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48章
苏娣从金孝生的步履中看出几分难堪和丧气，莫可奈何地对肖俊一笑了笑。请使用访问本站。这种景象一进入文人肖俊一那颗机敏的大脑里，就像把麦粒倒进一台机器，立时被加工得面是面麸是麸，黑白分明。于是便适时对苏娣鼓劲：“是条汉字，你的眼力不错。”
苏娣就应声说：“我知道你会说话，专拣好听的诓人。干粗活的就落一股牛劲，不会说话也不懂礼貌，让你见笑了。”
这一说倒让肖俊一难堪了，他忙不平地说：“只有还把我当外人才能这样误解我，我说的是真心话。”接着把话题转向别处，“苏朵儿呢？为什么不出来送送姐夫？”
苏娣说：“从城里回来后，变成一条十足的懒虫了，睡得刚起来。进屋吧，她这会正在洗脸呢。”
肖俊一径自来到姊妹俩安寝的里屋，看到苏朵儿正对着镜子涂抹不休，便将头也凑过去，镜子里立时映出两个情致万端的面相。苏朵儿做了个俏皮的鬼脸，一抬手也在肖俊一的额上抹了一道。肖俊一怔了一下，却不去擦洗，扳过苏朵儿的肩头又在脸上一阵狂动地舌忝咬，直逼得这位俏人儿还来不及羞怯，就尽着性去迎接这场强风骤雨了。直到听见苏娣在外屋弄出的冲茶声，才各自罢手，再对着镜一照，已是纷乱不堪，又抢着脸盆里的水来洗。苏朵儿却显出几分慌张，故意问些正经的话让外面的苏娣听：“在山里的小旅馆住得惯么？”
肖俊一说：“我看就是城里的星级宾馆也比不上，一夜十元钱只够买到那享用不完的安静，让人睡得真香。”
苏朵儿接着又说：“你该不会就落得一张嘴吧，啥让你一扇火都神了。哎，晚上我不在那里，你都干些啥？一准是想梅阿姨整夜的哭鼻子吧？”
肖俊一顺势逗情道：“你没听说有一句话吗？男人呐，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我咋会想她呢？”
苏朵儿轻柔地在肖俊一脸上掴了一耳光：“好不要脸！谁是你媳妇？咱们还才谈呢。”
肖俊一更乐了：“是，才谈！不过你这耳光又把我们拉近了一步，真舒服，难怪人家说打是亲骂是爱呢。”
苏朵儿开始收拾起化妆用品：“不理你了，尽邪说。”
肖俊一还对着镜子搓脸上的污痕：“我告诉你我晚上在干什么吧，专门请一些老年人讲故事，他们个个像说书的，把临界城的古往今来人畜草木都讲活了，你要有时间，可得带我多转转。”
这时外屋的苏娣接过去说：“朵，你真该带肖兄弟多看看，咱们临界城的八景还是清朝两江总督陶澍起的名呢。天天在这泡着的人不觉得，对外地人却是稀罕。”说着已来到房门口，见肖俊一在洗脸，便有些不解，“城里人爱干净也太过火了，走这么点路也要洗一次？”苏朵儿和肖俊一相视而笑默不作语，弄得苏娣好一阵迷惘。苏朵儿这才赶紧接上话：“哪还有八景？如今只剩下七景了。”
苏娣惊异地问：“七景？临界城哪个不知八景？还有一景呢？”
苏朵儿很鬼地笑着说：“还有一景让他给吃了，这一辈子都会放在他肚子里不得消化。”
苏娣越发糊涂了，但还是一下悟出自由恋爱的诱惑，每句话里都藏着一个秘密，便索性不再深问，随口说出另外一件事来：“要不明天咱们去看渔村的大祭吧，肖兄弟保准件件看得新奇。”肖俊一立时连声响应。
这一次的出海大祭果然非同凡响。渔村里的男女老幼除了怕惹出事来的未孕少妇不露身影，其余个个簇拥到海边吵嚷成一片。男人们忙得比往年欢实，无不喘气流汗。女人也似乎完全从去年海难带来的惧怕中挣月兑出来，脸上再也看不到对男人们出海的愁虑，却是换上了安逸的欢笑。她们对大片停泊在码头上新修或新造的船只充满从来没有过的信任和希望，男人在她们心里都是好样的，只是男人要做成事，也必须依靠着得力的家伙，因此，为修造这些船只她们都甘愿倾尽家产。如今这些家伙就要被男人派上用场，她们个个都像做成了一件无愧于男人的大事。
苏娣和金孝生之间关系的细微变化已浸渍到了金二爷敏锐的心灵，于是这个旷古盛大的祭拜便再也未看他的身影，大概他觉得已无法说出上次那种拉近亲戚关系的话，也许他根本就不想来，总之他没有出现。至于炳哥，依然如期到场，显露在仪式的各个环节之中。只是上次他并没有言中吉凶，海难未先料及，所以金普善对他少了几份敬仰，有时甚至对他的卜辞提出质疑。尽管如此，正式荣任总老大的金孝生把祭拜过程料理得井然有序，这一点让金普善感到莫大的快慰。
苏娣和苏朵儿把肖俊一带到海边后，淹没在人群中一直盯着每一个环节。肖俊一专注得有些呆傻，加上苏娣和苏朵儿的讲解，使他完全融入整个过程。这时汪美娴和苏娣碰了一下眼神，苏娣不得不过去打个招呼。婆婆本来对儿媳也有些不够称心，可在人面子上汪美娴仍旧表现得亲近和蔼：“娣儿，难得你也来了。好长时间你也不到家来看看，你不懂道我会惦着你？”苏娣也慈眉善目地说：“我也想去看你，可总想到你们忙，我又帮不上，就没有去。以后孝生他们走了，我会常来的。”汪美娴又说：“你现在不侍弄茶园了，听说你还忙里忙外的，倒忙些啥啊？”苏娣答道：“我是想趁年轻学点本事。油船织网我怕这一辈子学不会了，所以就学点别的。”双方都觉得话不对路，便不再说下去。苏娣说要到苏朵儿那边去，还有客人在，汪美娴也不问是哪方客人，随她去了。走到近处，就听到肖俊一对苏朵儿高谈阔论：“这真是一个古朴得稀有的人群！他们还没准备去迎接新时代文明的来临，却在极力维系原生状态，他们有可敬的地方，也有愚鲁的一面。但新与旧的碰撞迟早是会到来的，我不知道他们是否有足够的力量去承受。”苏朵儿直听得不知东西南北，倒频频责骂肖俊一咬文嚼字。看到苏朵儿迷惑的样子，苏娣却深感知识的重要了。
本书由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