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嫡女 第三十四章

作者 ︰ 薔薇初雪

江氏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李媽媽連忙跪下去告罪道︰「是丁香這丫頭不懂事,惹了二小姐不快,夫人吩咐奴婢賞了她兩巴掌,誰知道她竟是個膽子小的,這不——」

丁香的臉上紅腫一片,卻絕對不只是挨了兩巴掌這樣簡單。

老夫人的臉色陰沉,也不再詢問江氏什麼,而是直接看向床上呆坐著的展歡雪道,「雪丫頭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展歡雪心里懼怕的厲害,嘴唇抖了抖卻沒能說出話來。

江氏一急,忙道︰「母親,雪兒的身子才剛好,又受了驚嚇,您別怪罪她。」

展歡雪那個樣子,確實是有些過了。

老夫人狐疑的看著,展歡顏便道,「祖母,我看著二妹妹的臉色的確是不太對,還是叫古大夫來看看吧!」

江氏想要推辭,但是看到老夫人那張冷臉遂也就只能忍了,只是惡狠狠的瞪了展歡顏一眼——

都是這個死丫頭多事。

素雨得了吩咐趕緊的去了,不多一會兒就帶著古大夫從外面進來。

見到屋子里的狀況,古大夫的一顆心瞬時就提了起來,走過去給老夫人行禮,「老夫人,您這麼急著傳喚小的過來,可是身子有什麼不爽利的?」

「祖母沒事,可是二妹妹那樣子瞧著好像不太對勁,古大夫快去看看吧。」展歡顏道,面有憂色。

「是,大小姐!」古大夫恭恭敬敬的應了,拿眼角的余光去打量她的臉色,原是怕她有話吩咐,但見對方容色如常也就沒再遲疑,背著藥箱走過去。

江氏心里暗暗著急,趁著老夫人不注意就滿是警告意味的瞪了古大夫一眼。

這一個細微的小動作,卻是不巧落在了周媽媽的眼楮里。

周媽媽的心里一動,便彎身撿了腳邊的一片碎瓷揣在了袖子了。

展歡顏見了,只于心中微微一笑,並沒有做聲。

古大夫去給展歡雪診了脈,臉上神情不由大駭,江氏一看不對勁,連忙上前擋在旁邊,冷聲道,「雪兒她方才被丫頭氣著了,應該沒什麼事吧?」

古大夫被她的話壓著,吞了口唾沫只能閉了嘴,硬著頭皮道,「是,小的這就給二小姐開一副安神藥。」

「嗯!」江氏點頭,松一口氣,回頭走到老夫人身邊道,「母親,既然雪兒這里沒什麼事了,您看這天色也晚了,您也早些回去歇著吧。」

老夫人心里多少還有幾分懷疑,不過想著江氏也不能鬧出什麼大的動靜來,遂也就沒有深究,起身扶著展歡顏的手往外走,臨走還不悅的看了眼江氏的肚子道,「你如今的月份也不小了,自己上點心,沒事就好生養著,事情都交給下頭的人去辦。」

「是,兒媳記下了。」江氏垂首應下,目送了老夫人離開。

古大夫既然已經說了展歡雪無礙,這會兒又不好再留下來惹人懷疑,也跟著一並出來。

江氏陰著臉看著眾人的背影,咬牙吩咐李媽媽道,「雪兒這里我不放心,今晚你就守在這里吧,看著她。」

「夫人放心吧!」李媽媽點頭。

江氏折騰了大半個晚上,自己也是頭昏腦漲,就先回了翠華苑。

這邊展歡顏把老夫人送回了錦華苑就告辭回了墨玉齋。

路上琦花忍不住道,「大小姐,奴婢瞧著二小姐的樣子好像是魔障了一般,昨兒個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這太奇怪了。」

「大概是真的受了驚嚇吧。」展歡顏道,並不十分在意的模樣。

琦花見她對這事兒沒什麼興致多談遂也就罷了。

主僕一行回了墨玉齋,展歡顏沐浴之後便打發了琦花下去,走前又吩咐,「今兒個晚上別睡的太死,注意著點府里的動靜,有什麼事就馬上來告訴我。」

「是!」琦花應了,並沒有多言。

晚間無事,展歡顏就早早的睡了。

老夫人那邊心里卻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不踏實,洗漱過後又坐下念起經來。

過了一會兒周媽媽從外面進來,臉上神色凝重道,「老夫人,怕是要出事了!」

老夫人自己的心里本來就不太平,聞言猛地就睜開眼,「怎麼?」

周媽媽臉上陰雲密布,走過去,從袖子里掏出用手絹包著的兩片碎瓷遞過去道,「老夫人你瞧這個,這是之前奴婢在二小姐屋子里撿來的藥碗碎片,覺著奇怪就拿去找古大夫給看了。」

「嗯?」老夫人皺眉,警覺起來,「是里頭有什麼不干淨的東西?」

周媽媽嘆一口氣,「豈止是不干淨!古大夫原是不肯說的,奴婢覺得這事兒有蹊蹺,就叫人打了個他幾個板子他才招的,說是昨兒個晚上夫人身邊的李媽媽去他那里求了一帖落胎的藥,這碎碗上沾的就是。」

老夫人聞言,不由的勃然變色,一下子把手里佛珠狠狠的拍在桌子上。

周媽媽焦慮不安,目光四處亂飄,「老夫人,您說夫人她這是要做什麼?」

老夫人的心里也是十分不解。

誠然,這事情她是無論如何也聯想不到展歡雪那里,最先關注的就是江氏自己的那個肚子。可是左右想想還是拿不準,畢竟江氏對那個孩子也是看重的很,她萬也犯不著和自己過不去。

「你去把李媽媽叫來!」老夫人沉默半晌,冷著聲音道,「先別驚動了江氏,我倒要看看她又要起什麼ど蛾子!」

「是!」周媽媽應了,趕緊就轉身出了屋子。

老夫人的一張臉陰沉的幾乎能滴出水來,一聲不吭的坐在那里,眼中隱隱已經有熊熊怒火閃爍。

這邊江氏才回到翠華苑,**還沒做熱呢,後頭李媽媽緊趕著就已經追了回來,一進門就哇的一聲大哭著撲到了江氏腳邊。

江氏病懨懨的才在榻上靠了,听了她的哀嚎腦中嗡的一下,噌的就坐了起來,「鬼叫什麼?不是叫你在听雪樓看著雪丫頭嗎?」

「夫人,不好——不好了!」李媽媽語無倫次,涕淚橫流,「您快去看看吧,二小姐——二小姐出事了!」

「怎麼?」江氏一驚,還不及細問就趕緊的先開始穿鞋子。

李媽媽也顧不得解釋,出門仍是沒叫其他人跟,只叫了江氏的兩個貼身丫頭翠竹和翠玉跟著,主僕四個火急火燎的直奔听雪樓。

李媽媽為了防止風聲走漏,回去之前就先把听雪樓里一干的丫頭婆子全部打發了,這會兒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主屋里頭有些燈火透出來。

李媽媽走的飛快,把江氏一行引著進去,彼時丁香已經醒了,整個屋子里就她一個人在伺候,可是她整個人卻是六神無主,只跪在床邊握著展歡雪的手不住的喚著︰「小姐!小姐!」

展歡雪躺在床上,一張小臉煞白,滿臉都是冷汗,神色痛苦,渾身都在不住的打顫。

江氏一見她的這個樣子,頓時就是心口一揪,對李媽媽道,「怎麼回事?剛剛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這才一刻鐘的功夫都不到——」

「夫人!」李媽媽悲痛道,卻沒給她細說,只是走上前去,把展歡雪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一角。

展歡雪已經換了寢衣,可是素白長褲上頭已經被血水浸染了一片,身下褥子上也都血,整個下半身都泡在了殷紅刺目的血水里。

「之前夫人剛走二小姐就嚷著說肚子疼,然後就開始流血不止。」李媽媽道,不住的搓著手,慌亂不已,「奴婢瞅著不好,就只能去叫夫人過來了,夫人您看,二小姐的這個樣子怕是不好了,這八成是要小產了!」

江氏看著,頭腦里一陣一陣的發暈,身子連著晃了幾晃,好在是被李媽媽扶著才勉強撐住。

「怎麼會這樣?」江氏喃喃道,一看展歡雪衣褲上的血跡就覺得眼前發黑,是被李媽媽用力掐著手才勉強穩住。

「趕緊的,拿些被褥衣物把她的腿給墊高了。」勉強定了定神,江氏連忙吩咐。

幾個丫頭得令,趕緊翻箱倒櫃的倒騰出一些東西來。

「母親!」展歡雪滿臉淚痕,恐怖不已的哀哀哭泣,「我這是怎麼了?母親,我好怕,你救我,你救救我!」

她自己是真的嚇壞了,從小到大她還從不曾見過這麼多的血,尤其這會肚子還疼的厲害,里頭像是被人拿什麼不住的翻攪一樣,疼的五髒六腑仿佛都被人揉捏在了一起。

江氏也是慌了神,不住的打著冷戰。

她快走兩步過去,握住展歡雪的手,顫聲安慰道,「別怕,沒事,沒事!」

李媽媽等人幫著找了東西給展歡雪墊高了腿,可是那血水還是止不住的從她的身體里往外流,新換的褥子很快又被染紅了。

「母親,我好痛,我會不會死?怎麼辦?怎麼辦啊?」展歡雪用力掐著江氏的手,痛苦之余指甲都掐進了江氏的血肉里

江氏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定主意,她自己前幾年也曾小產過一次,可當時是有大夫和有經驗的穩婆貼身照看著,也沒出這麼多的血。

屋子里幾個丫頭也是頭次經歷這樣的事,個個都是白著臉不敢吭聲。

李媽媽看著展歡雪流血不止的樣子,不覺的就又慌了,道,「夫人,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奴婢瞅著二小姐這樣子,可別是待會兒要大出血了就不好了,還是叫大夫吧,萬一弄不好,就是要出人命的。」

展歡雪未婚先孕,這樣的事無論在哪個大戶人家里頭都是容不得的。

可是女兒的一條命也不能直接就扔在這里不管。

「嗯!」權衡再三,江氏終于還是點頭,道,「李媽媽還是你親自去吧,把古大夫叫來,記住千萬別走漏風聲出去,萬一叫老爺或是老夫人知道,雪兒就沒命了。」

「奴婢明白!」李媽媽應著,一跺腳就趕緊的去了。

「母親,我不會有事的是不是?我還不想死!」展歡雪靠在江氏懷里越哭聲音越虛弱,到了後面就只剩下低泣。

江氏拿了帕子給她擦額上的冷汗,一邊也是魂不守舍的動著嘴皮子︰「沒事,沒事!」

她現在納悶的是,那碗藥當時明明展歡雪根本就沒沾染上,怎麼會突然之間就鬧到要小產?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直接就去了半條命一樣。

江氏的心思轉的飛快,突然又想到江總管過來時候給她的警告就更覺得頭皮發麻,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這邊屋子里有濃烈的血腥味不住的彌散開來,江氏怕這味道散出去惹人懷疑,就叫翠玉點了味道最重的燻香。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把這件事給完全遮掩住。

左等右等的古大夫也不來,江氏漸漸的就有點坐不住了,擰著眉頭對翠玉道,「你去看看,李媽媽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是!」翠玉應著,趕緊就去了,去了足有一盞茶的功夫,卻是一個人神色慌亂的跑進來。

「古大夫呢?」江氏皺眉,不悅的斥道。

「夫人,古大夫不肯來!」翠玉道,拿眼角的余光打量一眼江氏的眼色才道,「古大夫被周媽媽叫人打了板子,這會兒正臥床不起,奴婢請不動他!」

「什麼?」江氏的聲音月兌線,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你說什麼?再說一遍?古大夫被誰打了?」

「是老夫人身邊的周媽媽。」翠玉道,「夫人,古大夫說周媽媽逼了他,他也是沒法子!」

江氏聞言就是雙腿一軟,猛地又跌坐在了床沿上。

展歡雪的事情若是捅到老夫人那里去,就什麼都完了!

可是現在,展歡雪人都已經這樣了,還能瞞得住嗎?

「夫人,怎麼辦啊?」翠玉道,急的哭了出來,「剛才奴婢回來的時候遇到花園里打理花圃的小廝,說是李媽媽好像也被周媽媽強行帶去了錦華苑。」

李媽媽被帶去了老夫人那里,那就要做好東窗事發的準備了。

江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在了血管里,木頭人一樣一動不動的杵在那里,直至翠玉推了她一下她才如夢初醒。

「夫人,怎麼辦?您快給拿個主意吧!」翠玉催促道。

拿主意?現在能怎麼辦?

江氏的腦子里亂糟糟的,還不等她冷靜下來,院子里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院子里的丫頭婆子都被李媽媽提前支開了,老夫人等人一路殺來,根本就沒受到半分阻力。

大門被人一腳從外面踹開,第一個進門的卻是臉色鐵青,黑面神一樣的展培。

江氏的腿一軟,直接後退了好幾步,囁嚅道,「侯爺!」

展培一步跨進門來,也不等老夫人跟進來就直奔了里屋,二話不說把江氏推到一邊,看到滿床蔓延的血跡,他的臉色就瞬間扭曲,幾乎抵達暴怒的邊緣。

「侯爺,您听我說——」江氏驚恐不已的張了張嘴。

「你教導出來的好女兒!」展培怒道,一把將她揮開。

江氏的身子一個不穩就往後跌去。

「夫人!」翠玉和翠竹兩個早有準備,趕緊撲過去。

可是展培這一下子用力太大,兩個丫頭也只趕得及給江氏做了肉墊,主僕三個先後跌在了地上。

江氏艱難的護著自己的肚子,臉色蒼白而畏懼的看著眼前那個處于暴怒之中的男人,嘴唇蠕動半天就是說不出話來。

外面老夫人也隨後趕到,她只進來看了一眼展歡雪當前的狀況就直接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老夫人暈倒了,快請大夫!」周媽媽驚叫不已,屋子里瞬間亂成一團。

幾人合力把老夫人扶到旁邊的榻上,展培死捏著拳頭,額角青筋暴起。

他也顧不上老夫人,只就猛地扭頭看向床上臉色蒼白如紙的展歡雪,怒道︰「來人,還不給我把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拖出處置了!」

這樣的事情,他根本就從來都不敢想,妻妾爭斗也就罷了,現在居然出了這樣一個寡廉鮮恥的女兒,傳出去,他的臉還要是不要了?

因為怕把事情渲染開,跟著來的都是老夫人屋子里的人,幾個婆子面面相覷,不知道何去何從。

展培一腳踹在一個婆子身上,嘶吼道,「都聾了嗎?沒听見我的話嗎?給我把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拖出處理干淨了。」

幾個婆子都被她的雷霆之勢震住,終是不敢違逆他,連忙奔過去,

彼時展歡雪已經是虛弱不堪,因為失血,整個人真的如一張隨時都可能被風吹走的紙片一樣。

兩個人婆子抬頭過去提她,她掙扎了一下卻沒能躲的過去。

展培的臉色叫她畏懼,她求都不敢,只能哭著去扯江氏的袖子,「母親救我!你救救我!」

「你還好意思說話?給我拖下去!」展培抬手一巴掌就將她掀翻在了床上。

展歡雪瑟瑟發抖的縮成一團。

江氏看在眼里,終于也是急了。

這個時候,她雖然不想去和展培對著干,可是在這個家里,她和展歡雪視為一體,如果今天展歡雪輕易的就被折在這里,那麼日後她在展培面前也就再沒什麼臉面了。

「誰敢動我的女兒!」江氏心里飛快的權衡,最後一咬牙,上前一步擋在展歡雪面前。

「好啊,你為了這麼個不要臉的東西,也要和我對著干嗎?」展培的眼楮圓瞪,那目光仿佛是要吃人。

「侯爺,你不能動雪兒,昨天我哥哥才撂下話來,沒得他的同意,誰也不能動雪兒!」江氏一梗脖子,干脆就把最後的保命符給拋了出來。

這些年展培明里暗里受到江總管的提攜和照顧不少,加之江總管在單太後面前很有臉面,所以這個人,他是輕易不敢招惹的。

可是今天,他的確是氣過了頭,滿腦子里飄著的念頭就是江氏這對母女叫他丟了臉。

更何況,江總管就算再怎麼得單太後的重用,他那身份的本身就叫人看不起。

這回兒江氏竟然拿那麼個老太監來壓他?

這無異于火上澆油!

「呵——」展培怒極反笑,面色鐵青的指著江氏道,「我展家的家務事,何時輪到一個外人來置喙了?你給我搞清楚了,你既然進了我展家的門,那就是我展家的人,現在是我展家在處理家務事,你若是再不識好歹的搬出外人來摻和,那就哪兒來的回哪兒去,我馬上寫休書,你給我滾回江家去!」

「休書?」江氏聞言,整個人都懵了,哭都忘了。

展培冷笑,也沒心思搭理她,直接抬手一指縮在床上的展歡雪,喝道,「都愣著干什麼?還不把這個丟人現眼的東西給我處置了。」

婆子們再不敢忤逆他,趕緊過去把展歡雪架著就要往外拖。

老夫人那邊還沒等著古大夫來,被周媽媽掐著人中鼓搗了一會兒也就醒了,這會兒听著屋子里的動靜,太陽穴就更是突突直跳。

「快!周媽媽快把門關了,再叫人去院子外頭守著,這听雪樓院子里的奴才全部看管起來,萬不能叫他們跑出去碎嘴。」老夫人捂著胸口,連忙道。

出了這樣的大事,傳出去,他們整個展家的名聲就全毀了,萬也不能像展培這樣,只一味的發狠泄憤就能解解決的。

因為知道這一次事情的嚴重性,老夫人過來的時候把她院子里的心月復幾乎盡數全部帶了來,這會兒人手倒是充足。

周媽媽又是個干練的,趕緊就照著她的指示吩咐了下去。

素雲和另一個婆子一起攙扶著老夫人回到里屋,江氏被展培喝住,動也不敢動,展歡雪無計可施,只能撲過去抱住老夫人的腿,哭道,「祖母,祖母我知道錯了,你求求父親,求他饒了我這一次吧。」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是打從心底里的憤恨。

可是誠如江氏方才所言——

江總管的那條路子,他們展家還沒有那麼大的魄力,一下子就給堵死了。

「這樣寡廉鮮恥的小賤人,就該打死了才干淨。」展培甩袖,腮邊的肌肉抖動不止。

老夫人心里的火氣絕對不比他少,這會兒卻不得不勉強壓下去,道︰「橫豎事情都已經擺在這里了,你就算是打死了她又頂什麼用?」

「那也總比留著她丟人現眼的強。」展培冷哼。

老夫人的胸口被堵的厲害,剛好素雨引著古大夫一瘸一拐的從外面進來。

「小的見過老夫人,侯爺吉祥!」古大夫心里也有些怕,生怕這事情會被扯到他的頭上來,進門就行了大禮,伏在地上磕頭。

老夫人厭惡的看了展歡雪一眼道,「過去給她看看吧!」

江氏聞言一愣,萬也沒有想到老夫人會在這個時候松口。

兩個婆子得了這話,見到展培也沒有明顯反對,就又把展歡雪給扶到了床上。

老夫人聞著這屋子里的血腥味就覺得惡心,一刻也不願意多留,冷冷的斜睨了江氏一眼道,「你跟我過來!」

言罷又看了展培一眼︰「你也一起過來!」

說著就先行一步出了這屋子,去了外面的花廳。

江氏自知理虧,忙不迭爬起來,被兩個丫頭攙扶著跟上。

展培黑著一張臉,雖不情願,也跟了去。

老夫人和展培在上首的位置坐了,江氏則是自覺的跪在兩人面前。

「你們都先出去!」老夫人擺擺手,把屋子里所有的下人一並打發了,只留了周媽媽一個心月復。

「說吧!」老夫人道,開門見山,半分的廢話也沒有。

這話自是沖著江氏的。

江氏的身子抖了一下,心里權衡之余就拿眼角的余光去打量老夫人的臉色,咬牙道,「雪兒她年紀小,不懂事,我也是昨兒個才知道有這麼回事,本來是想直接給她灌了藥,也好把這事兒掩住的,可是——」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這麼大的事情就能自己拿主意,連招呼也不打?」展培端了茶碗剛好喝茶,聞言就用力把茶碗砸在了江氏跟前的地面上。

滾熱的茶水濺了江氏一身,她也只能咬牙忍著,同時心里更把展歡雪那死丫頭給狠狠的罵了一遍,要不是那個丫頭惹事,她也不至于跟著受這份氣。

「侯爺,母親的年紀大了,妾身正是因為這事情太大,才不得不擅做主張,萬一再要把老夫人氣出個好歹來,那雪丫頭就真的是罪該萬死了。」江氏捏了帕子擦淚,紅著眼楮看向展培。

展培對她是已經惱到了極致,卻不得不為著她肚子里的孩子而留了一線余地。

「你倒是會說。」老夫人聞言,卻不領情,不過冷笑一聲,頓了一頓,才道,「那你說,現在這事情又該是如何是好?宮里那邊——你們真是——」

自從江氏和她通了氣兒,老夫人這些天里就一直都在做著飛黃騰達的美夢,被展歡雪這麼一鬧,顯然是沒指望了。

「那小賤人肚子里的到底是誰的種?」思及此處,老夫人心里就越發惱怒,咬牙切齒道,「咱們侯府的門戶也不是個寬松的,她竟然——她竟然——」

老夫人說著,胸口就起伏的厲害,幾乎恨不能捶胸頓足。

「這——」江氏咬牙猶豫著。

「事到如今,你還想替她遮掩嗎?要不是你平時那般縱著她,她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還不快說!」展培道。

家里出了這樣的事,他一個大男人,遠比老夫人看的還重,萬一傳出去,他日後在朝中同僚面前就當真是抬不起頭來了。

「侯爺,老夫人,這種事情一個巴掌拍不響,這件事其實也不全怪雪兒,是——」江氏心里飛快的計較,也知道為今之計唯有把一切的緣由都說明白了或者還能保住展歡雪的一條命,「是梁王!」

展培倒抽一口涼氣,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眉毛倒豎的指著她道,「你說是誰?」

「是梁王!」江氏道,咬牙對上他的視線,嘆息道,「兩個孩子不知道輕重,說起來只是兩情相悅,卻是失了分寸。侯爺,若是旁的人,雪丫頭做了這樣有辱門楣的事,哪怕她是妾身親生,妾身也定會忍痛處置了她,可她肚子里的是皇家的骨肉,妾身——妾身也是沒有別的法子啊!」

老夫人和展培都是驚的不輕,臉上顏色青一陣白一陣,變化的十分精彩。

過了好一會兒,老夫人才勉強定了定神,顫聲道,「之前摔了的那個藥碗——」

展歡雪肚子里的孩子是北宮馳的?且不管這個孩子得來的渠道光不光彩,不管怎樣那也是皇家骨血。

「母親放心,兒媳當時也是一時糊涂,好在是那藥碗砸了,最終並沒能鑄成大錯。」江氏忙道,「可是這會兒也不知怎的,竟然會出了這樣的事,出了那麼多的血,這會兒孩子是鐵定保不住的。」

展培回過神來,一**又重新跌回椅子上,魂不守舍的愣了半天。

回過神來,他連忙對江氏道,「你趕緊的想辦法送信入宮,跟江總管說,之前他替雪兒謀的那件事,即刻作罷。」

言罷,還是不放心,又轉向老夫人道,「母親,您馬上吩咐人安排馬車,回頭天一亮就把這個丫頭送走,對外就說——就說是染了重病,送去莊子上將養了。」

出了這樣的事情,展歡雪再要嫁入宮中,那便是等同于找死了。

就算展歡雪自己破罐破摔,他也不能拿整個忠勇侯府去冒險。

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失去了,老夫人心里縱然惋惜,可是什麼也沒有性命要緊。

「好!」老夫人點頭,剛要應下,江氏已經再度開口,「侯爺三思,這事兒——這事兒——」

她的腦子有點亂,可一旦展歡雪被送走之後,能不能回來都難說了。

若是在昨天,她也一定會和展培做同樣的決定,可是現在不同,因為她剛才得了江總管的保證。

這麼一想,江氏的底氣就又足了些,抬頭對上展培的視線道,「事到如今,妾身也不敢再瞞著侯爺了,這件事妾身已經知會了哥哥知道,今兒個晚上哥哥他也特意出宮來見了妾身,他說太後娘娘那里已經和皇上通了氣兒,雪兒的婚事已經沒有辦法變更了,只叫我們好生的照管著雪兒,其他的事,他都會安排,一切都還是照著原來的計劃進行。」

展培和老夫人聞言,不由的互相對望一眼,仔細的略一分辨,自是不難听出這話的意思。

展歡雪這都和人珠胎暗結了,還要送她入宮?

江氏自己在剛听了江總管的話的時候也十分忐忑,這會兒自是明白老夫人和展培心中所想,便道,「哥哥的原話便是這樣說的,皇家的婚事,可不是我們說悔就能毀的,若是惹了旁人的懷疑,再要深究起來難免不留破綻。侯爺,老夫人,妾身也知道這事兒是冒險了些,可是哥哥的性子我還是知道的,他萬也不會說沒把握的話,既然他開了口,後面的事,想必是可以保證萬無一失的。與其我們自己開口惹人懷疑,倒不如就依著哥哥的意思,當是不會出岔子的。」

這樣大的事,公然給皇帝戴綠帽子的事,她還真敢說?

這個女人,莫不是魔障了不成?

展培的心里一陣一陣的發寒,但是老夫人心里惦記著唾手可得的潑天富貴,臉上表情已經明顯有了松動。

展培的目光陰鷙,沒再說話,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江氏。

江氏的心里懼怕的厲害,只能垂著頭去避開他的視線。

時間在幾個人各懷心思的沉默當中逐漸流逝,直至里頭古大夫滿手是血的走出來,道︰「老夫人,侯爺,夫人,二小姐的血已經止住了,可是胎兒——恕小的無能為力。」

那麼個不光彩的胎兒,沒了剛好干淨。

幾個人聞言,臉上也不過就是個不關痛癢的表情。

「你先下去吧,我侯府的規矩,你也心里有數,管好你自己的嘴巴。」展培道,語氣陰冷,滿是警告的意味。

古大夫如蒙大赦,連連應著,背著藥箱趕緊的離開。

這邊的事情暫且告一段落,老夫人覺得關于這件事還得要和展培再商量一下,兩人就先行離開。

江氏目送了兩人離開,她跪了半天,腿都麻了,被兩個丫頭攙扶著起來,整個人就跟失去了主心骨一樣,搖搖晃晃的站也站不穩,只就草草的交代了丁香一些話就先回了翠華苑。

古大夫從听雪樓出來,心里總歸是不踏實,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得要去見展歡顏一面,把展歡雪那邊的情況一五一十的都說了。

這夜展歡顏的房里留了琦花值夜,這些事遲早都要抖開的,所以展歡顏也沒特意防著她。

听了古大夫的話,展歡顏就只是打發他回去安心的呆著,多余的話一句沒有。

待到古大夫出去,琦花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不可思議道,「大小姐,按理說都出了這樣的丑事了,放在哪個大戶人家,二小姐這樣的人就算不直接處置了,也要送到莊子上去的,侯爺和老夫人怎能這般縱容她?」

為什麼縱容?不就是因為他們還指著把展歡雪送進宮去攀龍附鳳嗎?

「你忘了二妹妹還有一個在太後娘娘身邊當紅人的舅舅了嗎?祖母和父親就算是再氣,也總要留幾分情面的。」展歡顏道。

江氏的藥砸了,並沒有真的給展歡雪灌下去,她是不可能會突然就改了主意的,所以不用想,一定是得了旁人的指點,而這個人,就只能是江總管了。

就說京城之內能利用的人那麼多,北宮馳母子怎麼就會找上展歡雪了,想必之間就是這位江總管牽線搭橋,起的大作用了。

只不過這麼看來,那江總管對江氏母女兩個的所謂親情只怕也是虛的,萬事還都是系在單太後和北宮馳身上,對這雙母女最多也只是個利用罷了。

琦花听了這話,還是十分唏噓。

展歡顏見她一知半解的模樣,更怕這事兒若是真的說出來會把她嚇著,便打發了她下去。

琦花退出去,在外間的睡榻上睡了,展歡顏躺在床上,卻是了無睡意。

她知道,這一晚的事情到這里還沒有全完呢,展培又不是傻子,如果其中沒有江總管的攙和還好,這麼一摻和,他若再看不出其中的貓膩來,這麼多年的官他也算是白做了。

只怕——

他是不會留著展歡雪活到天亮了。

心里微微一嘆,展歡顏便也不再多想,閉了眼楮睡下。

這邊老夫人和展培回了錦華苑,打發了下人出去,老夫人就迫不及待的握住展培的手道,「老大,雪丫頭的事,你看到底要怎麼辦?為什麼我這心里總是不踏實,如果真要把她送進宮去,這萬一要是——」

「母親你糊涂了嗎?」展培冷著臉道,端起茶碗一飲而盡,咬牙切齒道,「之前我就奇怪,京城里的名門閨秀那麼多,為什麼太後娘娘就會看上雪丫頭了,今天要是不出這回事,我們只怕還都要被一直蒙在鼓里的。」

「那江總管和江氏是親兄妹,他替雪兒謀劃一二也在情理之中,他在太後娘娘面前又是個很有臉面的。」老夫人狐疑道,看著展培臉上陰冷諷刺的表情十分不解。

「只怕他不僅是在單太後面前有臉面,而是整個心思都撲在他的主子身上的吧。」展培冷笑,「之前的情況姑且不提,只就說現在,他明知道雪兒和梁王之間有了牽扯,還要把雪兒送進宮去,母親你就沒仔細想想他這是為什麼?皇上是當朝天子,掌握生殺予奪的大權,他不過去太後宮里的一個區區五品的太監總管,他如何敢起這樣的心思?把一個失貞的女子送到皇上的龍床上?他到底是有幾顆腦袋?」

老夫人听的雲里霧里,一直不得要領。

展培站起來,負手在屋子里踱了兩步,臉色就越發的陰沉道,「這樣的事情,若說是他自己的心思,我可不信,八成——都是姜太後暗中授意的,這件事——怕是里頭的道道兒深著呢。」

老夫人就算是再精明,但到底也只是個後宅夫人,對于朝廷和皇室的事情,她懂的不多。

「雪兒不能入宮!」展培道,語氣十分肯定,「不管江海他給了再多的保證都好,雪兒也絕對不能入宮,一旦東窗事發,咱們府上擔著的就是欺君之罪,查抄下來是要滅九族的。」

「可這皇家的婚事,豈是我們說退就能退的?」老夫人道,六神無主。

「按理來說,這事兒的確是容不得我們做主,可如果雪丫頭她人沒了呢?」展培道,眼底閃過一絲詭異的笑容。

老夫人與他的實現一踫,突然打了個寒戰。

皇家的婚事他們不能拒絕,可如果展歡雪沒了呢?

「你是說——」老夫人一驚,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

「這里頭的道道兒深著呢,雖然我也一時半刻的不能參透,但總歸我們若是摻和進去,絕對沒有好處。」展培道,眼底閃著幽暗的冷光,手掌一橫對老夫做了個手勢,「母親,若是命都沒了,計較的再多又有什麼用?雪丫頭那里,一定不能叫她入宮。」

江海那個閹人,竟然敢打著主意給皇帝戴綠帽子?這話也就江氏那種蠢笨無用的婦人才會相信,真當他展家的人個個都是傻的嗎?

老夫人听著,心里亂糟糟的,雖然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辦法把這個彎子繞過來,但兒子的話,她總歸還是深信不疑的。

「那就都照著你的意思去辦吧,現在我這心里頭也是七上八下的。」老夫人道,不住的用手壓著胸口,總覺得心里憋著一口氣,怎麼喘都不暢快。

「嗯!」展培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下半夜的時候,古大夫就又找到了展歡顏這里。

琦花听了敲門聲,不覺奇怪,皺眉道,「大小姐,這大晚上——」

「沒關系,開門讓他進來吧。」展歡顏道,穿了衣服起身。

古大夫慌慌張張的撞進門來,神色惶恐道︰「大小姐,不好了,方才侯爺過去小的那里叫小的開了一帖藥,小的瞅著這事情似是不妙,侯爺他——他——」

古大夫說著,身上就隱隱有些顫抖,「侯爺八成是定了心思,要把二小姐的事情給徹底抹掉了!」

話不用說的太明白,言下之意展歡顏自是清楚——

她的父親,想必是已經看出了這件事里另有蹊蹺,為了保命和遮丑,這是要把展歡雪給除了一了百了了。

曾經當眼珠子一樣捧在手里的女兒,都是說除就能除掉的,更何況是她這樣一個生來就不被待見的?在這座府宅里頭,她還能指望什麼?

展歡顏的唇角不覺浮現一絲冷笑。

古大夫擦了把汗,道︰「大小姐,您再給小的紙條明路吧,侯爺的話,小的不敢違背,如果回頭若是叫夫人知道了,那鐵定是要小的給二小姐賠命的!」

「那你還等什麼?」展歡顏道,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還不趕緊的去把消息透給母親知道?至于母親她能不能趕得及過去,就全憑二妹妹的造化了。」

古大夫得了這話,心里飛快的略一權衡就趕緊的去了。

琦花關了門,憂心忡忡的走過來道,「大小姐,侯爺要處置二小姐,您何必插手去管?」

上一回展歡雪都已經想要設計害了自家主子的性命了,這會兒琦花對展歡雪的死活卻是半點也不放在心上的。

「誰說是我插手的?」展歡顏微微一笑,卻是不答反問。

展培要對展歡雪下手,和她沒有關系,不過是他們那些人在那里狗咬狗,只是她卻是不介意借機把水攪的更渾一點的。

對于展培和展家,她本來就沒有抱著太大的希望,只是關于她母親的死因,她還是得要一個真相的,如果真的證明里頭也有展培的手筆,那這個所謂的父親——

不要也罷!

琦花對她的心思向來都拿不準,見她不想多言遂也就作罷,重新服侍她躺下,不想過了沒多一會兒外頭就又有人來敲門,卻是展歡欣帶著丫頭過來了。

琦花點了燈,回頭去看展歡顏,道︰「大小姐,三小姐這個時候過來,怕是沒什麼好事。」

「八成是母親授意她過來尋我的。」展歡顏道,抬了抬下巴示意琦花去開門。

展歡欣如今投靠到了江氏身邊,趕上這麼個機會,自是要出幾分力氣的。

「奴婢見過三小姐。」琦花開了門,把人引進來。

展歡顏穿了鞋子下地,見到臉色微白,一臉慌張的展歡欣就不解的皺了下眉頭道,「這三更半夜的,三妹妹怎麼突然過來了?」

「大姐姐,府里出事了。」展歡欣道,咬著嘴唇,臉色惶惶,看上去十分慌亂的模樣。

她走上前來一步,本是想要來握展歡顏的手,可是觸及展歡顏眼中冷淡的神色,不知道為什麼,心里一抖就又順勢收了手,尷尬道,「方才我得了丫頭的稟報,說是二姐姐惹了父親的不快,父親一怒之下要對她動家法,好像是連祖母都驚動了。大姐姐,這是要出大事了,我們是不是也要過去看看?」

動家法?是直接要命才對!

展歡顏沒動,神色之間略有幾分為難道,「既然是父親的意思,難道我們還能攔著嗎?只怕去了也于事無補吧。」

展歡欣見她一副不慍不火的脾氣就有些急了,道,「可是也不知道二姐姐那里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平日里也就是我們姐妹幾個處在一起,萬一有什麼事叫父親遷怒于我們可就糟了,大姐姐,我心里現在怕的很,我們還是過去看看吧。」

展歡顏看她一眼,卻是不肯松口。

展歡欣不由的更急,聲音里都帶了哭腔,不住的攪著手里的帕子︰「大姐姐——」

展歡顏抿著唇猶豫良久,最終就在展歡欣幾乎是等不得要給她跪下去的時候才勉強松了口,嘆息一聲道,「那好吧!」

展歡欣松一口氣,青玉打著下手,幫襯著琦花一起給展歡顏梳妝更衣,然後一行人便火急火燎的去了听雪樓。

彼時那邊已經炸開了鍋,還沒進門就先听到江氏的嚎哭聲,在夜色中听起來分外淒慘︰「老爺,妾身服侍您有將近二十年了,從來沒有求過您什麼事,雪兒她也是你的女兒,你怎麼能這麼狠心?」

兩人一前一後的跨進門去,旁邊座上臉色暗沉的老夫人已經一個凌厲的眼波橫過來,呵斥道︰「三更半夜的,你們兩個跑來做什麼?」

展歡欣一听,趕緊跪下,一聲也不吭。

展歡顏心里微微提了口氣,走過去。

江氏抱著展歡雪坐在地上,涕淚橫流,展歡雪本來就因為小產而去了半條命,這會兒整個人都木楞楞的,雙目無神,嘴唇發抖,像是一局玩偶一樣只是任由她抱著。

展歡顏看了兩人一眼,然後便對老夫人和展培行了禮,道︰「祖母,方才三妹妹去我院子里尋我,說是二妹妹惹了父親的不快,父親要動家法,便叫著我來一起幫著勸一勸,二妹妹這到底是怎麼了?竟然惹得父親動了這樣大的火氣?」

展歡欣要拿她出來當槍使,門都沒有!

展培听了這話,立刻狠狠的瞪了展歡欣一眼道,「誰叫你們過來的,都滾回自己的院子里去。」

「父親!」展歡欣的眼淚一下子就涌了出來,神情瑟瑟的看向展培。

展歡顏卻只是直接面對老夫人,滿臉的無辜。

展培要毒殺自己的親生女兒,這話他是如何也不能當眾說出來的,否則若是叫展歡顏和展歡欣也跟著寒了心,日後父女之間是必定要離心的。

老夫人和展培有口難言,而江氏的機會卻是到了,見狀她便是冷笑出聲道,「侯爺,老夫人,就算雪兒做了天下的錯事,她也是展家的女兒,你們這樣驟然出手就要她的命,傳出去只會叫人覺得咱們展家的人薄涼無情,你們就不怕來日里被外頭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嗎?」

展歡欣聞言,整張臉瞬時刷白,不可置信的看向江氏——

之前江氏叫人給她傳信,只說是要動家法,展歡雪到底是做了什麼?竟然逼著展培一出手就直接要她的命?

展歡顏也露出幾分訝然之色,扭頭朝展培看去。

展培額角青筋直跳,咬牙切齒的指著江氏,「都是你教導出這樣寡廉鮮恥的小賤人,我展家的名聲就算是全部毀在你的手里了,你還好意思在女兒們跟前這樣大言不慚的說話?簡直不知所謂!」

他說著,就越發的火大,對著院子里大聲嚷道,「來人,給我把這個賤人拖下去,關到祠堂里去。」

老夫人的臉色烏黑,一聲也不吭。

外頭進來兩個婆子,就要架著江氏往外走。

江氏也是豁出去了,一邊被人拽著,一邊惡狠狠的看向展歡顏和展歡欣道,「侯爺,這樣子把事情鬧開了,你真的覺得展家的其他人能摘的干淨嗎?你就不怕這兩個丫頭的名聲也跟著毀了,展家的女兒都不要說親嫁人了嗎?」

既然要她的女兒死,那就索性把所有人都一起拖下水。

展歡欣聞言,就是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這會兒她總算明白了江氏讓人把她和展歡顏叫來的原因了,原來是要那她們做籌碼來威逼展培就範的。

架著江氏的兩個婆子聞言,手下力道都不覺的松了。

江氏一把抖開兩人的手,又撲回去抱住了展歡雪,惡狠狠道,「這件事我哥哥已經知道了,你們今天要是真敢動了雪兒,他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

「你威脅我?」展培聞言,卻是怒極反笑。

「妾身只是就事論事,我現在不求別的,只求雪兒能夠活命!」江氏道,大有一種玉石俱焚的冷厲,無所畏懼的和展培對視。

兩個人,四目交接,波濤暗涌中各自都有凜冽的殺意沸騰。

老夫人在旁邊看著,就更覺得太陽穴那里跳騰的厲害,她抬手揉了揉。

展歡顏見狀連忙過去接手替她輕輕的按了兩下道,「祖母您還好吧?」

老夫人閉了下眼,氣喘吁吁的想要開口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只就擺擺手道,「橫豎都已經鬧到這一步了,周媽媽,你跟兩個丫頭把事情都說了吧。」

周媽媽應了,把事情的始末言簡意賅的轉述了一遍。

展歡欣听完,頓時就手腳冰涼無限的絕望——

歷來一家女子的名聲那都是全部牽連在一起的,現在展歡雪出了這樣的事,一旦傳出去,毀的可是他們展家所有女兒的名聲,哪怕是被分出去的二房也都要跟著受牽連。

她下意識的扭頭去看展歡顏的反應,卻赫然發現對方只是微蹙了眉頭,抿著唇角沒有吭聲。

「橫豎事情是已經發生了,就擺在這里,既然你們都來了,就一起商量著看看該怎麼辦吧。」老夫人道。

江總管那邊,他們始終是要存著幾分忌憚的。

展歡欣的嘴唇動了動——

其實這樣的事,處理起來也就唯有展培用的那個法子了,直接弄死了,一了百了。

可是這話,當著江氏的面她卻是不敢說的。

展歡欣默然垂下頭去,心里暗恨的厲害,展歡顏卻是微微嘆了口氣道,「誠如祖母所言,既然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父親就算是真的打死了二妹妹那也是無濟于事的,現在的耽誤之急,還是給二妹妹調養好身子,再尋模一門妥當的婚事把人嫁了才好。」

有了這個前科,展歡雪是決計不能再挑門第過高的人家了,不僅得要低嫁,更得是要遠嫁,這樣才能把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但是這樣做的前提,卻不包括單太後和江總管那些人謀算的事情在內。

「展歡顏,你落井下石!」一直默默無語的展歡雪聞言終于瞬間爆發,目赤欲裂的瞪著展歡顏大聲道,「你分明就是——」

「你住嘴!」江氏卻是趕緊制止她。

周媽媽雖是把事情的始末說了,卻沒有道出和展歡雪有染的人實則是梁王北宮馳。

而展歡雪的腦子里卻只有一個念頭——

展歡顏建議將她遠嫁,就是為了啟開自己這塊絆腳石,好方便她嫁入梁王府去做王妃,一想起這件事她就惱恨的越發厲害。

「老夫人,侯爺,雪兒的婚事是不能隨便動的。」江氏深吸一口氣,只說了這麼一句話。

言下之意卻很明顯——

里頭還夾著江總管的那條線,展家的人要打展歡雪婚事的主意,絕不可能。

展培心里的主意則是和她剛好相反,聞言就是冷冷說道,「都出了這樣的丑事了,還論什麼婚事?她這一輩子,就想都不要想了。」

江氏居然還想著叫展歡雪入宮?她這是嫌命長了是吧?

「侯爺!」江氏見他的語氣堅決,不由的大為慌張。

展歡顏的眼楮眨了眨,猶豫了一下才面有難色的開口道,「如若父親已經定了主意的話,事情倒也簡單。」

「嗯?」展培一愣,抬頭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江氏心里咯 一下,就知道這個死丫頭是要使壞,連忙就要開口說什麼,卻被展培的一個眼神制止。

「二妹妹染了病,總是發作的頻繁,之前父親一直擔心傳出去會對咱們府里的名聲不好,現在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了,倒是不如拿這件事做文章。」展歡顏道,神色淡淡的看了展歡雪一眼,「一個身染惡疾的名聲傳出去,也總好過是把名節毀了,並且二妹妹那病反復起來也挺嚇人的,想必外頭的人心里忌憚著,也不敢湊上來窺測什麼,到時候也不至于被誰給挖掘出內幕來。」

展歡雪染的是疫病,這個消息如果散出去,其他人敬而遠之都還來不及,誰還會吃飽了撐的來探她的病?這樣一來將她鎖在听雪樓或者送去莊子上就都可以了。

而且,她既然是得了這樣的病,宮里單太後就再沒有理由去這麼樣的打北宮烈的臉了。

老夫人和展培各自對望一眼——

展歡雪染病是事實,他們不算無中生有,就算江總管後面要追究起來,他們也都有話說。

為今之計,也只有這麼一個退而求其次的法子了,說是感染了疫病總好過說她與人私通做了傷風敗俗的事情。

展培略一思忖,就要點頭。

江氏卻是慌了,大聲道︰「侯爺不可以,這個消息若是傳出去,您這是要雪兒的命啊!」

「做出這樣不知廉恥的事情,能留著她一條命已經算是咱們展家寬仁了。」老夫人冷冷說道,語氣不容拒絕,「周媽媽,把這院子里的人全部封了口,再重新吩咐幾個老實的婆子過來守著,從今天開始,再不準二小姐踏出听雪樓一步,讓她安心養病。」

「是,老夫人!」周媽媽應了。

老夫人就扶著展歡顏的手站了起來,然後對展培道,「雪丫頭染病的事,未免夜長夢多,明兒個一早你就散出去,趕緊的把這事兒給了了。」

言罷就要先行離開。

「不!」展歡雪淒聲大叫,掙扎著爬起來就要朝展歡顏撲去。

展歡顏早有防備,不著痕跡的稍稍往旁邊一側身子,就剛好叫她撲了個空。

展歡雪一下子撞到旁邊的桌子上,扭頭回來惡狠狠的對著她嚷道,「展歡顏你害我,你這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以為把我關起來你就有機可趁了,你——」

「二妹妹這是氣糊涂了吧?怎麼會把事情怪到我的頭上來?」展歡顏及時出聲打斷她的話。

她不想讓人為了這就把自己和北宮馳先聯系到一起。

展歡雪還想說什麼,老夫人一個凌厲的眼波橫過去,兩個婆子就過去把人給掩了嘴架了進去。

江氏的身子晃了晃,一把扶住旁邊的桌子,眼中殺意浮動,霍的抬頭朝展歡顏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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