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余年 第十九章 宮前對峙

作者 ︰ 貓膩

慶國皇帝其實是在等範閑的自辯折子他本打算隨意糊弄幾下把這事兒糊與過去就好了任何一位盛世的帝王其實都很擅長這種「和稀泥」的本事。

但沒有想到範閑卻一直不管不問擺出一副問心無愧的模樣四處游玩將這道題目扔了回去他心里想的很陰損??不是想讓自己咬人嗎?你這個當皇帝的總要為我保駕護航才行如果現在只是這種小事兒就要自己灰頭灰臉將來真動起信陽來了收拾了長公主你不得把我丟給太後去當小菜吃了?

如果是一般的寵臣文臣斷沒有範閑這樣的厲氣與賭氣。所謂聖心難測天威無常身為臣子要是恃寵而驕誰知道哪天皇帝陛下就會記起你坐了他的馬車一刀把你斬了你也沒處說理去。

但範閑知道自己不是一般的臣子而皇帝卻不知道他知道所以這事兒就有些好玩他在試探著這位皇帝陛下能為自己做到什麼地步。

……

……

御史集體上書後的第七天範閑坐著馬車來到了宮門之外等他一下馬車啟年小組的那幾位官員都將他拱衛到了正中黑灰色的衣服冷漠的面色挺拔的身軀無不昭示著他的身份。

聚在宮門處的官員們看著這一幕自然知道這就是如今眾官茶余飯後經常討論的那位人物不說旁的但論將密探放在明處來保護自己範閑就是監察院的第一人。

今天是朝會之期。陛下特召範閑入宮旁听所有地官員都知道今天要談什麼事情心中不免興奮了起來。一些與範氏交好的文官過來與範閑寒喧了幾句借口天氣轉寒。又躲到了宮門洞的旁邊。

此時廣場御道兩側就只有五六位穿著絳紅色官服的官員與範閑這一行穿著黑色官服地監察院官員兩方對峙而立眼光卻像穿透了彼此的隊伍射向遠方的城廓視而不見。

那些穿著絳紅色官服的官員正是都察院上書參劾範閑的那些御史。範閑冷冷地看著他們壓低了聲音說道︰「一個個長的跟豬似的居然還是清官?」

鄧子越在他身旁低揚說道︰「一處查了幾天。確實沒有查出來什麼。大人這些都察院御史大多出身寒門最重名聲。這是他們唯一可倚之處連門房收個禮餅都要小心翼翼確實極難查出什麼。」

範閑皺著眉頭嘆息道︰「官員不貪天下有難啊。」

鄧子越苦笑。心想提司大人的「妙語」實在是有些荒唐。

都察院御史們冷冷地看著範閑一絲畏懼的眼神都沒有。範閑知道對方是真的不怕自己苦笑想著。官員們如果都不貪了自己這個監察院地提司能有什麼用處?對方是言官自己總不可能派幾個屬下把他暗殺了事那樣的話就算皇帝老子再如何也只有把自己趕回澹州了。

範閑明白這個世界上最難得的就是清官而且他也相信一處地調查能力眼前這幾位一定是真正的清官。但是他更明白。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清官們一擁而上來當你的敵人!??想到這點他不由好生佩服自己那位年輕貌美的丈母娘居然能夠使動這些不貪不腐地清官她還真有兩把刷子。

範閑在這邊暗嘆的時候孰不知對面那幾位都察院御史看著這位提司大人也在心中暗嘆不已。

明明範閑這月余的所作所為無不表現了他掩藏在詩仙面目下地實質是位貪官更是位長袖善舞的權臣萌芽自己這些人掌握的證據也足夠多了可為什麼陛下一直沒有話?他們並不擔心陛下會因為袒護範閑而對自己這些人大加重懲一方面是他們深信陛下乃是位明主另一方面御史大夫行的何事?就是鐵肩擔道義鐵骨上明諫即便死了又如何?只求白骨留余香!

但都察院的御史們這幾天過的確實不咋嘀先是在朝中的串連沒有任何效果不論是哪個部司的官員一听他們來意面上依然禮貌卻是死活不肯與他們聯名上書。其次是民間士子的典論也沒有動起來那些往年在市井之中大肆批評朝政地才子們一听說他們要參劾的是範閑竟是連連搖頭根本不信。

而最讓御史們窩火的還是太學里那些年輕人的態度前兒個去太學動學生的那位御史最後竟是被轟了出來??根本沒有人相信堂堂詩仙莊墨韓大家的指定接班人戶部尚書家的公子一代年輕讀書人的心中偶像無數閨中少女的夢中情人會沒品到去貪圖這麼點兒銀子!

「一萬三千四百兩只是一點兒銀子?」

或許都察院御史們真是窮慣了所以這是他們最想不通的一件事情。

這時候忽然一陣晨風拂過讓宮外守著的眾官精神一振緊接著卻是面色一變看著天邊駕著晨光飄過來的那團雨雲躲進了宮門洞里那些禁軍侍衛與小黃門們也不敢讓這些權高位重的老大人們挨了雨淋所以沒有阻攔。

秋時京都常變臉風後便是雨一場秋雨肅肅然地飄了下來由細微而至淋灕竟不過數息時間皇宮間的那一大片青石坪頓時被打濕了顯出一絲厚重的烏黑色來。

此時宮門之外只有範閑一行與都察院御史一行人站在那里雨水澆到他們的身上竟是一點反應也沒有。範閑眯著眼楮看著對方忽然開口說道︰「賴御史躲躲雨去吧。」

他招呼的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正三品的高官賴名成賴御史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說道︰「範大人在這雨中淋著莫非以為就能洗清自己身上的罪惡?」

賴御史一拱手道︰「今日面聖本官定要將範大人參劾到底!」

範閑眉頭微挑心想這位御史倒也陰在明處笑了笑拱手回道︰「是嗎?只是不知若真有宗室親貴枉法賴大人是不是也有今日這等壯烈之氣。」

左都御史氣的不想說話將袖子一拂便往宮門處走去而他身後那幾名御史竟是直直跪在了雨地之中!

「玩跪宮門的把戲?」範閑對這些人又是可憐又是好笑嘆息道︰「人生一世不過邀名二字真不知道朝廷養你們這些人是做什麼用的。」

幾位跪在雨中的御史怒目回瞪!

範閑卻是視若無睹掀起身後的雨帽遮在自己的頭上微微一笑說道︰「本官是黑的不論怎樣洗都是黑的諸位大人雖是紅的但被雨一洗卻就黑了。」

雨水從他身上的監察院官服上滑落蓮衣光滑不滲水黑色還是那股陰郁的黑色。

而幾位御史的官服被大雨澆濕之後顏色也漸漸重了起來與黑色逐漸靠近。

御史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任由雨水沖打著自己的臉卻是固執地沉默不肯言語。

等所有的朝政大事議完之後皇帝陛下似乎才看見了左都御史賴名成與監察院提司範閑兩個人眉頭有些惱火地皺了起來讓太監將二人召上前來冷冷說道︰「當著朝中眾臣的面說說吧。」

左都御史一理官服朗聲道︰「臣所言已盡在奏章之中請陛下查緝此案以淨朝堂以平民怨!」

皇帝轉頭望向範閑︰「為什麼你的自辯折子一直沒有遞上中書?」

範閑恭謹地躬身行禮道︰「臣沒有寫折子。」

皇帝怒斥道︰「何等狂妄!都察院御史參劾百官似你這等驕橫不理的倒是第一人!莫要以為你家世代忠誠你這一年來于國有功于世有名朕便舍不得治你!」

範閑知道皇帝是因為自己一直默不作聲而怒是因為自己將題目扔給他而火請罪道︰「臣實在不知要寫辯罪的折子……臣知罪。」

陛下面色稍霽說道︰「念在你初入官場範建又公務繁忙陳萍萍那老東西也不會教你這些便饒了你這一遭。今日朕宣你入宮便听听你如何自辯如何向這滿朝文武交待。」

範閑面露為難之色半晌之後才遲疑開口道︰「臣……實在不知如何自辯。」

陛下的臉色頓時陰沉了起來一字一句說道︰「那你就是認罪了?」

範閑霍然抬面露苦澀之意說道︰「萬歲臣不認罪!臣之所以不自辯實在是因為都察院所參之事實在荒唐無由臣絲毫不知其情更不知所謂賄賂枉法牽涉何人所以根本不知從何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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