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枭 二十四,决不后悔

作者 : 十三儿

从墓地回来后,我与无倾之间的关系变得坚定起来。我们之间的感情除了相爱外,还多了些另外的东西。我们懂得对方的心,懂得对方需要什么,渴望什么,还有就是珍惜,那种脆弱的珍惜。只是,我与无倾的一举一动甯王爷都知晓,他动了杀机。因为他认为甯无倾是他的,没有人能夺走他。

甯王府。

甯王爷半躺在椅子上。他的书房内挂着一幅画,美人图,倾城的画像。他望着那幅画像,眼神接近疯狂的痴迷。这个女子,他得到了她,但她却把自己给毁了。良久,他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被尘封已久的记忆中,搜寻她的身影。他记得,初见她时,惊慑于她的媚骨风姿。那双如水般的眸子里透露着淡淡的冷清,那张绝美的脸庞令世人羞愧,那份不染世俗的骄傲更令他迷惑,起了征服之心。是的,他要征服她,那个叫做倾城的女子。

他记得,她的舞姿仿若是天上不小心遗留在人间的绝美。那份妖娆,那份得意风采,令他倾心上瘾。他还记得,当她手握匕首,刺向嘉乐帝的心脏时,他的心在颤动,因为他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只有她死了,他才有机会得到她。所以,他演了一场戏,把她打死了。为了得到她,他吃了豹子胆,不顾一切把她囚禁在‘倾城天下’。他要把她禁锢在自己的身边,一辈子。只是,她却自杀了,她的决裂令他发狂,令他变得强取豪夺……

良久,甯王爷睁开眼来,那双眸子里一片浑浊黯然。他突然模了模心口,一脸痛苦之色。他握紧了拳头,闭上眼,竟落泪了。这是一个埋葬了二十几年的心结,每时每刻都在啃噬着他的心。从她把那把刀插在他的心口上时,他就已明白,她终究不会屈服他。她用死来报复他,用鲜血来诅咒自己才出生的孩儿。所以他恨,恨她,更恨那个才出生的孩子。他把无倾囚禁起来,因为恨,更因为贪恋。因为无倾跟倾城是那么的相像,那么的神似。那种疯狂的贪恋令他扭曲,却无奈痛苦,只得黯然神伤地躲在角落里挣扎。

直到许久之时,甯王爷才恢复了平静。他下了一道生死令。因为他要把无倾夺回来,他只能是他的。更因为他嫉妒,是的,就是嫉妒。

这日,我与杨姜去食材市场看新进的食材。也不知怎回事,我突然感叹道,“杨姜,我感激你,真的。”一脸诚挚。

杨姜盯着我,小心地掩藏着心底的隐伤,淡淡道,“傻丫头。”

我望着他,眨巴着眼睛,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俏皮道,“我是正儿八经的,也只有你把我当成小妹喝斥,像大哥那样照顾我。”

杨姜不出声了。良久,他苦笑道,“你本就是个孩子。”

我笑了笑,突然道,“你永远都不要离开凤仪楼,可好?”

杨姜望着我,眸子里闪过莫名的思绪,他淡淡道,“除非你赶我走。”

我突然挽住他的手臂,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我笑道,“杨公子,凤仪楼永远的大总管。”一脸天真的灿烂,像孩子似的简单无邪。因为他让我感受到了亲情的温暖,那种无法言语的感激。杨姜笑了笑,带着淡淡的宠溺,心底却苦涩难堪。我突然道,“杨姜,什么时候把秋儿抱到凤仪楼来看看?”

杨姜盯着我,调侃道,“你准备打算把他当成玩具不是?”我干笑两声,傻呼呼地搔了搔头,还真被他说准了,我还真就把秋儿当成了稀奇玩意儿。杨姜见我一脸贼相,轻笑道,“休想。”

我一脸谄媚,“很快就会还给你的……”

杨姜猛敲我一记,“小不正经。”

快到食材市场时,人群拥挤。杨姜抓紧我的手,在一旁给我开路。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我,皱眉道,“这些事交给小三子便是,你又何必亲自跑一趟?”

我正色道,“听小三子说又进了些新花样,我自然得掂量掂量才是。”

杨姜苦笑道,“你这丫头,万事讲求得太完美了未必是好事。”

我嫣然道,“杨大总管,这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杨姜点头表示赞同,“也是,不过我还真就欣赏你的这种苛刻。”

我哭笑不得,小心地跟在他身后。我们刚从人群堆里挤出来,就发生了意外。我与杨姜站在一间店铺门口,就在我们正准备进去时,突然有一人向我冲来。那人身着黑色衣衫,他盯着我,突然寒光一闪,一把匕首从袖中落出,直刺我的心口。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呆愣在那里,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躲闪。一旁的杨姜大惊失色,本想挽救我,可晚了,一切都晚了。就在那紧要的关头,他不顾一切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匕首,插入了他的胸膛。血,在衣衫上渲染开来。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我的面前倒了下去,呆了。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杨姜,杨姜……

血,好多的血。那行凶之人见错杀,正准备向我攻来。我这才反应过来,突然瞪着他,咬牙切齿。我的眼中一片怨毒之色,那种深沉的怨恨足以令人焚烧。就在那人向我刺来时,我暴戾道,“你去死。”我的手伸入衣袖,一丝如雨点般的水溅洒在那人身上。转瞬,他突然哀嚎,翻滚在地上,苦苦挣扎。他的皮肤全部溃烂,血肉模糊。旁边的人群被这场景吓坏了,赶紧四下逃离。我慌忙地抱住杨姜,捂住他的胸口,那些温热的血液沾湿了我的手,令我不知所措。杨姜抓住我的手,柔声道,“我没事。”他的气息微弱,面色苍白如纸,可那双眸子却变得异常清亮。

我一脸惊惶,落泪了,我知道他快不行了,快不行了。我的泪落到他的脸上,带着说不出的悲怆愧疚。杨姜虚弱道,“傻丫头,别哭。”我紧握住他的手,泪流满面,语无伦次道,“我不哭,杨姜,你坚强点,你没事,你不会有事的……”我的声音苍白得无力,像碎掉的陶瓷,再也无法愈合。

杨姜突然笑了,轻声道,“茉丫头……替我照顾……她……秋儿……”

我拼命地摇头,哽咽道,“不,我不,你自己照顾。她们是你的妻儿,你凭什么交待我……杨姜,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答应过我的,永远都不离开凤仪楼,你答应过我的……”我痴痴地望着他,心底仿佛被撕裂般难受。他要走了,他真的要走了……

杨姜轻叹道,“傻瓜,你不是……要接秋儿么……”

我摇头,“不,我不。杨姜,你是个好父亲,你要照顾他,对么,是这样么……”我死死地抓紧他的手,却感觉到越来越冰凉,仿若冰雪从我的指尖中流逝那样,脆弱而痛楚。他望着我,目中带着心疼与不舍。“茉儿,替我……照顾好秋儿。”

我偏过头,任泪水滑落,仍然倔强道,“我不,我不。”

杨姜抓住我的手,突然道,“傻丫头,你还……还记得……你初到苏府时么……”

我泣声道,“我记得,我记得。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仰起头,似要窒息般难受。杨姜笑了,他突然扳过我的脸,盯着我,“茉丫头,你不是这样的……你率真,单纯……那才是真正的你。只是,谁才能……找回那个你……”他望着我,轻抚我脸颊上的伤痕,疼惜道,“茉丫头,傻瓜,傻瓜。”

那一瞬,我的泪滴到他的手上,灼热。杨姜,我突然明白了,明白了。可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不值得,不值得。我紧紧地抱住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我诅咒自己,夏茉儿,你该死,你让多少人为你伤心了?你伤了多少人?杨姜温柔地拭去我脸上的泪水。我抓住他的手,贴在脸上,痛哭道,“杨姜,对不起,对不起。”他笑了,虚弱地闭上眼,轻声呢喃,“茉儿,我不后悔,不后悔……”他突然睁开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光彩,他盯着我,一字一句道,“我不后悔。”他的手缓缓地滑落,不舍地闭上眼,走了……

我把脸贴在他的脸上,任泪水洗净了那片苍白。我嘶声道,“杨姜,混蛋,你混蛋……你回来,你回来……求你回来……”我的声音凄厉,在空气中渲染开来,仿若摔碎的陶瓷般,尖锐,疼痛,却苍白得无力。我伤了他,我伤了他。我恨自己,恨得滴血,我突然捡起旁边的匕首,狠狠地一刀插在腿上,鲜血冒了出来,却不觉疼痛。我握紧了拳头,恨不得把他揉碎。杨姜,我恨你,恨你,傻瓜,你这个傻瓜。

我仰起头,嘶声哀嚎,满腔的愤怒令我难受得似要爆裂。我痛恨我自己,为何我总是伤害他们?为何总是他们挡在我的面前?我不想这样,不想这样。我闭上眼,心底一片苍凉,自责得要死。那一刻,我突然想起了我初进苏府时他的模样,有些傻傻的,见到我会紧张,说不出话来……

良久,我抱住头,突然扇了自己一耳光。狠狠地揪住头发,一脸悲怆苦楚。杨姜,对不起,对不起。我抱住他,瞳孔涣散,神志不清地喃喃低语,“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天地间,充斥着浓郁的悲怆,空气似乎已在那一瞬凝结。一个人默默地走到我的身后,他一身漆黑,那张绝美的容颜上闪动着淡淡的哀伤。他望着我,眸子里一片黯然。良久,他静静地蹲来,伸手放在我的肩上,柔声道,“茉儿。”他的声音温暖,苦涩。他的手坚定,带着莫名的疼惜。我偏过头,痴傻地望着他,眸子里一片伤痛苦楚。我的泪落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

无倾温柔地拭去我脸颊的泪水,轻声道,“他会明白的。”

我闭上眼,摇头,“我是罪人,我是罪人。”

无倾低下头,眼底滑过了一抹忧伤。良久,他突然柔声道,“茉儿,爱上了,就不曾后悔过,哪怕付出生命,也不后悔。”他望着我,眼神灼热,带着异样的坚定与决裂。

我低下头,凝视杨姜苍白的容颜。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他为我打理凤仪楼的尽心尽力。可杨姜,你好傻,真的好傻,你为何不说,为何沉默?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忽略了你默默守护背后的感受。可我不希望这样,不希望。

夜,寂静。

烛火虚弱地跳动着,充斥着悲切。我与秋儿静静地站在大厅,白慧默默地跪在地上,守灵。我望着她的背影,鼻子一酸,落下泪来。白慧,她是坚韧的,从她知道杨姜出事,下葬,直到守灵,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我明白她,明白她心底的苦。可我……我咬住唇,紧紧地抓住秋儿,秋儿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仰起头,望着我,那双晶亮的大眼里充满了疑惑。他的眼神令我揪心,令我难受。我偏过头,已是泪流满面。直到现在我都还不敢相信杨姜真的就死了,真的已经死了,在两天前我们还谈天说地,可他真的就不在了。

秋儿仰起头,望着我,突然伸出他的小手要替我擦泪。他竟嚷嚷道,“不哭……不哭……”他突然挣扎,从我的手中挣月兑,歪歪斜斜地向白慧走去。他抱住白慧的胳膊,“娘娘……爹爹……爹爹呢……”

白慧沉默了阵,柔声道,“爹爹走了。”

秋儿眨巴着眼睛,左右张望了几眼,突然望着前面的花圈,向那花圈爬了去。他围着花圈转了几圈,一把推开它,嚷嚷着,“爹爹……娘娘……爹爹在哪里?”白慧垂下眼睑,不语。秋儿见她不说话,径自寻找。良久,整个大厅的花圈,香烛之类的祭祀物都被他翻遍了,凌乱。他突然望着我,向我走来,抱住我的腿,恰巧碰到了我腿上的伤,我咬了咬牙,痛得冷汗淋漓。他拉着我的衣袖,摇晃着,“爹爹……爹爹去了哪里?”我的心口一堵,再也说不出话来。他突然又向门后走去,兴奋道,“爹爹……”他一把拉开门。静了,寂静,我仿佛听到了某种东西正在碎裂。良久,他突然哭了,大哭。他跌坐在地上,“爹爹死了,爹爹死了。”我与白慧同时一惊,都望着他。他是明白的,他懂,可他还是个孩子……我捂住嘴,狼狈地逃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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