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命,貴不可言 三十一

作者 ︰ 秦秋

「初景,外頭什麼在叫,听起來好怪異。」清芷正要寬衣入睡,就听得窗外一陣「咕咕」聲。

「好像是,奴婢出去瞧瞧。」還沒等清芷發話,初景便急匆匆的跑了出去。沒多久又慌慌張張的奔回來,手里拿著一封信和一個裝得滿滿的荷包。

「小姐,煜王派人送來的。」清芷先接過荷包打開里頭研究一番,然後接過信,拆信的同時不時瞅瞅初景。

「你怎麼知道外面怪叫的是,不對,應該說是人。」

「九宵大人說以後若有要事相告,就以夜間叫聲為暗號。」初景低著頭答話,叫人看不出表情。

「你們都有共同暗號啦,」清芷故作驚奇的輕呼了一聲,就見初景那耷拉著的兩耳朵不負重望的紅了個遍。

清芷笑笑,看來,得加緊給她尋門親事了。待自己嫁了後,就可以著手此事。如此一番盤算後,清芷方才將目光轉到信上。

看完信後,思緒有些繁亂,竟莫名生出一絲絲歡喜。仿佛滿山遍野的枯草中,突然長出了一棵棵青芽。

這個趙謹煜,除了身世好模樣俊又習得一手好字外,再想想,其實還是有不少可取之處的。

他居然對府里的一舉一動洞若燭火,想是在府里安插了眼線。清芷轉念一想,又不禁皺了眉頭,自己到底哪點入了他眼,這樣幫扶自己。

思及自己身邊服侍的下人中,可能有他的人存在,清芷不由得打了個哆嗦。此人太可怕,幸好沒有與他為敵。

不過做他妻子,貌似也輕松不到哪去。收回思緒,清芷將信扔進火盆里。換了褻衣便早早歇下,一夜好眠到次日雞鳴。

清晨略用過早食後,清芷就立即往寧氏那去,卻沒想還是自己來得最晚,一堆人已經在廳內侯著。除了容祿清蘭清巧,幾乎都到齊了。

清巧沒到,她可以理解。至于容祿和清蘭,清芷看看廳中跪著澀澀發抖的寧姨娘,在冷清的罰堂關了一宿怕是不好受。親子女見了怕是更不好受,索性眼不見為淨。

不曉得真正該作賊心虛的那位,此刻心情如何。清芷暗地幸災樂禍的哼笑,活該讓你急急。

「既然你來了,就趕緊將真凶揪出來吧。」容磊首先催道,今日乃是小年,夜間要給灶王爺上貢,不能讓這等穢事沖撞了。早了結,早安心。

「伯父勿急,我先將此事來龍去脈一一道來,大家就當听故事,听完後心中自會決斷。」清芷清了清嗓子,不去看眾人焦急之色,不緊不慢娓娓道來。

「這世間總有些人心胸狹隘,見不得他人日子好過,于是處心積慮的想要破壞,不巧讓我踫到了一二。我自問沒有什麼地方得罪于她,她卻設下陰謀,買通丫鬟小蠻分別到我和趙世子房內假傳話,試圖制造我和世子在清暉園私會的場面。又不小心被他人撞見,借以傳出去毀我名節,讓我做不成煜王妃。計謀雖好,卻錯漏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環節,以致後來被人橫插一杠,陰謀走了調。'

清芷陡地停下,醞釀一會,繼續道。

「小蠻只是一個小丫鬟,初次做這種缺德事肯定寢食難安,惶惶不可終日。而恰巧明媽媽與她私交甚好,平時私下多有往來,精明的明氏看出她的異常,用藥套出了她的話。于是順手推舟,說服寧姨娘同她合謀,拿出錢財買通巧園丫鬟杏兒,早早就到蘭園假傳我話約出蘭姐兒。在趙世子帶著小廝赴約中途,又設計讓小廝滑倒,趁趙世子不備將他下藥,讓他失了心魂。接下來的事,大家都知道,我就不再贅言了。」

「你這愚婦,做事前就不會用用腦子。為了把女兒嫁進郡王府,這種陰招也敢想。」容磊上前踹了寧姨娘一腳解氣,想了想仍是覺著不對,忙回頭問清芷︰「那明媽媽一個奴婢,為何要花心思設局,連命都舍得搭上,這實在說不通。」

清芷自然不能扯出兩年前那樁舊事,寧氏之前也有反復叮囑她。容磊與楊氏如今本就情義不在,形同陌路。

若容磊此時陡然得知樂氏當年真正死因,依他那性子,一時氣焰上來,怕是立馬打死楊氏的心都有。

侯府這段時日狀況頻出,實在經不得風雨。能少出一樁事端,自是最佳。

「想是伯母縱容下人苛待四妹,明媽媽心中對伯母懷有怨忿,一時沖動所致。」

楊氏見容磊怒踹寧姨娘,心中不由大快,高興勁還沒卸下,听得清芷將話頭轉向自己,忙哼道︰「我只是稍微慢怠了些,她卻害我華哥兒,又想毀了昭哥兒,實在蛇蠍心腸。做下惡事後立刻自盡,她倒痛快,可我還沒解氣呢。這明氏和寧姨娘你是逮住了,之前設計你和昭哥兒的那個呢。我看,怕是還沒影吧。」

「你真想知道?」清芷意味不明的問道。

「自然想,昭哥兒是我外甥,我當然要為他出口惡氣。」

恐怕說出來後,你不但出不了氣,自己反而會被氣倒。

「其實,她就在這廳內。」話一出口,眾人面面相覷,都在觀察著彼此,試圖找出蛛絲馬跡。

「芷姐兒,你就別賣關子了,趕緊將人指出來吧。」寧氏這會兒也是面露急容,催促著清芷。「祖母莫急,孫兒正在揭開來著。」清芷不慌不忙的從衣袖內掏出一個荷包,試圖在手中掂掂,可荷包鼓鼓的,真的有些沉。

清芷愣是沒掂起來,只得作罷。好吧,她承認,耍帥也是個力氣活。

「這個荷包是我家丫鬟昨天無意拾到的,上面繡了朵杜鵑花,還有一個娟字。我打听了一下,府里名字中帶娟的,好像沒有幾個。」

清芷話說一半,突然目光轉向清玉,笑問道︰「三妹妹,你好像有個貼身丫鬟,就叫杜娟吧。」

「確實有,這名字是我給她改的。難道姐姐以為這荷包是她的,未免有些牽強吧。」清玉淡淡回道。

「自然不會,所以我希望妹妹能將人叫出來,我也好當面查問。」清芷盯著她,試圖從表情上看出破綻。

「我叫她出門采買胭脂,剛走不久,恐怕要些時候。」清玉避開清芷視線,垂下眼皮,鎮定回道。

楊氏越看越模不清狀況,只好對著清芷發牢騷。

「一個破荷包,有什麼可拿來說事的。芷姐兒,你還是趕緊將黑手抓出來吧。若是沒抓到,就趁早說,省得我們一大群人在這干等著,浪費時辰。你沒那本事抓不到人,我們又不會笑話你。」

清芷完全不理會楊氏叫囂,自顧自的打開荷包,從中掏出幾個銀錁子,鋪在掌中展示給眾人看。

「我們這些做主子的,沒有一個名諱中有娟字。而這幾個銀錁子,加起來不少于二十兩。我就奇怪了,一個做下人的怎麼會有這麼多銀兩,還隨身攜帶出門。祖母,您說呢。」清芷看向寧氏。

「興許是主子打賞的,或是給她出府采購些事物。」清玉不假思索回道。

「是麼,」清芷眯著眼看向清玉,「妹妹怎麼如此清楚,想必經常做這種事吧。」

「你是什麼時候猜到的?」清玉瞪著清芷,冷冷來了一句,旁人听了皆是模不著頭腦。

「一直都在懷疑,所以一直暗中留意你。」總算攤開了,清芷噓口氣,繞圈圈真累。還以為要多繞些時候,她才肯現形。

「杜娟呢,被你關了?」

「不是我,是煜王。你昨天叫杜娟去外頭找人,王爺的侍衛一直跟著在,直到人贓並獲。」

「煜王?」清玉淒然一笑,恍惚喃喃道,「他倒真的對你上了心。為什麼,你就這麼好福氣。」

「福氣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清芷真想敲醒這榆木腦袋。

「一心只想算計他人,折的只會是自己的福。若不是你怨念太深逼我太甚,我也不會這麼快揪住你。」

「怎麼說?」

「明媽媽無意中壞了你的事,你本該收手靜待其變。可你執迷不悟,仍然想毀我聲譽,派了丫鬟外出賄賂楊保成。他如今混跡在鬧市中,瑣碎的人認識不少。只要經他添油加醋,說我挾怨報復,暗害堂姐和郡王世子。一傳十十傳百,我不止嫁不了煜王,這輩子也休想好好過日子。幸虧王爺派人在府外盯著,就怕壞心人搗鬼。沒料到,防來防去,家賊難防。」

一想到她陰謀得逞後自己的悲慘處境,清芷脾氣再好,都忍不住想要抽她的沖動。

「你說你怎麼這般惡毒,我不嫉妒你侯爺嫡女的身份。你反而嫉妒我,實在沒道理。」

「你要是安安分分做你的庶出二房小姐,嫁到普通人家,我又怎麼會去注意你。」清玉冷臉再也繃不住,聲音高了幾度。

「你明明什麼都沒做,卻能得祖母喜愛,甚至攀上皇室。論出身,我比你強百倍。論容貌,我不比你差。論才情,你不如我。論女紅,我更是在你之上。我到底哪樣比你差了,為什麼你能得到的,我卻得不到。」

「是麼,不管你比我強多少。只有一樣,你比不過我,便一生都別想超過我。」

「不可能,我怎麼會有比不過你的地方。」清玉茫然搖頭,目光開始渙散。

「當然有,你比我缺德。」清芷涼涼說道,「女子最重德,你這樣無德,又怎能討人喜愛。」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清玉無意識退後幾步,矢口否認,又突地抱著腦袋放聲大叫,直沖著清芷撲來。

「你敢說我無德,我要撕了你。」

「快將她抓住,別傷了人。」寧氏連忙吩咐家丁。

清玉突然像失了神智般,不管不顧,力道大得驚人。好幾個家丁合力才將她制伏,臉上都不約而同挨了她幾爪子。

「表妹莫不是腦子出問題了吧。」趙明昭小聲嘟噥,真沒想到平時看似溫順蕙質的表妹,竟然會有這樣瘋狂的一面。

女子,還真是難猜啊。所以聖賢有雲,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幸好沒娶了去,趙明昭心有余悸,頓時覺得十分僥幸。

小楊氏捏了一下兒子,示意他閉上嘴,現在這情況,實在不適宜他們說話。

她又何嘗不是心存僥幸,這樣的女子娶回去,家宅難安啊,鬼心眼太多了。

在場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均是異常震驚。生活了多年,如今才發現清玉的真性情,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容磊早已忘了發怒,只是癱坐在椅上,自言自語︰「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沒有個好妻子,沒有個好妾室,連唯一的嫡女如今也摻雜進來,向來自負的他此時也不得不惆悵萬分。

楊氏看著女兒口中仍在叫喊著「撕了你,撕了你,」,那模樣癲狂得令她害怕。

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平常嫻靜穩重的女兒一直是她的貼心小棉襖,怎麼會是現在這般駭人模樣。

幾次想要靠近,都被清玉張牙舞爪的樣子給嚇退,愣在當下進退不得。

清芷則退到一旁,偏著腦袋觀察清玉的面部表情,暗自琢磨。

她這是真瘋,還是裝瘋呢。要是裝的,這演技未免太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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