佞臣當道 卷三 割據 第一一五章 一山二虎

作者 ︰ 樓赫

心中平復稍許,我和他濕漉漉地貼在一起,我總覺得有些荒唐,我和他可是敵對的人,就算以前關系良好,可這樣子又算什麼事呢?

見我異動,劉袁熙反而更緊地保住了我,有些得逞地笑道︰「其實以前我就很想問問你,你的心是什麼做的,一個女人家卻有那麼多心思,又是一副倔脾氣,怎麼就那麼難伺候?」

「你以前一直穿著男裝,我很高興的一件事情,就是鳳清平從來沒有見識你穿著女裝的模樣,而最憤怒的事情,是你第一次穿著宮裝,卻不是為我……」

說到承佑元年,十二月三十,我與薛培定親,他那怨恨的眼神,至今記憶猶新。

他已經放開了我,沒好氣地說道︰「你還真準備穿著一副洗澡啊?本王當年就承諾過,會對你負責,你怕什麼?再說了,想要對本王投懷送抱的人多得是。」

我冷冷刺他一句︰「你給我滾。」

「這城是我打下來的,這房間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憑什麼讓給我滾?」

我累了,我不想和他沒完沒了地吵下去,感覺自己就是一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真想拿塊磚頭拍死自己。

見我懨懨地不想理會他,他也安靜下來,然而看著一桶熱水緩緩變了顏色,我身上早已凝結的血跡被泡開,微微有些刺痛,他忽而俯,觸踫我當年肩頭的傷疤,那個傷疤在身體長開之後慢慢變淡,但依舊留下了痕跡。

「很丑?」

他搖搖頭,眸光中閃過一道一樣異樣的神色,道︰「我只是歉疚。」

「那你真要內疚死了,我身上大大小小傷疤太多,雖然看著不仔細,然而你也知道我和你一樣,都是被刺客嚇大的。」

聞言,他咧開嘴笑,異常開心地樣子,眼眸很清澈,很漂亮,好像當年什麼都不理會的小男孩兒,將我的頭發盡數從水中撩起來,放在手心里,不知在想些什麼。

「說到刺客你就這麼開心,你是有受虐的心理啊?」

「這不是因為我們都一樣,所以覺得有趣嗎,你想有多少人會像我們一樣長大啊,更何況你還是一個女子,就更加讓人覺得驚奇了。殷銀,你不知道,多少雙眼楮在盯著你,我把你從他們手中搶過來我容易嗎?」。他的下巴抵著我的肩膀,很癢,這情景讓我很不適應,太過親昵,他此時卻像一個想要邀功的人,說的話也完全沒有之前的殺伐和沉著。

「你當我是紅顏禍水呢?」

「差不多。」

「什麼差不多,差多了,難道你和劉思齊打仗是因為我?難道你和薛培打仗是因為我?你別把自己洗白得那麼干淨了,全都和我無關,只是你自己為了那把椅子而已。」

他揚眉,渾然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錯誤,道︰「我當皇帝有什麼不好,這不是我自己故意的,而是從小就被逼著,你要我放棄這麼多年來布置下的東西嗎,就算我肯,我底下的人會嗎?」。

「我不覺得我有什麼錯,我說過,我認定的東西,我都會不擇手段地拿到。」

我心中輕嘆一口氣,他說得沒錯,我和他這麼多年來都是因為這個有太多隔閡,但是他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他,因為站在彼此的立場,我們都沒有錯誤。

「可是你想過沒有,一山不容二虎。」

他起身,居高臨下,眯起那雙陰柔的眼楮,緩緩道︰「你如此信任的薛培,卻不知道他早已暗通劉思齊,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誰都會變的。也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和薛培打一仗,就是因為你,這麼多年我咽不下這口氣。」

我吃了一驚,立刻否定他的說法,道︰「不可能。」

「不可能什麼,薛培不可能背叛你,還是不可能與劉思齊結盟?」

我想要對自己說不會,然而腦海里突然想起好多跡象,都在隱隱地提醒我一點,我太過信任他了,以至于在某些地方來不及反應。

「……可是,他會得到什麼好處,難道會比我給他的更多嗎?」。這個話我本不該當著劉袁熙的面說,只是此刻月兌口而出,一驚無法預料後果。

劉袁熙眼中閃過一道寒光,道︰「這個問題不該我回答你。」

是的,就算你說了,我也會說服自己不相信,只要一天沒有掌握到他真的背叛我的消息,我就一天不能懷疑他,懷疑他,就是懷疑我為劉璧鋪下的根基,有一半都是建立在薛培之上。

我是太自信了嗎,自信到一位可以用我自己,綁住薛培,不應該是這樣嗎?與我聯姻,假若真的背叛我,也遠比和劉思齊結盟獲得的利益大,我想不出什麼理由,可以讓薛培背叛我。

也許,劉袁熙只是在試探我的心防。

……

武城之後,劉思齊沒有積極準備進攻泰州內部,一方面是因為和我的協議,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忌憚著那個怎麼都死不了的蘭玄庭。

我被禁足在一個小院落里,伺候我的是之前的那個清清秀秀的小姑娘,叫做小透,是跟著劉袁熙從竟州過來,原本是照顧劉袁熙的起居的,軍中沒有什麼女人,為了方便,他把小透撥給了我。

我曾無數次試探著問劉袁熙樓七的傷勢,他只說控制住了,卻堅決不允許我見他,他對著樓七的忌憚還是挺大的。

有幾日經常不見劉袁熙,我終日望著空茫茫的雪,不知怎麼的香氣僻居一方的葉舒華和明笙,想念明笙做的小菜,想念葉舒華的棋,雖然我自個兒下了一手臭棋;隱居的日子,應該幸福吧?

也許是心神空茫,想這些有退避的念頭,這念頭一來就壓著我渾身不舒坦。我本不是一個善于算計善于玩弄陰謀的人,卻因為一開始的身份……

十年的辛酸堅忍,十年的守業,一回頭,發現真的極其疲憊。

與我一開始希望背離,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突兀的聲音打斷我漸漸迷蒙的想法,劉思齊穿著黑色的常服和銀白色的狐裘大衣,周身隱隱散發出壓抑的怒氣,他低沉道︰「陪我走走。」

這個時候,違背他無疑會撩撥他,我只是沉默著不予應答。

他牽起我的手,陰沉著臉,似乎也沒有想要開口的意思,沿著後院,往後林而去。在雪地里漫步,我記得三年前,在飛白別院後的樹林里,薛培來找我,我和他也是這樣並肩走著,他第一次開口表露聯姻的意思,我也第一次走近他。

「你在想什麼?」他開口問我。

我輕輕咳嗽,他眉頭皺得更深,將自己的狐裘解下來給我,我沒有矯情推月兌,暖洋洋的還帶著她的體溫,擋去不少寒意。

「沒什麼,只是想念以前。」

「以前?什麼以前?」

我心想要是降到薛培,肯定又是與他針鋒相對地辯駁,所幸避開這個話題,道︰「遙想起京都上元夜的時候。」

他淡淡︰「今天是二月初二了。」

又過了一會兒,似乎想起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他道︰「我小的時候,記得以前宮里頭過年都極為熱鬧,好吃的東西又多,但是我只是遠遠看著太子對于雞腿銀耳都已經厭惡了,可是我饞得很,極想吃,然而皇後的眼楮盯著我呢,我怎麼也不敢。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偷偷地溜到御膳房里,揭開瓦片,就用釣魚的法子,有的時候釣上來一只雞腿,有的時候釣上一只燒鵝,那時候晚上在屋頂上捧著吃,別提有多開心了。」

「那是……什麼時候?」

「……大概,六歲的時候吧。」

我的心底又有點黯然,原來他過著的都是這種日子。似乎幾年前他在袁家的船上,我看見他身上交錯的傷疤,他也是用這種略微嘲諷不以為意的語氣講出那些令人悲傷的故事,現在雖然不會在意了,可是只要一想想一個六七歲的小孩兒就過著這種日子,也不知道劉袁熙是有多強悍,才能活下來。

「她不該這樣對你。」

「皇後又不是你,她將我母妃弄死了,這仇結的深,想來她一點也不覺得對我好一點是應該地,而這樣對我是更應該的,我也沒有什麼好抱怨了,成王敗寇,她已經死了,活人不會和死人計較什麼。更何況我現在手中有錢有權,一個雞腿已經無法滿足我了。」

接著又是長久的沉默,一深一淺地,緩緩走在雪地里,空氣異常清冷。

他突然停下腳步,我回頭看他,他只是怔怔地看著我,嘴角牽起一抹清淡的笑容,目光悠遠,我一愣,道︰「你怎麼了?」

夕陽落下,天空極遠極近,他只道︰「我這一生,是做不了好人了,就算你恨我也好,只是有些東西,我不會放手。」

「你指的什麼?」

「很多。」

「我理解你,和恨你是兩碼子事。」

「你總有奇奇怪怪的論斷,當初我就覺得,你怎麼又興致蹲子來陪著我看春筍,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一愕,我當初是不是故意的?我還不是為著逃命嗎?()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佞臣當道最新章節 | 佞臣當道全文閱讀 | 佞臣當道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