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女枭 《一代女枭Ⅱ》一,破茧重生1

作者 : 十三儿

秦府,清秋阁。

我躺在床上,昏迷了三天。当我醒来时,已是入夜时分。我睁开眼,这是我熟悉的地方,我又回来了么?我想爬起来,却无能为力,背部的伤口隐隐作痛,浑身酸软得犹如一摊烂泥。我突然又想起了秦祭的脸孔,是他救的我么?

我颓败地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秦颂的身影。我的手动了动,四处模索,嘶哑地呼喊,“秦颂,秦颂……”我的泪流了出来,喉咙里发出沙沙的声音。

突然,旁边的婉儿被我惊醒了,她轻声道,“大少女乃女乃,您醒了么?”我双目紧闭,故作睡着的样子,婉儿叹了口气,喃喃道,“大少爷,您怎么狠得下心……丢下大少女乃女乃就这么走了……”小声地抽泣。

我不动声色地把眼泪往肚里吞,任心底的脆弱完全坍塌,将我彻底埋葬。只愿那道伤口永久都不要复原,哪怕化脓溃烂,裂伤。眼泪流完了就好,痛得麻木了更好。

半个月后,我的身子渐渐恢复过来。嗓子时好时坏,偶尔能勉强吐出一两个字。这半个月以来,我从未笑过。整天不是呆呆的,就是傻傻的,整个人仿若木头般没有一丝生气。生活对我来说,已失去了任何意义。

秦颂,你好狠,你竟忍心把我的微笑与勇气……给带走了。

自从小凝自尽,秦殃出家,三太太疯癫,秦颂死后。这秦府看起来异常萧瑟。大太太因承受不住秦颂的离去而大病一场。整天缠绵病榻,气若游丝。这秦府就要垮了,快了,就快了。

这日,我木讷地坐在树下的石凳上,缓慢地摆开棋子,喃喃嘶哑道,“秦颂,我还要与你大战一回。我保证,这次我绝不悔棋。”我呆呆地望着棋子。良久,我恍惚地走出了一步棋。我望着那颗棋子,喃喃道,“秦颂,你会走哪步棋呢?走兵么?不对,你似乎喜欢走车。”我把黑色的车推了出去,又缩回手,摇摇头,“不对,不是这样的。”我左思右想,出神地望着手中的车。

我突然闭上眼,任微风吹拂着我的发丝,任它把我的思绪带回到过去。我记得,他第一次教我下象棋时,笑着说,就算我舍三颗棋你也赢不了我。那时,他的笑容淡然,却无比自信;我记得,他假好心地提醒我,茉儿,小心你的将军。那时,他的笑容狡黠,却宠溺;我记得,当我恼羞成怒时,他挑衅我,有种你放马过来。那时,他的笑容温柔,却还带着点点调皮;我还记得,他对秦祭说,不准伤害她。声音很轻,却寒冷;我还记得……

我睁开眼,将眼角的泪拭去。可不管我怎么拭擦,我的双眼依旧模糊。乱了,全乱了。该谁走棋了?秦颂,该你走了么?不对,该我走。我拿着兵,举棋不定,该走哪里呢?这里?不,等会儿你定要吃我,这里?不,这是你设下的圈套,我才没这么蠢呢,这里……

婉儿在一旁看着我,轻声道,“大少女乃女乃,您从早上一直坐到现在都没吃过东西,您歇会儿罢,吃点东西再接着下好么?”我摆了摆手,把食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打扰。婉儿咬了咬唇,突然伸手把我的棋子打乱了。她泣声道,“大少女乃女乃,您这又何苦?大少爷已经不在了。他已经走了,都走了。”

我呆了呆,恍惚地站起身,望着对面的空位,喃喃道,“秦颂,呀,你生气了,都怪这丫头,她打扰到你了么?你别气,我赶她走,我赶她走……”

婉儿跪了下去,抱住我的腿,凄凉道,“大少女乃女乃,您别这样,大少爷会心疼的,他不希望您这样。”

我怔怔地望着她。突然仰起头,幽幽地叹了口气,嘶哑道,“我累了。”说着便向屋里走去。婉儿默默地望着我孱弱的背影,无奈地叹息。

在我回秦府的这段时间内,我都没有见过秦祭。这日,苏府突然来了贵客,那贵客指名要见苏夫人。老夫人淡淡道,“该来的始终躲不了。”

苏夫人叹了口气,“想必是为茉丫头罢。”

老夫人幽幽道,“当初我们确实太自私了些。”

苏夫人偏过头,说不出话来。心道,如果当初是自己的孩子嫁入秦府……

秦祭一见到苏夫人就开门见山道,“晚辈不请自来,还请夫人见谅。只是,这其中的原因……”一脸淡然。

苏夫人平静道,“我家茉儿……不知二少爷来苏府所为何事?”一脸小心谨慎。

秦祭眯起眼,不动声色道,“大嫂现在情绪低落得很,恐怕也只有你们能安慰她了。”

苏夫人急道,“茉丫头她……”

秦祭淡淡道,“我来贵府只有一个目的,只希望你们能开导她。”顿了顿又道,“我的要求似乎一点都不过分,你们欠她的也不少。”苏夫人的脸红了红,当下已明白这秦府定然已知其中的蹊跷了。恭敬道,“二少爷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确实对不住茉丫头,这是应该的。”

秦祭突然从怀中模出一快玉佩,正色道,“还请夫人亲自跑一趟。你拿这块玉佩到汇宝钱庄去取十万两银票。”

苏夫人接过玉佩,不解道,“二少爷的意思是……”

秦祭道,“你把这十万两银票用你们的名义拿给她,别把我透露出来,这是大哥的意思。”苏夫人有些犯糊涂,秦祭又道,“大哥虽已去了,但他却把后路给大嫂安排好了。他知道大嫂是不会要他的钱的,故才吩咐我以你们的名义……”

苏夫人忧虑道,“可我朝是有规定的。已嫁女子若丧夫,那她就得守一辈子的寡,茉丫头怎能离得了秦府?”

秦祭淡淡道,“若秦府把她赶出来呢?”

苏夫人激动道,“谢二少爷体恤。”

秦祭抿着唇,不说话了,眼神闪烁。心道,茉儿,大哥是不会让你为他守一辈子的,只有把你赶出来,你才能自由。你需要的不是一个逝去的人,需要的是活下去,靠自己活下去。

在秦颂逝去的一个月后,我的嗓子才逐渐恢复过来,已能小声地说话了。我是明白宣寅王朝是有守寡这一门规定的,也心甘情愿地为秦颂守一辈子。哪怕就这样虚度一生,已足够了。

这日,秦祭突然与秦老爷相商。他正色道,“大哥希望大嫂能得到自由。”

秦老爷道,“果真是颂儿的意思么?”

秦祭点了点头,“这事还是由您来办罢。”

秦老爷面露难色,唏嘘道,“她好歹也是苏府的千金,倘若赶出家门,岂不遭人说闲话?”

秦祭淡淡道,“她不是苏茉儿。”

秦老爷一惊,“不是?”

秦祭点了点头,“到时您在她的身份上做文章就是。”

秦老爷喃喃道,“这媳妇我是认了的。不过,若真是颂儿的意思,我也不为难。只是,我这张老脸……叫我如何开口?”

秦祭淡笑道,“这事交给大太太就是了。”

秦老爷只得无奈苦笑。而当大太太知晓我的身份时又惊又怒,她悲声道,“这该死的妖精,都是她害死颂儿的。”我万万没想到大太太来清秋阁了。她颤巍巍地走到我面前,突然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凄声道,“死丫头,若不是你,颂儿他就不会……他就不会这么快就走了。”掩面抽泣。我怔怔地望着她,说不出话来。良久,大太太恨声道,“你走,你走罢。”

我一惊,慌道,“您要赶我走么?”

大太太冷漠地望着我,“你既然不是苏府的千金,还有何资格留在秦府?”

我怔怔地跪了下去,流泪道,“可我……可我是秦颂的妻子,我是他的妻子……”

大太太偏过头,愤声道,“颂儿没有你这样的妻,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媳妇,你还不配。”

我哭道,“我是他唯一的妻。此生,我要守在这里,守着他……”

大太太回过头,指着我质问道,“你配么?若你爱他,为何屡次伤他?若你爱他,为何总是他挡在你的前面?若你爱他,为何总是任性地对待他?你说,你配做一个妻子么?你有替他想过么?没有,没有。只有当他危险的时候你才开始着急。平时呢?平时你怎么就不能好好地呵护他?”她一脸怨恨地盯着我,已是泪流满面。

我爬过去抱住她的腿,凄声道,“娘亲,对不起,对不起。我从没替你想过。他是你的儿子,可我总是欺负他。我错了,对不起,我很坏,真的很坏。可是,娘亲,秦颂是我夫君,我唯一挚爱的丈夫。求你不要赶我走。我要守着他,我要守着他……”大太太偏过脸,手颤抖。我死死地抱住她的腿,像无助的孩子般脆弱。我懦弱地哀求道,“娘亲,求你,求你让我守着他。在这世上,我没有一个亲人,秦颂是我唯一的亲人。娘亲,不管你认也好,不认也好,你是秦颂的母亲,也就是我的母亲。秦颂虽然不在了,但我可以替他叫你,替他照顾你。求你不要赶我走,求你,求你了……”

我仰起头痴痴地望着她。那发自肺腑的言语狠狠地撞击在她的心坎上,痛得无能为力。她呆呆地望着我那张苍白脆弱的容颜,突然弯下腰抱住我的头,泣声道,“傻孩子,颂儿已经不在了,你守着他有何意义。”

我倔强道,“他的心还在这里……”

大太太悲伤道,“傻丫头,你难道真要替他守一生么?你还这么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得很。不值得,不值得。”

我摇头,固执道,“值得,只要是为秦颂,一切都值得。”

大太太流泪道,“傻丫头,你走罢,你走罢。若颂儿知道你替他守一辈子,他会不安,会责怪我的。”我依旧固执,大太太继续道,“若你真有心认我这个娘亲,那就时常回来看我,陪我罢。”

我抬头,望着她,心中一片温暖,“娘亲……”这声娘亲叫得大太太揪心,令她心酸苦涩。她痴痴地望着我,“傻孩子。”我们相拥而泣。秦颂,你看到了么?你愧疚么?你怎能,怎能让我们为你伤心?

第二日,清晨,我离开了秦府,离开了清秋阁。从此,清秋阁被封锁起来。那个忧伤而惆怅的故事已被封锁。故事中的主人已经走了,他们已经走出了那段记忆。从今天开始,那只是段记忆。秦颂,从今往后,你将活在我的记忆里;秦颂,从今往后,我会好好地活下去。为了你,我会倔强地活下去;秦颂,我会时常想起你。在我孤独的时候,我会想起你,想起你的温柔,你的微笑,你的爱怜;秦颂,不管将来如何,来生,我定要与你结为夫妻,结发夫妻……

天空格外阴沉,下着绵绵细雨。我什么都没有带,只带了一把木梳。那木梳本是鸳鸯梳,还有一把被我遗留在了清秋阁里。它属于秦颂,只属于他。我痴痴地望着木梳。那木梳上仿佛还残留着秦颂指尖上最后的温柔,他最后一次给我梳头时的温柔。我把它别在发髻上,默默地抬起头,仰望。

我怔怔地望着那片绵绵细雨。突然伸手接住它们,笑了,带着一抹萧瑟与凄凉。秦颂,你看,这天也在留我,它舍不得我走。秦颂,这雨是你么?是你在挽留我么?我回过头,最后看了一眼这里。我告诉自己,夏茉儿,从此,你不再是秦府的大少女乃女乃。你也不是苏小姐。你就是你,夏茉儿,一个无依无靠的孤苦女子。

清秋阁,秦颂,我走了。我会好好的,我保证,我会好好地活着……秦颂,你放心,只要能活着,我绝不轻言放弃,绝不。我转身,消失了,消失在秦府沉重庄严的大门外。就在我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一道淡淡的目光锁住了我纤弱的背影,带着复杂的欣喜,和淡淡的哀伤。秦祭痴痴地望着我离去的背影,轻声呢喃,“茉儿,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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