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名：第47章
苏娣还是第一次看到威武的二姥爷如此丧气，竟一时愧憾起来，一个健步跃过去，跪在了金二爷面前哭着说：“看在爹妈的份上，你老千万甭在意朵儿的冒犯，气坏了你的身子，我们还到哪里找亲人去？娣儿求你坐下来消消气，娣儿为你炒菜温酒，咋说我们也离不开你老人家，茶园还得你侍弄，卖得的钱都算是你的，做个样子先搪住那些烂账。请使用访问本站。娣儿今天就说个横话，总有一天我们会挣来钱把账一个不少地还上。”
苏娣的话句句是用心说出来的，金二爷果然坐了下来，粗气渐渐细软，只是一百个推月兑着烧菜温酒的事，这会儿他绝没有如此兴致，最后将话又说到正题：“你们咋做人看来我已没可奈何，只是别太过了头。自古及今在临界城嫁男人那是何等正板的大事？可你们却当儿戏一般！”
苏娣接过来问：“二姥爷这话咋讲？”
金二爷火气又窜了上来：“还在瞒我不是？在大人面前连气都没有哈一口，朵儿就不明不白引回一个男人来，听说现在就躺在你们家里！你们是有脸有面的女娃子，这成啥体统了！别的我不管，你们赶快让他搬出去，要不我老汉今天会气死在这里！”
苏娣急忙挡着金二爷的高调说：“你老千万别出这样的句，人家可是城里的正经文化人，是作文章的。现在还只不过和朵儿处过朋友，这在城里是家常便饭。”
金二爷再次站起来，势不可遏地吼道：“真龙天子他也得有个避讳！我老汉你二姥爷再说一遍，就一个字：搬！”说完疾步而去。
金二爷的背影还未消失，肖俊一已从屋内走了出来，手上提着大小行包。苏朵儿忙迎过去说：“你都听到了？”
肖俊一微笑着答道：“听得一字不漏，算是开始真正认识临界城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姐妹当我的炮灰。”
苏娣急切问道：“把行礼都提上了，你这是要到哪里？”
肖俊一便灿烂笑道：“这个老人很不简单，看来我要学会与临界城人周旋，为了美好的来日，我得去住旅馆，这叫以退为进。”不待姊妹二人分说，肖俊一已向临界城街道那座新开的小旅馆走去了。
第十章
历经一个漫长冬季休养的渔民显出少有的神采。他们将千针万梭修补起来或者新织出来的大网叠得方方正正，然后就站直了身子，伸几个看上去舒坦无比的懒腰，接着将眼睛瞄向无尽的海域，心里作想着一年的好运。而后，当渔民们把瞅累了的眼神收回来粘在码头上时，已是豪迈万分了，那里摆放着的大小船只都被修整一新，刚造出的船只更是闪射着灿亮的光泽，为渔事带来无尽的排场。
在这个冬天里，金孝生和苏娣见面的次数不堪一数。外人谈及此事时，金孝生挑体面的说，家里钉造旗船是长久的大事，忙得走不开身。然很久以来，他心里却压上了一块石头，觉得苏娣在变，让他有点跟不上趟。金孝生琢磨不透苏娣是哪根筋出了毛病，一个土生土长的茶女怎么就癫狂着要学那看不见模不着吃不成喝不了的美术？光是美术倒罢了，琴棋书画自古就有人称道，还算是雅事，咋偏又迷上了那捏把泥巴的活？金孝生曾硬着头皮去找过苏娣，无不大门紧闭，有人便讨好地告诉说：“人家在南方神活呢，你小子还没睡醒？”金孝生更是懵懂得如吃了糨糊，心理空旷无着，独自坐在苏家门前的桐树下发着长久的痴呆，对自己厮守已久的婚事全然无底了。这次出海前若不是父亲金普善百般催促，要他去和苏娣道个别，金孝生绝然没有那分勇气。
金孝生见到苏娣时，第一眼就看到她消瘦了一圈，衣饰松散，神色却多了几重少见的鲜活，分明是一种生疏的姿态。便说：“我折腾了一冬，没有顾上看你，倒没想到瘦了许多。你该想明白，为了那些值吗？”其实苏娣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心境，对金孝生的到来并未减少维系了十几年的亲近，到门外迎着金孝生说：“又该出海了，我知道你会来的。”
金孝生在木凳上坐下，眼睛惶惑地看着苏娣：“你还想到我会来？渔民的那一套恐怕让人看不上眼了。可我们一家人不做渔民，还能做个啥？要是你能把心切下指头大一点放在渔事上，我也就乐得睡不着觉了。”
苏娣把一杯茶递给金孝生说：“你也不要一来就说生分话。不是我对捕捞不上心，只是从小就没沾过边，想不到那上面去。再说，现在这年月也不该死守在一棵树下，做点自己想做的事，也算不上越格。”
金孝生喝了一口茶说：“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以后有空常去家看看我妈。”
苏娣点头后问道：“啥时候启航？”
金孝生倒来了精神，不去直接回答苏娣的问话：“你也该早到海边去看看，今年大伙都花了血本，把自家的船修葺一新，我们家的旗船更是抡眼，阵势比哪一年都大。我已被渔民正式推举为总老大了，看到这兴盛景象，真是快活呢。”
苏娣这时露出一抹甜美如蜜的笑意：“这么说，这几天就要出海了？”
金孝生快言答道：“明天卯时祭船。”这时，睡了一上午懒觉正在起床的苏朵儿在里屋咳了一声，金孝生便听得沉下了脸：“听说朵儿自个找了个城里人，一来就住在你们家？”
苏娣迅疾回道：“这也算不上一件见不得人的坏事，咋就传得这么快？他们也是才认识的。人家是个明白人，在街上新开的旅馆住着呢。”
金孝生起身正色说：“这事你做姐的要小心处理，咱这临界城和外面不一样，别让村里人的舌头压着。”
苏娣把金孝生送出门外不到百步的路程，恰逢肖俊一迎面而来。苏娣急忙介绍说：“孝生，这位是城里来的肖俊一。”又要把金孝生说给肖俊一，却见肖俊一摇手阻止道：“你先别说出来，留着我猜猜。要是没有走眼的话，莫不是金先生？苏朵儿该叫姐夫，如果我与苏朵儿有缘，以后自然也该叫姐夫了。”说罢伸出手来就要握，金孝生却并不去应：“咱这土地方不咋兴这个，再说，握舵的手太糙。”说完正眼向肖俊一的脸上望去，只见那肤色洁净，体态雅致，五官散发着无尽的睿智，让这个渔夫中的人尖子直看出了几分自惭。此刻的心境使金孝生再没有说什么，只向肖俊一丢下一个隔膜千层的眼色，便转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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