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嫡女 第三十五章

作者 ︰ 薔薇初雪

展歡顏不避不讓,直接和她的視線對上。

江氏張了張嘴,剛要開口說什麼,展歡顏已經率先對展培道,「父親,這一次做錯事情的人是二妹妹,雖說母親也有教管不當的責任,可是二妹妹弄成這樣,她心里定然也是不好受,父親就不要為此遷怒母親了吧!」

看似求情的話,實則卻是暗指江氏和展歡雪之間的母女情分深厚。

江氏萬也沒有想到她還會來這一手,心里瞬間就慌了,霍的扭頭朝展培看去,「侯爺——」

「教管不當?」展培冷冷的扯了下唇角,一揮手道,「把夫人送去祠堂里跪著,跪足了六個時辰再起來。」

他並不是真的要罰江氏,哪怕只是看著她的那個肚子也不能罰,這一點展歡顏很清楚,只是麼——

六個時辰之後,展培就應該上朝回來了,到時候展歡雪的事情也就可以蓋棺定論,江氏就是想要去江總管那里求援都不能了。

江氏的一顆心頓時一涼到底,腿一軟就朝地上坐去。

「夫人!」翠竹和翠玉兩個慌忙過去,一左一右的攙扶住她。

展培已經不屑于多言,一抬腳跨出了門去。

展歡顏攙扶著老夫人的手往外走,出了听雪樓的院門,老夫人和展培卻是先後止了步子。

展歡顏識趣的把老夫人的手交托到周媽媽那里,屈膝福了一禮道,「天色也晚了,顏兒先行告退,不過去打擾祖母歇息了。」

「嗯!」老夫人淡淡的點了頭,和展培一起往錦華苑的方向走去。

展歡顏站在大門口目送,待到兩人走遠了,剛要舉步離開,後面院子里江氏就被人攙扶著出來。

「你站住!」江氏厲聲道。

展歡顏止步,回頭看過來,微微一笑,「母親喚我?」

江氏越是看著她臉上恬靜溫和的笑容就越是心里冒火,只是她受了不小的刺激,這會兒腳下虛浮,還得是由丫頭們攙扶著才能穩住身形,一步一步緩緩的挪了過來。

她的目光一刻也不離的盯著展歡顏的臉,那樣子幾乎是要吃人,咬牙切齒道,「你是故意的是不是?你今天過來就是為了來攪局的是不是?現在你滿意了?雪兒的一輩子都毀了,你總算滿意了是不是?」

到了最後,她的質問就成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展歡顏平靜的看著她,臉上表情一直不慍不火,眨了眨眼楮道,「看來母親還真是氣糊涂了,二妹妹自己做了錯事,父親和祖母要處置她,那用的都是家法,和我有什麼關系?而且——母親難道不覺的,方才正是因為我開口求了情才叫父親網開一面的嗎?若真要依著父親的性子來處置,只怕這會兒麼——」

展歡顏的話只說到一半,之後就啞然打住。

江氏的嘴唇動了動,卻是無話可說。

展歡顏是來落井下石看熱鬧的不假,可事實上也的確是因為她開口求情,展培和老夫人才松口饒了展歡雪的一條命。

江氏咬著牙,壓根都幾乎要咬出血來。

展歡顏便又緩緩的笑了笑道︰「而且母親您真的是冤枉我了,我來這里也不是心甘情願的,是三妹妹去尋的我呢。」

江氏聞言,更是被她噎的滿臉通紅。

讓展歡欣去找展歡顏來原就是她的主意,為的就是拿這兩個死丫頭做墊腳石給展培施壓。

現在得了這樣的結果,不能說是沒有長進,只是空留了展歡雪一條命也不頂用了。

一個被家族厭棄和放棄的女兒,留下了也是半分作用也無的。

江氏心里恨的越厲害,只覺得再多看展歡顏一眼她都有可能背過氣去。

「好!你倒是生了一副伶牙俐齒,我說不過你!」最後,江氏道,怨毒的剜了她一眼,「你就自求多福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得意到幾時。」

言罷就扶著翠玉兩個的手緩慢的挪著離開。

展歡顏也不和她置氣,反而禮節周到的對她屈膝一禮,「夜里路黑,母親當心。」

江氏冷哼一聲,再沒有多說一句,顫巍巍的走了。

展歡顏對她並沒有過多的關注,很快便從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扭頭朝院子里看去。

彼時展歡欣也被青玉扶著從屋子里出來,大約是被門口的兩撥人給擋了路,也不知道站在院子里已經等了多久了,正看著展歡顏在呆。

雖然展歡顏臉上的表情很溫和,可是她看在眼里卻還是有些畏懼。

「大姐姐!」展歡欣低低的喚了一聲,大著膽子走過去。

「三妹妹的臉色不好,是被嚇著了嗎?」展歡顏莞爾。

「我——」展歡欣張了張嘴,正要說話,後面的正屋里大約是展歡雪緩過一口氣來,突然尖叫著哭嚷起來,听的展歡欣的心頭都跟著抖了一下,臉色又見蒼白幾分。

展歡顏卻是不以為意,看著她道︰「三妹妹,我勸你一句話,在這深宅大院里過活兒,要麼你就要有高人一等的手段,要麼就要安分守己,自不量力的隨便攙和別人的事,往往都會得不償失。崔姨娘的下場難道還不夠給你提醒兒的嗎?別步她的後塵。」

展歡欣腳下一軟,驚愕的月兌口道,「你怎麼知道——」

「我可不是隨便給人當槍使的。」展歡顏不等她說完就已經出口打斷,意味深長道,「母親借了你的手來把我推出來,你以為你照著她的意思做了她就會高看你一眼了嗎?其實在她心里,就只有二妹妹一個那才是骨肉相連的女兒,至于你和我,棋子罷了。」

展歡欣咬著嘴唇,不吭聲。

這些事她又如何不知,只是她這樣身份卑微的一個小小庶女,除了順從又能怎樣?

「大姐姐,我只是沒有辦法,我——」咬咬牙,展歡欣急切的解釋。

「罷了!」展歡顏卻沒听,斷然出聲打斷,「路是你自己的,你要怎麼走全看你的自己願意,沒有必要和我解釋什麼,只要別再惹到我的跟前就行了,今天這樣的事,我姑且不與你計較,但是——下不為例。」

言罷就徑自轉身,帶著琦花離開。

這麼折騰了一番,下半夜這府上大半的人是別想安穩入睡了,展歡顏也只是靠在床上打了個盹兒便見著天亮了,索性也就直接起身。

這一天府里倒是安靜的很,只是這種平靜之中隱隱卻帶了種詭異的壓抑氣氛。

因為睡眠不足精神不濟,一上午展歡顏都混混沌沌的,手里拿著個花繃子沒繡兩下,倒是先把自己的指頭給扎了好幾回。

「大小姐,您昨兒個沒有睡足,還是回去眯一會兒吧。」琦花心疼的搶了她手里針線。

展歡顏垂眸看一眼指頭上凝聚的血珠,明顯是沒把她的話听進去,只就瞧了眼天色道︰「都這個時辰了,你去看看父親下朝回來了沒有?還有順便听听外頭有什麼風聲沒。」

毀掉展歡雪入宮的機會,這是她和北宮烈之間交易的籌碼,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出路,雖然說事情的進展很順利,但也總要看到塵埃落定她才能放心。

琦花只當她是等著看展歡雪這事的後續,應了聲便去打听。

琦花回來已經是午後,展培下了朝就被同僚約去了花樓吃酒,而一個上午的時間,展歡雪沾染疫病的消息卻是已經瘋了一樣的在大街小巷渲染開。

听了這話,展歡顏才露出這天的第一個笑容,如釋重負一般。

琦花不解的嘆了口氣,嘀咕道︰「大小姐,依著奴婢看來,昨兒個您就不該開口給二小姐求情,讓侯爺處置了她也就是了。現在二小姐染了疫病的消息散出去,您是不知道外頭的人說的話有多難听,對咱們整個忠勇侯府都避的遠遠的。」

「疫病嘛,眾人畏懼也在情理之中。」展歡顏道,頓了一下又補充,「其實也不是我想替二妹妹求情的,而是她背後站著一個江總管,我總不能看著展家和他結仇的。」

展歡雪是單太後手里至關重要的一步棋,若是被展培毀了,勢必引起那個女人瘋狂的報復,到時候遭殃的絕對是整個的展家。而現在,是展歡雪自己那里出了問題,就完全是另當別論了。

琦花雖然不知道這里頭的彎彎繞子,但是對于江總管那人還是畏懼的很,聞言便很是唏噓的擦了把汗,倒是有些後怕的,頓了一頓又道,「對了,午後夫人就被接回了翠華苑,說是得了外頭的消息,直接就氣的暈死過去了。」

展歡雪的一輩子已經栽進去了,江氏不暈才怪。

江氏自己若不是因為有著那個肚子撐腰,只怕展培也遠不止是罰她跪一夜的祠堂那麼簡單了。

展歡顏搖搖頭,並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多做計較,想了想道,「你去把古大夫請過來吧!」

「嗯?」琦花狐疑的看她一眼,「怎麼大小姐不舒服嗎?」

「有點!」展歡顏道,微微一笑。

琦花再不敢怠慢,趕緊就去了,不多時就帶了古大夫回來。

古大夫順利的從展歡雪的事情里頭摘了出來,這會兒對展歡顏倒是感激的很,展歡顏並沒有叫他診脈,只是關起門來交代了他兩句話,後來琦花見到古大夫出來以後見鬼一般的神色倒是納悶了半天。

這邊事情定了下來,展歡顏也就放心了,下午無事便回屋里睡了一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暮時分。

琦花早就把晚膳取了回來在爐火上溫著,伺候她洗漱之後就趕緊的命人擺飯。

剛剛睡醒,展歡顏的胃口不佳,只吃了不多就叫撤下了。

她白日里睡的足了,丫頭們卻不敢偷懶,展歡顏看著琦花的一對黑眼圈于心不忍,就打了她們都去休息,她自己沐浴之後無事可做便翻了棋盤出來,靠在榻上自己和自己擺著棋子解悶,一邊想著展歡雪這事兒可能引起的後續反應,以及她自己這邊可能受到的波及。

她外公齊國公手握重兵,掌管著整個大夏國三分之一的軍政大權。

北宮烈繼位的時日尚短,趁著朝廷新舊政權更替之際,各方勢力都在蠢蠢欲動,尤其是南疆的蠻夷人和北疆的游牧民族,試探性格的屢次滋擾百姓生事,為了控制他們,朝廷不得不在這兩處大量屯兵來震懾他們。

而除去耗在這兩處的兵力,也就屬齊國公裴獻手里的三十萬大軍最值一提。

這就是為什麼北宮馳會如此的大費周章來算計她的理由。

現在雖然送展歡雪入宮埋下皇嗣內應的這一步棋作廢,可是他們打在自己身上的如意算盤卻不會就此消止。

所以為今之計,便只有快刀斬亂麻,用一劑猛藥把所有的後患斷掉。

至于效果麼——

想必一定會帶給北宮馳和單太後等人諸多驚喜。

這樣想著,展歡顏就不決失笑,這一笑十分的暢快隨意,眉目之間有柔和的暖意漾開,將她那張清麗的容顏襯托的十分生動,仿佛是開在暖陽底下的一朵絕艷的薔薇花,暖意融融沁人心脾。

展歡顏兀自笑的失神,等到後知後覺的現屋子里的氣氛不對已經是好一會兒以後了。

她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唇畔掛著的一絲笑容還不及收斂便是對上那男人深色湖泊一樣漆黑深邃的眸光。

「臣女見過陛下。」展歡顏的心頭一凜,趕緊穿鞋下地跪地請安。

「嗯!」北宮烈淡淡的應了聲,他也不知道是在那窗前站了多長時間了,只是這會兒被展歡顏現才款步移過來,很是自來熟的隨意坐在了榻上。

展歡顏跪在地上,眉頭微皺,心里卻是犯起了嘀咕——

這人貴為一國之君,怎麼就有這樣半夜翻人窗子的習慣?再想到北宮馳和展歡雪之間的那一腿,倒是起了點惡劣的心思道︰難不成他們皇家的人都有著這種翻牆翻窗戶的特殊癖好?

這麼一想,思緒便飄的有些遠,北宮烈連著喚了她兩聲她都沒听見。

北宮烈大約是也沒想到她對著自己的時候居然也敢放寬了心思走神,就直接抬指彈了桌上的一枚棋子到她腳邊。

展歡顏一驚,趕緊收攝心神抬頭看去。

「朕在問你話!」北宮烈道,語氣頗為不耐。

展歡顏心里一陣忐忑,垂下眼楮,道︰「臣女一時失態,不知道陛下問了什麼?」

北宮烈聞言,眉心不覺的微微一跳——

這女人,竟然是真的在走神。

不過再一想到她方才失神時候燦若桃李一般明艷的笑臉,心里的怒氣倒是奇跡般的散了。

「起來吧!」隨後他道,卻也沒有重復之前的問題,只就以手指輕叩了兩下棋盤道,「听裴雲默說你的棋藝不錯,陪朕下一盤吧!」

和他對弈,展歡顏本身就很有壓力,只是卻又無從拒絕,只能硬著頭皮應下,謹小慎微的在他對面的榻上坐下。

北宮烈也不問她,徑自便拈了黑子在手。

展歡顏持白子,既然裴雲默已經在北宮烈這里透了她的底,她也就不再藏著掖著,自是盡全力出手。

北宮烈本來也沒太當回事,走了幾子之後卻是起了興致——

這女人下棋的路數與他竟是如出一轍,都是從大局著手,放眼下來,每一子落下都盡量在揮控制全局的作用。

按理說一般的女子下棋,大多隨興而為,可是這個女人卻有著比一般男子更加縝密周到的心思,而且不可否認,她不僅走的是這樣統帥全局的路數,並且也做的十分好。

「你家二姑娘的事,朕已經听說了。」北宮烈的心情倒是分外的愉悅幾分,一邊落了一子,一邊閑閑的開口。

他所謂的知道,展歡顏自然也知道是怎麼一回事,肯定指的並不是只是展歡雪感染疫病的那一則消息,這個人,能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那就絕非等閑,有這半天的功夫,已經足以讓他把展歡雪和北宮馳的事情都模的清楚透徹了。

「嗯!」展歡顏點頭,並不覺得意外,只道,「臣女答應陛下的事情已經踐諾,還希望陛下也能信守約定,替臣女解圍。」

北宮馳又落一子,目光盯在棋盤上,似是在思忖,片刻之後才道︰「君無戲言,這個自然,說吧,你想要朕怎麼做?你當是知道,太後既然已經打定了主意的事,想要她改變初衷並不容易。」

展歡顏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即使再為難,他也萬不在這個小女子的面前失了自己的信用和顏面,所以這話出口,就絕非玩笑。

只是展歡顏要擺月兌北宮馳的那門婚事,現如今最好的法子卻還是唯有另擇良人,嫁人這一條路。

思及此處,北宮烈的心里突然莫名一堵,下一子落下便有些亂了心神,片刻便叫展歡顏在他的領域之內收了六枚黑子出去。

局勢突變,叫他突然間就愣住了,驟然抬頭朝對面正從容在他面前撿拾棋子的女子。

展歡顏的容色淡淡,也沒看他,只是徑自開口道︰「臣女不需要陛下做什麼,所有的前路臣女都已經布置妥當,現在就只需要陛下順水推舟的一句話,僅此而已!」

展歡顏唇角的笑容淺淡,燈影下,透著迷離的光暈,罩在她面上的明明是一層柔和的外衣,可是看在眼楮里,卻是那層光暈背後女子睥睨一切的從容和氣魄。

北宮烈的目光從她面上移開,不經意的一掃,卻是瞥見她手邊榻上放著的花繃子,上面一株含苞待放的秋海棠只繡到一半,素絹之上染了一點血跡觸目驚心。

北宮烈微微失神了一瞬,這才恍然明白為什麼自己兩次進到這間屋子里都有種十分怪異的感覺。

他並沒有答展歡顏的話,目光飛快的在屋子里掃視一圈。

展歡顏的屋子布置的很簡潔,沒有太多名貴的擺設,一眼看去,還是立在外屋牆角的一個小書架最為醒目。

「看來你的日子是真過的清閑的很。」北宮烈突然開口,看似不經意,目光帶了幾分探尋意味的往她面上微微一掃。

他棄了那盤棋不管,起身在屋子里踱了兩步,最後在那個書架前站定,隨意的取過一本游記在手里翻了翻,調侃道,「別人家的姑娘這個時候不都該是忙著繡嫁妝的嗎?你還有心思看這些?」

展歡顏正在收拾棋子的動作一滯,抬頭朝他看去。

北宮烈斜睨過來,兩個人的視線相觸,展歡顏便是微微一笑,也自那榻上起身,莞爾笑道,「那些東西,橫豎我也用不著,何必浪費時間?」

北宮烈皺眉。

宮里哪怕是北宮雪洛這會兒都在由女紅師傅教導著學習刺繡,可是縱觀展歡顏的這間屋子,他兩度進來,卻是連一根紅絲線都不曾見到。

展歡顏也沒太在意他的反應,只就徑自說道︰「旁的事情姑且都放在一邊不提,只就這一次,江氏也必定是要為了展歡雪的事情恨上了我,陛下覺得她還會叫臣女順利的嫁出去嗎?」

展歡雪廢了,江氏是一定也不會叫她得了好的。

若說之前彼此之間都還維持著一個母女的名分在做表面功夫的話,這一回算是徹底撕破臉了。

北宮烈卻沒想到她走這一步棋的時候竟會是帶了這樣一種決絕的心態,幾乎是本身就是抱著玉石俱焚的想法去的。

「看來你是早就料到會是今日這般的結果?既然是這樣的話,當初你又何必逞能和朕來做這筆買賣?」北宮烈道。

這個年代,于女子而言,也唯有嫁人這一條出路。

其實現在在展家,展歡顏並不僅僅只是得罪了江氏的關系,如今還壞了單太後和北宮馳的如意算盤,如果單太後真要遷怒,那也是勢必要波及到她的。

之前他當是她只是個深宅女子,沒有把事情的利害關系想的通透,這會兒才明白——

原來從一開始,展歡顏心里就把什麼都計較的清楚明白了。

正是因為把一切都分的清清楚楚,所以她還這樣頂風作案?不惜一切?

這個女人,哪里來的這樣的膽子?竟然敢公開和權傾後宮的單太後對著干?

「因為在這件事上臣女本身就沒有退路。」展歡顏道,這會兒也不再和他藏著掖著,她也需要北宮烈的援手扶持,所以只能坦白,「太後娘娘和梁王到底是打的什麼算盤,陛下心里是再清楚不過的。臣女不過區區一個女子,一條性命值不得幾個錢,可是我卻也不甘于做他們棋盤上的一枚棋子,叫人用完就棄,也更不能拖我外公一家下水。梁王提出的所謂聯姻,本身就不過一場算計罷了,明知如此,我又如何能夠坐以待斃?所以無論如何,他的婚事,我都是不能應的,哪怕是不惜一切不擇手段都好,只要達到目的就好。」

北宮烈聞言,突然就笑了,「如果只是要拒婚梁王,想必你早就有了萬全的法子了吧?而和朕之間的這場所謂交易,從頭到尾也不過是為了多給你自己留一條後路。你知道你一旦拒婚,必定就要得罪太後和梁王,所以就自主的送了這樣一個人情給朕,那麼現在——」

北宮烈說著突然頓了一下,墨色渲染的眸子里有凜冽而強硬的氣勢壓了下來。

他上前一步,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頭,直視她的眼楮。

然後,一字一頓的說道,「你在向朕示好,這——是要和朕結盟的意思嗎?」

要推掉北宮馳的婚事,其實只憑展歡顏自己就可以做到,橫豎她現在就是孑然一身,了不得就是玉石俱焚罷了,可是——

她也不想就為了這件事就把自己的小命搭上。

所以兵行險招,她——

利用了北宮烈!

既然北宮烈和北宮馳今生已經注定了要站在敵對的立場上,所謂敵人的敵人——

即使不能作為朋友,至少作為盟友還是可以的,畢竟大家的目標一致。

雖然和北宮烈這樣身份的人耍心機很有點與虎謀皮的意思,可是也誠如之前所言,她展歡顏現在所有的也不過就是自己的這一條命,沒什麼好怕的。

北宮烈的目光俯視下來,帶了很強的壓迫感。

「做陛下的盟友,臣女自知不夠資格。」展歡顏硬著頭皮對上他的視線,咬著嘴唇道,「只是希望陛下信守承諾,看在臣女曾經為您盡過一份心力的份上,在適當的時候也幫扶臣女一把。陛下是九五之尊,萬民之主,當是不會于我這樣一個小女子面前失信吧?」

和北宮烈講條件,她的確是不夠資格,可是對方堂堂的一國之君,又豈有叫她這樣一個小女子白白出力的道理?

北宮烈如何不懂她言辭之間所用的都是激將法。

許是頭次遇到這樣狡詐又膽大包天的女人,他心里倒也不覺得氣,只是近距離的看著她故作鎮定的面孔道︰「說說看,你要朕如何幫你?」

展歡顏本來想要退後一步避開他手下的鉗制,可是奈何他的力氣太大,又沒有半點放松的意思,便也只能強行與他對視。

「臣女患有隱疾!」深吸一口氣,展歡顏道。

北宮馳的眉尾挑了一下,似笑非笑道,「你當不會說是被你妹妹牽累也染了疫病了吧?這個病,要裝起來,你可不像?」

最主要的是以單太後和北宮馳的精明,根本就不會相信,一查就知道了。

「當然不是。」展歡顏道,在他的逼視之下幾乎無所遁形,她用力的攥著自己的拳頭強迫自己冷靜,為了避免壓迫,便將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道︰「前些天我們府里還出了一些事,想必陛下也是知道的,臣女被人下毒暗害,如今雖然保住了性命,可是卻留了隱患。」

北宮烈的目光沉了沉,不動聲色的將她上下打量一遍,若不是見她神色鎮定,大約還真會以為她是著了別人的道兒了。

他的唇角勾了勾,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她。

展歡顏的眸光微冷,繼續不緊不慢的說道,「內宅婦人的手段,想來陛下也許並不熟悉,可是如果梁王他一定要娶臣女的話,那麼只怕他就先要做好斷子絕孫的準備了。」

北宮烈的心頭微微一震,不由的暗暗提了口氣。

展歡顏借著他失神的空當從他的鉗制之下逃月兌,退後一步。

她走到旁邊,面目清冷的看著遠處窗外的夜色道︰「這個消息已經有人去透露給江氏知道了,想必她也會十分的驚喜。」

自從听古大夫說展歡雪患有隱疾的時候展歡顏的心里就已經打定了這個主意,她不在乎名聲不名聲,索性就把展歡雪那病挪到自己身上來用一用。

皇親貴冑之家,歷來都最為重視子嗣一說,就算北宮馳只是暫時要拿她來做一塊墊腳石,也就算他可以頂住外界壓力就是要娶一個無法替他孕育子嗣的正妃,可是有了這樣的由頭在外,只要北宮烈打著先帝的旗號給一句話,那麼單太後母子就萬也沒有抗旨不尊的道理,她可以拿孝道來壓制北宮烈,但是卻不能違逆先帝和皇室列祖列宗的權威。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什麼理由更大的過這一個。

所以展歡雪那里的事情剛剛了斷,展歡顏便馬上借由古大夫的路子把自己患了隱疾並且可能終身無法受孕的消息透露給江氏知道。

如今江氏正在氣頭上,又是恨她最厲害的時候,為了報復,肯定第一時間就要把這個消息散出去。

這會兒只怕是老夫人知道了想要瞞下都來不及了。

可是這一招釜底抽薪,卻也相當于把她的終身都搭進去了。

這個女人出手,當真是果斷狠絕,半分退路也不給自己留。

北宮烈負手而立,神色復雜的看著燈影下女子冷硬而堅定的側臉,半晌才微微嘆了口氣道︰「值得嗎?」

說著也不等展歡顏回答又重復問道,「這樣做真的值得嗎?這個消息一經傳出,不說是梁王那里,就連這京城之地稍有名望的人家都會對你敬而遠之,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使出來,你當真覺得值得?」

不僅如此,一個婚事受阻的女子,對家族而言也將會淪為一枚無用的棄子,只怕從今爾後展歡顏在展家的地位也要受到極大的威脅。

「不值嗎?」展歡顏反問,「與其要將命運盡數交代到別人的手里任人拿捏,至少現在,臣女還能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以及日後將要走的是一條怎樣的路。」

即使再艱難,這一生,她都不再做任何人的棋子。

她的命運,就只操控在自己的手中,一定要走出一條完全屬于她自己的路。

與性命和自由比起來,嫁不嫁人有什麼關系?

北宮烈听著,心中便是逐漸了然︰「其實——從一開始你對展家也都一並沒抱什麼指望吧?」

展歡顏抿著唇角,微微垂下眼楮。

這個問題,她不想回答,只是默認罷了。

薄涼的祖母,無情的父親,甚至于她母親的死都有可能是他們一手促成,要她對他們還能如何的抱有指望?

這世間,最傷人的,莫過于骨肉相殘以及親人的背叛。

可是這樣的出身,是她自己選擇不了的,既然無法選擇,那便就只有接受了。

展歡顏甩甩頭,把這些不快統統拋諸腦後。

她重新抬頭對上北宮烈的視線,露出一個笑容道︰「陛下答應臣女的事,一定莫要食言,臣女就指著陛下金口玉言替我解圍了。」

這一笑,刻意的燦爛些許,卻總是欠著些真情流露。

不過只是強顏歡笑罷了。

北宮烈的面目清冷,靜默的看著她,半晌,他開口︰「相信朕嗎?」

展歡顏一愣,一時之間竟是有點沒有反應過來他話里的意思,只是怔怔的看著他。

北宮烈舉步過來,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壓下來,背著光,展歡顏更能感覺到他膚色上面異于常人的那一抹蒼白,以前不覺得,這個時候才猛地現,這男人一貫凜冽高傲的神情之中竟是隱藏了一些難以察覺的脆弱的疲憊。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她仰著頭回望。

然後北宮烈便抬指勾起她的下巴,緩緩傾身啄了她的唇。

展歡顏的腦中一空,突然想起上一次被他強吻的事情,心里一慌就本能的想要後退,可是下一刻他的唇落下來的時候卻沒有像她預想之中的激烈,輕柔的踫觸,廝磨繾綣,竟是破天荒的帶了點纏綿悱惻的味道。

一個吻,輕柔的在彼此的唇瓣上化開,陌生的氣息,雖然叫人覺得惶恐不安,卻又似乎——

是帶了那一丁點兒叫人迷戀的溫暖。

展歡顏的心里有些抖,她已經不記得是有多久了,她已經許久都不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從前世落水身亡的那一刻起,她似乎就一直覺得自己的心已經在那池水里被封凍了起來,再沒有因為誰而再重新溫熱幾分。

哪怕是對她那麼好的裴雲英,她對他,亦不過只是感激罷了,從沒有想過要去依靠或者取暖。

可是這一刻,在這個曾經和她敵對了一輩子的男人面前,她的心里突然會有一種莫名的悸動,似乎是——

同病相憐麼?

展歡顏也不知道她怎麼會突然生出這樣荒唐的想法來,可是那一刻,就是心底柔軟潮濕的一塌糊涂。

這一個吻,沒有摻雜任何情yu的味道,可是就是溫暖熨帖的有些莫名其妙。

北宮烈的唇如鴻羽過隙,不過是輕輕的在她唇瓣上一觸,原來是已經做好了她會抽身而退的準備,可是卻意外現她竟是破天荒的有些迷蒙的愣在那里,沒有回避。

女子的眼波迷離,看似很近,又確乎是離的很遠,?*??哪Q?濾剖且歡淇?讜莆砬捅諫系幕  br />

北宮烈的心頭微微一動,已經退開寸許的唇便再次貼了上去,一只手壓到她的背後,並沒有用多的力氣困鎖,再次輕柔而溫和的含住她的唇瓣吮吻起來。

女子的味道,一如他記憶中一度流連的那般美好。

他覺得展歡顏是在走神,雖然心里略有不滿,但又似乎情形,便刻意放柔和了動作,像是怕會驚醒她而壞了這一刻的氣氛一樣。

展歡顏的身子被他圈在懷中,自是感覺到了他得寸進尺的舉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並沒有排斥,只是緩緩的閉了眼,放縱自己在一點微弱的暖意里沉淪。

只是在最後,當北宮烈的舌尖試探性的想要頂開她齒關的時候她才猛地驚醒,推開他,後退一步。

她垂了眼楮,就仿佛方才做錯事的人是她自己一般,心虛的厲害。

唇齒之間還彌漫著她的味道,尸骨**,北宮烈一時微愣,越覺得自己看不懂她。

「你——」他遲疑著開口。

展歡顏卻是已經飛快的收拾了散亂不堪的情緒抬頭對上他的視線,若無其事道︰「陛下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您的話,臣女自然是信得過的。」

言罷,又指了指外面夜色濃郁的天空道,「時候很晚了,陛下若是沒有別的事的話,是不是可以請您先行離開?」

這是個逐客令,雖然委婉,卻是真的沒有別的意思。

言罷,展歡顏又自顧垂下頭去。

她的面目平和溫婉,帶著一如往常那般的溫和從容,仿佛看不到任何內里的情緒一般。

北宮烈看著她掩映在燈火下的輪廓,只覺得她的影像分外鮮明,卻又不知道為什麼,細看之下又總會叫人覺得朦朧,遲疑著開口剛要說些什麼,外面便听見巧玉焦急的拍門聲︰「大小姐,您還沒睡呢吧?」

展歡顏皺眉,扭頭朝北宮烈看去。

北宮烈的手抬到一半,這會兒卻是不得不暫時壓下話茬。

展歡顏見了他的表情就知道他不會生事,于是也不管他,很放心的直接轉身去開門。

「什麼事?」展歡顏開了門。

巧玉因為拍門拍的太過用力,一下子就撲了進來。

展歡顏再回頭的時候,屋子里那人已經再度憑空消失,如果不是棋盤上還留有半幅殘局,她當真還會以為其實之前生的一切都不過自己的臆想,這里什麼人也沒來過。

「大小姐!」巧玉的神色慌張,沖著展歡顏屈膝福了一禮。

「嗯!」展歡顏心不在焉的應了聲,「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剛才翠華苑的徐媽媽來報,說是夫人的身子不適,叫您過去侍疾。」巧玉道,刻意的垂下眼楮不去和展歡顏的視線接觸。

「哦?」展歡顏看了她一眼,卻沒什麼表示,只是垂眸彈了下袖子上的百合圖案道,「怎麼母親院子里頭的人還不夠使嗎?實在不行,你和張媽媽過去幫忙好了,母親的身子最要緊,也不必特意來稟了我知道。」

巧玉說的是「侍疾」,那便是江氏點名要她過去的,可展歡顏卻是故意歪曲,解釋成江氏要從她的院子里借人,這其中的出入就大了。

巧玉見她如此,便有些尷尬,小聲的再道︰「夫人身邊的李媽媽被老夫人打了,這會下不來床,說是其他的人用不慣,就只能麻煩兩位小姐了。」

巧玉說著又像是怕她再推辭,就又補充了一句道︰「听說這會兒三小姐已經過去了。」

家里嫡母生病,做女兒的前往侍疾照料的慣例自古有之,江氏這也不算刁難,可是現在展歡顏和她才剛撕破臉皮她這就找了引子尋人,若要說這里頭沒鬼,展歡顏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展歡顏听了,也不過一笑置之,「那就好,三妹妹心靈手巧,一向都乖巧孝順,這會兒有她在母親身邊盡孝,我也就放心了。」

言罷就要轉身關門。

「大小姐!」巧玉一听就急了,一手抵著門,幾乎就要哭出來,「可是夫人也點名說了叫大小姐一並過去的,大小姐若是不去,這傳出去的話就不好听了。」

又拿名聲孝道來壓自己?

展歡顏心里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的皺了下眉頭道︰「不是我不想去給母親盡孝,而是這會兒我自己身上還帶著病呢,母親的身子本來就不好,再若要從我這里過了病氣,那豈不就成了我的罪過了?」

「可是——」巧玉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什麼,展歡顏卻已經不耐煩道︰「行了,你就照我的話去回了徐媽媽,如果母親那里還是不夠人伺候,就去祖母院子里借了素雲或者素雨都好,那兩個丫頭服侍了祖母多年,從來也沒出過差錯,自是比我這笨手笨腳沒做過雜事的人要會服侍的多。」

言罷就砰的一聲合了房門,轉身進了屋子。

巧玉吃了閉門羹,咬著嘴唇在門口又遲疑了一會兒,終究是沒敢再敲門,而是轉身慢吞吞的出了院子。

大門口那里,徐媽媽還在神色焦灼得等著,見她一個人出來,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怎麼?大小姐不肯過去?」

「恩!」巧玉點頭。

她被江氏安插在展歡顏的院子里的,除了偶爾傳遞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過去,基本沒做過什麼大貢獻,這會兒好不容易有江氏用到她的時候,可是這幾次的事情下來,她心里對展歡顏已經起了一種本能的畏懼情緒,也不敢逼的太緊。

「怎麼這麼一點小事也做不好?」徐媽媽不悅道,說著就要往里闖,「我親自去,就算大小姐是前頭的夫人生的,如今的夫人也是她的嫡母,嫡母生病她服侍榻前這是天經地義的。」

「徐媽媽!」巧玉連忙拽住她的袖子,苦著臉直搖頭,「別去了,沒用的,大小姐說了,她自己本身也在病中,不去是不想過了病氣給夫人。而且還撂下話來,說夫人那里要是沒人用的順手,她就去求了老夫人身邊的素雨和素雲過去。」

理由找的妥帖不說,竟然還一並把老夫人都搬了出來。

「不曾想這大小姐竟是個比泥鰍還滑溜的人物!」徐媽媽咬咬牙,終是無計可施,雖是不甘心,但也只能是跺著腳走了。

展歡顏才不管江氏那里到底要出什麼ど蛾子,直接關了門,一覺睡到大天亮,等到醒來的時候才知道這一晚上府里又出了件大事,再度鬧翻了天。

江氏小產,辛苦懷了快六個月的孩子——

沒了!

展培和老夫人心心念念等著的嫡長子就又這麼打了水漂,老夫人得了消息,當場就又再暈過去一回,醒過來就直接病下了。

展歡顏听了消息,不過一聲冷笑︰「怪不得她昨晚軟磨硬泡的要叫我過去侍疾,原來是打著這樣的主意,當真是轉的好快的心思。」

連自己小產在即的功夫都還能撇除心思來算計著害人,這江氏還真是個不消停的。

昨夜展歡顏這里沒有留人值夜,琦花也是到了這會兒才知道昨夜江氏曾經派人來找過的消息,後怕的出了一身冷汗,道︰「沒想到夫人的心思竟是這樣惡毒,好在是大小姐沒去,否則這孩子沒了,還不要賴在您的身上嗎?」

「是啊,好在我沒去!」展歡顏附和著說了一句。

古大夫早就斷言江氏肚子里的孩子受了大的損傷,留不住多久,這兩天輪翻的受刺激,還被罰跪了一夜的祠堂,這個時候小產也在情理之中。

展歡顏抖了抖裙子起身,道︰「走吧,去翠華苑看看,母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定然是在傷心的時候,我這個做女兒的若是不去看看她,難免惹人非議。」

這個時候,琦花自是不希望展歡顏去和江氏牽扯上,卻也知道,出了這麼大的事她若不出現更不妥當,只能取了紙傘給她遮陽,去了翠華苑。

老夫人病著,展培的早朝又不能為著內宅的事耽擱,這會兒也不在。

展歡顏才進了院子就听到屋子里里面展歡欣的哭聲,「母親,真的不是我,這事兒和女兒沒有關系啊,大夫也說您是因為受了刺激情緒不穩才會滑胎的,和女兒沒有關系的。」

「反了你了,當著我的面你就敢頂嘴,這是誰教給你的規矩?」江氏怒道,卻因為身子極度虛弱,聲音听起來懨懨的沒什麼底氣。

外屋的丫頭打開簾子,展歡顏款步走進去,就見江氏靠著軟枕坐在床上指著跪在旁邊的展歡欣顫抖不已。

「大小姐!」見她進來,屋子里服侍的翠竹等人連忙行禮。

江氏和展歡欣不約而同的扭頭看來,江氏的目光含怨帶毒,展歡欣卻是無限委屈,眼巴巴的像是指望她說些什麼替自己解圍一樣。

「昨夜叫人去請你都請不來,這會兒你倒是來了,做什麼?來看我的笑話嗎?」江氏冷冷說道,竟是也不顧展歡欣在場,直接就把話給挑開了。

「母親真是冤枉女兒了,女兒的病情嚴重,這您也是知道的,大夫交代我要靜養,我也只是不想過來給母親添亂罷了。」展歡顏道,說著就故作無力的拿帕子掩著嘴咳嗽了兩聲道,「再至于母親所謂的看笑話就更是無從說起了,母親剛剛失了兒子,女兒也剛剛失了弟弟,女兒和您的心情都是一樣的,心痛惋惜都來不及呢。」

江氏的這一胎的確是個兒子,六個月胎兒已經成形了,只不過展歡顏知道卻是因為前世的時候她經歷過。

如果只是個女兒,江氏還不至于如此痛悔難過,可偏偏,是個兒子,是一個她盼了十幾年才終于得來不易的兒子,辛辛苦苦懷了幾個月,最終卻沒能保住。

展歡顏此言一出,無異于傷口撒鹽。

江氏的心口一熱,喉嚨里就跟著涌出一股子腥甜的氣息。

她自己先是嚇了一跳,但是為了不在展歡顏面前服軟,便生生的給咽到肚子里去了,只是目光陰毒的瞪著展歡顏,似乎是想要將她生吞了一樣。

展歡顏唇角帶了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看著她,卻是全不理會她的情緒,悵惘的一聲嘆息道,「父親又沒了一個兒子,說起來真是惋惜,我還記得我母親臨危之際產下的弟弟也是沒等落地就先去了,真是苦了父親了,竟是要他接連經歷兩次這樣的喪子之痛。」

江氏聞言,突然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眼神充滿了恐懼。

她不知道展歡顏為什麼會突然提起這件事,雖然直覺上以為她只是隨口那麼一說,可是心里卻總有種異樣的感覺起伏,叫她險些一下子尖叫出來。

當初大夫人裴氏挺著大肚子上山拜佛,半夜廂房失火動了胎氣引早產,但是人卻被堵在火海里燒死了,就連孩子也只生到一半,當初的那個孩子,也的確是個男胎。

江氏想著,就只覺得渾身毛骨悚然的,整個人僵硬的愣在那里,好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展歡顏只是淡淡的看她一眼,臉上沒什麼表情道︰「母親的身子不適,還是不宜動怒,若是三妹妹惹了您的不快,至少也等著您的身子調養好了再責罰她不遲。您好生養著吧,女兒先行告退,听說祖母也病下了,我去看看她。」

言罷就不再理會江氏的反應,轉身走了出去。

從始至終她的表情都一直很平靜,心里卻是掀起驚濤駭浪一般——

從江氏方才听了她那些話的表現上看,雖然沒有得到親口承認她也已經完全可以斷定,當初她母親的死的確不只是一場意外那麼簡單。

是江氏做的!哪怕其他人在里頭起到的作用還無法判斷,但是江氏那里就絕度是佔了大頭的。

從江氏處出來,展歡顏又去老夫人的院子問了安,老夫人的精神很差,一夜之間整個人就像是蒼老了十歲一樣,沒什麼心思說話,所以展歡顏只問候了兩句就主動告辭。

從錦華苑出來的時候剛好迎著下朝回來的展培。

展培走的很快,身上朝服都沒來得及換,顯然是直接從宮里出來就過來了,他的臉色不大好,眼底還帶著烏青,可是展歡顏卻注意到他的神色之間很有幾分 亮的光彩,到不像是剛剛經歷了喪子之痛的模樣。

「女兒見過父親!」展歡顏屈膝請安,心里卻是存了很大的疑惑。

「顏兒啊!」展培見到她,眼楮竟是破天荒的閃了閃,張了張嘴似是有話要說的樣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道︰「听說你這幾天都病著?身子可有起色?」

展培居然會破天荒的關心起她的身體來了?

所謂事有反常即為妖,展歡顏立刻警覺起來,淡淡笑道︰「遵從大夫的囑咐,還在養著。」

展培看了眼她的臉色,眉頭就皺了一下道︰「你的氣色不大好,回頭叫廚房多炖些補品好好補補。」

「女兒謝父親的關懷。」展歡顏道,面露感激。

「回去歇著吧!」展培點點頭,似乎是很急著去見老夫人的樣子,于是也不再理她,大步進了屋子。

展歡顏目送他的背影,心里跟著涌上十分濃厚的危機感。

展培對她的示好不可能是無緣無故的,她心里突然就隱隱的有了一種感覺——

之前她所布置的事,可能是要多費點曲折才能解決了。

這邊展培進了屋子,見到老夫人無力的躺在暖炕上,就揮退了下人走過去在炕沿上坐下,道︰「母親的身子可是好些了?」

「回來了?」老夫人睜開眼。

周媽媽連忙過去,給她墊了兩個大的軟枕伺候她坐起來。

老夫人睨了一眼展培的神色,不禁詫異,「你今天入宮,可是遇到什麼事了?」

「是!」展培也不藏著掖著,語氣有些急切的開口道,「母親,眼下咱們府上可能就要有一件喜事了。」

老夫人受了連番打擊,還是對江氏流掉的孩子耿耿于懷,嘆息道︰「盼著盼著許多年了,江氏肚子里的這個沒想到還是一場空。」

江氏滑胎,古大夫只是說是受了刺激,想起這一點,老夫人便把責任全部歸咎于展歡雪身上,眼神不覺的就冷厲幾分。

「唉!都是命!」展培對這個孩子的期望也很大,忍不住跟著嘆了口氣,不過這會兒他的心思卻顯然沒有全往這方面使,緊跟著就是話鋒一轉道,「母親,今兒個我在宮里遇到江海了。」

老夫人聞言,頓時就是心頭一抖,猛地抓住他的手︰「他說了什麼?是不是因為雪丫頭的事——」

她現在最怕,就是江總管會為了展歡雪的事情挾私報復。

「不是!」展培道,「母親你放寬心,雪兒的事他沒說什麼,不過他卻是對我透露了另一件事,說是梁王對顏兒十分的中意,已經和單太後提了,想要聘咱們顏兒做王妃!」

老夫人一愣,倒是有些沒有反應過來,只是月兌口道︰「大丫頭?他不是和二丫頭——」

先是沾了展歡雪的身,現在卻說是鐘情展歡顏?老夫人一時半會兒就沒能拐過彎來。

展培卻不管這些,只道︰「江海既然特意找我來提了這事兒,那就應該是十拿九穩的。雪丫頭那里已經是沒了指望,若是顏兒能嫁入梁王府,也是不差的。」

老夫人皺著眉頭,若在以前她也會為了這事兒喜出望外,可是出了展歡雪的事情之後,卻叫北宮馳在她心里的印象大大的打了個折扣,臉上不見多少喜色道︰「這一天到晚的就是沒一件順心事兒,上回說要送雪丫頭進宮的事不也是信誓旦旦的,誰知道這一次又會不會出什麼ど蛾子!」

「母親!」展培不悅道加重的語氣,「這個時候你就別說這樣的喪氣話了,我也是怕夜長夢多,已經給了江海準話了,這門親事咱們展家應了,叫他這兩日之內就讓太後把賜婚的旨意下了,到時候就算是板上釘釘了。」

老夫人听了這話,還是覺得做夢一樣,想了想道︰「若是能叫大丫頭攀上梁王府,卻也是好的。」

說著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猛地吸了口氣道,「梁王是太後娘娘的親兒子,我們展家的門第並不是算太高——」

「母親放心,我已經問過了,江海說是梁王十分中意顏兒,要聘了她過去,就是做正妃的。」展培道,終于忍不住喜形于色。

老夫人想想也是,中間有單太後周旋,有什麼不可以的?既然能許了展歡雪皇後之外,何況是區區的一個梁王妃?

「這樣說來,的確是件喜事了。」老夫人道,臉上終于見了一個笑容。

旁邊周媽媽听著兩人的對話,幾次想要開口都是欲言又止,直到了這會兒才終于忍不住憂慮的開口道︰「老夫人,侯爺,大小姐的婚事——奴婢恐著也要出岔子了!」

「嗯?」老夫人和展培齊齊一愣,展培更是目光銳利如刀的直接掃射過去。

周媽媽沉穩持重,倒是沒被他嚇著,只是眉頭緊皺上前對著兩人行了一禮道,「今兒一早奴婢就听到外頭傳了消息出來,不過因為老夫人正在病中,便忍著沒說。也不知道是誰放出來的風聲,說是大小姐之前中毒之後就傷了身子,怕是——以後孕育子嗣會有困難。」

子嗣一事,歷來都是各家議親時候所要計較的要條件,這個消息若是真的,那才真是無異于晴天霹靂。

「胡說八道!這是哪里傳出來的胡話?」展培的臉瞬時就黑成了鍋底灰,手臂一揮就把桌上燃著安神香的小鼎遠遠的甩了出去。

本書由瀟湘書院,請勿轉載!

(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廢後嫡女最新章節 | 廢後嫡女全文閱讀 | 廢後嫡女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