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枭 十七,不入虎穴

作者 : 十三儿

此时,丰颐城的魏将军已探知龚亲王的大营确实空虚,便抓住时机率兵攻了出去。魏将军确实猜得不错,晋营确实是空的,只剩下几百名守营小将。待魏将军攻出去后一脸怪异,心道,格老子的怪了,这猫出洞了怎没老鼠?正当他回过神儿时,突见北渭大军汹涌而来,龚亲王得意道,“魏臣宣,看你还往哪里逃……”

沈云惊呼道,“撤,快撤……”

一片厮杀在这里激烈地上演。龚亲王非得咬着魏将军不放,这令他又气又急,暴戾道,“晋源小儿,休要狂妄。”

龚亲王大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顿了顿心念一转,不如气他一回,趁机拖住他,戏谑道,“魏将军,你可知秦军此时在何地么?”

魏将军一怔,不禁追问道,“何地?”

龚亲王得意道,“被本王军师拖住矣。”又道,“你可知我军为何是空营么?”

魏将军月兑口道,“不是去回陇镇补取粮草么?”

龚亲王狡猾道,“非也,那回陇镇离锦州如此之近,怎用得着本王劳神儿?”

魏将军顿时便明白了,原来这些大军都是由锦州调遣过来的。只是,如此一来,那锦州又要补取粮草,又派遣军队,岂不空虚?更者,那祭亲王的精锐马上就逼近锦州,又该如何防守?

也在这时,白慕与旭环赶来了,三人一起围攻魏将军。同一时刻,我成了秦祭的俘虏,除了胃部不适外,其他并无大碍。我的身上其实有很多东西,毒药,烟雾弹,但这些东西我并未打算用,因为我逃不出秦祭的手掌心,还有一点就是我根本就没打算逃。因为我要蛊惑秦祭,令他不敢吃酸葡萄。何谓酸葡萄?这酸葡萄就是锦州,不错,就是锦州。

由于我的两次惊吓,故秦祭变得更为小心翼翼。这八千精锐可是他的死士,万不可大意,所以他把我弄到前面去开路,当前锋,正中下怀。若秦军快马加鞭最多小半柱香的时辰内便可到达回陇镇,可要命的是,我却故意叫他们下马而行。秦祭一脸铁青道,“休要耍花样。”

我轻视了他一眼,突然邪恶道,“此树非吾种,此路乃吾开。”一脸讨打。

秦祭的鞭子突然就要落了下来,但转瞬,突然笑了,妩媚道,“先生说得有理。”

马义急道,“王爷,时间紧迫……”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不禁暗自一恼,这不明摆着故意拖延时间么?但要命的是,却无可奈何,万一路上还埋有东西,岂不死得冤枉?

我慢条斯理地带着秦军悠哉游哉地往回陇镇走去,秦祭在身后死瞪着我,恨不得把我吃了。我表面轻松,可心底却不好受。因为从回陇镇补取的粮草还在锦州,若秦祭执意侵入锦州……而龚亲王的救援军队怕是来不急支援,如此一来,不但锦州被夺,而我也落入他的手里,岂不亏大了?心念一转,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若我坦白,不知秦祭又会怎样?如此一想,我便神清气爽,虽然灰头土脸,颇为狼狈,却也自在得很。也不知怎回事,这吹口哨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嘘……”一声长鸣。

众人怔住,紧接着,便是马儿长啸的声音。秦祭的思绪突然有些恍惚,他突然扳过我的身子,一把抓住我的衣领,盯着我的眼睛,阴郁道,“你若玩花样,本王……”

我干笑一声,插嘴道,“王爷多心了,小人这不正乐着么?”心道,这毛病得改掉才行。

秦祭微微一怔,锁住我那双漆黑的眸子。直到许久之时,他才松开我,沉声道,“活腻了不成。”

我讨好一笑,赶紧道,“这回陇镇不到了么。”我这话成功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入了回陇镇。进了镇后,才得知北渭军已补足了粮草,至于那批粮草送往哪儿具体不知。

一听这话我就放下心来,幸而龚亲王心细,弥补了我的大意。也在这时,有消息传入回陇镇,说魏将军被活捉。秦祭一脸阴沉,突然若有所思地盯着我,眼神中竟充斥着浓郁的探索。我不禁暗自一惊,莫不是露马脚了?突然,秦祭沉声道,“速去锦州。”

就在众将士准备出发时,我突然长长地叹了口气。这声叹息令所有人都扭过头,盯着我。秦祭的脸庞上变幻了五六种颜色,最后剩下的颜色是黑色的。他眯起眼来,细声道,“你为何叹气?”

我懒懒道,“如今丰颐城,樊阳郡,康裕县,边城,锦州被夺,王爷若去锦州岂不自寻死路?”

秦祭冷哼道,“你以为本王不知?那丰颐城有魏将军把守,怎会轻易被夺?”顿了顿又道,“若丰颐城此时失陷,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锦州空虚,大军已被调往丰颐城。”一脸精明睿智。

我不禁暗自一叹,这人儿果然精明狡猾,不动声色道,“王爷果然英明,那锦州确实是空城,若王爷现在赶往,定能轻易夺得。不过……”

秦祭神色一冷,沉声道,“不过什么?”

我眯起眼来,淡淡道,“王爷有八千精锐,那北渭大军难道就没有精锐了么?”一脸高深莫测。

秦祭不动声色道,“那又如何?”

我慢条斯理道,“若王爷夺取锦州,势必得在锦州驻扎才是,但若北渭精锐趁此机会围困王爷呢?”

秦祭冷笑道,“那晋源岂是本王的对手?”一脸狂妄霸道。

我突然抬起头,盯着他,笑了,一脸不屑,淡淡道,“笑话,简直可笑之极。”

秦祭一怔,不怒反笑,邪气道,“你且说来。”

我淡淡道,“王爷可莫要忘了你的精锐是拿来做甚的?”秦祭暗自一惊,我又继续道,“若龚亲王精锐势必与王爷之士同归于尽,到时若宣寅援军赶来,这疲乏之士又如何抵挡得住北渭铁骑?”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如今隆冬已到,那北渭大军早已准备妥当,若此时两军对垒,谁会吃亏?”一脸奸诈狡猾。秦祭不说话了,就盯着我,死盯着我。我不怕死道,“现如今丰颐城已被我军夺得,王爷又要准备救援谁?”一脸戏谑。

我的话字字如针,深深地扎在秦祭的心上。他不敢,不敢用这八千精锐去赌。若龚亲王派出精锐死缠他,那小君子带领的疲乏之士又如何抵挡得住北渭铁骑?这点他早就想过。可如今那锦州唾手可得,若攻,倘若龚亲王故意围困,该如何是好?

我见秦祭不说话,又道,“王爷乃聪明之人。宣寅大军千里迢迢赶来,不但军心疲乏,恐怕连过冬的粮草也未准备妥当罢。”这句话果然一针见血。秦祭突然就下马,走到我的面前,捏住我的后颈,沉声道,“果然不愧为军师,不过,如今你已落入本王之手,你又想如何逃月兑?”

我冷哼一声,淡淡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秦祭冷笑,突然轻佻地抚模我的脸庞道,“本王岂能让你如此痛快?”竟一脸奸邪。我的心底一咯噔,眉毛一挑,也懒得理他了,心底却犹如吃了苦胆般。倘若被他发现身份,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怎么算都划不来。

现在,秦军并未攻入锦州,而是退回了安县。锦州之危解矣,可龚亲王却高兴不起来,现在着急的不只龚亲王,还有白慕。不过,他还有一件事,那就是告知龚亲王按兵不动。龚亲王一听大喜,唏嘘道,“本王也正有此意。”白慕懒得理他,暗自思量着如何解救我。

隆冬已到,宣寅大军已赶到安县,各自安顿驻扎。没几日,便是纷纷大雪。我望着那片初雪,突然异常烦闷,想以抚琴来让自己镇定下来,也幸而秦祭虽囚禁我,却并未限制其他。

八角亭下。我批着厚重的皮裘,一脸郁闷地盯着琴弦,发呆。直到许久之时,我的指尖微微颤动,第一抹琴音响起……

琴音沉重郁闷,带着说不出的尖锐难受,仿若即将断裂的残枝,令人浑身不舒服。好半会儿,我突然停止弹奏,额上冷汗淋漓,顿时只觉得胸中似要窒息般苦不堪言。我怎会这样?我努力安慰自己,夏茉儿,别急,不能乱了阵脚。我闭上眼来,深呼吸,再呼吸。并未发觉,我的举动都落入了另一人的眼底。

秦祭默默地站在远处,静静地盯着我。他的眸子漆黑深邃,隐隐透露着说不清的错觉。良久,他突然伸出手来,接住一片雪花,痴了。

一道平稳沉和的琴音响起。我闭上眼,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靥。很好,只有冷静下来才能思考问题。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时,突然,一道箫声令我惊艳。我睁开眼,搜寻那道声音,怔住。

秦祭,一声冷冽的雪白,静静地站在雪中。他的发丝,在轻风中飞扬。他的眉头微微纠结,那张俊美的容颜在雪中竟显得异常苍白。我记得,那支长箫,是聂小刀赠予他的,暗红色的。它是他与聂小刀之间的友谊,他唯一珍惜的东西。

我微微蹙眉,垂下眼睑,继续弹奏,不愿触及到他的那双眸子。是的,那一瞬,我竟有些害怕,害怕看到他眼底隐匿的疼痛苦涩与那种欲爱不能的压抑纠葛。秦祭,伤我最深的人,亦是曾经我所奢求的人。可我无法原谅他夺走无倾。

琴声与箫声混合,竟显得异常默契。天地间,仿佛变得异常清新柔和。良久,待一曲完毕后,我突然轻微地咳嗽,心中有些刺痛。我与他,本不该如此默契,不该。

静了,一片寂静,仿佛只能听到雪落下的声音。秦祭垂下眼帘,着长箫,淡淡道,“看来先生与本王倒是同道中人。”眼神深邃。

我闭目道,“王爷过奖了。”

秦祭缓缓地向我走来,突然盯着我手腕上的镯子,懒懒道,“你这红镯倒妖艳得很。”

我平静道,“王爷对镯子感兴趣?”

秦祭突然仰起头,叹道,“这让本王想起了一个人。”

我懒懒道,“可是一个女子?”

秦祭沉默了阵儿,黯然道,“本王伤了她。”

我轻抚琴弦,淡淡道,“所以王爷愧疚?”声音轻细,一脸嘲弄。

秦祭闭目,良久,他突然转身盯着我。那双清澈淡然的眸子竟令他颤栗,仿佛已将他心底深处的懦弱窥视得一清二楚。他突然向我扑来,把我压制在他与柱子之间,他盯着我,眼底闪动着嗜血的光芒。他咬牙切齿道,“你在嘲笑我。”

我盯着他,淡淡道,“是。”我的话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脏,令他狼狈。他握紧了拳头,突然孱弱地松开了我,转过身,愤恨道,“滚,你滚。”

我漠然地整理衣衫,冷冷地走了。就在我离去的那一瞬,秦祭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孔,浑身颤抖。温热的泪从指尖滑落,隐忍了几年的自责感伤在那一刻爆发出来,竟像孩子似的无声地哭了。

我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雪中。我笑了,笑得冷酷邪恶。秦祭,我要伤你,要让伤得你体无完肤。可当我亲手捅他一刀,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的面前下跪时,他望着我,那双支离破碎的眸子里充斥着绝望的苦楚,我这才突然发觉,我并不快乐,一点都不。我伤了他。那一刻,我才发觉,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一点都不。

秦祭,他狂妄自大。可当他面对感情时,却像孩子,一个霸道的劣性孩子。失去理智,想紧紧抓住爱人,却又把刺伤来表示他在乎的孩子。

这两日,我的咳嗽越来越严重,我亦明白,该服药了。但要命的是,只有白慕那里才有药。若现在自己配药方子恐怕已经来不及了,我又该如何是好?

夜,已深,我好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走入了一个梦里。我看到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地离我而去,我伸手想抓住他们,可一个也抓不住。

第二日,当侍者发现我时惊恐不已,那人还以为我死了。那‘追魂’是毒药,亦是解药。不服药,恐怕就真得死了。秦祭接到通报后急忙赶来,替我把了把脉,微微蹙眉道,“这是怎回事儿?”

侍者赶紧跪下,唏嘘道,“回王爷的话,昨夜先生睡下……今儿就变成这样了。”

秦祭淡淡道,“去找万花筒。”

没过多时,万花筒就来了,他慎重地替我把了把脉,喃喃道,“怪了。”

秦祭皱眉道,“什么怪了?”

万花筒正色道,“恐怕快不行了。”顿了顿又道,“王爷可有刀子?”秦祭一脸郁闷,将随身佩带的匕首取出。万花筒小心地在我的指尖上划了一条口子,一滴黑血流了出来。秦祭疑惑道,“这是何毒?”

万花筒摇头道,“不知。”又正色道,“若今日之内拿不到药,恐怕就真得死了。”

这时,突听外面的侍卫来报,“王爷,有人求见。”

秦祭眯起眼来,淡淡道,“谁?”

侍卫道,“那人说救命要紧。”

安县,刘府的大门外。一个白衣男子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中,身躯修长挺拔,面色如玉,宛如冰雪中的青莲,浊世而不妖娆,平添了几许说不出的冷冽动人。他正是白慕。这时,一侍卫匆忙而来,唏嘘道,“王爷有请。”

一间沉闷略带血腥的卧室,当白慕看到地上的黑血时微微感激地看了一眼万花筒,便径自从怀中取出药丸塞进我的嘴里,又灌了些水。待一切处理好后,感激道,“

谢王爷及时救助。”

秦祭微微蹙眉道,“你是何人?”

白慕淡淡道,“在下乃先生的仆人。”不卑不亢。

秦祭暗自思量,看这人气质不凡,想必也是个透彻的人儿,不动声色道,“你家先生为何中毒?”

白慕淡淡道,“在下无可奉告。”

秦祭挑了挑眉,突然冷声道,“你既然已进刘府,就休要再出去。”

白慕伸手模了模我的额头,淡淡道,“在下既来之,又何必走?”秦祭一怔,心道,好一个忠实的仆人。待他们一干人等离去后,白慕细细照料我。

没过多时,我舒醒了过来,迷糊道,“白慕?”

他抓住我的手,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平静道,“我在。”

我闭上眼,唏嘘道,“我看到他们所有人都走了,都不回来了。”突然,我突然虚弱地翻起身来,惊异道,“你怎么来了?”我的脑子顿时便清醒了大半。

白慕哭笑不得,细声道,“我若不来,你恐怕就得死了。”

我突然就直直地倒在了床上,闭上眼道,“你莫要打搅我,我要睡一觉。”我偏过头,突然有些心酸苦涩。白慕,我感激他,感激他这几年来的体贴照顾。可我突然发觉,原来习惯是可以变成依赖的,那种可怕的依赖。可白慕,我不能伤他,亦不可伤他。

大约半个时辰后,我不得不睁开眼来,一脸烦躁之意。我怎么睡得着?一旁的白慕轻笑道,“你无须担忧,龚亲王与顾将军那里并无大碍。”

我瞪了他一眼,正色道,“我得出安县才行,若不然,便会成为龚亲王的累赘。”

白慕微微蹙眉道,“恐怕不易,那安县大门的防守异常严格,再加之这刘府也守卫深严,如何逃月兑?”

我沉吟了阵儿,突然道,“若你一个人出去呢?”

白慕一怔,“你这是何意?”顿了顿又道,“我此次进来除了送药外,就计划着如何解救你。”

我苦笑道,“带上我反而是累赘。”

白慕盯着我,皱眉道,“你又如何?”

我垂下眼睑,若有所思地模了模下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小声道,“这秦军刚来安县安顿,他们定然还在筹备粮草事宜,据我所知,其地点好像是设立的安县附近的北嵩城内,你速速回去,通知龚亲王此时出奇兵突击北嵩城,给秦军来个措手不及。”

白慕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唏嘘道,“如今时值隆冬,大军行动不便,怎可轻易出兵?”

我嫣然一笑,淡淡道,“正因如此,我才出此妙计。”眼神闪烁。

白慕盯着我的眸子,突然笑了,竟也一脸狐狸相,急迫道,“那我现在就冲出刘府。”

我摇了摇手,淡淡道,“不可,晚上再动身岂不更有趣?”

此时,另一间小屋内。秦祭正与小君子商议粮草事宜,突听一人来报。直到许久之时,待仆人退下后,秦祭若有所思道,“你如何看待此事?”

小君子沉吟道,“这人儿果然奸诈得很。”

秦祭眯起眼来,沉声道,“我们何不来个将计就计?”一脸睿智。

小君子突然站起身来,来回走了几步,“将计就计?”顿了顿笑道,“然后来招引军入瓮。”秦祭懒懒地把玩着手指,眼神闪烁。心道,龚亲王?想来偷袭我军粮草?怕是不易。

这天夜里,白慕突出重围,安全月兑离了安县,连夜赶往锦州。白慕是怎么月兑离安县的?这是秦祭的意思,也是他所谓的将计就计。

第二日,我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在秦祭面前甚是奸诈。这秦祭也不动声色,比我还要奸诈,也更会装。当他听说白慕逃跑了后,气急败坏道,“混帐,这防守怎如此薄弱,拖下去军法处置。”我暗自一笑,装罢,你就装。不禁莫名感叹起来,我这人够虚伪,他恐怕也不相上下。但我还得装下去,也还得继续虚伪下去,若不然,我怎能与他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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