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緊把人給我拉開。」寧氏見場面越發不可開交,立刻命人上去拖開寧姨娘,叫丫鬟帶了清蘭下去歇著,隨即遣散了家僕領著眾人回屋議事。
「這到底怎麼回事,突然鬧成這樣。芷姐兒,昭哥兒的小廝和蘭姐兒的丫鬟都說,是你邀了他們主子去清暉園見面,你可有何話說。」寧氏沉聲問道,雙眼直盯著清芷,不放過一絲表情。
清芷昂著頭,坦然自若道︰「趙世子那里我一點都不知曉,更沒派人去約過他。倒是姐姐,曾派丫鬟過來邀我一同用膳。祖母若是不信,盡可以找出那丫鬟過來對峙。不過依我猜測,這三個到不同園子傳話的丫鬟,應該是同一人。做下這等惡事,那丫鬟大概已經不知所蹤。」
「自然找不著,被你打發了唄。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毀尸滅跡。」楊氏面色很不好看,難得中意的女婿人選做了這種丑事,心里不免慪得慌,這會子自是將清芷給恨上了。
清芷欲回擊,不料寧姨娘動作更快。撲通一聲跪倒在寧氏腳邊,抱著寧氏大腿就是一陣哭啕。
「太夫人可要為蘭姐兒做主,她名節都給人毀了,今後哪嫁得出去啊。」
楊氏聞言火氣又上躥了幾寸,指著寧姨娘就是好一頓說。
「只是踫了一下衣襟,又沒真成事。我還沒開口叫屈,你在這哭哪門子冤。昭哥兒可是我的外甥兒,我看中的準女婿。你女兒不知羞恥勾引一個將要議親的男子,你怎麼不去好好管管她。叫她不要痴心妄想,別老想著他人碗里的。莫不是看著昭哥兒即將應考,今後前程無限,你們娘倆合伙算計著分一杯羹。寧涵煙,我現在就告訴你,沒門。」楊氏還欲說道幾句,她難得抓住翻盤的機會,不好好整治這幾人,她心里難痛快。
可清玉緊抓住她,把她拉過一邊,小聲耳語道︰「母親,如今事態不明,還是少說兩句為好,以免惹事上身。」又好說歹說的勸撫了幾句,楊氏才漸止了怒氣。
容磊在屋內不停徘徊,負手疾走,最後大手一拍桌幾,怒看向小楊氏。
「不行,這事不能這麼不清不楚的。怎麼說都是我家女兒吃了大虧,你們郡王府得給我們一個交待。」
「什麼交待,」恍恍惚惚傻坐在椅上的趙明昭此刻神志清醒了許多,環顧周遭眾人,備感困惑,隨口就問了一句。
小楊氏見兒子雙眼清明,恢復了神志,連忙撲上去抱著他。
「我的兒,你可總算緩過來了。讓母親好一通急,你說你這究竟是怎麼啦。」
「我也不曉得,只記得仁貴在路上滑了一跤,我見他瘸瘸拐拐的走得慢,就自己先行過去了。然後路上听到有人在喚我,我一回轉身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不待母子倆矯情片刻,容磊一個大步奔過來,拎起趙明昭就是一拳,口中還念念不止。
「不管你是真瘋還是裝傻,今日這事你既然做了,就不能不負責。蘭姐兒,你是非娶不可。」
小楊氏急忙跑過去,扶起被打倒在地的兒子,連聲安撫容磊︰「姐夫先莫氣,不就是結親麼,我自是應下。咱先坐下來慢慢談,選個好日子,把蘭姐兒抬了做側室就是。」
「什麼側室,我容磊的女兒豈能給人做妾。自然是要明媒正娶,聘為正室。」容磊一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倒叫眾人皆變了臉色。
「不行,她做了妻,我家玉姐兒怎麼辦,昭哥兒是我相中的。」楊氏第一個反對。
「不妥,我堂堂郡王世子,豈有娶一個庶女為妃的道理。」趙明昭接著跟上。
小楊氏面露難色,試圖勸容磊改了念頭。
「雖說我北郡王府今非昔日,可好歹也是王室一脈。侯爺應知曉禮儀體統,若娶個庶女回去,豈不是讓宗親們郡內百姓們看笑話,實在沒道理。
哼,容淼不也是庶出,他女兒能做皇子妃,我女兒只做個郡王妃,怎麼就沒道理了。容磊暗自攛掇,此刻已是鐵了心要力爭到底。這些天憋的氣總要有個發泄之處,如今正好。將庶女嫁做郡王妃,嫡女再攀個更好的親,他容磊也不比容淼差哪去。
正在幾人各不相讓據理力爭的時候,寧氏的大丫鬟春柳進來回話。
「太夫人,奴婢們到各院下人房中搜查時,在屋內發現一個懸梁自盡的小丫鬟。身體還是溫熱的,想是去了沒多久。」
「是哪一房的?」
「是,是——」春柳低著頭,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你怕什麼,我命令你的,誰敢為難你去,但說無妨。」
「是侯爺書房內的一名灑掃丫鬟小蠻,據說性子極其靦腆,在府內行事低調得緊,沒人跟她相熟。」
「這些該死的下人,真該好好打殺一番,居然敢欺到主子頭上了。」容磊一听是自己院內出來的,頓時覺得面子上掛不住,張口就是一通罵。
寧氏淡淡瞥了容磊一眼,便不再理會,又問了春柳。
「在她屋內可有其他可疑事物。」
「搜了許久,屋內只有一些棉被衣物,別無他物。」
「可探听清楚她家里還有何人?」
「管事說,她家里只有一個體弱多病的娘親,長年臥榻。前些日病情加重求治無力,半夜歿了,身子一直擺在家中沒有處理。她昨日突然向管事告了假,回去給她娘辦了場喪事,還到棺材鋪購了口楠木棺材,將她娘好生下葬。」
「娘沒了多日才突然下葬,用的還是上好的楠木棺材,期間正緊辦了場喪禮。她一個小小的灑掃丫鬟,哪來這麼銀兩,必是有人在背後利誘指使。」寧氏一一分析道來,心頭思緒更重。行事這般縝密,不好辦吶。
「可不是,利用小姑娘的孝心,要她賣命辦事。人死了,什麼秘密都帶進了土里,死無對證。做得滴水不漏,還企圖嫁禍給侯爺。這等好計謀,倒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來,自是心機極深之人。」說話間,楊氏有意無意的瞟了眼清芷。自從清芷得了旨成了準王妃,楊氏對她的印象全然變了個樣,總覺得此女不簡單。連王妃都能做了去,想是城府頗深的,自是意見多多。
「伯母不用如此拐彎抹角,想說什麼就直接說了去。」清芷本就有些煩躁這無妄之災,楊氏又這般陰陽怪氣的一說,她更是見不得,索性攤了開。
「在座的各位,恐怕心底都對我懷有疑慮,畢竟那丫鬟在世子和蘭姐兒那都假傳的是我的名義。我也不妨在這里與大家說個清楚,我三月就要嫁與煜王做妃,此等榮華遠在你們之上。我是腦袋進水了麼,傻到不要名譽不要富貴,做出這樣下三濫的勾當。世子爺和蘭姐兒是前生和我有仇,還是今世和我有怨,值得我做出這般犧牲。他們一個是失了勢的郡王世子,一個是侯爺庶女,有什麼值得我去算計的。何況,蘭姐兒平時對我多番示好,我何苦去為難于她。這些道理,我想只要不是傻子,都分得明白。」
最後一句堵得眾人啞口無言,面色皆是青白交加,說不出話來。倘若出言表示仍心有疑慮,不就中了她的套,諷自己是傻子,分不清道理。
清玉見場面氣氛似要被清芷掌控了去,施施然站出來說話。
「以二姐的為人,我們自然不信這事乃二姐所為。可如今種種跡象表明姐姐的疑點最大,為了早日了結此事,也為了還姐姐一個清白,還是請姐姐拿出證據方妥。而不是作出準王妃的派頭,叫長輩們下不了台。」
你們若不相逼,我豈會如此。清芷瞥了眼清蘭,便將視線轉向寧氏。
「祖母,此事您如何看,清芷听您吩咐。」好吧,她很給長輩面子,這就請示最大的裁決者。
寧氏垂著眸子思量半晌,嘆氣道︰「即便我相信你的為人,可還是得給府里人一個交代。不能說我只知偏袒于你,讓大家冷了心。干脆此事我就交給你處理,但願你能真的揪出幕後黑手,還大家一個說法。」
「這可不行,要是她有意拖延,或是查不出來,這事不就被她敷衍過去了。」楊氏是萬般不同意的,憑什麼她一做錯事,寧氏又責又罰的。而芷姐兒犯了事,就可以雷聲大雨點小,自行處置。
「你還好意思在這叫,要不是你治家無力,府里會三番五次出事?我不追究你的無能之罪,你也該好好反思。一口一個死的,也不怕年頭犯了忌諱。」寧氏轉而又看向容磊,「禍是你房里的丫鬟闖下的,為了避嫌,你也不準插手此事。內院之事,向來由我們女子把持,你只管在外頭辦好差就是。」
「可總得有個期限,這都臘月二十了,不早早解決隱憂,除夕祭拜宗祠都不能安心。」
「伯父放心,清芷自是不會拖延。我父母過幾日就會到京,我這做女兒的,總不能叫他們一進京就煩惱這些不愉之事,」清芷雲淡風輕的笑了笑,好似成竹在胸,「三日,給我三日時間,我自會給眾人一個說法。」
「好,」寧氏大聲贊喝,「我就欣賞芷姐兒這爽快勁,你們都得學著一二。既如此,我就坐等三日後你的說法。」
「那,蘭姐兒的事,也該有個交代吧。」寧姨娘管不了許多,一心只想著最撓心的這樁。
「急什麼,老夫人說了交代,自然是心中有數的。」小楊氏同姐姐一樣,最瞧不得蹬鼻子上臉的妾室。不就想借此事嫁入她北郡王府,也得看她答不答應。
「內鬼不除,這樣的事只會沒完沒了。蘭姐兒是我孫女,我能不上心麼。」
而後又囑了春柳,「你去管事那一趟,叫他好好敲打了下人,個個嘴巴閉嚴實了。要是誰把這事傳了出去,就給我重打八十大棍關進柴房,不準人送吃食進去,任他自生自滅。今日就到此為止,我一個老婆子可禁不起這般折騰。天色已晚,你們也回去歇著吧。」
清芷之前本就小睡了一會,回了屋一時也睡不著,悠悠哉半躺在榻上吃著甜點。
倒是兩個丫鬟一邊伺候著,一邊干著急。
「小姐,您怎麼能跟太夫人說只要三日。人證都沒了,只有三日哪查得出來。」
「車都山前必有路,著急有什麼用。」
初情眼前一亮,「難道小姐已經猜到是何人所為。」
「可能的,也就那幾個,還用猜麼。」清芷白了她一眼,這丫鬟何時能真正用腦子好好想問題。
清芷在意的還有一樁,就是趙明昭今夜的異常。和上回審訊楊保成時,楊保成的自我辯解有些相似。也是糊里糊涂的,待清醒過來,便不知自己所做何事。再者,他那小廝怎麼突然就在路上摔了一跤,實在透著古怪。
「初景,你以前住在民間,鄰里鄉親的,有沒有听人說過一種藥,能讓人神智不清不知所為的。」
初景想了一會兒,茫然的搖了搖頭。
清芷躺在榻上,閉著眼靜默片刻,方才緩緩開口說道。
「初景,你明日去趙世子那一趟,問他家小廝摔倒時路上有何異物。還有,你們選幾個忠心得力的小丫鬟,盯緊夫人,三小姐還有寧姨娘那,就連身邊的丫鬟也不能放過。她們每日去了哪里,做過什麼,都要給我查探清楚。還有,千萬別給人發現抓了把柄。」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