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天下 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谁才是后宫之主?

作者 : 陌上红颜

郑太医摇了摇头:“虽是伤风,但拖延时间长,又未好好休养,这拖延了几日反而愈发严重。微臣先给夫人开个药方,届时派宫女去取了药,每日按时服药。这时节气候变得快,尽量少走动,以免又病情加重……”

贤夫人听了这话,自是应了下来。郑太医开了药方,便交给云棠宫的太监去取。又说了些注意的话,便告辞而去。

这夏日天热,此刻虽是歇了小半刻,然而刚从御花园走过来的众人都是面色红润。然而叶曼见贤夫人走了这一刻,脸上仍是惨白,却是一点血色都无,便劝道:“即使郑太医都如此说,那么你便不要走动为好。不如你先歇息,有什么话,尽可等你病好后再说。”

“这有什么打紧?臣妾并非是娇贵的人儿,歇息一会儿便不碍事了……”贤夫人被宫女扶坐在榻上,轻轻叹了口气。“这段日子,宫人各宫都不怎么走动。云棠宫中好久没有客人。皇后娘娘却是来得正好,臣妾这宫中寂寞太久,真想有个人说说话儿。皇后娘娘若不嫌弃,只当是陪陪臣妾吧。”

叶曼听她说话间甚是恳切,便在玉绣的搀扶下坐在了殿中的一方绣榻上。贤夫人见殿中宫人甚多,由不得一一打发了出去。又派几个贴身宫女斟了茶来,方才缓缓开口:“当日皇后娘娘主持大局时,后宫中算是风平浪静。如今,却是另一番光景……”

叶曼见她神色黯然,面上似有自嘲之色,显然亦是在为周绵绵一事不忿。她沉默地笑了笑,揭开茶盏的杯盖,正要喝下半口,然而轻微一嗅,却是察觉出一股异样。

“这茶叶……”她微皱了眉头,将那茶盏托在手上,细细地向那碧色的茶水凝视了一番。“按照份位,贤夫人此处的茶叶,应是供应上好的贡茶。而次茶的成色,却显是差了许多……”

“皇后娘娘请担待,臣妾并非是有意用劣茶款待娘娘。而是这茶,却是臣妾此处能够找得出最好的茶叶。”贤夫人略微有些尴尬,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不健康的红潮。她用手帕子捂着嘴,有些痛苦地低咳了一声,方才道:“皇后娘娘不在,宫中各宫事物都由左昭仪主持。因说为了节省开支,充盈国库,是以将众后宫妃嫔的待遇都减半。而一应的器具和物品都降低了几个档次。臣妾此处的,还算是好的……”

“节省开支,充盈国库?”叶曼微微一怔。“这主意是她想出来的?还是皇上提出来的?”

“自然是她提出来讨好皇上的……”贤夫人嘴角噙着一丝微笑。“各宫的份例都减半了,倒是唯独长庆宫却是比起往日,各种赏赐更多了。后宫的开支倒是减省了一半,然而却并未充盈国库,倒是都入了长庆宫的小金库。”

贤夫人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掩饰不了语气中的淡淡嘲讽。

“如此说来,俭省了后宫诸宫,不是为了国库,倒是为了敛财?此事皇上可知道吗?”。玉绣是叶曼的贴身宫人,一直站在叶曼身后伺候着。她原本对周绵绵有着诸多不满的玉绣,听到此处,却是再也忍不住。

叶曼却苦笑着摇了摇头。李世的性子,她岂是不知的?“皇上不管政事,也从不喜欢管后宫之事,况且,就算他知道,他也不在意。为了博美人一笑,他却是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贤夫人淡然一笑:“还是皇后娘娘知道皇上的性子。皇上宠一个人时,恨不能穷尽天下之物都给她。遑论我们的死活?”她轻叹了口气,目光黯然。“臣妾自进宫之后,早已没有任何期盼,只希望能够在这里平安地生活。只是如今,实现这点小愿望也是如此艰难……有这位不省事的左昭仪在此,以后想过些平静的生活,却是难了……”

她说完这么一席话,轻皱起了眉头,喘了口气。

“夫人何出此言?虽是短了俸禄,但无论如何,夫人的份位在此,周绵绵她也不敢太过分。”叶曼看她似是体力不支的样子,只得尽心宽慰。

“皇后娘娘错了。”贤夫人摇了摇头。“皇后娘娘主持后宫,诸位姐妹即使没有皇上的恩宠,至少还能平静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可左昭仪却是那我们每一个当眼中钉,肉中刺。她在一日,我们须得提心吊胆一日地过日子。皇后娘娘还记得彩莹姑娘吗?”。

“彩莹?”突然听到这个名字,叶曼有些错愕。脑海中便映出一个年轻俏丽的倔强人影来。“淑夫人的妹妹,本宫曾给了她一个封号,赐住在红福宫。自从她姐姐死后,她精神便不太正常了,本宫许久都未见过她……贤夫人如何突然提起她?”

“皇后娘娘想必还不知道吧?”贤夫人看着叶曼,嘴角浮起一丝苍白的笑。“她死了……”

叶曼一时间并未反应过来。又听贤夫人道:“皇后娘娘被她骗了。”她深深吸了口气,才缓缓道:“……彩莹她并没有疯,只是一直在装疯。不过她终是还是死在了周绵绵手里。”

叶曼听得一头雾水,怔了怔方才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后娘娘别急,且听臣妾慢慢讲来。”贤夫人用手绢拭了拭额,喝了口茶水,轻叹了口气。“因着淑夫人的死,彩莹一直迁怒着皇后娘娘……”

“不仅仅是因为淑夫人。”叶曼放下了茶盏。“其实彩莹一直想成为皇上的妃嫔,只是那时皇上因着我,并没有同意。是以彩莹才因此恨本宫……”

“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贤夫人似有所悟,随即缓缓道:“不过无论怎样,皇后娘娘一直是她心中最怨恨的人。她之所以装疯,也不过是为了留在宫中,伺机报复娘娘。只是却没想到,她还未来得及动手,皇后娘娘就已和皇上决裂,离开了京城。”

叶曼轻吐了一口气,皱眉道:“那么后来呢?她到底做了什么?又如何会……会死呢?”

“皇后娘娘知道吗?将周绵绵送进宫来便是她的主意。她和金才人私底下交好。金才人本自用着她的方法,也颇得了几日圣恩。只是皇上腻烦太快,为了挽回皇上的心,彩莹便给她出了这么个主意。”贤夫人轻咳了一声,用手绢捂住了自己的唇。

“既是这样,周绵绵应是对她感激才是,她又如何导致送命呢?”

“谁知道呢?”贤夫人却也是一副颇为费解的样子。“宫中众说纷纭,有说她是自杀死的。有说她说话冲撞了左昭仪。也有人说,是她知道了左昭仪的秘密,自以为是把柄,威胁了左昭仪,是以被左昭仪下了毒手……”

“她是如何死的?”

“上个月的一个晚上,死在了红福宫院子里的水池中。次日早晨才被红福宫的宫女发现,即刻去了长庆宫向左昭仪禀报。只是死了一个年久无人关照的疯婆子,宫中倒也没有多少影响。皇上或许都不知道,反正后来将她收敛了事,此事便就如此过去了。”

贤夫人说得倒是平淡,叶曼却是越听,心中疑云越重。她因可怜彩莹一个疯女,方才将她收留在宫中。如今却听贤夫人说她不过是装疯,还设计引了周绵绵入宫。而正以为她会翻起多大风浪时,却又听贤夫人说,她不明不白便死在了宫中。

这几个月她不在京城,却不料竟发生这种让匪夷所思的事,便如天方夜谭般,叫她半日难以消化。“那么以贤夫人来看,这彩莹到底是因何而死的呢?”

“臣妾不知道。只是臣妾听闻,彩莹死之前那夜,的确是去过长庆宫。”贤夫人想了想,又补充道:“彩莹死的那日,也见过金才人。只是金才人在长庆宫那位得宠之后,就极少在宫中见到她。臣妾去瞧过她一回,她都闭门不见。可谓足不出户。长庆宫那位虽是并未给她优待,但平日里却难得的,也并没有为难她。”

“听你如此说,这件事除了死去的彩莹,便有可能只有周绵绵或者金才人知道?”叶曼沉吟了片刻,将贤夫人所说从前到后细细地想了回,然而却仍是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今日臣妾将心中的事情全告诉了娘娘,这心中却是轻快了许多。这几个月以来,臣妾和众姐妹只企盼娘娘能够早日回宫,主持大局。如今既娘娘已回宫了,如今这后宫之中的事务应当由娘娘来做主才是。”贤夫人对叶曼道。

说了这么多,她最后这句话才是她心中所想所愿。

贤夫人只尽力将自己所知的告诉了她,然而这些疑团却是叶曼所不解的。周绵绵因着李世的宠爱统领后宫,此刻她回来,已成为周绵绵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为了这个统领后宫的名分,二人迟早会有一番接触。

且不论贤夫人及后宫众妃嫔对她的企望,单是她自己,身为皇后,若是治理后宫的权力旁落,被周绵绵架空,那么从此就休想再有出头之日了。

从云棠宫回来,想着贤夫人的话,叶曼心中便甚是沉重。她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周绵绵呼风唤雨,当仁不让成为后宫之主。如今她虽是回来,周绵绵却气焰嚣张。要在这种情况下,重拾她皇后的威严,却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只是她知道,她决不能畏惧。她已输了李世的宠爱,若再失了皇后的权力,那么她这个南唐的皇后,便只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若到了那时候,别说能否帮得上父亲镇关王,单说能在宫中保存自己,已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接下来几日,周绵绵倒是并没有再上门来找她的麻烦。而李世除了偶尔来看一回皇长子,其余的时辰从不踏足入凤藻宫一步。而即便是来看皇长子,他也只去偏殿,很少会去叶曼的鸾凤殿。叶曼每日里盘点着宫中的大小事务,因她刚回宫便被幽禁三日,宫中的事务她暂时也并未插手。然她却也气定神闲,并不急着出击。

这日她便如往常一样,用过早膳便去了偏殿看望皇长子。如今皇长子李辰已是半岁大了,虽是小小的人儿,然已颇具俊秀的眉眼,肤色白净,双眸清澈,却是综合了李世和赵合宜的优点。如今这小人儿的偏殿,却是凤藻宫中最热闹的去处。

李辰不仅已开始蹒跚学步,嘴中已会含糊地说出几个音节。叶曼瞧着却是眼馋,这几日只教着他叫母后。然而李辰终究太小,只见到叶曼咿呀咿呀地叫,仍是极喜欢用小手去抓她身上的各种饰物。每番却是将叶曼逗得展演而笑,心中的抑郁却早是消逝了大半。

“辰儿乖,这大热的天,还穿这么多?”叶曼见他身着一个缎面的中衣,被抱在怀里,额上沁出微微的汗水,便想替他月兑下一件来。

女乃妈却忙是笑着解释道:“皇后娘娘放心,皇长子年纪小,这点热不算什么。若是月兑了衣服,这刚刚出了汗,又冷着了,却是会伤风的。”

“瞧本宫这也是急了,关心则乱。女乃娘带的孩子多,有经验……原来是这么个道理。”叶曼颇有所悟地道。

二人却是正说着,却被一个急促的声音给打断。

“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突然一个宫女从殿外跑进来,形色慌张。

叶曼瞧得这宫女略有几分面熟,然而却似乎又并非是自己宫中的,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将李辰递给女乃妈,道:“你是哪个宫的人?发生了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的?”

“回娘娘,奴婢是安秀仪棠茗宫的宫女。奴婢家主子安秀仪去长庆宫给左昭仪请安时,因说错了话,惹得左昭仪大怒。左昭仪下令杖责安秀仪,以儆效尤,如今正准备施杖刑。我们家主子此前说过,若是出了什么事,让奴婢赶紧来皇后娘娘这里求救,是以奴婢第一时间便赶来凤藻宫,还请皇后娘娘千万救救奴婢的主子……”

“安意?”叶曼听得心头一跳。安意触怒周绵绵,这却是之前安意已和她商量好的事情,但她却未料到,这造成的后果竟然是杖刑如此严重。想到安意月复中胎儿,叶曼不由失色,来不及细想,忙是道:“你先回去,尽量护着你们家,拖延着时间,本宫马上就到”

那宫女听了,忙是慌慌张张地去了。

叶曼也来不及更衣,带了几名贴身的太监和宫女,便向长庆宫赶去。

凤藻宫距离长庆宫并不是很远。叶曼的步辇虽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然而还未进宫门,却仍是听到阵阵凄厉的惨叫声。叶曼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心中不由揪紧。

长庆宫独有的那高高的露台上,此刻满是宫女和太监。一排长条大凳摆在那里,叶曼还未踏上台阶,便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庄夫人在此,生病抱恙的贤夫人也在此,陈光遒在此,孙光训也在此。

另一些相对份位颇高的衣着各色的妃嫔站在两侧。在露台最显眼的地方,安意被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看押着,跪在地上。

看到安意并未开始用刑,叶曼方才松了口气。按在长登上用刑的是两个宫女。看安意脸上痛苦的表情,想来这被打的宫女正是她宫中的贴身宫人。

叶曼定了定心神,快步向露台上走了上去。

她每走一步,便听到有凄惨的叫声传来。随着到露台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听到周绵绵娇柔的声音:“虽说,忠心为主是一件好事,但良禽择木而栖,即便是忠心,也要先看看是怎样的主子。你们主子自己犯了错,你们何苦来给她垫背?即便是你们被打完,杖刑她还是要受的,该少的一分都不能少……”

说话间,她将头微微一侧,旁边看押着安意的那两个太监,将安意拉扯到一张大凳之前。

“把她按上去,跟她的那些奴才一起打好叫他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周绵绵仍是语气轻柔地道。倒像是她这道命令不像是惩罚人,倒像是柔声细语跟人闲话家常。

眼看着那板子即将要打下去,叶曼却已是赶到。只听一声厉喝道:“住手”

那将板子高高扬起,正准备重重落下的太监一惊,抬起头来看到叶曼,下意识地缩回了手去。周绵绵抬起头,看到叶曼的身影,眼神微微一冷,随即却是甜甜一笑。

“原来是皇后娘娘驾到。今儿个皇后娘娘来得可真是及时。”她莲步轻移,目光在叶曼脸上扫过,却是傲慢不羁。“不过皇后娘娘却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这后宫之中素来由本宫做主,而此刻又是身在我长庆宫,皇后娘娘实在不该多管闲事。”

言罢,她只抬了抬眼睛。“继续给我打”

那两个太监是周绵绵的手下,听得这个命令,虽是迟疑了一下,然还是挥起了板子。然而他们才将板子挥起来,却只觉手腕一痛。再看时,却见手腕上的板子已被叶曼夺了去,劈手扔在了地上。

叶曼却是爽利。昔日的兰太妃权势滔天,妙夫人嚣张跋扈,她也曾在她们手下救人。那时虽是她仗着皇帝的宠爱,然而所对的对手却是长辈。如今她虽是没有李世的宠爱在身,然而以皇后之尊,面对一个左昭仪,此番作为,却完全是理所当然,此举毫无压力。

她虽是略懂些拳脚,然而宫中的健壮太监并虽是也颇有几分力气,但毕竟都是没有习过武的,轻易被她夺了板子,不由得都吃了一惊。因着她皇后的身份,也不敢反抗,只将眼神都瞧向周绵绵,却是不敢上前去。

周绵绵虽是对叶曼略有耳闻,但只知她出身显赫,为镇关王之女,却从不知道她竟还有这一手,不由惊了一惊。然而瞬间回过神来,却是蓦地冷笑。

“皇后娘娘此举,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本宫教训一两个宫女,皇后也要插手吗?”。

叶曼将夺过来的板子仍在地上,拍了拍手,径自上前将安意扶起来。又将另外两名挨打的宫女也扶了起来。“本宫只是想告诉你,谁才是后宫之主。”

她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笑容。“还有,你打的这位,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从本宫宫里出去的宫女,而现在是有份位,且怀了皇上骨肉的安秀仪”

“安秀仪,不过是个秀仪而已,本宫随时可以废了她。”周绵绵闻言,只不屑一顾。“至于谁才是后宫之主,本宫用行动可以告诉你来人”

她厉声冷喝,却全然不见之前悠然淡定的模样。

叶曼也知自己此举已是激怒了她,听她唤人,只以目光示意左右。跟随她前来的几个太监宫女们便将安意和几位挨打的宫女扶到了一边。

周绵绵这一声喝令,便有十余名太监从旁走了过来。周绵绵扫视着这群太监,吩咐道:“你们既为本宫宫中的奴才,当遵从本宫的命令。今日若本宫没有教训这几个奴才,本宫必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们听好了,只管按照本宫的命令执行,若是没让本宫满意,本宫就要你们的命”她只扔下这么一句硬邦邦的话。

那些太监们面面相觑,面上俱是阴晴不定。他们在长庆宫伺候这位左昭仪已久,自是知道她的脾气。然而这对面的另一位,他们自忖也是惹不起。

虽是如今镇关王失势,然而余威还在。而这位皇后娘娘,自进宫之后,人人也知道她并非软柿子,也是不好惹的。此刻他们得了这个命令,却实在是为难。

周绵绵平日里下达了命令,这些奴才们无一不遵从。然而今日下了命令,却见太监们只是面露难色,却并不行动,她不由怒极。“一群废物平日里本宫给你们赏赐,这到了用得着你们,需要你们做事的时候,你们倒是一群懦夫好,你们都不来,那么本宫就亲自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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