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芹列传 第一章 引子:自古红颜多招祸(2)

作者 : 沧浪水

孔宁和仪行父逃至楚国,如狂犬四吠,乱咬一通,向楚庄王摇唇鼓舌,黑白颠倒地造谣,硬说夏徵舒是乱臣贼子,弑杀陈灵公自代,实属坏礼乱常,天花板理国法皆不容的逆臣,乞求派兵诛夏徵舒,平陈国内乱。楚庄王听了他俩人一番狺狺之言,内心欣喜,而面现愤愤然之色,决定不失时机地发兵讨伐夏徵舒。楚国出兵的理由,看来很正当又是一个能博得天下人心的义举。因为在帝王的法典里,弑君弑父者,实为十恶不赦的贰臣逆子,天下理应共诛之,格杀无论。所以自入春秋之世,几个强大的诸侯国,如晋、楚、秦,常常假借维护纲常礼教行义天下的名义,出兵平定小国的内乱,诛杀贰臣逆子,并灭其国。但是,数百年春秋的乱世,弑君三十六,奔走逃命而不得保其国者,不知其数,却不见一个真正的仁义之国的国君,真心实意而不怀二心地帮助平乱,无不附带着或称臣或割地的苛刻条件。楚庄王此次乘机出兵荒马乱,当然也是心怀鬼胎的,可一举而三得。其父楚穆王是弑其祖父楚成王而篡位的。楚穆王十分残忍,当兵围楚成王宫廷时,楚成王想吃最后一次熊掌而死都被拒绝,迫其上吊自杀。因此,其父楚穆王才是真正的贰臣逆子,可没有哪一个国家来平乱诛贼。楚穆王篡位十余年,一病而亡,由楚庄王继位。楚庄王作为逆臣贼子之子,总是受着不名誉的阴影的笼罩,因此可藉此次平息陈国内乱诛戮乱臣而行义天下,洗刷不光彩的形象。其二,假借行讨贼的正当理由,平陈国之乱而灭陈国,拓展楚国的疆域。其三,也是他急于发兵的主要的内在因素。楚庄王同样是个**不禁的君王,继位三年,不理政事,左抱郑国之姬,右拥越国之女,坐在钟鼓之间,日夜饮酒yin乐不止,而且号令国中:“有敢谏者无赦!”

可是,任何一国朝廷,都有一批耿直正派忠良死节之臣,所以虽有死禁,依然有谏阻。大夫伍举来到楚庄王面前,不是直谏阻他yin乐,而是策略地问道:“大王,世有一种鸟,三年不飞不鸣,是何鸟呀?”显然,这是暗指楚庄王继位三年不理政事而设的隐喻。楚庄王答道:“三年不飞,飞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则惊人。”看来,楚庄王还想做个一鸣惊人的国君。因此,伍举大夫边退边说:“臣知之矣。”伍举大夫“知”错了。自伍举大夫隐谏后,楚庄王非但不改恶习,反而越发**。大夫苏从见楚庄王荒yin日甚一日,冒死直谏。楚庄王铁着脸,喝问苏从:“你没有听到寡人有禁令吗?”苏从冷静从容地回答说:“杀身以使君王明治国之理,正是为人臣的愿望啊!”据说,楚庄王感悟苏从这句赤胆忠心之言,从此罢yin乐而听政。在此前,已被他因谏阻诛杀几百人。其实,楚庄王只是表面上罢yin乐,骨子里的yin根粗壮着哩!他早就风闻夏姬是名播天下的美人,只恨无缘结纳,此次真乃天赐良机,正可以攫为己有,也做个象陈灵公那样的享誉四海的**君王。所以,他一听孔宁、仪行父的乞求,正中下怀,喜出望外,马上发兵,并亲自率领包括他国诸侯军队在内的多国部队,向小小的陈国疾奔竞驰,席卷而去。

陈国是个巴掌块大的小国,又逢内乱,夏徵舒还未稳定政局,自然力不敌强大的楚国,何况楚庄王带领的又是多国的大部队,把陈国围个不泄不通。大军压境,兵临城下,陈国的军民一片惶恐,四散逃亡,唯夏徵舒没有外逃,打算一死殉国。多国部队潮水般涌入陈国,冲进了都城的城门。楚庄王假惺惺地安抚陈国的军民说:“你们不要惊慌失措,寡人此来惟有诛戮乱臣贼子夏徵舒而己。”夏徵舒闻言,为国人免遭战争带来的杀身亡家之殃,挺身而出,束手就擒,义而就戮。

(美人战争图之一,采自网络)

按说,打着诛暴平乱匡扶正义的旗号而来的楚庄王,目的达到了,理应撤兵。可是,楚庄王杀了夏徵舒,仍旧陈兵不去,醉翁之意明眼人一看就心知肚明,那就是灭陈而为楚国的封疆。群臣见楚庄王欲占陈国为己有,欣喜雀跃,纷纷相贺,颂其开疆拓土的不世功勋。独有一人不贺。他叫名申叔时,又号申公巫臣,楚国的大夫,是位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的谋士,刚从齐国出使归来。楚庄王十分诧异,召申叔时问其故。申叔时不慌不忙,从容对答:“俗话说,牵牛经人家禾苗之田,践踏而过,却又要夺人家的牛。践踏农田已是过错,再夺人之牛,不是太过分了吗!今大王以夏徵舒弑君为由,徵兵诸侯,率军平乱,入陈国,杀夏徵舒,这在名义上是为着行义啊!可你马上自食前言,利其土地,臣其人民,灭陈而回。如此而为,实乃背信弃义啊,日后如何号令天下?故臣不贺!”楚庄王木讷,哑然无以批驳,倒觉得申叔时所言义理俱在。讨伐陈国的初衷,就是为了行义才徵兵诸侯的,而且确实想借此役在各国诸侯面前树立楚国讲求信义的形象。如若取陈国自肥,岂非当着众诸侯之面昭示楚国无信无义吗?既然信义与取国不可同时兼得,姑且以取义为先吧,反正陈国不过是养在园圃里的麋鹿,随时想要,随时可捕。到时候,找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单独出兵,突然袭击,一举而下,还怕囊中之物飞掉不成?这么一想,楚庄王莞尔一笑,就汤下面,乘梯下楼,当众褒扬了申叔时,并号令各路将领,已完成义师之举,当收兵返国。

不过,楚庄王并没有马上离陈返国,迟迟没有下令拔营,因为他始终惦记着一个人,那是他此行不可为他人道的内在心理动力,他要召见她,立即召见,刻不容缓。众将士耳闻楚庄王要召见夏姬,无不急切地想一睹天下第一大美人的芳容。可是有此幸运的只是楚庄王身边的大臣和将帅,大多将士戍命在身,不能擅离职守,唯恨无缘目睹夏姬的艳姿。夏姬奉命而来。她一身素服,使得她悲痛欲绝的容貌,更显凄凄惨惨戚戚,向来红润丰腴的面颊,也透露了惨白,刀削的清瘦。她的忍不住的吞声泣泪,不时地用丝绢拭目,一副柔弱无助的凄楚女子,让人怜,叫人痛,激人爱。虽是悲泣,却掩不住阿娜多姿、仪态万方的娇娆,反倒衬托了令观者肝肠寸断的忧伤美,别添一番风韵。

当她飘飘的迈进楚庄王行辕帐内时,楚庄王和将帅们愕然失惊,望着她那撕人心脾的无声泣噎,他们怔怔不知所措,懊悔错杀了夏徵舒,仿佛犯了弥天大罪,一个个耷拉着脑袋,祈求上苍的饶恕。这批杀人如麻的君臣将帅,见了夏姬的悲哀吞泣,竟也起了恻隐之心,有的甚至还偷偷的抹泪。申叔时已经转过了头,不忍再睹她的涟涟泪眼。而杀人者的同情只不过昙花一现,稍纵即逝,本就**不倦的楚庄王君臣,马上就被她的美色攫住了。而且,各怀鬼胎,打着如何掠取她的美色占有她的身体的坏主意。楚庄王心里一直嘀咕:怪不得人人皆传“其状美好无比!”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啦,比传闻的还要美好哩。这样的“美好”,正该为寡人所有!大夫子反也做着同样的美梦,脑瓜急剧转动,挖空心思的想怎样才能占有她。连道德文章皆可风,且一向淡漠的申叔时,也被夏姬那道不尽的美人风韵、勾魂摄魄的美人**,给震颤了,不能不向往了,居然也动了念头,暗自发逝非拥有她不可。绝顶聪明的申叔时敏锐发现,不仅楚庄王意欲独占,在场的大臣将帅没有不想尝一口,没有不想掠为己有的。不行,应该归我所有,力敌群雄当智取。于是,申叔时急速运转他那颗奇计不穷的脑袋,思索着上乘之策。

可是,申叔时奇计未出,楚庄王已令从口出:将夏姬带回楚国,纳入后宫。大臣将帅们闻令怵然,尽皆大失其望,又都诺诺唯唯,不敢吭半个不字。独有申叔时毅然跨前一步,走近楚庄王,谏阻道:“不可!大王徵召诸侯,是为了共同讨伐弑君乱国之罪的。伐罪之后而纳夏姬,是贪其色!贪色为yin,yin为大罚。《周书》上说,明德者慎罚。所以慎罚的周文王才能缔造西周帝国,一统天下。明德者,务必崇尚道德;慎罚者,必须除去刑罚而不受罚。如果召诸侯取大罚,是不慎之举,恭请大王三思而后行啊!”楚庄王听了申叔时的阻谏,默而不言。虽然楚庄王非常非常的**,可他心里的秤铊还是偏重国家利益的,而且还梦寐以求的想在诸侯面前装成一位贤君的样子。所以,经过一番审时度势的思量,很不情愿地采纳了申叔时的谏言。一见楚庄王忍痛割爱,将军子反毫不迟疑地立即向楚庄王求请夏姬。子反,楚国的大夫,名门望族,家势煊赫,又手握重兵,在楚庄王朝中一言九鼎,举足轻重。他之请,楚庄王不能不允,既然自己割爱了,赏给谁都是一样的,何不做个顺水人情,还能起笼络军心的作用呢。楚庄王正要答应时,焦急万分的申叔时竭力规劝:“夏姬乃不祥之人,你怎么能索取呢?因为她的不祥,致其兄长郑灵公遭弑绝后;陈国又因她而杀了御叔,弑了陈灵公,逼走了孔宁和仪行父,诛戮了夏徵舒,丧亡了陈国。人生是艰难了,活得太不容易,何必讨夏姬而速死呢?天下多美人,何必必求夏姬这类不祥之人?”大夫子反听罢,一时语塞,心怒不已,却又找不出辩解之词,干着火。楚庄王望望子反大夫,子反无奈,只好饮恨而罢,放弃了请赐夏姬的坚持。

申叔时暗自庆幸三寸不烂之舌在关键时刻巧辩如簧,幸许急不择言吧,或者为了加重劝诫的份量,以致所言多有不实之处。夏姬的丈夫御叔并非因夏姬之故被杀,是重病不治而亡。其兄长郑灵公也不是由于妹妹夏姬的缘故,而是因为食鼋琐事凌辱了大夫子公、子家遭弑身死的。申叔时始料不及的,是他刚刚缓口气,楚庄王突然宣布,把夏姬赠送一位不显山不露水,名叫连尹襄老的将军。申叔时压根就没有想到,幸运儿竟是个地位低下、默默无闻的武夫!这一突如其来的裁决,犹如晴天霹雳,打得申叔时措手不及,目瞪口呆。他正做着美美的打算,想乘间从容而婉转地向楚庄王求取夏姬,且十分自信凭才智和善辩,定能如愿以偿,因而心中不免几分得意,万没料到楚庄王作了个如此快速的荒唐决定。现在,要想从连尹襄老手中夺回夏姬,比移动泰山还要难。在申叔时尚未恢过神来,连尹襄老已大喜过望,楚庄王的决定一出口,他就傻笑着冲过去,一把抱起夏姬,如老鹰捕小鸟,疾出营帐,重型怕成为他人之食似的。楚庄王打发了夏姬后,派人去晋国迎回了陈灵公的太子,立其为君,是为陈庄公。尔后,楚庄王班师回国。后来,在陈哀公之世,陈国又发生内乱,楚国乘机出兵,灭了陈国,命令公子弃疾作为陈公,监守陈国,此是后话。

一晃十余年过去,夏姬丰采依旧。她善于保养,使青春永驻,容颜不老。据史书记载,她“内挟技术,蓋老而复壮”,也就是说,夏姬有返老还童之术。这正是她数十年间,一直保持超常魅力的奥秘之所在。她同连尹襄老相安无事,和睦生活。可连尹襄老前妻生的儿子黑要,渐渐长大,要命的是,他也迷惑其色,不断的骚扰她。尤其是迷色不悟的申叔时,仍然执著地追求她,时常光顾朝拜,一旁等待时机。还有,子反也不甘心,也在寻找占有她的机会。

机会终于等到了。因此,新一轮争夺夏姬的暗斗拉开序幕。鲁宣公十二年(公元前586年),晋楚之间暴发了一场大战,史称邲之战。战争之因,是楚成王率军伐郑,而晋国派兵救郑,从而演变为晋楚大战。晋国由荀林父、士会、赵朔等一批著名将军,统率三军,克日驰援。弱小的陈国挡不住楚国大部队的强攻。虽然晋国求援大军星夜兼程,为时已晚,赶到陈国,都城已破,陈灵公率领群臣肉袒牵羊,投降称臣。当此之时,是战是和,是进是退,晋国三军将帅各持一己之见,争论得异常激烈。而晋军主帅荀林父忧柔寡断,拿不定主意,以致举棋不定,贻误战机。楚成王见见状,率大军奇袭,乘虚而入,大败晋军,收晋军遗留的尸体为京观,还俘虏了一批将士。楚国当然也付出了惨重的牺牲,不但连尹襄老等一批将士马革裹尸疆场,而且楚庄王的儿子榖臣成了晋国的俘虏。而连尹襄老一死,近水楼台先得月,其子黑要就动了占有夏姬的念头,并立即付诸行动,肆无忌惮的在夏姬身上**纵欲。与此同时,申叔时与此同时子反争夺夏姬之战,也正紧锣密鼓地展开。鹿死谁手,智者必得。

申叔时深谋远虑,工于运筹。他巧妙地利用晋楚战后的形势,一步一计地推进自己的周密预谋。他先鼓动夏姬请求楚庄王向晋国讨回连尹老的尸体,继则上谏楚庄王,派他去郑国,劝说郑国去游说晋国放还穀臣。楚庄王日夜担心儿子穀臣的吉凶,苦于无计可施求营援,一听申叔时主动要求去救穀臣,喜出望外,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求之不得呢,立即就派他为出使郑国的使臣。临行前,申叔时私下见了夏姬,郑重其事地向她表白自己的衷肠:“你一旦回到郑国,我就立即聘你。”当时的风俗,聘则为妻,奔则为妾,而私奔者,人所不耻,世所不容,社会贱之。所以,夏姬一闻此语,马上就激动不已,明眸温润,泪光点点。她自从被男人们抛来扔去以后,认命了,不过是一具任由男人们发泄兽性的活工具罢了,而且谁都能占有她,**她,又谁都不把她当人看;为了活下去,她假装向所有有求她的男人献媚,更不拒绝男人要她献身的索求,甚至连尹襄老的儿子都占有了她,那是乱了伦呐,可又有什么办法呢!她哪里再有获得正式名份的奢望哩,压根儿没想到申叔时这样有头有脸有权有势有才有貌的男人要以正式聘礼来娶她为妻,莫非做梦吧?或者申叔时玩的别一种骗法,专骗她的心?也罢,专骗她的心,总比专占她的柔体胜一筹,因为骗人心的好听话,总是让人愉快总是让人好受些。夏姬自丈夫御叔弃她撒腿人寰,包围她的尽是**之徒,迷其色而啖其肉,从没一个人爱怜她,更无一人真心待她,搂过她一番芸雨求欢,便拔腿而去,早把她势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谁也不会说要娶她,谁也没说过要聘她。对一个女子而言,不论她怎样的放荡,终归希冀一个名份,想有一个家,过个安逸稳定的生活。正因此,夏姬怕是听错了,要申叔时重述一次,而且即便是假话,她也会激动得热泪盈眶。这么多年的动荡与放荡的生活,她阅尽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当然不会相信申叔时说的是真心话。可是,当她问明申叔时此去郑国的动机正是为了她时,再也忍不住泉涌的泪水,直想扑进申叔时的怀内。申叔时是个正派的谦谦君子,只因喜爱夏姬的美色而激发了内心的倾慕,未娶之前,绝不逾礼,眼见夏姬因激动而不能自己,他非但无乘人之危的企图,反而很冷静庄重地木然站着,不同于那般色鬼一见夏姬就如叮咬臭肉不松口的绿头苍蝇。见状,夏姬懵了:世道忽然变了?哪有不吃腥的猫不拖羊的狼?不对呀,她遇到的男人,个个是猴急猴急的色棍呀?她反到格外敬重申叔时,愿把后半生托付给这样的男人。她饱含热泪,寄托着极大的希望,目送申叔时的远去。

申叔时不日来到了郑国,游说了郑国君臣。郑国对楚国来使不敢怠慢,依申叔时所言,立即派使臣去楚国求还夏姬。郑国的使臣先见了夏姬,告诉她,只要楚国放她回郑国,不但连尹襄老的尸体能够运回,而且楚庄王之子穀臣也能父子相见合家团圆。夏姬欣然,马上禀报了楚庄王,请求让她去郑国迎回连尹襄老之尸。楚庄王听了,喜则喜焉,却将信将疑,因此召回申叔时,询问真假。因为自晋楚邲之战后,郑国服膺楚国,晋国怨恨郑国,在楚庄王看来,晋国不大可能欢迎郑国的使者,如何会答应郑国的请求,放还王子穀臣呢?“可信!”申叔时一回来,马上给楚庄王一个别毫不迟疑的肯定答复,但见楚庄王的眼神仍现狐疑,便对晋楚郑三国形势,构成互为敌国又互为需要的错综复杂关系予以透彻的分析,从而打消了楚庄王的疑虑。因而,楚庄王答应了夏姬的请求,立即遣她回郑国。临行前,夏姬故作姿态地向楚庄王留下一句:“不获连尹襄老尸体,妾誓不回楚国。”她心里明白,申叔时那一番分析,不过是他应付差事的推理,搪塞一下罢了。至于晋国有无放还王子穀臣,发回连尹襄老的尸体,申叔时同样是心中无底,并没有得到晋国的允诺;即使晋国善心大发同意遗还,也不知道是哪一天能成行。这样,她就借故长期待在郑国,好让申叔时从容下聘。其实,这是他俩事前就预谋的一步棋。令夏姬既感概又吃惊的是,她一回郑国,申叔时就暗中派人向郑悼公聘娶夏姬。郑悼公不敢不从,而楚庄王、子反还蒙在鼓里。

不久,楚庄王派遣申叔时出使齐国。申叔时行前,先将家产全部装车,连同妻儿一并携带,匆匆离开了楚国。其时,唯申叔时之子申叔跪料定父亲此行,将聘夏姬而不返。果不出申叔跪所料,申叔时一出楚国,直奔郑国,下重礼聘了夏姬,然后马不停蹄地疾向齐国驰骋,打算安家齐国,终生与夏姬相伴。可是,适逢齐晋大战,齐国败北,从而婉言谢绝了申叔时入境定居的请求。行动果断的申叔时调头而返,渡河入晋,求晋国庇荫。晋国深知申叔时是位难得的人才,日后大有用场,不仅同意入晋,而且还赐一块封邑,封申叔时为晋国的邢大夫。

(美人战争图之二,采自网络)

楚国大夫子反垂涎夏姬的美梦未醒,忽闻申叔时挟夏姬奔逃,入晋定居,破灭了他的好梦,气得咬牙切齿,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子反赶去向楚庄王疏谏:“请以重幣赂晋,求晋国禁锢申叔时。”楚庄王已是垂垂暮年,行将老死,失去了贪色的兴趣,对申叔时偕夏姬逃楚,不当一回事,因而说了一句比较明智而公允的话。他对子反说:“不要如此。这是他为自己谋划的,虽有些过分,可他为先王和寡人出谋划策,很是忠诚;国家社稷之稳固,他是出力很多的。若申叔真能有利晋国,纵然重幣赂晋,晋国会禁锢他吗?如无益于晋,晋国必将抛弃他而逐出晋国。如是,何劳重幣求锢呢?”子反不得行其欲,怨恨申叔时的心态更是不可遏止,便伙同另一个大夫子重肆杀申叔时的家族泄愤。早在楚庄王十九年(公元前599),楚师伐宋还经申吕之邑,子重向楚庄王求赐申吕之邑作赏田。楚庄王不加思索,一口应诺。可申叔时立即站出来反对:“这是申吕之邑,国家每年徵收诸多田赋,而且因申吕在,可捍御北方,若赐为赏田,不但收不到田赋,也使北方边境失其防御,晋郑则轻易和驱直入而驻兵汉水。”楚庄王一听,颇有道理,收回了成命。

胸襟狭窄的子重,一直怀恨在心。故子反约其合谋肆杀时,一拍即合,欣然而从。他们率领家兵,突然袭击,一口气杀死申叔时族人子阎、子荡和清尹弗忌,私分了他们的家产。对于曾染指夏姬的黑要,同样不放过,杀而分其财。这次大屠杀发生时,楚庄王已过世,楚共王继嗣。

噩耗传进申叔时的耳里。他痛心疾首,发誓报仇,在写给子反、子重的信里怒斥道:“你们谗言惑众,恶贯满盈,贪婪事君,肆杀无辜,我必将令你们疲于奔命而死,勿谓言之不豫!”申叔时当然不是空放一通唬人的大话。他不愧为一位胸藏韬略的谋士,熟谙治国安邦之道,通晓兵法而善于用兵,了然各国政治态势而精于外交。所以他一入晋国,晋景公马上就忙着赠封邑,赐封号,委为谋主,捍御北方戎狄入侵。因申叔时的防范得当,乃致晋国北方不愁戎狄犯边而晏然无事。正因此,申叔时越发受到晋景公的赏识与礼遇。

所以,申叔时寄信之后,马上就向晋景公谏言,请求出使吴国,以结晋吴之好,共同对付楚国。春秋时期,楚晋一直是劲敌,势均力敌而不两立,经常发生大战。因而在晋景公看来,申叔时此策是从晋国利益考虑的,不但应允,还派一支军队供申叔时号令指挥。申叔时雷厉风行,旋即登程,晓行夜宿,旬月之间,带领的一支军队便来到了吴国。吴王寿梦得知申叔时来意,求之不得,以上卿之礼待之。申叔时一到,马上用他带来的晋国的军队为榜样,作示范,训练吴国士兵。他教吴国的军队如何射御,如何乘车,如何布阵,很快就替吴国训练出一支兵强马壮的精悍部队。同时,申叔时还令其子作为吴国的行人,从事礼宾和外交诸事,一方面加强吴晋结好,另一方面通好中原其他国家。这样,吴国第一次同中原各国建立了友好邦交。

吴王寿梦因申叔时的协理治国,吴国日益强大。申叔时不失时机地鼓动吴国叛楚,进而攻打楚国。晋景公十六年(公元前584),吴国毅然出兵伐楚,连续夺取楚国的属国巢、徐等一系列所谓“蛮夷”之地,并乘晋楚之役攻占了楚国的州来。子反、子重来往求援,一岁中七次奔命,疲惫不堪。吴国由此而成为春秋后期的大国,一直威胁着楚国的安危。后来,晋楚鄢陵之战(公元前575年),子反作为楚国统帅,傲慢轻敌,被晋军打得一败涂地,连楚共王也被晋军射中了眼睛,气得楚共王射杀了子反。至此,申叔时与子反争夺夏姬之战,方告一段落。

鲁襄公二十六年(公元前547),楚国大夫声子论及此事时,慨然而叹:“子反与申叔时争夏姬,害得申叔时奔晋。晋人以其不谋主,捍御北狄,通好于吴,教吴乘车射御,令子为吴行人,使吴叛楚,并伐巢,取驾,克棘,入州来,楚国疲于奔命,至今为祸,唉,楚国不用人啦!”

一代**美人夏姬,竟动荡春秋数十年,搅得郑、陈、楚、晋,数国不宁,君臣祸死者不知其数,可谓幸而不幸也!美人之美,力量何其伟哉,惹祸又何其大矣!

诚然,上面三个小故事不能说明什么,更证明不了一个经得起时间风雨吹打的坚如盘石的观点。可你晓得不?自从盘古开天地三皇五帝到如今,天生丽质招祸的一类故事,以不同的内容不同的面目不同的结局,千百年来,一个接一个一直演译到今天。历朝历代,大国小邦,异域他乡,无不留下这类故事的斑斑殷血;正史野史,笔记小说,记录的这类故事汗牛充栋;没有进入文字记载的,更如天上的星星不知其数。自古红颜多薄命是个古老的老掉牙的命题,含包在天生丽质多招祸的命题之内:祸大者倾国,祸中者倾城,祸小者倾己即红颜薄命之谓也。这类故事现在还在不断的上演。

下面这个红颜招祸的故事,发生在现代的一座小城里。

然而,故事的具体年代不可考,小城的地名也不可考。

(20140810王圣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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