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枭 四十一,谁是老五

作者 : 十三儿

现在宣寅的局势沸腾起来了。甯王爷若想与外界联络根本就不可能,因为所有通向北渭和骊岚的通道都已被隐士的人秘密封锁。甯王爷本可以求助一人,决尘子。但要命的是,这决尘子就像空气似的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他为何会突然消失?这是玄机老人的意思。但这玄机老人的葫芦里到底又卖的什么药?

现在,甯王爷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而秦祭理所当然地打着所谓正义的旗帜横行霸道。这就像一个馒头,若加了发酵粉,自然会急速膨胀。可他的发酵粉又是什么呢?他的头脑,还有就是嘉乐帝为他铺好的泥路。现在,他无疑非常得意,因为他已经踩出来了一条大路。只是,这条看似平稳的大道又隐藏着什么样的争斗?

秦祭在得到各地群众的支持后变得更为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因为他深刻地明白一个道理,越到最后,就越要小心谨慎。这是他的习惯,也是秦老爷的教导。只是,要如何才能擒得甯王爷?这甯王爷暗藏的势力到底有多少?这令秦祭头疼,非常头疼。

甯王府。

甯王爷躺在太师椅上,一脸疲惫,仿佛在一夜之间就老了。他突然发现,他竟有些累了,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疲惫。良久,卿魏小心地走了进来,恭敬道,“王爷。”一脸沉重。

甯王爷睁开眼,哑声道,“有事么?”

卿魏垂下眼睑,安慰道,“请王爷……保重身体要紧。”

甯王爷仰起头,叹了口气。他突然望着卿魏,淡淡道,“大势已去。”

卿魏一惊,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嘶哑道,“王爷……”

甯王爷摇了摇手,平静道,“不必多言。”

卿魏低下头,突然道,“王爷……要不要通知少爷回来商议对策?”

甯王爷一怔,淡淡道,“不必。若他回来,定遭牵连。”卿魏叹了口气,他明白他的意思。

凤仪楼。

我坐在椅子上莫名地不安。如今甯王爷出事,无倾又该何去何从?我突然仰起头,陷入了沉思。对于秦祭与范政的所做所为我略有所知,关于账簿一事,我实在无能为力。不禁暗自一叹,这难道就是天意?直到许久之时,无倾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安道,“无倾……”

无倾望着我,看不出丝毫情绪。良久,他淡淡道,“这是迟早的。”他的淡然令我的喉头一堵,心底泛起了一阵心疼。我明白他,明白他的担忧。只是,无倾呵无倾,你这个傻瓜,你明明担心,却又拉不下面子,你这又何苦?我唏嘘道,“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无倾垂下眼睑,淡淡道,“回去又能如何?当初他既已选择了权势这条路,就该知晓结果。”他一脸漠然,那种淡漠令我感到心寒。是的,权势,权势,这就是名利争斗。可为了它争来斗去,到头来,又能得到些什么?我咬了咬唇,胸中一片郁闷,实在无话可说。无倾突然道,“茉儿,我们还能坚持下去么?”

我一怔,他这是什么话?我握紧他的手,小心道,“只要你不松开,我们就有机会。”一脸坚定之色。无倾淡淡地笑了,绝美。我痴痴地望着他,我明白,那抹笑容的背后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若甯王爷出事,他果真会坐视不管么?我小心地隐藏着心底的不安与恐惧。是的,我害怕,可我不敢想,也没有勇气去想。我只想着无论如何我都要护着他,用性命来保护他。无倾仿佛已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安慰道,“傻瓜,我答应你……不会松开你。”我怔怔地望着他,突然莫名其妙地想起了秦颂。当初秦颂也曾对我说过不会松开我,可他还是走了。我鼻子一酸,突然落泪了,无倾慌道,“茉儿,别哭……”

我望着他,一脸恐惧之色。我抓住他的手,语无伦次道,“无倾,你不要松开我,好么。”

无倾擦了擦我脸上的泪痕,轻笑道,“我不会。”

我偏过头,更多的泪流了出来,“你们都喜欢骗我……”我死死地抓住他,只觉得莫名地惊惶不安。无倾温柔地将我拥入怀,轻声道,“傻瓜。”我把头埋入他的胸膛,泣声道,“无倾,我好怕。无倾,若能抓住你,哪怕我只有一年的寿命我也都知足了,你不要丢开我,可好?我真的怕了……”我抬起头,望着他,泪眼婆娑。是的,我怕,怕他也会像秦颂那样,松开我的手,无可奈何地离去。

无倾抚模着我的头,轻声呢喃,“傻丫头,我舍不得……更何况,像你这么凶的女人,除了我谁还敢要?”我想笑,却流出更多的泪。我想镇定下来,却越来越觉得不安。我开始慌乱了,莫名其妙地惊慌失措。我暗自咒骂自己,我今天到底是怎回事?我到底怎么了?怎么了?

秦府。

秦祭的难题很快就被一个人解决了。这个人是小君子带来的,而他的到来令秦祭吃惊不小。那人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淡淡道,“你照这本小册子去做。”秦祭疑惑地接过那本小册子,随意地翻了翻,微微一惊,那里面全记载着甯王府所有人的动向及职责。他惊疑道,“你为何要助我?”

来人垂下眼睑,淡淡道,“不必多问。”顿了顿又道,“我只有一个请求。”

秦祭正色道,“请说。”

来人道,“放过花满楼。”

秦祭一怔,有些模不着头脑,讷讷道,“为何?”

来人长长地叹了口气,淡淡道,“因为他是我的儿子。”

秦祭盯着他,似乎觉得不可思议。良久,他点了点头,“我记住了。”就在那人准备离去时,突然,一道清绝的声音响起。“老五。”正是秦老爷。那人浑身一颤,他低着头,看不清任何表情。秦老爷激动道,“卿魏,你果真是老五?”一脸惊异激动之色。不错,来人正是卿魏。他抬起头,那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思绪,秦老爷感叹道,“果真是你。”

卿魏不说话,面无表情。好半会儿,他讷讷道,“我要回去了。”

秦老爷本想说什么,却苦闷得说不出话来,只得点了点头,唏嘘道,“你小心些。”待卿魏离去后,秦老爷叹道,“难为他了。”一脸萧瑟。他突然望着远处,仿佛陷入了沉思。良久,他感叹道,“想不到老五竟然是卿魏……”

秦祭沉思了阵,惊赞道,“好一招绝杀,恐怕甯王爷到死都想不明白卿魏竟然是老头子的人罢。”

秦老爷苦笑道,“他在甯王爷身边呆了如此之久,实在为难他了。”

秦祭点头道,“花满楼既是他的骨血,我定然会好生对待。”

现在,秦祭拿到那份名单后,便秘密展开了暗杀。只是,这卿魏到底又是怎回事?毕鲁不是嘉乐帝安插在甯王爷身边的眼线么?怎又变成了卿魏?这是卿魏设的局。换句话来说,毕鲁是替死鬼。只怕他到死都想不明白,他竟死在了卿魏的手里。这也就罢了,而更要命的是,还被扣了一顶背叛的帽子,畏罪自杀?

夜,寂静。

一间狭小的屋子,烛火在黑暗中虚弱地跳动着,仿若在挣扎,在自责。一个人疲倦地躺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烛火,没有丝毫生气。他闭上眼,落泪了,已是泪流满面。他质问自己,卿魏,你该死,你卑鄙无耻。他睁开眼来,痛苦地捂住脸孔,身子蜷缩成一团,竟似颤抖。良久,他从椅子上滑落,一脸痛苦之色。他恨,恨自己,而内心的挣扎令更他难受得似要窒息。他突然想起了毕鲁,想起他们曾说过的话语。他又想起了甯王爷,想起甯王爷的照顾。可他呢?他们把他当成知己,可他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

这夜,卿魏彻夜无眠,内心的苦楚与挣扎把他折磨得苦不堪言。

第二日,清晨。一缕阳光缓缓地从窗户照射进来,椅子上的人儿懒懒地睁开眼,他望着那缕温暖的阳光,笑了,连眼泪都笑了出来。可转瞬,他突然怔住,因为他耳际的发丝竟在一夜之间变成了银白。良久,他仰起头,闭上眼,轻声呢喃,“王爷,卿魏让你失望了……”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孔呵?它充斥着难言的苦楚与挣扎和内心绝望的煎熬。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几年前。那时,他才二十岁,在嘉乐帝的设计下成功地接近了甯王爷。而今,这二十多年虽已经过去了,但他仍然谨记着他的使命和对嘉乐帝许下的承诺。可他为何犹豫了?在鸠杀毕鲁时,他永远都忘不掉那双痛惜的眼睛。那是怎样的眼神呵?

直到许久之时,卿魏站起身来,拿起桌上的一壶酒,苦笑道,“不忠不义,我卿魏,死有余辜。”他突然大笑,声音苍凉凄厉,仿若带着莫名的悲哀和无奈。是的,是无奈,无可奈何的抉择。可他最终还是做了,最终还是完成了嘉乐帝的使命。可他卿魏,后人又该如何评论?忠?义?可他的无可奈何,又有多少人能明白?他的抉择,又有多少人会痛心?而花满楼,他的亲生儿子,他又会理解他么?会明白他的亲生父亲的痛苦么?

才几日的时间,甯王府所有的爪牙竟被一扫而光,只剩下铁骑十八卫和陆银川、暗叉、花满楼及一些侍卫。甯王爷总算彻底地明白了,这一切,竟是卿魏的作为,因为那些名单被流露出去了。而可笑的是,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

秦祭在大规模歼灭了甯王府的爪牙后,皇帝便趁机下旨,捉拿甯王爷。这将是一场血战,一场挽歌,甯王爷最后的挣扎,最后的挽歌。

甯王府,八角亭下。

甯王爷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他老了,面容枯败憔悴,仿佛再也经受不起任何风霜雨露。良久,他抬起头,怔怔地遥望着远处,突然陷入了沉思。他记得,在很久以前,他与他的部署们在沙场上驰骋时的得意与狂妄;他记得,在很久以前,当他第一眼看到倾城时,便被震慑,为了她失魂落魄;他还记得,他不顾一切夺取明雅夫人时的坚决。可是,他怎么就记不起……无倾小时侯的笑容?

无倾?甯无倾,他的孩儿呵。他从未见到他笑过,是的,从来未曾见过。他的一生中,为权势争斗,可现在突然停了下来,才发现,他不负任何人,唯独亏欠他,他唯一的儿子。无倾,他亏欠他太多,太多……

一阵清风扫来,风是温柔的,温柔地令人落泪。甯王爷垂下眼睑,落泪了。其实,他想对无倾说……可说什么呢?他又能说什么呢?

良久,一人来报,甯王府已被包围……

良久,一个人缓缓地向甯王爷走来。他是卿魏,是的,背叛者。甯王爷慢条斯理地抬起头,望着他,淡淡道,“你为何还要回来?”卿魏恭敬地跪下,低着头,平静道,“卿魏是王爷的奴仆。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亦是。”

甯王爷盯着他,面色平静,看不到任何思绪。直到许久之时,他平静道,“我可曾亏待过你?”卿魏摇头。甯王爷又道,“你恨我?”卿魏还是摇头。甯王爷垂下眼睑,“我待你如心月复知己,难道是假的?”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暴戾,充斥着难堪的悲叹与失望。他愤怒了,宛如一头发怒的狮子。他想撕碎他,却又下不了手,那种无可奈何令他愤怒,痛心疾首。

卿魏抬起头,苦涩道,“王爷之心,卿魏岂有不懂之理。”声音轻颤,带着诚挚的坦然和无奈的抉择。甯王爷闭上眼。良久,他缓缓地站起身来,向卿魏走去。每走一步,他就摇晃两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指着卿魏,悲怆道,“你既明白,又怎能背叛我?你既明白,又怎下得了手鸠杀毕鲁?你既明白,又为何……”

“那死老头给了你什么好处,要你如此死心塌地替他卖命?难道我对不住你么?有愧于你么?难道我这二十几年来的肝胆相照就令你如此轻贱?这二十几年来的掏心挖肺就令你如此冷漠?这二十几来的知己之交都是假的么?”他越说越激动,突然一把揪住卿魏的衣领,瞪着他,悲愤道,“卿魏,你该死。我如此倾心相待,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么?”

“卿魏,你让我失望了,彻底失望了……”他偏过头,声音颤抖如落叶,满腔的悲愤令他几乎失去理智,遭受如此的背叛更令他苦不堪言。他甯王爷虽心狠手辣,但宣寅的江山又是如何打拼下来的?就因为他的重情重义,故他的随从亲信才愿意誓死跟随他。而卿魏,无疑在他的心口上狠狠地捅了一刀,致命的一刀。他揪住卿魏,拳打脚踢,他痛心,是的,痛心。卿魏,他捅下的这一刀,比当初倾城插在他心口上的那把刀还要狠,还要毒辣。卿魏不出声,咬牙忍住,甯王爷泄愤地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直到许久之时,甯王爷挫败地松开手,老泪纵横道,“你走,你走罢,滚……”他扭过头,躬着身子,用袖子遮住脸孔,不想让人看到他的伤痛……小心地抹眼泪。男儿有泪不轻弹。可他甯王爷,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还是落泪了。

卿魏低下头,亦是泪流满面。他嘶哑道,“王爷,卿魏对不住你。”

甯王爷浑身一颤。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冷笑,渐渐地,放声大笑,声音凄旷悲怜,连眼泪都笑了出来。他为何发笑?他笑,嘲笑自己,嘲笑自己的可怜可憎;他笑,嘲笑自己的愚蠢。他倾心相待,却换来一把带毒的利刃;他

笑,笑自己的傻,卿魏如此背叛他,可他却不怨他。因为他明白,明白卿魏的苦,明白他的无可奈何;他笑,笑自己的卑微。他与嘉乐帝争斗一辈子,最终却栽在了一个死人的手里。可笑呵,可笑。良久,他转过身,盯着卿魏,眼中布满着可怕的血丝。他指着卿魏,深冷道,“对不住?好,你说,你说你哪里对不住我了。”

卿魏泣声道,“我出卖主子,不忠;我鸠杀知己,不义;我隐瞒身份,不诚;我栽赃嫁祸深交,不洁。我卿魏如此卑劣,不值得王爷倾心相待。可王爷,卿魏虽是小人,但卿魏发誓,王爷之心,卿魏明白。卿魏对王爷与毕鲁之间的感情绝无半点虚假。此生,能与王爷和毕鲁成为深交知己,卿魏何其荣幸,死而无憾。”他的声音决裂,带着坦然的赤诚。他突然望着甯王爷,眼神灼热,激动道,“卿魏虽是先皇的人。但卿魏一日既为王爷的奴仆,终生愿意服侍王爷。生,如此。死,亦愿如此。”他望着甯王爷,目中充满着期望。他明白,他没有任何资格乞求甯王爷的原谅,但他想告诉他,他卿魏虽身不由己,可他对他却赤诚一片。

甯王爷转过身,惋惜地闭上眼,默默地掉泪。他明白,明白卿魏的难处。因为他了解他,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卿魏默默地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笑了,微笑。他为何要笑?因为他发现甯王爷背在身后的手指在微微地颤抖。他释然了,因为甯王爷心底是明白他的,只是他要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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