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二十四章 靖王壽宴

作者 ︰ 貓膩

「我是傻子?」靖王世子很認真地看著範閑的眼楮「麻煩你告訴我我真的是個傻子。」

範閑如他所請很認真地說道︰「我覺得在某些方面來講你真的是個傻子。」

李弘成說的是範閑那個向天指著的指尖。範閑說的卻是對方非要參合到皇子們爭權的戰爭之中。

王府里的秋草齊整並無淒美之感反而像微黃的氈子一般在道路兩邊鋪開。範閑知道這是那位喜歡圓藝的靖王天天辛苦所得指著那片草地說道︰「瞧瞧這才是人生。」

李弘成恥笑道︰「你若肯天天在家伺候圓子我讓老二給你在江南圈幾千畝地。」

範閑愁苦著搖搖頭︰「說過了最近這些事兒不是我的主意你又不信。」

李弘成有一張溫暖陽光的臉但這時候終于被這消息驚的眉尖漸漸皺了起來如果最近這段時間朝中的動向不是範閑在狠而是陛下暗中的主意那這事情不免就有些不妙難道陛下對于老二的寵愛已經不如當初?

範閑看了他一眼說道︰「當然我也是有私心的你應該很清楚我對老二沒有什麼好感。」

李弘成皺著眉頭說道︰「打你入京開始我與老二對你都算客氣當然不敢說是全心全意但至少也要比東宮那邊親近些才對。」

範閑冷笑了一聲沒有說什麼。

二人並肩往王府里走並沒有直接去後圓靖王的壽宴還沒有開始。走入了世子那間隱秘的書房里。範閑坐到了桌邊眉宇間夾著一絲寒意盯著李弘成。

送茶的下人退走了書房里就只剩了他們兩個人。

「客氣?讓都察院對我出手就算客氣?」

李弘成微微一怔。苦笑說道︰「都察院……那是姑母地意思其實你也明白那是為什麼誰讓你一回京就開始暗中查姑母與老二的那些事兒。」

範閑沒有將牛欄山那事兒挑明轉而搖頭說道︰「先前就說過我有私心。長公主與老二的事情之所以我要查你也應該明白內庫里的錢都被他們兩個拿走了你讓我明年去接手空殼?」

李弘成說道︰「怎麼說你也是長公主地女婿她就婉兒這麼一個姑娘。難道還會真地把你逼上絕路不成?退一步吧大家各自相安總是好的。」

「退一步也成。」範閑看著他很認真地說道︰「我只是有些擔心你。我知道。你之所以站在老二那邊肯定是覺得將來他如果做了皇帝肯定要比東宮那位出息些他性子看似溫柔和藹你以為王府會在他接位後過的舒服些。但你想過沒有。你我今天這樣老二老二的叫著他真當了皇帝就不會記得這些?」

李弘成笑了笑︰「得虧是從你嘴里說出來的。不然旁人定以為這是很拙劣的挑撥。」

範閑擺擺手說道︰「這是正經話你就當我多事……春天的時候在流晶河畔就和你說過你不要牽涉到這些事情里來。」他看著李弘成的眼楮「我知道你做過些什麼可是你礙于靖王的身份就算手下有萬千脂粉卻無一兵一弈不是說狂妄自大的話。你手上地力量還不如我怎麼能夠在這些皇子之間周游如意?」

不待李弘成回話範閑站起身來認真說道︰「我說這些話其實有些找死自戀的味道或許你會在心底暗自嘲笑我但是陛下既然已經動了心我看老二將來也不會太多的好日子過你能保持些距離就保持一些。」

他拍拍李弘成地肩膀很懇切地說道︰「說這些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若若。」

李弘成默然雖然面無表情內心深處卻有些觸動片刻後方幽幽說道︰「你不了解老二他其實也是被逼的再說我與他請誼在這里總是放不開手的。」

範閑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靖王壽宴開了一個大花圓桌上擺著各式名貴菜肴靖王端坐位長須微飄一身富商打扮不像王爺也不像花農卻有些像江南那些閑得無聊、富得愁的鹽商皇商。

看見自己地兒子與範閑並肩走了進來靖王哈哈一笑揮手將範閑招了過來︰「你給老子我坐在旁邊。」

範閑最怕靖王怕髒話苦著臉坐了過去一扭頭現婉兒正在身邊嘻嘻笑著望著自己而妹妹卻在婉兒的身邊面色寧靜坐著。想到先前自己很無恥地用若若的名義在暫時安撫李弘成地心範閑打骨子里深處鄙視自己端起酒杯來向靖王敬了一杯又向坐在對面的父親、柳氏敬了一杯這才應了遲到之罰。

壽宴並無旁人就是李範二家但是長輩在桌不論是世子還是範閑都不免有些拘謹一桌豐盛的酒席竟是吃的沒有什麼味道。

酒過三巡靖王有些不樂了把酒壺一端對著範建說道︰「你在家怎麼管子女的怎麼有你在這兒範閑他們幾個都不敢說話了。」

範建拈了絲鹿尾嚼了不緊不慢說道︰「總比你管的好至少本官不會當著子女的面大罵髒話。」

「我干你娘的!」靖王抹了抹下巴上沾著的酒水罵道︰「你不要當著我閨女地面說我壞話!」

靖王妃早逝如今家中還有幾位側室今日卻沒有資格上酒桌。下手位坐著柔嘉郡主和世子李弘成柔嘉听著父親大罵髒話小姑娘偷偷抬頭瞥了一眼範閑。心中又羞又氣覺得好生丟臉。

範建听著這話將臉一黑反罵道︰「自己掌嘴去。」

婉兒嫁入範家以後。倒是第一次看見兩家人坐在一處看著兩位長輩似乎不妥急忙扯了扯範閑的袖子又听著公公居然讓一位堂堂郡王自己掌嘴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範閑卻是瞧慣了也不怎麼在意說來奇怪自己這位父親青日里向來持身謹正也就是在靖王面前才會流露出當年夜臥青樓日折枝的風流瀟灑氣來。

靖王听見範建要自己掌嘴。正準備罵什麼忽然想到自己說的話不由哎喲一聲。苦臉一笑竟是抬起右手在自己地臉上輕輕扇了一下倒是啪的一聲有些清亮。

範建卻還不依不饒拿著筷子指著他鼻子罵道︰「兒子都快娶媳婦兒了。也不說修修你的口德!」

靖王腆著臉說道︰「失言失言。」他瞪著雙眼將這些晚輩掃了一遍惡狠狠說道︰「剛才那話誰也沒听見。」接著又極為尷尬地咳了兩聲。才對身邊的範閑問道︰「範閑啊我姆媽在澹州過地怎麼樣啊?」

林婉兒低頭忍笑這才想起來為什麼範尚書敢讓王爺自己掌臉干你娘的?自己相公的女乃女乃身份可不一般王爺打小就是澹州那位女乃女乃抱大的。

範閑苦著臉心想你們老輩子吵架何必牽扯到自己來將***近況略說了些不外是身體康健之類。眼珠子一轉說道︰「王爺喝酒喝酒。對了您反正在京都也沒事兒弘成也只是在京中閑著要不然明年找個時間咱們一起回澹州玩些天?那兒的茶樹是極好的。」

靖王看了範閑一眼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心中愈地喜歡了笑眯眯說道︰「這主意好我明兒就進宮和皇上說去……不過你是去不成的明年你得去江南吧。」

下手方一直豎著耳朵在听的李弘成心中一驚心想範閑你這招玩的真叫絕!

範閑異道︰「為什麼要去江南?」

靖王罵道︰「你這小子平日里看著聰明地很連老二那小子都在你手上吃了不少悶虧怎麼這時候卻糊涂起來?明年你要接手內庫不去江南怎麼接?」

範閑模著腦袋有些糊涂︰「接手內庫為什麼要去江南?」

靖王看了範建一眼瞪大了眼楮說道︰「我說範建你這兒子究竟是在裝傻還是真傻?」

範建瞪了範閑一眼說道︰「本以為這小子雖沒有大智慧總有些小聰明今兒個才知道原來他連小聰明都沒有。」

林婉兒嘟著嘴說道︰「相公又不知道內庫三大坊都在江南……舅舅你喝你的酒去老捉著這些無趣的事兒說什麼呢?」

靖王險些一口嗆著了笑罵著說道︰「女生外向果然如此再怎麼我也是你親舅舅怎麼嫁人後就盡朝著他們範家說話?」

林婉兒笑著說道︰「我看舅舅你也疼我家相公何必老說我。」

坐在下手地李弘成連連點頭嘆息看著坐在父親身邊的範閑看著父親望著範閑笑眯眯的眼神心里頭醋意大作他與二殿下一般都是好生不爽快心想怎麼自己的老爹都這麼喜歡範閑?這到底是誰的爹啊?

酒席折騰到最後幾個晚輩一通敬酒祝壽終于讓靖王喝高興了說話也愈地荒唐起來一時間說兩家聯姻之後得趕緊生個女圭女圭一時間又說等柔嘉再大個兩歲干脆一骨腦兒地嫁給範閑免得白白便宜了別人。

若若緊張地抓著衣袖根本不敢回話。李弘成面色寧靜眸子里帶著一絲情意掃了未婚妻幾眼。

範閑卻最是緊張趕緊回道︰「柔嘉什麼身份怎麼能給我做小王爺你這酒真是喝多了。」

柔嘉小姑娘極幽怨地睕了閑哥哥一眼。

靖王酒氣沖天罵道︰「這京都里一水兒地王八嫁給別人我能放心嗎?什麼身份?不就是我閨女難道還配不上你?」轉過頭來又對著婉兒說道︰「晨兒。你有意見沒有?」

林婉兒笑兮兮應道︰「我可沒什麼意見只要舅舅您能說動太後娘娘這事兒就算定了。」

靖王一听見太後兩個字酒才醒了一半。想起來母後定是不能允許範閑這個家伙同時娶自己兩個孫女的不由罵罵咧咧說道︰「這事兒得想想辦法柔嘉這孩子性情太過柔弱……干他娘的不嫁給範閑?那豈不是把這位子空給了北邊那個女地不劃算不劃算範閑生的這麼漂亮便宜了北邊的那個母老虎實在是不劃算。」

他醉薰薰地望著範建說道︰「北邊那個女的叫啥名兒?」

範建明顯也是喝多了打了個酒嗝略帶一絲自矜說道︰「海棠。北邊聖女一般地角色苦荷國師的關門弟子也不知道怎麼就瞧上了我這不成才的兒子。」

說著不成才。但明顯老家伙心里很得意啊。

此話一出滿桌子人都笑了起來連一直沉默著的柳氏都忍不住掩住了嘴範思轍與李弘成二人卻笑的最是夸張。範閑卻是席上最難過地那個人實在沒有料到。父親喝醉之後也會是如此放浪形骸之人更沒有想到。父親居然也將海棠那名字記在了心里。

小臂上微微一痛範閑臉色不變輕輕將婉兒的手抓住左手舉杯溫和笑著說道︰「喝酒喝酒。」

席上又是一陣哄笑連一直有些莫名不安的若若都輕輕笑了起來。

……

……

「那個海棠……」靖王忽然說道︰「只怕不是苦荷的關門弟子了。」

範閑本有些緊張于海棠二字但听著後一句話才知道自己當初安排的事情終于開始。那個消息已經開始傳入了京都。

範建點點頭流露出不解之色︰「說來真是奇怪那位海棠姑娘。」他看了自己兒子一眼繼續說道︰「據傳真是天縱其才是有史以來最年輕地一位九品上高手北齊人還一直說她是天脈者……有這樣一位徒兒苦荷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居然要重新開山收徒。」

世子李弘成也知曉此事皺眉說道︰「莫不是北齊的陰謀?」

靖王罵道︰「陰個屁地謀收徒弟是陰謀難道苦荷吃個飯也是陰謀你不要天天才想著這些事情當心累散了心!這麼大的人了一點兒出息都沒有。」

李弘成悶聲大財去了範思轍在一旁深有戚戚焉地與他踫了一杯兒。

範建不耐看靖王訓子說道︰「雖不可能是什麼陰謀但也確實奇怪……苦荷閉關數月後忽然說上悟天意要重新收兩位女弟子還說什麼天降祥瑞……這真是怪了。」

靖王緩緩飲盡一杯酒面露慎重之色說道︰「四大宗師那是人間最頂尖的人物咱們知道的那三位中葉流雲是不收徒的灑月兌人四顧劍收地徒弟雖少但是劍廬大開這便造就了東夷城的諸多九品高手。苦荷國師以往收過四位徒弟每一位都是驚才絕艷之輩。」

範閑想到狼桃那噬魂般的彎刀不由輕輕點了點頭。

靖王繼續皺眉說道︰「不過這三位大宗師已經都有許多年沒有開山門了這時候苦荷突然又要收徒實在是天下間地一件大事咱們這些人雖不在意但對于天下的武道修行者來說這實在是個好機遇如果一旦能夠拜在苦荷門下武道精進不論也可以與天一道形成良好的關系……他嘆了口氣說道︰「如果能夠通過收徒一事與苦荷一脈拉近關系我看天下這些君主們都是極願意的。」

範閑面露好奇之色問道︰「苦荷畢竟是北齊的國師收徒想來也是在北齊範圍內找人這和咱們慶國有什麼關系?」

範建看了兒子一眼說道︰「這次苦荷國師廣開山門誰都有機會。他雖然是北齊國師但是大宗師的地位何等然如果咱們慶國哪位子民有拜在他門下的機會我想陛下也會樂見其事。」

範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心里卻想著別的事情——不知道海棠究竟是怎樣說服那位大宗師的看來這位姑娘家果然比自己想像地還要厲害。

酒席散後柳氏去後宅和那些婦人們說話去了。年青人們去了湖邊迎風散酒範思轍卻是倏地一聲沒了蹤影。

靖王親手打理的圓圃之中他與範尚書二人分臥竹椅之上眯眼看草草不語。

「範閑最近……太猛了些你壓一壓他。」靖王兩眼清明範尚書一臉恬靜哪里像酒桌之上的兩個老酒鬼。

範建輕輕嗯了一聲說道︰「這孩子當初入京後便說過我不可能完全掌控他。」

靖王冷哼一聲說道︰「你我不掌控難道丟給那個老跛子掌控?那老跛子肚子里一腔壞水兒鬼知道他在玩什麼。」

範建笑道︰「老跛子當初也是你們府上出去的老人不然陛下怎麼會如此信他。」

靖王冷笑道︰「由你們折騰去反正那件事情之後我的心就談了。」他接著閉目說道︰「範閑這孩子心腸真是不錯我只擔心陛下將他壓榨的太厲害將來總是不好收拾。」

範建嘆了一口氣說道︰「你也知道這件事情我是沒有言權的。」

靖王搖了搖頭嘆道︰「就讓這些小子們去玩吧我那哥哥大概就喜歡看這種戲碼。」(網友淘太郎上傳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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