金釧兒目送文皓杰走了,方返身進了院子,剛走進主屋,就听得韓老娘道︰「二媳婦,你去跟文家和李家說一聲,讓他們兩家晚上都來咱家吃飯。你和大媳婦去後院拔些新鮮菜,再去買些肉和酒回來,再殺兩只雞。今兒晚上咱們三家聚在一處,好好吃了一頓。」
金釧兒沒有說她早就猜到了,而是哄著韓老娘,笑回道︰「還是娘想事情周全,我們也能借著光,跟著好好吃喝一頓了。」
語畢,笑對入畫道︰「我就不往你家跑了,你自己一會兒回去說一聲吧。我去找大嫂子收拾晚上的飯菜。」
話落,轉身出去忙活了。把鴛鴦和晴雯,交給了韓老娘招呼。
鴛鴦因想起金釧兒所說的文皓然之事,猜出這里面定是有韓老爹的功勞在,故笑對韓老娘道︰「姨父為人就是公道周全,文大哥那樣的人,若不當教書先生,可真是屈才了。如今文大哥的身子好了,又得了教書先生的差事,解了文嬸子心里的苦,文家的日子可說是有盼頭了。」
韓老娘贊同的笑道︰「可不是,你文嬸子如今是心中大石落了地,成日里喜滋滋的,就沒見合上那笑著的嘴。這不,如今張羅著相看姑娘,想給皓然娶個好媳婦呢。」
鴛鴦听了,心里替文皓然高興,笑問道︰「可有看中的姑娘?也不知道誰家女兒那麼好福氣,能嫁給文大哥那樣的男子?」
韓老娘笑嘆道︰「唉,這親事兒也沒有那麼容易。自從皓然任了學堂里的教書先生,想把女兒嫁進文家的人家多了。成日里你文嬸子家就難有安生的時候,什麼時候過去,都會有人在那里夸自家的女兒,就連那幾個媒婆子都日日往文家跑。你文嬸子如今是挑花了眼,反而不相信那些婆子媳婦嘴里說的了,只央求我和你李嬸子幫她打听。只是皓然那樣好的孩子,這媳婦自然不能差了,哪里是一二日就能找著的呢?只能慢慢相看了,好在你文嬸子說了,只要趕在過年前,能讓皓然娶上媳婦就成。這離過年還有小半年呢,慢慢來,也不必太急。」
鴛鴦見晴雯坐在一旁,听她和韓老娘說話,怕她無趣兒,笑問道︰「要不我陪你去村子里的學堂逛逛?你學沒有逛過學堂吧?」
晴雯听了鴛鴦的提議,心里也有些癢癢,古代的學堂,她還真沒有去過。原來在榮府里時,賈寶玉出去上學,只帶著小廝小子們伺候,丫鬟們都是不能跟著出去的。
鴛鴦見晴雯的雙眼閃出亮光,就知道她心動了,笑著對韓老娘道︰「姨媽,您先在家里坐著,我帶著晴雯去村子里轉轉,順路去學堂里看看。我們自小就入榮府伏侍,我還是往年來姨媽這里住時,才有幸見識了學堂的樣子,晴雯丫頭還不知道學堂是個什麼樣兒呢。」
韓老娘听說,忙笑道︰「成,那你帶著晴雯去轉轉吧。去學堂的時候,順便告訴皓然晚上來吃飯。回來的時候,路過地里,也叫上你姨父他們一聲。」
鴛鴦答應一聲,拉著晴雯出了堂屋,跟金釧兒打過招呼,就出了韓家院子,帶著晴雯往學堂走去,延路也順便介紹這悠然村的風光。
晴雯雖然上次在韓家住了幾日,卻只是在韓家和李家來回的轉,再就是去韓家和李家的地里看看,還沒有仔細領略過這悠然村的自然風光呢。
其實這鄉下村子里也沒有什麼稀奇的,不過是藍色的天、綠色的山、黑黃的地,清澈的河流穿過村子,到處都可以看見綠樹、女敕草和鮮花。田地里滿是辛勤勞作的身影,身旁伴著的不是農具就是耕牛。
一路上,鴛鴦和晴雯微笑著與遇上的鄉親們問好,談笑著村子里的新鮮事物,像兩個半大的孩子一般,沒有往日謹言慎行的小心樣子。心中的歡喜在逐漸膨脹著,讓她們有些留戀這個寧靜的村子,不想再回到人際復雜的京城中去。
悠然村的學堂建在村東面的半山坡上,一座大大的院落,被茂密的樹木和鮮綠的女敕草圍繞著。院門上掛著一塊嶄新的匾額,上書「悠然書院」四個大字。這塊地是屬于村子里的公有地,書院也是由村子里公賬上出錢建造的,為的就是給村子里的孩子們,一塊安靜讀書的天地。
鴛鴦和晴雯走進去時,院子里空無一人,靜悄悄的,連讀書的聲音都沒有。二人心中正詫異著,就見一個端著大茶壺的婆子,從一旁的廚房里走了出來,見到她們,笑問道︰「你們是哪家的姑娘?怎麼跑到學堂里來了?可是有什麼事情?要是想學字話,你們來得太早了,要等未時結束,學堂里散了學,先生才有工夫教呢。如今大人們來學字都是在申時初,先生教一個時辰的字和數,待酉時初散課。你們要是想學字,快到申時的時候,再過來吧。」
鴛鴦不認識這個婆子,只得走過去,柔聲回道︰「大娘好,我們進來也沒有什麼事兒,只是敬慕這書香之地,想進來看看學堂是個什麼樣子罷了。大娘呀,這學堂里怎麼這麼安靜呀?不是說學堂里的讀書聲,是時時刻刻都不斷的嗎?這會兒怎麼沒有一點兒的聲呀?」
那婆子見鴛鴦不懂,忙顯出見多識廣的樣子,告訴道︰「如今咱們學堂里換了先生,可比先時那幾位先生用心多了。先時那幾位先生,成日里只知道教孩子們背書,這學堂里的讀書聲就一直沒有斷過,可也沒見教出個秀才來。如今文家老大繼承了他爺爺和他爹的衣缽,來學堂里當了教書先生,把這學堂里的課程,重新規定了一遍,還新設了好多的規矩,說是要養養孩子們的性情。如今辰時背書、巳時講課、午時休息、未時前半認字、未時後半習字。這會兒正是未時的後半,孩子們都在練字,自然是安安靜靜的。你們若是辰時過來,這滿院子都是孩子們背書的聲音,可熱鬧著呢。」
鴛鴦和晴雯听罷,都了解的點點頭。鴛鴦笑道︰「文大哥這書教得還真有個樣子,這事事都規定好了,學堂里也就不亂了。先生有了教書的章程,學生們也就有了讀書的章程,凡事都有規矩可倚仗。不僅能讀好書,還能修身養性,知道守規矩的重要。」
晴雯听了,也贊同的點了點頭。心皓然確實是個能耐人,知道校規對于學校的重要性,而且從課程的按排上,也能看出他的良苦用心。
那婆子見鴛鴦和晴雯的衣著妝扮很是體面,心中暗想誰家會有如此體面的親戚,卻怎麼也猜不出來,只得陪笑著問了一句。在得知是村長韓家的親戚後,那婆子忙親熱的招呼道︰「原來是村長家的親戚,怪不得這麼大氣體面。二位姑娘若是不嫌棄,隨婆子進那邊兒屋里去喝杯茶,坐著歇一歇。婆子白日里在學堂,都是在那屋子里起居,收拾得還是很干淨的。」
鴛鴦和晴雯見那婆子如此熱情,也不好駁了她的善意,正好一路走過來也覺得有些累了,故笑著隨婆子進了屋子,坐在里面喝茶、歇息。
哪里知道這天說變就變,不過是一盞茶的工夫,就突然下起了大雨。那婆子站起來,看了看外面的雨,拍著大腿,抱怨道︰「不好,這雨下得可真不是時候,這樣子看起來,沒有一個時辰,是停不了的了。」
鴛鴦和晴雯听了,心中也焦急起來,她們出門時還是大晴天,故根本就沒有帶傘出來。如今下起這麼大的雨,她們可怎麼回韓家呢?
那婆子看出了鴛鴦和晴雯的愁悶,便想趁機賣村長家一個好,陪笑道︰「婆子倒有一把傘放在這屋子里備著,只是那傘不大,僅夠一個人使的。要不二位姑娘商量一下,一位先打著我的傘回去,從家里再取兩把傘回來,這樣兩位姑娘都有傘可以回家了。婆子的傘也回來了,等學堂散了學,婆子也就能家去了。」
晴雯覺得這個法子不錯,再者說,目前也只有這一個法子了。于是將婆子遞上的傘,給了鴛鴦,笑道︰「姐姐先回去吧,這村子里的路,我可是不熟的,還是在這里等著姐姐拿傘回來吧。」
鴛鴦也知道讓晴雯先走,她定然是找不到回韓家的路的,故也沒有再推辭,囑咐晴雯在這里等著她,便撐開婆子的傘,急急的跑了出去,往韓家趕去了。
鴛鴦走了,晴雯也沒有心思與那婆子攀扯,見學堂的屋外都有回廊連著,就想好好的參觀一圈,到學生們念書的屋子外面,看看里面是個什麼樣子。
想好了,晴雯也不再耽擱,起身笑道︰「大娘坐著吧,我玩性大,想出去在廊子里走一走,看看外面這雨。」
話落,也不等那婆子說話,抬腳就出了屋子,順著廊子,輕步走過一間又一間的屋子。
那婆子雖然不明白這雨有什麼好看的,可見晴雯已經走出去了,也不好攔什麼,只小聲抱怨道︰好好的姑娘,偏是個糊涂人,這雨有什麼可看的,倒白瞎了那好樣貌。
順著回廊將學堂參觀下來,晴雯的結論就是這書院非常干淨、整齊,可能因為是剛翻修過的原因,嶄新的讓晴雯忘了這僅是一間村子里的私塾。
從學堂的建造、裝璜和布置上,可以看出悠然村對書院的重視,可以看出悠然村村民們對認識的渴望,可以看出大人們對孩子們的殷切希望。在這個古老的年代,農民們就算是靠著種地、經商而富有起來,也是會被看不起的。只有用功讀書、考取功名,得了那「書香」二字,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晴雯邊嘆息著封建傳統禮教的不公,邊垂頭輕步往回走。一雙穿著男子鞋襪的腳,突然出現在她的視線里,驚得她迅速的抬起頭來。映入眼皓然那張俊秀溫雅的帥氣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