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二十章 朝堂激辯

作者 ︰ 貓膩

群臣嘩然誰也想不到範閑竟是寧折不彎的性情死都不肯自辯一二。吏部尚書顏行書將臉一黑正準備說些什麼一抬眼卻看見列在自己前方的那幾位品大員都悶不作聲這才想起來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

樞密正使秦老將軍花白胡子在殿風里蕩著老眼微眯似是睡著了。顏行書往側下方一瞄秦老將軍的兒子樞密院參贊秦恆也緊緊閉著嘴再也沒有初春時提議範閑出使北齊的勇氣。

軍方保持沉默是應有之義一方面他們與監察院的關系良好另一方面這是京都官場的侵伐他們沒有必要插言。但是文官之的舒大學士也是一臉恭謹卻像是沒有听到殿前這番對話幾位尚書都成了泥塑的菩薩。

顏行書暗自揣摩一二似乎沒有必要為了遠在信陽的長公主得罪範閑這個愛生事的小黑狗于是也把嘴巴閉了起來。

……

……

見沒有大臣出言訓斥範閑皇帝陛下的臉色卻依然沒有緩和眸子里閃過一道寒光盯著範閑說道︰「你不自辯那就听听賴卿如何分說吧。」

左都御史賴名成領旨上前將奏章中關于範閑的道道不法事全數念了出來一筆一筆倒真是清清楚楚。範閑心頭叫苦心說這位左都御史果然不愧姓了個賴字怎麼把什麼事兒都賴到自己頭上了?一處那些小兔崽子上個月索的賄銀和自己能有什麼關系?

朝堂之上一片議論之聲投往賴名成與範閑的眼光都變得有些古怪了起來。都察院所參之事中。當其沖的便是宮中戴公公涉嫌為其佷戴震檢蔬司事向監察院提司行賄銀兩。眾大臣以想你這小賴怎麼還敢把事情扯到宮中?另一方面又在鄙視範閑這大好地機會。居然只收了老戴一千兩銀子這朝上站著的前輩們誰還有那個心思收這些小錢?

听到事情涉及宮中皇帝陛下卻是面色不變竟是直接喊侍衛去傳了淑貴妃那宮中的戴公公來朝堂對質。

眾官雖然心知這等查案的法子實在有些胡鬧但誰也知道陛下不是位拘囹于腐規俗矩地人物加上也都好奇這件事情到底會怎麼了局所以都悶不作聲。

不一時戴公公便被領上殿來他早就知道今天朝會上說的何事。心中惴惴之余也是好生納悶心想自己送銀票只不過經了宜貴嬪的手。那位主子性情開朗但向來嘴風極嚴加上與範閑又是拐著彎的親戚怎麼也不會將自己賣了亞這風聲又是怎麼傳到都察院去了?

上殿之後。先呼萬歲再呼冤枉戴公公蹶著老淚橫流。對著皇帝止不住的磕頭力承絕無此事︰「陛下向來嚴禁宮中奴才們與朝臣相通老奴膽子小更不敢違例說到這位小範大人奴才確實听說他的名字因為……」

戴公公可憐兮兮地看著龍椅上的皇帝陛下︰「這全天下人都知道範詩仙的大名奴才雖是個殘廢但也是慶國的殘廢。听說小範大人出使北齊為聖上增光添彩心里也自然高興日常閑談中免不了會提到小範大人。可是奴才連小範大人的面都沒有見過又怎麼可能行賄?」

左都御史賴名成冷冷問道︰「戴公公真沒有見過範提司?」

戴公公跪地膝蓋生痛心里早已經將這個多管閑事的御史罵了無數遍听到問話後驟作恍然大悟狀︰「想起來了去年送聖?去範府的時候曾經見過小範大人一面不過當時是傳所以是進門即走如果這算見過……也只有這一面。」

戴公公接著嚎哭著賭天誓道︰「萬歲爺啊老奴真地只見過小範大人這一面如果我還見過他讓我腸穿肚爛不得好死下輩子還做公公。」

這誓的夠毒陛下怒罵道︰「說的什麼狗屁話!」

賴御史卻是眉間微有憂色說道︰「行賄之事也不見得雙方一定要見面……戴公公本官問你你是否有位遠房佷兒叫戴震在燈市口檢蔬司做個小官?」

戴公公不敢隱瞞點了點頭。

賴御史正色稟道︰「陛下那位戴震便是位貪……」他將監察院一處查案的事情全數說了一遍然後雙眼盯著範閑冷冷說道︰「敢請教範提司這位戴震如今又在何處?」

範閑想了一會兒之後回答道︰「此案已結這名叫戴震的小官吐出贓銀後已經奪職如今地去向本官卻是不知。」

賴轟御史冷冷說道︰「好一個不知明明是你受了戴公公賄賂私法犯官那戴震在檢蔬司六年不知道貪了多少宮的銀子提司大人一句不知一個奪職只是收了些許銀子便將他放走真不知道這其中有何等樣的玄妙。」

範閑不慌不忙有條不紊地應道︰「院中查實戴震六年里一共貪了四百七十二兩銀子依慶律第三則之規定數目在五百兩以下者奪職返銀加處罰金並不需要移送刑部。此案結戴震除官罰銀千兩不知道賴御史以為本官如此處治有何不妥有何玄妙?」

戴震地案子是監察院查的至于他到底貪了多少還不是範閑的一句話。

賴御史氣急反笑道︰「四百七十二兩?範提司莫不是欺瞞這朝中百官沒長眼楮吧?」

這話就說的極重了範閑卻反而笑了起來︰「當然戴震經手還貪了些青菜瓜果之類依例也應該折算成現銀如此說來的確是院中辦事不夠細致賴御史提點的有理本官在此謝過。」

賴御史見他一味胡攪瞞纏大怒喝道︰「豈有此理!那戴震這六年里少說也貪了四千兩銀子!民怨沸騰至極範提司一力為其瞞護究竟意欲何為!」

朝堂上一片安靜只听得到這位御史大夫怒意充盈的逼問。

範閑緩緩抬起頭來用微寒的目光看了這位御史大夫一眼往前輕輕踏了一步。

賴御史看見他那張俊美面容上的寒意一時心志為其所懾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範閑盯著他地雙眼忽然開口一字一句說道︰「意欲何為?民怨沸騰?」

他深吸了一口氣譏誚說道︰「敢請教賴御史你身為都察院御史身負風聞奏事之責既然你口口聲聲說戴震貪了這麼多銀兩民怨沸騰極大……那這六年里都察院怎麼沒有一篇奏章提及此事?難道你才是真正想瞞護其人罪行的官員?民怨沸騰你怎麼不提請京都府尹捉拿歸案!」

他驟然怒朝堂中眾臣都為之一怔。

範閑不給賴御史說話的機會寒聲說道︰「本官執掌一處不過月余便查出戴震貪贓之事。賴御史這六年里久知戴震民怨極大卻是不言不語當個啞巴!監察院查了案子倒成了不是都察院的御史大人們整整當了六年啞巴!……」

「當了六年啞巴!如今卻說我監察院貪贓枉法!」

範閑對著龍椅上的皇帝揖手一禮回身怒意十足地質問著賴御史︰「我倒想請教大人您究竟意欲何為!」

連環炮一樣的逼問當場就把左都御史打蒙了他知道自己先前說了一句錯話結果就被範閑抓住了把柄??如果承認都察院對戴震貪贓一事並不知情那範閑強說戴震只貪了四百多兩銀子也沒可能再翻案。他先前一怒之下說出戴震貪銀極多民怨極大卻是中了範閑的套??身為都察院御史既然明知此事為什麼六年里沒有一絲動靜?偏偏要在監察院查了案子的情況下跳將出來參劾查案之人這個事實經由範閑點出之後便成了都察院眼紅監察院誣攀虛構罪名的有力佐證。

朝堂上的眾大臣看著賴御史的目光便有些不善了而看著小範大人的眼光卻有些佩服這些老狐狸們當然清楚這件事情中的根節只是範閑當廷挖洞賴御史當廷跳下這份功力與準頭實在是令這些老狐狸們也有些忌憚??這哪里像一位入官場不過一年的年輕人!

眾人在心中暗嘆這範閑是詩也寫的架也打的如今官也會做真不知道範建這個老錢簍子的命怎麼會這麼好養了這麼好一個私生子出來。

左都御史賴名成氣的雙唇直抖一拂雙袖對陛下跪了下來沙啞著聲音激動稟道︰「臣職行有虧請陛下嚴懲。但範提司枉法一事陛下不能輕縱由大理寺細細查探定有所得!」

皇帝早已經听的有些不耐煩了看見範閑的表現龍目之中閃過一絲微喜旋即狀作不耐道︰「好了好了你堂堂左都御史不知道一個送菜小官的貪贓枉法事也是正常有什麼好懲的。只是記住了日後莫要再在朝堂之上夸大其事用民怨來說事兒……朕不是北魏或北齊的皇帝慶國也不是那種國度邀清名這種事情以後莫要做了。」

邀清名?賴名成又羞又怒死也不肯接受這種名聲咬著牙跪在地上不肯起身連連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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