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四十九章 陳園有客

作者 ︰ 貓膩

秋千越蕩越高忽然思思似乎在高空中看見了什麼趕緊著不再蹬板任由秋千慢了下來還不等秋千完全停好就急急忙忙地跳了下來連落在草地上的鞋也沒穿就往範閑身邊跑。

旁邊扶著的幾個小丫環嚇了一跳四祺正準備打趣她幾句但看著她神情很識道的住了嘴。就連這邊的三位主子也覺得訥悶心想這姑娘什麼瘋了?怎麼如此驚慌以範府的權勢在京都里還會怕什麼來客?除非是太監領著禁軍來抄家。

「府門口……是靖王爺的馬車!」

思思氣喘吁吁地跑到範閑軟榻之前撫著起伏不停地胸口說道。範閑一怔馬上醒過神來從軟榻上一躍而起喊道︰「快撤!」一邊往圓後跑一邊還不忘回頭贊揚了思思一句︰「丫頭機靈。」

看這利落無比的身手哪里像是個不能上朝的病人?軟榻旁的婉兒與若若疑惑著互視一眼也馬上醒悟了過來面色微變趕緊站起身來吩咐下人們安排出府的事宜又喊藤大家的趕緊去套車。

一時間先前還是一片歡聲笑語的範宅後圓馬上變成了大戰之前的糧馬場眾人忙成了一團收拾軟榻的收拾軟榻回避的回避給主子們找衣裳的最急忙了一陣終于用最短的時間收拾好了一切將範閑擁到了後宅的後門外此時藤子京也親自拉著馬車行到了門口。

「這還病著就得到處躲。」婉兒將一件有些厚的風褸披在了範閑的身上。埋怨道︰「-舅舅也真是地都說了不用來看的。」

範閑哪有時間回答她像游擊隊員一樣奮勇往馬車里鑽進去。

林婉兒嘲諷一笑。轉臉見小姑子也是滿臉緊張抱著一個小香爐跟著範閑往馬車里鑽不由大感意外說道︰「若若你又是躲什麼?」

之所以思思瞅見了靖王家的馬車範閑便要落荒而逃婉兒身為妻子自然明白其中道理最近範家和二皇子一派正在打架李弘成被範閑不知道潑了多少髒水最近這些天一直被靖王爺禁在王府之中。靖王此時來不用說一是來找範尚書問問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二是來和範閑說道說道至于三嘛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替世子說幾句好話順路幫著兩邊說和說和。

皇帝的親弟弟來了。而且這麼多年範家子女都是把靖王當長輩一樣敬著相處極好如果對方來說和說和。範閑能有什麼辦法?而範閑偏生又不可能此時與二皇子一派停戰。何況多說幾句以那個老花農骨子里地狡慧哪有會猜不到是範閑在栽贓李弘成。範閑可是怕極了這個老輩子的滿口髒話對方身份輩份又能壓死自己自己能有什麼輒?于是乎當然只好拍拍趕緊走人三十六計逃為上計。

听著嫂子問話。一向表情寧靜的範若若極不好意思地回了個苦笑窘迫說道︰「嫂子這時候見面多尷尬。」

婉兒一听之後愣了愣馬上想到自家欺負了李弘成好幾天靖王府名聲被相公臭的沒辦法這時候若若去見未來公公確實不大合適。她忽然間想到相公和小姑子都躲了自己留在府里那可怎麼辦?怎麼說來的人也是自己的小舅舅……而且小舅舅那張嘴婉兒打了個冷噤轉手從四祺的手上取下自己的暖袍一低頭也往馬車里鑽了進去。

馬車里的兄妹二人愣了問道︰「你怎麼也進來了?」

婉兒白了他二人一眼︰「-舅舅上門問罪難道你們想我一人頂著?我可沒那麼蠢。」

馬車上下的範府下人們對那位老王爺地脾氣清楚的狠見自家這三位小主子都嚇成這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就在低低的哄笑聲中藤子京一揮馬鞭範府那輛印著方圓標識地馬車便悄無聲息地駛了出去馬車里隱隱傳來幾個年輕人互相埋怨的聲音。

馬車極小心地沒有走正街而是繞了一道月兌了南城的範圍而沒有被靖王家的下人們瞧見。看著馬車消失在了街的盡頭門口地範府下人們馬上散了不一會兒功夫便果然听著一道聲若洪鐘的聲音響徹了範府的後圓。

「我干他娘地!」靖王爺站在一大堆面色不安的下人身前叉著老腰看著空曠寂廖連老鼠都沒剩一只的後圓氣不打一處來「這些小混蛋知道老子來了就像道屁一樣地躲了我有這麼可怕嗎?」

人群最前頭如今範閑三人名義上的娘——柳氏听到王爺那句「干他娘的」不由臉上有些愁苦壓低了聲音回道︰「王爺我先就說過那幾個孩子今天去西城看大夫去了。」

靖王爺看著那個還在微微蕩著的秋千呸了一口罵道︰「範建的病都是範閑治好的他還用得著看個屁的大夫!」

花開兩朵先表一枝不說這邊靖王爺還在對著後圓中空氣 單提那廂馬車里地三位年輕人此時逃離範府正是一身輕松渾覺著這京都秋天的空氣都要清爽許多心情極佳。

自範閑打北齊回國之後便連著出了一串子的事情莫說攜家帶口去蒼山度假去京郊的田莊小憩竟是連京都都沒有怎麼好好逛過整日里不是玩著陰謀就是耍著詭計在府上自己與自己生悶氣。這幾天大局已定稍清閑了些卻又因為自己裝病不上朝總要給足陛下面子。不好意思光明正大的在街上亂逛所以只好與妻子妹妹在家嘮磕嘮到口干。

幸虧靖王爺今天來了想來範尚書也不會因為範閑的出逃而生氣這才給了三人一個偷偷模模游京都的機會。

坐在馬車上。範閑將窗簾掀開了一道小縫與兩個姑娘家貪婪地看著街上地風景與人物那些賣著小食的攤子不停呦喝著靠街角上還有些賣稀奇玩意兒的一片太平。

婉兒嘟著嘴說道︰「這出是出來了可是又不方便下車難不成就悶在車子里?」

若若也皺了皺眉頭說道︰「哥哥這時候又不方便拋頭露面……:她忽然說道︰「不過哥哥你可以喬裝打扮吧?」

範閑笑了一聲說道︰「就算這京里的百姓認不出我來難道還認不出你們這京里地兩朵花兒?」明知道他是在說假話但婉兒和若若都還是有些隱隱的高興。女孩子還真是好哄。

「去一石居吃飯吧。」婉兒坐的有些悶了出主意道︰「在三樓清個安靜的包廂出來沒有人會看到咱們的。還可以看看風景。」

說來也巧這時候馬車剛剛經過一石居的樓下。範閑從車窗里望出去忽然想到自己從澹州來到京都後第一次逛街就是和妹妹弟弟。在一石居吃的飯當時說了些什麼已經忘了好像是和風骨有關。不過倒打記得打了郭保坤一黑拳還在樓底下那位親切的中年婦人手中買了一本盜版的石頭記。

郭家已經被自己整倒了那位禮部尚書郭攸之因為春闈的案子被絞死在天牢之中只是此案並未株連所以不知道那位郭保坤公子流露到了何處。

他沒有回答婉兒地話反略有些遺憾說道︰「一石居……樓下怎麼沒了賣書的小販?」

範若若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哥哥開澹泊書局後思轍去找了些人。所以官府就查的嚴了些……京都里賣書地販子少了許多。」

範閑微微一怔這才想起來當初弟弟曾經說過要黑白齊出斷了那些賣盜版人的生意想到此節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如今正在北上的範思轍下意識開口說道︰「思轍下月初應該能到上京。」

馬車里一下子安靜了起來婉兒和若若互視一眼半晌後才輕聲說道︰「北邊挺冷的也不知道衣服帶夠了沒有。」

範閑低下頭微微一笑說道︰「別操心這件事情……他都十四了會照顧自己的。」話雖如此說著心里怎麼想地又是另外一回事至少範閑對二皇子那邊是惡感更增再瞧著那家一石居也是格外不順眼冷冷說道︰「崔家的產業是給老二送銀子的我不去照顧他家生意。」

婉兒此時不好說什麼畢竟二皇子與她也一起在宮中呆了近十年地時間總是有些感情雖然相公與表哥之間的爭斗她很理智地選擇了沉默和對範閑暗中的支持但總不好口出惡語此時看著氣氛有些壓抑她嘿嘿一笑說道︰「既然不支持他的產業那得支持咱自家的產業……要不然……」

她眼珠子一轉調笑說道︰「咱們去抱月樓吧。」

……

……

帶著老婆妹妹去逛青樓?範閑險些沒被這個提議嚇死咳了兩聲正色說道︰「抱月樓可不是我的產業那是史闡立的。」

婉兒白了他一眼說道︰「誰不知道那是個障眼法你開青樓就開去我又沒有說什麼。」

若若在一旁偏著頭忍著笑。

範閑眉頭一挑笑著說道︰「怎麼是我開青樓你明知道我是為弟弟擦。」

婉兒不依道︰「總之是自家的生意你不是說那里的菜做地是京中一絕嗎?我們又不去找姑娘只是吃吃菜怕什麼?而且自家生意又不用擔心你裝病出來瞎逛的消息被別人知道。」

範閑斷然拒絕︰「你要吃我讓樓里的大廚做了送到府里來一個姑娘家家的在青樓坐著那像什麼話?」

婉兒調皮地吐了吐舌頭。說道︰「菜做好了再送來都要冷了。」

範閑沒好氣道︰「那把廚子喊家來總成了吧?」

婉兒見他堅持不由嘆口氣萬分可惜道︰「倒是真地想去抱月樓坐坐。看看小叔子整的青樓是什麼模樣。」她眨著大眼楮說道︰「說真的我對于這種地方還真是挺好奇。」

一直沉默著地若若忽然開口說道︰「逛逛就逛逛去……」她看著範閑準備說話搶先堵道︰「姑娘家在青樓坐著不像話難道你們大老爺們坐著就像話了?」

她微笑著撐頜于窗樓之上︰「再者听哥哥說你讓那位桑姑娘主持抱月樓的生意我已經大半年沒有听桑姑娘唱過曲子了不去抱月樓能去哪里听?」

婉兒見小姑子贊同自己的意見膽氣大增腆著臉求範閑道︰「你知道我喜歡听桑文唱曲的。這大半年不見人如今才知道是被可惡地小叔子搶到了抱月樓去你就帶我們去吧。」

若若接著說道︰「男人逛得。憑甚我們就逛不得?」

範閑一時語塞留意打量了妹妹幾眼現這丫頭現在似乎是越來越犀利大膽了而且思維想法和這世上的其她女子果然不同就看先前的對話。她就明顯比婉兒要顯得正大光明、有理有力女權的多當然這先怪自己對她從小的教育。不過總覺得丫頭所表露出來的非凡氣質還來自于別的地方。

他苦笑一聲說道︰「其實看看倒真無防你們知道我也是個最愛驚世駭俗的家伙不過……最近京里不安份我不想讓那些言官有太多可以說的。」

一听他擺出正事兒來婉兒和若若都很懂事地住了嘴。

範閑扭頭往車外望去卻是一怔現前方不遠處。就是那座貴氣十足中夾著清媚氣的抱月樓前樓不由笑罵著趕車地藤子京︰「你還真拉到這兒來了?只知道哄自己的女主子就不知道順順我的意思你還想不想去東海郡做官去?要知道你家地已經跟我說了好幾次。」

藤子京呵呵地憨厚一笑沒有說什麼反是婉兒和若若捂著嘴巴笑了起來。

範府馬車到了抱月樓雖然不知道車里坐的是範閑但抱月樓那些精明的知客敢不恭敬?就連在三樓房間里將養自己在京都府棍傷的石清兒……都一瘸一拐地下來侍候著待瞧見車里竟然是傳說中重病在身的範提司石清兒不由唬了一跳。

能看見傳說中地年素老鴇車中兩位身份尊貴的小姐有些滿意不過令她們失望的是桑文竟然不在樓中說是被哪家府上請去唱曲了。

少了這個借口範閑當然不會允許她們去抱月樓瘋鬧但心里也有些納悶如今地桑文已是自由身更是暗中入了監察院根本不需要看京都別的王公貴族臉色怎麼還會去別人府上唱曲呢?誰家府邸能有這麼大面子?

馬車駛離抱月樓看著有些郁郁失望的兩位姑娘家範閑笑著安慰道︰「既是出來玩的得開心些……抱月樓也不是京都最奢華的地方這里的廚子做的菜也不是最好吃的。」

話還沒有說完婉兒搶先說道︰「休想騙我們這抱月樓的名聲如今可是真響要說這家還不成……除非你說是宮里。」她嘻嘻笑著說道︰「我倒不介意進宮去瞧瞧那幾位娘娘反正也有些天不見了……不過相公你難道不怕陛下在宮里看見裝病地你後龍顏大火?」

範閑笑著擰了擰她的鼻尖︰「別咒我……我帶你們去個地方那絕對比宮里還要舒服做出來的菜連御廚都比不上。」

二位姑娘好生驚異心想博天之下莫非王土怎麼可能還有地方比皇宮更奢華?就算那些鹽商皇商們有這種實力可是也沒有這種違制的膽子啊。

……

……

馬車駛出了京都南門到了郊外後行人變得稀少了起來那些在暗中保護範閑的啟年小組密探與範府的侍衛不得不尷尬地現出了身形有些莫名其妙地互望一眼然後老大不自在地跟在了那輛馬車的後方不遠處。隨著馬車向著京郊一處清靜地小山處行去。

離山愈近山路卻不見狹窄依然保持著慶國一級官道的制式只是道旁山林更幽。美景撲面而來黃色秋草之中夾雜著未凋的野花白皮青枝淡疏葉的樹林分布在草地之後無數片層次感極豐富地色彩像被畫匠涂抹一般很自然地在四周山林間散開美麗至極。

林婉兒與範若若不由嘆息著這里的風景果然極佳只是怎麼平常卻沒有听人提起?就連往年的郊游踏青似乎也沒有來過這里按理講。這種好地方早就應該被宮里或者是哪位權高位重的大臣奪了來修別宅了為什麼自己卻不知道是誰家的?不過看那山道的寬窄。就能猜到呆會兒要去的府邸一定是位很了不得的人物所住。

只是見範閑依然故弈玄虛二女都有些不愉快所以閉嘴不與他說話只是欣賞著四周景致。

山道漸盡。馬車轉過一片林子一座佔地極廣的莊圓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眾人面前就像是神仙居住的地方。驟然間拔去法術地雲霧出現在凡人的眼前。莊圓的建築都不高大但分布地極為合適與圓中的矮木青石相雜暗合自然之理雖不浮華但那些檐角門扣的細節卻明顯地透露著清貴之氣。

「比皇宮怎麼樣?」範閑笑著問道。

林婉兒閉上了吃驚的嘴恥笑道︰………各有千秋……不過又不是咱家的莊子。你得意什麼?」

範閑揮揮手說道︰「此間主人倒是說過將來要給我只不過我卻嫌這里有一般不好不想搬過來。」

此時連若若都吃了驚訝異說道︰「這還有什麼不好地?」

「女人太多。」範閑正色說道︰「這莊子里不知道藏著多少絕色美人。」

……

……

不理會身邊兩位姑娘的驚愕馬車在範閑的指揮下停了下來他在二女地注視下下了車取出腰間那塊提司的牌子很突兀地伸到旁邊的草叢之中。

草叢里像變戲法一樣變出個人來那人穿著很尋常的衣服就像是山中常見的樵夫這樵夫仔細驗過腰牌又盯著範閑看了半天才萬分不好意思說道︰「大人這是死規矩請您見諒。」

「我又沒怪你。」範閑笑著說道︰「車里是我媳婦兒和妹妹。」

那樵夫不敢應什麼恭恭敬敬地退了回去另覓了一個不起眼的潛伏地點。

馬車重新開動沿著山道往莊圓去一路上無比安靜但此時馬車里的兩位姑娘猜也能猜到這條路一定不比皇宮的戒備差甚至可以說是步步殺機就算是一支小型軍隊想攻進來只怕都會慘敗而歸。

當然這兩位姑娘冰雪聰明此時也終于猜到了這座山莊的主人是誰了。

能夠擁有比皇宮更高級地享受能夠住著這樣一座圓子能夠擁有這般森嚴的防備除了那位監察院的主人還能有誰呢?

在馬車的後方一直負責保護馬車的那兩隊人也極聰明地遠遠停住了前進的步伐很無奈地蹲了下來開始放祟已經到了這個地方哪里還用得著自己這些人當保鏢。

啟年小組今日的頭領蘇文茂對那邊範府的侍衛頭頭點了點頭。

那侍衛頭頭也有些尷尬地回了回禮。

「知足吧。」蘇文茂笑著對道路那方的同行說道︰「像咱們這種人能離院長大人的院子這麼近……也算是托提司大人的福了。」

「那是。」侍衛頭頭有些艷羨地望了遠處美麗的莊圓一眼。

然後兩邊坐在草地里開始嚼草根放空無聊望天打呵欠。

……

……

美麗的莊圓里住著陳萍萍整個慶國除了皇帝陛下之外權力最大的那個老跛子。和一般的文武百官不一樣陳萍萍在慶國朝廷里的地位太過特殊而且一向稱病不肯上朝所以才有時間長年住在城外的圓子里。而京中那個家基本上是沒怎麼住過。

今天範閑這個小裝病地來看陳萍萍這個老裝病的畢竟是來過幾次的人。所以也是熟門熟路直接到了圓子的門口圓上地匾額上寫著兩個潑墨大字——「陳圓乃是先皇親題貴重無比。

他看著門外停著的那兩輛馬車忍不住皺起了眉頭萬萬沒有想到居然今天圓子居然有客人以陳萍萍那種孤寒的性情監察院萬惡的名聲。一般的朝臣是斷斷然不會跑來喝茶的——今天來的客人是誰呢?

婉兒在他的身後下了車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了頭一輛馬車的標記。微笑說道︰「皇家的人。」

範閑微微一怔。

陳圓門口那位老家人早就飛下台階來迎著了他知道面前這位年輕地範大人與天底下所有的官員都不一樣是自家院長大人最為看重的後輩更是院長大人欽定地接班人自然不敢拿派。極有禮數同時又極為小聲地說道︰「是和親王與樞密院的小秦大人。」

範閑偏了偏頭撓了撓有些癢的後頸大皇子與小秦?他知道那位小秦大人如今也在門下議事。已經是進入了朝廷中樞的重要大臣而最關鍵的是小秦地上面還有老秦那位前軍事院院長如今的樞密院正使老秦將軍這一家子牛人在慶國的軍方有極深地勢力。大皇子在西邊打了好幾年仗與秦家關系非淺這樣的兩個人跑到陳萍萍府上來是做什麼呢?

範閑站在石階之下。沒有急著進去而在想對方這次拜訪會不會與自己有關系雖說軍方與監察院的關系一直非常和睦但這事兒還是有些怪異。他笑了笑也不在乎自己郊游的事情被朝廷知道便帶著妻妹往圓子里走他倒要瞧瞧這個大皇子又是存著什麼樣的心思。

穿過美麗至極裝飾也極為華貴的圓亭流水終于來到了陳萍萍待客的正廳。也不等人通報範閑大踏步地闖了進去本沒有想好說些什麼但一看著廳里一角那位正滿臉不安唱著曲的桑文姑娘不由哈哈大笑道︰「我就猜到了整個京都敢強拉桑姑娘來唱曲的也只有你這一家。」

原來不在抱月樓地桑文竟是在陳圓之中!

桑文是抱月樓掌櫃又是監察院新進人員陳萍萍把她拉來唱個曲當然只是說句話的問題。

笑聲回蕩在廳中坐在主位上的陳萍萍似笑非笑地抬起眼來看著不期而至的三位年青男女一慣陰寒的眸子里多了一絲暖意枯瘦的雙手輕輕撫摩著自己腿上多年不變的灰色祟毛毯子笑罵道︰「你不是嫌我這里女人多嗎?怎麼今天卻來了?來便來吧還帶著自己的老婆和妹妹難道怕我喊些女人來生吃了你?」

坐在客位上的兩位年青人微微一驚扭頭往廳口的方向望去一時間不由愣住了倒是桑文停了曲子滿臉微笑地站起身來向範閑及兩位姑娘行了一禮。

片刻之後其中那位身著便服但依然止不住身上透著股軍人特有氣質的年景人站起身來先是極有禮數地向範閑身後的婉兒行了一禮然後向範若若溫和問安這才滿臉微笑地對範閑說道︰「冬範大人幸會。」

範閑見過秦恆知道對方家世極好又極得陛下賞識乃是慶國朝廷上的一顆新星前途不可限量拱手回禮道︰「見過小秦大人。」

雖說秦恆的品秩如今還在範閑之上但雙方心知肚明彼此的實力地位所以也沒必要玩那些虛套。秦恆溫和一笑說道︰「今日前來拜訪院長大人沒想到還見著提司大人秦某的運氣還真不錯。」

範閑見他笑容不似作偽心里也自舒服應道︰「不說日後再親近的假話今日既然遇著了自然得喝上幾杯才行。」

秦恆哈哈大笑道︰「範提司果然妙人行事大出意料斷不提稱病不朝之事反要盡興飲酒讓我想打趣幾句竟也開不了口。」

範閑看了坐于主位的陳萍萍一眼。苦笑道︰「當然咱們做晚輩的還得看主人家舍不舍得拿好酒待客。」

陳萍萍開口罵道︰「你比老夫有錢!」

秦恆面不變色微含笑容。心里卻是咯 一聲無比震驚。朝臣們一向以為範閑能夠在監察院里如此風光主要是因為陛下的賞識與前培養但此時見範閑與人人畏懼地陳院長說話竟是如此「沒大沒小」而陳院長的應答也是如此自然他這才感覺到一絲異樣看來陳院長與這位範提司的關系……果然是非同一般!

陛下的賞識固然重要但真要能掌控監察院……最重要地依然還是陳萍萍的態度。直到此時秦恆才真切地認識到眼前這個叫做範閑的年輕人。總有一天會真正地將監察院牢牢控制在他的手中那麼軍方……結交此人的度必須加快一些了而不再僅僅是自己在門下替範閑說幾句好話。再借由他人的嘴向範府傳遞善意。

不過幾句對話場間已經交換了許多有用的信息範閑也明白。陳萍萍是借這個機會向軍方表示他自身最真實的態度加強自己的籌碼。

二人又寒喧了好些句範閑似乎才反應過來一轉身準備對安坐一旁的大皇子行禮。

按理講他這番舉動實在是有些無禮不過廳里地人都知道他與大皇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鬧過別扭而秦恆與大皇子交好所以不是很在意這件事情。至于陳萍萍……他可不在乎什麼宮廷禮節之類的破爛東西。

正當範閑以為大皇子會生氣地時候他扭頭一看自己卻險些氣了起來只見自己的老婆正乖巧地坐在大皇子的身邊眉開眼笑地與大皇子說些什麼——娘的雖然明知道婉兒從小就在寧才人的宮里養著等于說是大皇子看著她長大兩人情同親生兄妹但看著這一幕範閑依然是老大地不爽。

更不爽的是連若若居然也坐在下津津有味地听大皇子說話!

範閑豎著耳朵听了兩句才知道大皇子正在講西邊征戰與胡人爭馬的故事。慶人好武大皇子長年戌邊更是民間地英雄偶像人物竟是連婉兒與若若也不能月兌俗。

範閑心里有些吃味兒嘴巴有些苦心想著小爺……小爺……小爺是和平主義者不然也去打幾仗讓你們這些小丫頭看看自己的馬上威風。他心里不爽臉上卻是沒有一絲反應反而是呵呵笑著極為自然地向大皇子行了一禮說道︰「下官範閑見過大殿下……噢是和親王。」

大皇子瞧見範閑心里本就有些憋悶此時听著他這腔調忍不住開口說道︰「我說範閑……本王是不是哪里得罪你了?見著面你不刺本王幾句你心里就不痛快?」他扭頭對林婉兒說道︰「晨兒你嫁的這相公……實在是不怎麼樣。」

林婉兒與大皇子熟的不能再熟見他說自己相公哪里肯依直接從桌旁幾上拿了個果子塞進他嘴里說道︰「哪有一見面就這樣說自己妹夫的?」

範閑呵呵一笑妹夫這兩個字比較好听他自去若若下面坐著早有陳圓的下人送來熱毛巾茶水之類。雖然明知道大皇子與秦恆來找老跛子肯定有要事但他偏死皮賴臉地留在廳中竟是不給對方自然說話的機會。

林婉兒知道京都之外使團與西征軍爭道的事情這事情其實說到底還真是範閑的不是但她也清楚範閑這樣做地原因但既然現在已經有了二皇子做靶子範閑也就沒必要再得罪一個大皇子而且她自身也很不希望看著自己的相公與最親厚的大皇兄之間起沖突于是下意識里便拉著二人說話想和緩一下兩人的關系。

這番舉動大家心知肚明只是男人嘛總會有個看不穿的時候所以大皇子眼觀鼻鼻觀心不予理會範閑卻只是笑眯眯地與秦恆說著話問對方老秦將軍身體如何什麼時候要抽時間去府上拜訪拜訪。

陳萍萍像是睡著了一般半躺在輪椅上說來也奇怪就算是在自己富奢無比的家中他依然堅持坐在輪椅上而不是更舒服的榻上。見此情形林婉兒無奈何只好嘆了一口氣若若卻在一旁笑了起來一個能征善戰的大皇子一位朝中正當紅的年輕大臣居然像兩個小男孩兒一樣的斗氣這場面實在有些滑稽。

最後連秦恆都覺得和範閑快聊不下去了大皇子才忽然冷冷說道︰「听說範提司最近重病在床不能上朝就連都察院參你都無法上折自辯不想今日卻這般有游興……」

範閑打了個呵欠說道︰「明日就上朝明日明日。」

秦恆一愣心想莫非你不玩病遁了?那明天朝廷上就有熱鬧看了……只是……自己被大殿下拖到陳圓來要說的那件事情當著你範閑的面可不好開口。

他不好開口大皇子卻是光明磊落地狠直接朝著陳萍萍很恭敬地說道︰「叔父老二的事情您就句話吧……」他偏頭看了範閑一眼繼續說道︰「朝廷上的事情我本不理會但京中那些謠言未免太荒唐了些而且老二門下那些官員著實有好幾位是真有些才干的就這樣下了對朝廷來說未免也是個損失。」

秦恆心想您倒是光棍當著範提司的面就要駁範提司的面但事到臨頭也只硬著頭皮苦笑道︰「是啊院長大人陛下又一直不肯說話您再不出面事情再鬧下去朝廷臉面上也不好看。」

範閑笑了笑這二位還真是光明磊落大皇子與秦恆的來意十分清楚二皇子一派已經被監察院壓的喘不過氣來又不好親自出面只好求自己的大哥出面又拉上了樞密院的秦家對方直接找陳萍萍真是個極好的盤算這不是在挖自己牆角而是在抽自己鍋子下面的柴火——如果陳萍萍真讓範閑停手他也只好應著。

不過該得的好處已經得了京都府尹撤了六部里的那些二皇子派的官員也都倒了或大或小的霉範閑並不是很在意這些反而很在意大皇子先前的那聲稱呼。

他稱陳萍萍為叔父!

縱使陳萍萍的實力再如何深不可測與陛下再如何親近但堂堂大皇子口稱叔父依然是于禮不合說出去只怕會嚇死個人你的叔父是誰?是靖王而不能是一位大臣。

他在想的時候陳萍萍已經睜開了有些無神的雙眼輕輕咳了兩聲說道︰「老二的事情呆會兒再說我說啊……」他指著林婉兒與若若咳著說道︰「咳……咳……你們這兩個丫頭第一次來我這圓子怎麼也不和主人家打聲招呼?」

其實沒有幾個人不怕陳萍萍尤其是在許多傳說與故事中陳萍萍被成功地塑造成為一個不良于行的暗夜魔鬼形象林婉兒與範若若的身份雖然清貴但面對著慶國黑暗勢力的領尋人依然有些從心里透出來的害怕所以一進廳後就趕緊坐到了大皇子的身邊。

此時听著老人開口不得已之下林婉兒和若若才苦著臉站起身來走到陳萍萍面前福了一福行了個晚輩之禮。

陳萍萍笑了一聲開口說道︰「怕什麼怕?你們一個人的媽一個人的爹……比我可好不到哪兒去。」這說的自然是長公主與老奸巨滑的範尚書。他接著對大皇子說道︰「你說的那件事情正主兒既然已經來了你直接和他說吧……他能作主。郡主娘娘範家小姐幫老家伙推推輪椅吧老夫帶你們去看看陳圓的珍藏。」

二女和桑文推著老跛子的輪椅離開了廳里只留下範閑大皇子秦恆三人面面相覷心想這老家伙做事也太不地道了將自己的家當戰場留給晚輩們打架而自己卻帶著三個如花佳人去逛圓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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