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問道︰「紅大人所指何事,還請先讓我明白才好,連貴國陛下都不能,我這一介年幼的女子,哪里有什麼手段呢?」
紅冷臉上有一副「我就知道你要和我裝」的笑意,道︰「司馬大人何必如此自謙,您十四歲就能當上一州司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您的能力還有人懷疑嗎?」。
「多謝紅大人賞識啊。」
紅冷變得嚴肅,似是也有點難以啟齒,我等著他的話,笑笑︰「紅大人,既然你開了口,不妨直說。」我驅散左右,做了一個內談的姿勢,紅冷似是很樂意,便進了內室。
「司馬大人說得是。」紅冷笑得有點淡薄,手中的茶盞捏了個來回,道,「想必您應該知道,我月國內部三族,紅藍白一直以來都爭斗不休。」
我點頭,紅冷繼續說下去道︰「當然了,這原本是我們自己國內的事情,也勞煩不到你們。之前陛下親自來劉國求見的時候,娶了高成王爺的女兒,也就是現在的皇後,想必大家都知道是為了爭取外援,當時三族爭斗厲害,我紅家差點就沒有支撐住,好在陛下智慧無雙,才有了今日的一統月國。」
「然後我紅族成了第一族,蘭家和白家當然不會罷休,而在清除的過程中,白家已經被控制住了,歸順在我紅家之下,然而蘭家卻將勢力散布到了劉國。」說到這里,紅冷的聲音一頓,看了看我,我知道他在打量我的眼色,我被蘭玄庭囚禁兩個月的事情雖然沒有傳揚出去,卻也不算是秘聞。想必,他怕提起這一點惹得我不高興,才會在之前有些許顧慮,他看我沒有什麼變化,繼而道,「然而江平王劉思齊卻不顧我們雙方的協議,陳家更是公然地與蘭家余孽聯合,這對于我們來說,分明是非常不友好的舉動了,月國本著互不干涉的意圖,而進江平王卻如此,陛下深表遺憾。」
我心底算是明白紅冷話中的意思了,揚唇道︰「紅大人,你的意思是,讓我幫你們追殺蘭家余孽嗎?」。
紅冷搖頭︰「不,少帝剛剛登基,想來也有許多事情要處理,但劉國畢竟不同于我國內部,想來許多事情是很不方便的。更何況,薛家和袁家可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行走的,而我們若是想要剿殺余孽,必然不是一個人兩個人就夠了的,陛下只說,希望司馬大人在必要的時候能夠提供幫助。」
哦?這話倒是耐人尋味了,這「必要的時候」可是能做許多文章呢。如果紅策借著這個名義,將月國的爪牙深入安插到劉國內部,這可不是內部斗爭,而升級到了國與國之間的問題了。
「司馬大人,陛下知道這個請求,您需要一些時間考慮,我會等在行館,靜待貴國少帝登基儀式之後,再來詢問答案。」
這樣當然最好,我也樂得,紅冷報了一禮便離開,我給殷顯打了一個招呼,好好照顧來使,殷顯連連稱是,道盡管放心。
薛培在不急不忙中到來,夕陽落盡,這位年輕的軍閥公子終于路面。他身穿著一襲紫金色的衣服,披著白色的雪貂裘衣,華貴是華貴了,不過我看著他那張女圭女圭臉和那雙大眼楮,總絕對比他得實際年齡要小上那麼幾歲,今年二十有四的薛培,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而這位年輕有為的小薛大人,也沒有成婚,按照我前世的話來說,可是一個鑽石王老五。想到此,我不禁嘆了一口氣,鳳清平也是,這一生都沒有娶妻生子,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我拖累他了。
山林里一聲清脆的鳥啼,在冬天算是很難得了。我與他並肩行走在山間的雪地里,枝椏光禿禿的,有種蕭索之感,落日余暉,身後一連串的腳印,漸行漸遠。
「啊,我倒是來得晚了,沒想到月國的使臣比我還要早一步。」他撢落觸踫樹枝而落在肩頭的殘雪,笑了笑,明媚清爽,舉手投足倒是灑月兌異常,不像是一位手中有大權的名門貴公子,反而像是出來隨性游走的閑散少年。
「司馬大人,可不要怪罪啊。」
我揶揄︰「怎麼,你也要來用這個稱呼來寒顫我嗎?」。
「那不是你官職嗎,該怎麼稱呼?」
「說起來,我可比你小了十歲。」
薛培所幸停下了腳步,看了看四周,此刻已經走到了樹林的邊緣,很快就到了那處山崖,風呼呼吹過,落日殘雪,登高望遠,這景色,也讓人不禁動容。我是看多多次了,還是覺得有種淒涼雄渾的美,薛培更是面色有些淡薄,像是觸及那遠處無邊的天空,思緒飄遠,悠悠道︰「你的生辰,可是在最後一天?」
我愣住,關于這個,我已經不太記得了,殷子叔還活著的時候自然會為我記得,然而這兩年我自己一個人,哪里還管這些個瑣事,沒想到這個遠在他州的年輕公子反而由此一問我笑︰「是,十二月三十呢。真不算是一個好日子,我倒是希望生在元月初一。」
「可反過來想,你也趕上了這一年不是嗎?關于這個,我還是問了你的老管家馬叔。」
我心中有點恍惚,沒有說話,薛培道︰「過了年,你就是十四歲了。你知道十四歲意味著什麼嗎?」。
我閉上眼楮,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我怎麼會不知道呢?十四歲這個年齡可是一道分水嶺,不論男女,意味著成人,男子可娶妻,女子可嫁人,我這個身居高位的人,再怎麼說也是一名女子,底下多少雙眼楮在看著我的未來啊。
「當然了,你才十四歲,再等上幾年也沒什麼。」他的嘴角牽動,似是很愉悅,「可你要登上十年,二十年?」
他的目光一變,聲音中透著一絲冷峻︰「還是,你要終身不嫁?」
我抿唇,就這樣站在樹林的邊緣,看著他的背影,他的面色被夕陽的余暉籠罩,看不清表情,緩緩轉過頭來︰「少帝登基,你要以攝政王監國嗎?」。
我冷冷勾唇︰「他怎麼說?」
薛培倒是坦然,道︰「爹沒有說什麼,只說讓我支持你。只是我心中覺得,這並不好。」
「連你也覺得,以我女子之身,並不足以號令天下嗎?」。我聲音暗暗有些怒氣,雖被我刻意壓住,不過薛培是何等人,哪里會听不出來,笑笑也不爭辯。
「袁家刻意有一個袁盈袖,殷家當然刻意有一個殷銀。更何況以你現在的身份地位,誰人敢說什麼?」
「那麼,你的話又是什麼意思呢?」我斂眸,看著薛培似笑非笑的臉,本能得覺得不爽。薛培稍稍收斂笑意,道︰「我沒有看低你的意思,你這樣一個人,我當初就覺得有一股妖氣。」
哈?我倒是像吐槽,說道妖氣,八重紫和蘭玄庭任何一個人都比我有資格吧?
「薛培,你這話對著蘭玄庭說一遍你就知道什麼叫妖氣了。」
「嘿,我不和你爭論這個。」他繼續之前的話題,我也不打斷,「袁盈袖有一個梅十一,殷銀,你需要一個薛十一嗎?」。
我的胸口一緊,看著他的臉,他卻很認真,笑意很淡,眸光中閃爍的光輝異常柔和,我嘴角一抽,笑哈哈︰「薛培,你也這般來和我說話嗎?倒是越來越像八重紫……」
薛培嘆了一口氣,轉身看山崖,聲音中多有無奈︰「我是說真的。」
我不說話了,撇開我剛才有些驚訝的心思,思索他的話,不無道理。薛家需要一個更加正統的身份,殷家需要一個強大的援助對象,以現在的形式看,薛家和殷家聯姻,再好不過,而薛培,確實是一個非常好的聯姻對象。然而恐怕薛家人的心思也並非那麼簡單吧?
「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父親的意思?」
薛培搖頭︰「他沒說,但是我能猜到,他肯定動過這個心思。只是如果他開口,必然顯得有些逼迫的意思了,你可以想到我薛家已然有了軍閥的實力。薛家軍就算是遇到八重家的黑甲軍,也不會遜色,你的風火營固然強悍,然而卻只有五千人,我薛家助手利州,長年與月國人和婆娑人打交道,這兵力只會強,不會弱。我說這些,並不是威脅你的意思,以你的聰明,也應該不用懷疑我薛家是不會翻臉的。但是隨著少帝的登基,縱然我和爹都沒有意見,但是下面的人呢?我們需要一個身份。」
呵?是。
薛培語氣一松,道︰「你嫌我老嗎?」。
我愕然,這話說得……說起來,我比他還要大上幾歲呢,況且他這樣子也不算老,向來十四歲的年紀嫁給二十幾歲的男子也很正常,只是從薛培口中說出來,總覺得有些好笑。
薛培抓了抓頭,倒是有些不自然,道︰「相貌上,我固然是不如鳳清平了,你口中的八重紫額蘭玄庭就更不用說了。」
他說到鳳清平,我恍惚了一下,驀然間除了想要嘆氣,什麼也做不了了。許是看出了我的情緒有些變化,薛培不再說什麼,只道︰「你考慮一下,當然,我不會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