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嫡女 第三十三章

作者 ︰ 薔薇初雪

「二小姐!」丁香連忙一把將展歡雪扶住,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夫人,二小姐暈倒了!」

江氏一听也嚇了一跳,一下子就有些六神無主。水印廣告測試水印廣告測試

展歡顏面色憂慮的走上前去道,「母親,還是先把二妹妹扶進屋子里,趕緊叫大夫過來瞧了瞧吧,二妹妹的病情這才剛有起色,可別再反復了。」

江氏這才反應過來,卻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如果不是這個小賤人氣的,自己的女兒也不會暈倒。

不過這會兒卻不是算賬的時候,江氏定了定神,連忙道,「還愣著干什麼?還不把二小姐扶著進去,丁香你去把古大夫請過來。」

展歡顏對她的態度也不以為意,叫了人幫忙,一起把展歡雪扶到她的屋子里安置在床上。

江氏的臉色陰沉,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焦急的看著里頭床上的展歡雪——

這個節骨眼上,可不能叫女兒有什麼閃失,最好是頭疼腦熱的毛病都不能有。

展歡顏陪在旁邊,自然知道她心里的憂慮,只就微垂了眼眸不言不語。

不多一會兒丁香就帶著古大夫趕了來。

「夫人,大小姐!」古大夫背著藥箱走進來,抹了把額上汗水。

「雪兒突然暈倒了,古大夫你快去給看看。」江氏連忙道,說話間又狠狠的瞪了展歡顏一眼。

展歡顏皺眉,露出些許委屈的神色,也對古大夫道,「方才我和二妹妹在院子里頭爭執了兩句話,不知怎的,二妹竟然這就給暈死過去了,古大夫快給看看吧,可不能叫二妹妹有什麼閃失。」

看著展歡顏臉上滿是自責和內疚的表情,古大夫的眼珠子轉了轉,心里沒太明白她的意思,卻不敢耽擱,趕緊過去給展歡雪診脈。

「古大夫,一定要好好給妹妹看看,妹妹的脈象可有什麼異常?」展歡顏跟過去,其他人都只當她是怕展歡雪會有什麼進而受到連累而著急。

古大夫聞言,也不敢大意,應著就很是仔細的給展歡雪把了脈。

其間展歡雪一直閉著眼偽裝,心里滿是得意。

她已經打定了主意,今天無論如何也不會睜眼,江氏越著急展就會越恨展歡顏,如果能驚動了老夫人最好,展歡顏這都把她欺負的昏迷不醒了,她就不信老夫人能袖手旁觀。

古大夫按了展歡雪的腕脈,細听之下臉色突然猛的一僵,整個人像是被人抽了一鞋底子一樣,臉上的表情變來變去,見鬼一般。

展歡顏看他這般反應,神色也瞬間轉為凝重。

她知道——

她猜測中的事情應該是中了起碼已經有七分了。

古大夫僵在那里,江氏久久等不到回音就走了過去,焦躁道,「雪兒她怎麼樣了?很嚴重嗎?」

古大夫聞言一個機靈,神色變來變去十分古怪。

展歡顏的心頭微微一動,忙就說道︰「方才我和二妹妹之間的確是起了點爭執,但也沒說幾句話,妹妹怎麼會生了這麼大的氣?」

這話她連著說了兩遍,古大夫自是听的明白,趕緊收攝心神對江氏道,「夫人莫要著急,這幾天天氣燥熱,二小姐又是大病初愈,心里壓了火氣難免急怒攻心,小的這就給開一帖清火散熱的藥,喝了就好。」

話雖是這麼說,他的神情和語氣卻都十分的僵硬不自然。

江氏自是看出來了,她狐疑的看了眼床上的展歡雪,不知道為什麼,心里突然七上八下的有點不安起來。

「真的沒事?」江氏確認道。

「是!」古大夫回道,只能盡量垂著眼楮不去踫觸她的視線,快步走出去開方子。

江氏心里越發的狐疑起來,卻奈何在場的人太多,叫她也不敢刨根問底的去追究,只能暫時安奈住了。

古大夫開了方子遞給海棠,周媽媽走上前來道,「確定二小姐不會有妨礙嗎?」

「是!」古大夫肯定道,「二小姐只是虛火上升,吃兩服藥就好。」

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有欲蓋彌彰之嫌,就趕緊干笑了兩聲作掩飾。

周媽媽是老夫人身邊服侍了幾十年的,也是個人精,當然覺出了里頭的問題。

不過她也沒再問,只對江氏道,「夫人,這里是大小姐的屋子,一直把二小姐安置在這里也不像話,既然二小姐沒事了,還是叫了軟轎過來把人送回听雪樓去養著吧。」

「嗯!」江氏道,把她的寶貝女兒留在展歡顏這里,她第一個就不放心,便對李媽媽道,「李媽媽你去安排吧!」

李媽媽應聲去了,周媽媽才福了一禮對展歡顏道,「既然只是誤會一場,那奴婢就不打擾大小姐了,先回去給老夫人復命。」

「有勞周媽媽了。」展歡顏頷首,「是我們姐妹兩個不懂事,擾了祖母,麻煩周媽媽替我向祖母告罪,待我身子好些了,再親自過去。」

「大小姐好生養著吧。」周媽媽道。

送走了周媽媽,外頭軟轎也被抬來了,幾個婆子合力把展歡雪移到轎子上抬著走了。

江氏目送了轎子離開就扭頭朝展歡顏看過來道︰「你妹妹不懂事,你就多擔待著一些,兩個大家小姐鬧成這樣,這要是傳出去豈不叫人笑話?」

琦花和巧玉兩個是後來听聞動靜趕來的,這會兒也只是站在門邊,琦花聞言真心的替展歡顏叫屈,可是動了動嘴唇到底也沒敢當著江氏的面說什麼。

「母親教訓的事,是女兒莽撞了。」展歡顏像是不堪打擊一般,嘴上應著,臉上卻是神色悲切,身子也不穩的晃了晃。

「大小姐,您還好吧?」琦花和巧玉連忙走上來攙扶。

「沒事,可能是方才在院子里曬的時候久了,有點頭暈,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展歡顏道,被兩人扶著坐下去。

江氏看著,心里暗惱,但是展歡顏人也在重病之中,她也不好做的太過,就是只要想到展歡雪被這死丫頭氣的暈死過去,她心里就咽不下這口氣。

那邊展歡顏靠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搖搖欲墜。

古大夫當然知道她根本沒病,而是刻意找借口留自己下來問話,連忙掏出脈枕過去道,「讓小的給大小姐看看,可別是中了暑才好。」

江氏看著越發心煩,就道,「你先好生的給顏兒診治吧,一會兒記得過去回我的話。」

古大夫心頭一凜,知道她是為了展歡雪的事情起了疑心,面上卻是恭順的應著,「是,夫人!」

江氏扶著李媽媽的手款步離開。

古大夫裝模作樣的給展歡顏把了脈,便對琦花和巧玉吩咐道,「大小姐是染上了一些暑氣,她現在的身子不好不能亂喝藥,去煮些綠豆湯,再用溫水濕了毛巾過來給大小姐敷一敷就好。」

「好!」兩人應了,連忙下去忙活。

待到兩人一走,古大夫馬上退到三步之外對著展歡顏跪了下去。

展歡顏坐直了身子,不再偽裝,只就目光清冷的看著他道,「說吧,方才你給二妹妹診脈都診出些什麼來了。」

「這——」古大夫臉上神情尷尬,目光不安的四處亂飄,急的出了一頭的汗。

展歡顏也不著急,端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好整以暇的等著。

古大夫左右猶豫著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抬頭看向她道,「大小姐,這事情可是嚴重了,二小姐——二小姐她——有了身孕了。」

「嗯?」展歡顏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卻沒有太多的反應,垂眸又喝了口茶,淡淡道,「有多長時間了?」

古大夫看著她寧靜平和的美麗臉孔,心里就更是忌憚,愈發覺得這大小姐深不可測。

這樣的事,尚未出閣的小姐懷了身孕,別說展歡顏一個姑娘家,就是老夫人和江氏那些經過事兒的都一定頂不住,不暈死過去也要跳腳。

可是這個大小姐,遇到這樣泰山崩于前的境況猶且面不改色——

只就這份定力,就不是夫人能比的。

「才一個多月。」古大夫道,心里發虛,額頭上更是冷汗直流。

這樣的事情,算是驚天丑聞了,若是報給江氏知道,也不知道江氏為了遮丑會不會滅他的口,可如果不報,事情也不可能瞞的了多久,這會兒他是真的怕得要死,好不容易從崔姨娘的事情里暫時撿了一條命,不會就這麼又交代進去了吧。

展歡顏對于這個消息的表現一直很平靜,只是摩挲著手里瓷杯的外壁思忖著,半天沒有說話。

「大小姐!」古大夫試探著開口,戰戰兢兢道,「這事兒——您看要怎麼處理?」

「嗯?」展歡顏聞言,卻是笑了,「在這家里,父親才是一家之主,上頭又有祖母和母親,現在與人暗度陳倉珠胎暗結的又不是我,古大夫怎麼這樣問我?」

「這——」古大夫滿頭大汗,神色之間帶了乞求,「大小姐您的心腸是最好不過的了,方才夫人分明已經起了疑心了,這事兒若是報予她知道,為了替二小姐遮掩,她指不定是要如何處置小的了,大小姐您行行好,就給小的指條明路吧!」

展歡顏看他一眼,只是但笑不語。

古大夫見她不肯松口,心一橫就咬牙道,「大小姐,還有一件事!」

「什麼?」展歡顏挑眉。

幾次的接觸下來,古大夫將她的脾氣也模的差不多,知道她吃軟不吃硬,所以也不再試圖和她斗心眼,直言道,「二小姐患有隱疾,這個胎兒她是決計保不住的。」

「你說什麼?」展歡顏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終于重新重視起來。

「二小姐染的疫病頭第一次發作的時候,夫人擔心她病情惡化,就逼著小的用了一劑猛藥,那藥傷身的很,就留了隱患下來。」古大夫道,索性就一不做二不休了,把前面的事全部和盤托出,「二小姐的身子受了損傷,不說是這一胎,就算以後再有身孕,都一樣懷不住,多則兩個月,少則只在頭一個月內都必定是要小產滑胎的。」

展歡顏听著,久久不語,好一會兒才抬眸看向古大夫道,「這件事,她自己和母親都不知道?」

「是!」古大夫道,「當初是夫人強逼著小的用的藥,小的也沒奈何。」

展歡顏心里仔細的想了想,便是了然——

當初古大夫誤診,以為展歡雪得的是疫病,江氏慌不擇路之下才逼著對展歡雪用了那樣的虎狼之藥。本來展歡顏還一直奇怪,古大夫的醫術算是不錯的了,不可能一直看不出來展歡雪只是皮膚過敏,可是他卻知情不報,讓展歡雪一直頂著個感染了疫病的名聲,卻原來是他的一劑藥在展歡雪身上埋了禍根,害怕被追究,所以就只能硬著頭皮走到底。

古大夫又等了一會兒,還是不得她的後話就有些急了,「大小姐,您要幫幫小的,夫人那里——」

「你不是說二妹妹肚子留不住嗎?瞞著有用嗎?」展歡顏反問,唇角牽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與其等著到時候東窗事發,還不如自己主動去稟了母親知道。」

「可是——可是——」古大夫終究還是害怕。

展歡顏笑笑,「或者——古大夫你也可以考慮馬上就卷包袱逃出府去?」

古大夫一愣,隨即心底就涼成一片。

他知道這府里主子太多的秘密,真要走了才是找死,那絕對是會被捉回來處置掉的。

展歡顏見他一副頹然的模樣也就不再嚇唬他道,「日後我還有事需要你幫忙,總不會害你的,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二妹妹的事,實話實說吧。」

古大夫還是不肯松口,只就期期艾艾的看著她。

「放心吧,就算母親容不下你,我也不會叫你有事的。」展歡顏道,頓了一下又補充,「不過,你只需要告訴母親二妹妹身懷有孕的消息就好,至于她的隱疾,就莫要提了。」

「可是,二小姐的胎也保不了幾天了——」古大夫遲疑道,「早晚會露餡。」

「這世上小產滑胎的事情哪家哪戶沒有?二妹妹年紀還小,又的第一胎,跟你有什麼關系。」展歡顏道。

古大夫的眼楮一亮——

的確,若是把展歡雪的隱疾公諸于世,那雙母女必定都要恨上自己,現在也唯有隱瞞了,至于展歡雪與人珠胎暗結的事,那是展歡雪自己做的丟人事,江氏要瞞著老夫人的話,肯定還得借自己的手開打胎藥呢。

想通了這一點,古大夫倒是不那麼害怕了,感激道︰「小的謝大小姐提點。」

「去吧!」展歡顏笑笑,「母親那里該是等的急了。」

「是!」古大夫爬起來,又躬身施了一禮便背著藥箱急匆匆的去了江氏那里。

展歡顏手里捧著茶盞坐在原處沒動,眸子里的光影卻沉的很深很深——

自從發現展歡雪和北宮馳有暗度陳倉的嫌疑之後她的心里就一直存有一個困惑,直到今天,總算是完全開解了。上一世北宮馳娶她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利用,所以他最後會對自己下了殺手,她並不奇怪,她更恨的是那男人居然連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不放過。他們成婚七年,她肚子里的也是北宮馳唯一的嫡出孩子,哪怕他就是容不下她,又為什麼不將她關上個把月等到孩子生下來再將她處死?到了這會兒恍然大悟才恍然大悟,北宮馳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那其實是因為他早就有了更好的人選替他承繼香煙,因為——

在展歡雪入宮之前就已經懷了他的兒子。

北宮烈的嫡子是展歡雪只懷了八個月就早產生下來的,現在想想,那哪里是什麼早產,分明是展歡雪在入宮之前就已經懷了身孕,後來入宮再有單太後只手遮天,兩個人硬是把個足月生產的孩子說成是早產。

那個孩子生下來就被立為太子,可卻不是北宮烈的骨肉,而是北宮馳和展歡雪做下的好事。

最後宮變的時候,北宮馳把弒君謀逆的髒水潑到了她和齊國公一家身上,而他自己則是出面平亂的功臣。他會縱容展歡雪對自己和孩子下手,其實也並不就是對展歡雪有多喜歡,而是為了後面更加長遠的打算。他登基為帝,依舊把展歡雪和太子留在原來的位置上,因為太子名義上是北宮烈的遺孤,等他百年之後,也就相當于皇位還是延續在北宮烈的血脈身上,這樣朝臣們便再不會懷疑他與這起謀逆事件有所關聯。可事實上呢?太子根本就是他北宮馳的兒子,他只手遮天,改天換地,用了一個又一個的障眼法蒙蔽了世上所有人的雙眼。

當真是好算計呢!

現在後知後覺的想通了整件事情,展歡顏也唯有苦笑——

遇到這樣一個心機手段都絕對一流的高手,她會敗下陣來似乎死的也不是那麼冤枉了,反而相對而言,北宮烈倒是死的更冤了些。

妻子背叛,兒子都不是自己的,那男人的一生竟也也一場徹頭徹尾的巨大悲劇了。

展歡顏兀自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只等著這件事的後續,和江氏那邊的反應了。

「你說什麼?」翠華苑里,江氏听了古大夫的回話,一下子就跳了起來,聲音尖銳的嚷著,整個院子都听到了。

「夫人息怒,當心動了胎氣。」李媽媽連忙安撫。

江氏六神無主,還哪里坐的住,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目光凌亂的在屋子里掃了好幾圈都沒能找到一個落點,最後還是覺得難以置信的重新看向跪在地上的古大夫,指尖顫抖指著他道,「你說,你給我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二小姐——二小姐到底怎麼了?」

說到最後幾個字,她的聲音顫抖的幾乎就要哭出來。

「夫人,小的所言句句屬實,二小姐她——是有了身子了。」古大夫使勁的垂著頭,語氣痛心疾首。

江氏听的兩眼發暈,捂著額頭身子就是劇烈一晃。

「夫人!」李媽媽嚇的不輕,趕緊扶著她坐下,也是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道,「這——這怎麼可能呢?二小姐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的——」

江氏聞言,額角就更是青筋直跳,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李媽媽心里一驚,連忙捂著嘴跪了下去。

如果展歡雪不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有了身子那就是天大的好事,她何至于這樣?

江氏臉上表情都不知道該是如何維持,只就憤怒的盯著古大夫。

古大夫也有點慌亂,連忙道,「就算是給小的天大的膽子,小的也不敢拿小姐的名節開玩笑,方才在墨玉齋,小的原也擔心是自己疏忽了,特意的又多診了一遍,這是千真萬確的,二小姐的確是已經有了一個月的身孕了。夫人若是實在信不過小的,大可以再找別的大夫來看看。」

「夫人,這事兒非同小可啊,還是——」李媽媽道,要是真如古大夫所言,展歡雪懷了孕了,那可就遭了,所以還是要再確認一遍的好。

「我瘋了不成?」江氏一個凌厲的眼波橫過去,繼而努力的壓下心里的火氣,對古大夫道,「這件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這樣天大的事情,小的哪敢亂說話,剛一忙完,緊趕著就來告訴夫人知道了。」古大夫道。

江氏听了,這才稍稍安心,用力的拍了好幾下胸口不住的勸慰自己要穩住,定了定神就起身往外走,一邊道,「走,跟我去听雪樓。」

古大夫和李媽媽兩個都不敢怠慢,趕緊爬起來跟上。

江氏再沒叫院子里的其他人跟著,三個人火燒**一樣行色匆匆的去了听雪樓。

彼時展歡雪正因為江氏沒替她出手教訓展歡顏而生著氣,又在屋子里砸東西。

海棠被處置了,丁香膽子小也不敢勸,只能戰戰兢兢的跪在旁邊。

「那個賤人,她分明就是故意的,竟然借了祖母和母親的手來給我難堪!展歡顏!你好,你好高的算計!」展歡雪恨聲說道,幾乎是暴跳如雷的大喊大叫。

正在發瘋的時候,外院的婆子就急匆匆的跑進來。

展歡雪抓了一個茶碗朝她砸去,「慌慌張張的做什麼?不會通稟一聲再進來嗎?」

「二小姐!」那婆子被砸了一下,卻沒空計較,只道,「夫人帶著古大夫正往這邊來了,奴婢遠遠的瞧見,夫人的臉色可不大好,二小姐您趕緊的!」

展歡雪一听就慌了。

她之前在墨玉齋是裝暈,這會兒要是叫人看到她突然之間就又活蹦亂跳起來,那絕對是要露餡了。

「快!快把東西都收拾了。」展歡雪指著地上的碎瓷片道,趕緊的就月兌了鞋子躺到床上。

丁香和那婆子兩個手忙腳亂的收拾,剛把碎瓷片規整到一起,還不等弄出去,外頭江氏就帶著古大夫和李媽媽殺到了。

「二小姐呢?」江氏一腳跨進門來,語氣冷的像是在往外掃視碎冰渣子。

「見過夫人!」丁香兩人連忙匍匐在地,低聲道,「二——二小姐還沒醒!」

「沒醒?」江氏冷嗤一聲,掃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就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可是這會兒她卻是顧不上了,只就利索的吩咐道,「丁香留下,其他人都給我退到院子外頭去,沒我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言罷就徑自打開珠簾進了里面展歡雪的臥房。

那婆子應諾,也顧不上手上的活了,爬起來就趕緊帶上門出去。

從前面的花廳到院子里的人瞬間就散的干干淨淨。

江氏走到展歡雪的床邊,看一眼在床上閉著眼裝病的展歡雪,直接對古大夫道,「你過來,再給二小姐重新把脈,看仔細了,若是敢有一個字的謊話,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是!」古大夫應道,背著藥箱過去就要去被子里拿展歡雪的手腕。

展歡雪不明所以,只當是她被送回來之後展歡顏又對江氏說了什麼,所以江氏才懷疑她裝病的。

橫豎這會兒屋子里就他們母女幾個,她索性就直接掀開被子坐起來,鼓著嘴對江氏道,「母親不用診了,我根本就沒暈,就是為了做給周媽媽和那小賤人看的。」

江氏冷著臉,似乎根本就沒听到她的話,只對古大夫使了個眼色,「把脈!」

「母親!」展歡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是不是展歡顏那賤人跟你說我的壞話了,母親,你別听她的,是她算計我的。」

說著就不依不饒的哭著去拽江氏的袖子。

「你住嘴!」江氏這會兒滿肚子的火氣,哪里是有心情听她撒嬌,冷聲喝道。

展歡雪還是頭次見江氏對她發這樣大的火,那眼神已經不僅僅是憤怒而已,而是冷颼颼的凶悍的想要吃人一般。

她心里一抖,立刻就住了嘴,只是委屈的看著江氏不敢多說話。

古大夫拿了她的手腕又診了一遍脈,江氏神情緊張的注意著他臉上神情變化。

她倒是真希望是之前診錯了,只是虛驚一場,可是說到底奇跡也沒有出現,最後,古大夫還是神色凝重的對她搖了搖頭。

江氏的一直掛在嗓子眼的一顆心瞬時就一落到底,沉到了無底深淵里,臉色鐵青一片,直挺挺的朝後栽了下去。

「夫人!」

「母親!」

眾人俱是嚇了一跳,齊齊撲過去扶她,這個時候李媽媽已經什麼也顧不得了,擼起袖子直接狠掐她的人中。

江氏有氣無力的哼哼一聲,然後就慢慢的掀開眼皮。

「母親,您這是怎麼了?您別嚇我。」展歡雪拽著她的袖子,眼淚直掉,「她叫人動手打了海棠,那分明就是沖著我來的,我只是氣不過才去找她理論的。母親,她是故意的,都是那個賤人算計我的!」

「她算計你?」江氏怒道,眼楮圓瞪,抬手就給了展歡雪一巴掌。

雖說她自己也虛弱的很,但是這一次卻也是真的氣得狠了,一巴掌就把展歡雪打趴在床上。

「母親——」展歡雪捂著發燙的臉頰嗚嗚的哭。

江氏卻是半點也不為她的眼淚動容,咬牙切齒的盯著她的肚子,道,「她算計你,能把你肚子里硬塞進去一塊肉嗎?她算計你?你倒是有臉說,你這個孽障,你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江氏說著就還想動手,但是氣的渾身發抖,又使不上什麼力氣。

展歡雪還沒太明白她的話,只是神色恐慌的看著她,瑟瑟發抖。

江氏現在是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才好,但是關鍵時刻她還是勉強穩住了,深吸一口氣,對古大夫道,「你先下去吧,今天這件事,除了這個屋子里的人,萬不能再透露任何消息出去給其他人知道,否則——」

江氏說著,就是眼神一厲,一字一頓道,「我活扒了你的皮!」

古大夫聞言一抖,連忙稱是,背著藥箱誠惶誠恐的退了。

展歡雪張了張嘴,看著她臉上陰狠異常的表情,想說什麼又沒敢開口。

古大夫走後,江氏就把目光再次移到她的臉上,道︰「說!這個賤種是誰的?」

展歡雪一愣,反應了好一會兒才順著江氏的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的肚子。

待到明白過來江氏的話中深意,她自己就先嚇了一大跳︰「母親您——您是說——我——我——」

一半恐懼一半驚喜,她頓時便開始語無倫次起來。

江氏看著她不知死活的模樣,心里就又是一口火氣抵到了胸口,罵道,「你聾了不成?我問你那個野男人是誰?」

「我——」展歡雪的嘴唇嗡了嗡,可是看著江氏這發了瘋一樣的眼神,就愣是沒敢開口。

江氏的整個心神都亂了,根本沒耐性和她耗下去,霍的扭頭看向跪在外屋門邊的丁香道,「還不滾進來!」

丁香雙腿發軟,完全站不起來,直接連滾帶爬的撲了進來︰「夫人!」

「你說!」江氏道,語氣陰冷又霸道。

「我——我——」丁香嚇的渾身發抖,拿眼角的余光去看展歡雪。

展歡雪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丁香一怕,連忙使勁的垂下頭去,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夫人在說什麼!」

「不說?」江氏怒極反笑,抬手一指旁邊地上的一堆碎瓷片道,「去,給我跪到那個上頭去。」

丁香的眼里蓄了淚,卻不敢違背,挪過去咬牙跪在了一堆碎瓷片上。

夏天穿的衣物本來就單薄,碎瓷刺進膝蓋,疼的她滿頭大汗,只能死命的咬牙忍著。

「李媽媽,給我掌嘴!」江氏冷笑一聲,沒有半分悲憫,「如果她一直死扛著不說,留著這張嘴也沒用了,直接打爛就是了。」

李媽媽自是不會手軟了,挽了袖子進來,二話不說就掄圓了胳膊往丁香臉上招呼。

丁香被打的哇哇直哭,慘叫不已,聲音傳出去,等在院外的奴才們嚇的臉都綠了。

展歡雪看在眼里,這才知道江氏這一次是動了真格的。

她心里本來就是喜歡北宮馳的,可是更知道這個年代無媒苟合是什麼下場。之前她之所以敢做,那是因為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這麼突然的懷孕了,本來只要事情不暴出來就不會有事,北宮馳一直都說是真心喜歡她的,兩人都已經在一起了,她就確定北宮馳一定會娶她的,到時候花轎臨門將她抬過去,誰會知道他們之前都做了什麼?可是現在事情被暴出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這個朝代的人對婦德和女子的品行貞潔看的十分重要,哪怕他們是真的情投意合,可是一旦真的把事情扒出來,她也再沒有機會留在北宮馳的身邊了。換做普通的人家,做不成正室,做妾也是可以的,偏偏北宮馳出身皇家,那樣的身份,單太後一定不會允許這樣一個品行敗壞的女子近他的身了。

丁香被打的慘叫不已,展歡雪的臉色慘白,想通了這些事情之後,突然就絕望起來。

「母親!母親我錯了,你幫幫我!」擦了把眼淚,展歡雪急忙爬下床,拽著江氏的群擺在她腳邊跪下,滿臉淚痕滿是期待的仰頭看著她的臉。

江氏看著她這個樣子卻無半分心軟,只就冷冷說道,「說!那個野男人到底是誰!」

「他不是野男人!」展歡雪月兌口道,江氏一听她對那人竟然這般維護——

她本來還以為是女兒不懂事被人強迫了才沒敢聲張,這麼看來,卻遠不是那麼回事。

江氏心里的火氣蹭蹭的,如果不是她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不允許,真是恨不能直接撲上去把這個不要臉的小賤人給撕碎了狠揍一頓。

展歡雪看著她眼中深惡痛絕的表情抖了一抖,終于還是一咬牙,垂下眼楮道,「是——是二殿下!」

「什麼?」江氏的聲音月兌線,再度失控,一下子就站了起來,不可思議的顫聲道,「你說什麼?你說那人是誰?你——你再說一遍!」

旁邊李媽媽听了這話也是如遭雷擊,手頓在了半空。

展歡雪爬過去,抱著江氏的大腿道,「母親,女兒和梁王殿下彼此傾慕,他是真心喜歡女兒的,之前只是因為覺得女兒的年紀還小,便沒有跟您說,可是現在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女兒也沒有別的退路可以走了,您——您就成全了女兒吧!」

江氏的腦子里嗡嗡作響,這一刻她腦子里徘徊的就只有一個念頭——

完了!全完了!她苦心孤詣安排的一切,還沒有模到邊兒就全部先折在這里了!

心里一陣陣的發冷,下一刻她就絕望的一**又跌回床上,眼淚滾下來,無力的呆坐在那里。

展歡雪卻猶不自覺,還是爬過抱住她的腿,懇求道,「母親,你去和舅舅說,讓他求太後娘娘下旨賜婚好不好?梁王殿下也是屬意女兒的,他會娶我的。我知道你和舅舅已經為我鋪好了路,可是我本來就不稀罕做什麼勞什子的皇後,現在既然事情已經都這樣了,我也不可能進宮了,母親——」

「你糊涂啊!」江氏看著她滿是希翼的臉孔,終于痛心疾首的一巴掌拍在了身下床板上,「無媒苟合,做出這樣的事情,你的名聲就全都毀了,你還在這里異想天開?你也不想想他們皇室那是什麼樣的人家?是由的著你去挑三揀四的嗎?為了替你謀得這個皇後之位,我和你舅舅費了多少時間和心力,眼見著馬上就要成事了,你卻——你卻——」

「唉!」江氏說著就眼淚長流一聲嘆息。

「可是現在能怎麼辦?事情都已經這樣了,難道你們還要我大著肚子嫁到宮里去嗎?這是欺君之罪,到時候整個展家都要遭殃。」展歡雪見她不松口,索性也撒了潑,直接坐在了地上。

江氏自然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就是普通的農戶人家娶妻也極為看重女子是否清白之身,展歡雪不僅破了身還懷了身孕了,這要真還不知死活的把她送進宮去,那不就等同于自己往自己脖子上抹刀嗎?

「母親!」展歡雪期期艾艾的看著她,「你不是說我懷了身孕嗎?我的肚子拖不了多久了,如果您不肯出面的話,那——那我就去找梁王殿下,讓他親自去求太後娘娘賜婚。」

「你給我老實呆著!」江氏滿是警告意味的冷聲喝道,「這幾天就呆在听雪樓里,一步都不許出去,一切都等我和你舅舅先通了信再說。」

就算是再怎麼恨,再怎麼遺憾,這會兒都不是自暴自棄的時候。

展歡雪心里不服,可是知道她在氣頭上,也不敢貿然頂撞,只能悶著頭應下。

「好生看著二小姐,再敢出半點差錯就仔細你的皮。」江氏起身,又狠狠的瞪了丁香一眼。

「是!奴婢一定盡心服侍小姐!」丁香連忙磕頭保證。

江氏的腦子里空洞洞的一片,整個人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樣,扶著李媽媽的手渾渾噩噩的走了出去。

回到翠華苑,打發了丫頭們下去,李媽媽親自端了一碗定驚茶給她服下,又給她按了按頭。

江氏緩了好一會兒才稍稍有了幾分精神,腦子清楚了,突然想到了什麼就猛地坐了起來道,「這事兒不對,李媽媽,你趕緊的,海棠不是被發賣了嗎?這個丫頭跟在雪兒身邊的時候不短,這些事情她肯定都知道,萬不能叫她到外頭去胡說。」

李媽媽一听也知道這是件了不得的大事,趕緊的就親自去辦了。

李媽媽一走江氏就半個死人一樣病懨懨的躺在床上,心肝肺沒有哪一樣不糾結不難受的。

這麼渾渾噩噩的在黑暗中躺到夜里才等到李媽媽回來。

「怎麼樣了?」江氏問道,有氣無力。

「夫人放心吧,人奴婢已經給灌了藥,滅口了!」李媽媽點了盞燈捧過來,眼神之中頗有幾分得意的狠色。

「那就好!」江氏懸了半天的心這才放下去,想了想又道,「我寫一封信,你馬上傳進宮里給哥哥,這事兒還得他從中周旋,萬一耽擱了,等著宮里那邊賜婚的聖旨下來,就等于是把咱們這一大家子都放在火上煎了,隨時都有可能掉腦袋的。」

李媽媽也知道這事情的嚴重性,趕緊取了紙筆給她。

江氏撐著精神寫了信,塞進信封交給了李媽媽,突然想起了什麼就又說道,「回來的時候你順便去一趟古大夫那里,叫他開一副藥。」

李媽媽一愣,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夫人您是說——」

「不管梁王那里是個怎樣的態度,她肚子里的那個東西都不能留,留著遲早是個禍害!」江氏道,眼中閃過一絲陰狠,同時更是痛悔的厲害。

她怎麼就養了那麼個不成氣候的女兒!

珠胎暗結!別說北宮馳那里的態度她拿捏不準,可就算是真如展歡雪所言的那樣,北宮馳真的會娶她,肚子里先揣了那麼個東西也是名不正言不順,若是叫單太後知道了,肯定是會厭棄的。

試想,哪個好人家的女兒會做這樣出格的事情?

「好,奴婢知道了。」李媽媽謹慎的應著,見她再沒別的吩咐就先去了。

江氏靠回軟榻上,越想心里越是惱恨的厲害,躺了會兒就怎麼也坐不住了,干脆又起身去了听雪樓。

下午的時候她給整個听雪樓的下人都下了禁令,讓他們看著展歡雪,別說是院子,連屋子都不準她跨出來一步,生怕她再惹事,或是叫任何人察覺了她的秘密。

江氏去听雪樓門口轉了一圈,倒是沒進去,只把守門的兩個婆子叫來問了一遍,確認展歡雪和丁香兩個都老實在屋子里呆著也就轉身回了——

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不想再見展歡雪的面,生怕見了她就會失控。

江氏回到翠華苑,不多一會兒李媽媽就回來了,小心翼翼的把一包草藥放在桌上︰「夫人,古大夫開的方子,藥奴婢已經抓好了,您看,奴婢是這就給二小姐送過嗎?」

「嗯!」江氏點點頭,她心里亂糟糟的,這會兒只想著事情越早處理掉越好。

李媽媽攏了藥包在袖子里藏好,剛要出去,江氏想了想還是將她叫住︰「算了,先擱著吧,索性等明天煎好了直接端過去,我得要親眼看著她喝了才能安心。我瞧著那丫頭是魔障了,對梁王倒是死心塌地的,省的再鬧出什麼亂子來。」

李媽媽聞言就沒再多說,服侍她上床睡了也就退下了。

而江氏此時並不知道的是,听雪樓守門的婆子其實並沒有對她說實話,展歡雪已經重金買通了院子上下的所有人,入夜就叫丁香偷溜出門去梁王府報信了。

北宮馳得了消息,半刻也沒耽擱的就趕了過來。

當然了,和往常每一次都一樣,他是翻牆過來的,並沒有驚動任何人。

「殿下!」展歡雪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急的熱鍋上的螞蟻一樣,見他過來立刻就委屈的哭了出來,撲進他懷里。

丁香很自覺的退到門外守著不叫外人接近。

北宮馳抬手攬了她,輕聲的哄了兩句,就扶著她在床邊坐下,目光下移落在她平坦的小月復上道,「丁香和本王說的話,可都是真的?」

夜色昏暗,展歡雪又是做賊心虛,屋子里只點了一盞燈,燈光昏暗,反而將北宮馳眼底滿是算計的眸光完全的掩藏起來。

展歡雪察覺他目光的落點,臉上一紅倒是滿心甜蜜,羞怯的點點頭,「大夫診出來的,說是已經有了一個多月了。」

她說著就又簌簌的落下淚來,滿臉淚痕的仰頭去看北宮馳的臉,「殿下,現在怎麼辦?我母親已經知道了,今天下午險些就要將我打死,雪兒不怕受委屈,可卻是舍不得我們的骨肉。」

「你的心意,本王哪有不明白的。」北宮馳道,唇角揚起一個溫柔的笑意,問道,「侯夫人是怎麼說的?」

「母親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自是氣的狠了。」展歡雪道,想起下午時候江氏要吃人一般的表情就是不寒而栗,她一把握住北宮馳的手,壓在自己的小月復上道,「殿下,之前我母親和舅舅曾經有過打算,要將我送進宮去,可是事到如今,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入宮的。殿下,現在雪兒懷了您的骨肉,再也沒有別的退路了,我母親最是個要面子的,現在事不宜遲,您還是進宮去求太後娘娘賜婚我們吧?」

「賜婚?」北宮馳的目光閃了閃,眼中帶著展歡雪完全無從察覺的嘲諷。

「是啊,我母親已經知道了,就算她能替我瞞著,可是——可是——」展歡雪道,臉上一陣恐慌,低頭去看自己的肚子,「殿下,雪兒的心里一直以來都是只有您的,若是叫祖母和父親知道我做了這樣的事情出來,他們是一定會打死我的。」

這件事上,江氏氣歸氣,卻不至于使出什麼極端的手段,可展培和老夫人就不一樣了。

「殿下——」展歡雪只是滿懷希翼的仰頭看著北宮馳的臉。

北宮馳垂眸,手指輕輕的在她腮邊蹭了蹭,卻是一聲嘆息道,「這件事你怎麼不早些和我說,本王也是今日入宮去給母後請安的時候才得了消息,她那邊已經和皇兄提了要和侯府聯姻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以本王的身份,如何能去和皇兄搶人?」

「什麼?」展歡雪一驚,小臉煞白,六神無主道,「那怎麼辦?我現在已經懷了身孕,若是入宮,一定會被人察覺的,到時候就必死無疑了。」

「雪兒!」北宮馳握了她的手,臉上表情一半心疼一半無奈,「要將你賜婚皇兄的事,本王也是才剛听說,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的話,本王早兩個月就去和母後說說我們的事,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樣被動的地步來。可是現在木已成舟,我若是再去和母後陳情的話,母後的為人是最為嚴厲苛責的,到時候她不僅不會答應我和你的事,甚至于還有可能要牽累于你,你若是會有什麼閃失,豈不是要叫本王痛悔一輩子?」

他要娶的人從一開始就是展歡顏,而展歡雪卻是更為重要的一顆棋子,單太後之所以還沒有明確下旨賜婚北宮烈和展歡雪,實則就是在等展歡雪肚子里的消息,這也是他們母子提前謀劃好的最精妙的一步棋。

北宮烈其人並不好糊弄,若是等到展歡雪進宮之後還想與她暗度陳倉的話,很難不被察覺,所以必須要在展歡雪入宮之前就讓她懷孕。

並且為了不叫北宮烈懷疑到這一重關系上面,單太後是提前就和北宮烈提過想聘了展歡雪入宮給他做皇後的,如此一來就算這會兒突然下旨賜婚也不算突兀了。

這些計劃,北宮馳自是不會和展歡雪去說的。

而展歡雪听了他的話卻是心里冰涼一片,手足無措道,「那要怎麼辦?萬一——萬一——」

她和別人有染還懷了身孕,這樣還要入宮的,豈不就是自尋死路?

「如果可以,本王又如何舍得將你拱手于人?」北宮馳道,臉上也是一副悲痛遺憾的表情道,「可是現在,什麼也比不得你們母子的性命重要不是嗎?為今之計也只有將計就計了,本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暗中替你打通關節,不叫你在大婚之日里露出破綻,能保住你們母子平安,本王也就沒有別的遺憾了。」

展歡雪對北宮馳的崇拜仰慕之心是自古有之,自是不會懷疑他的能力,聞言還是忍不住的痛哭失聲,「可是這樣一來,雪兒和殿下就再也不能在一起了。」

「暫且忍一忍吧,你是本王的女人,這是誰都改變不了的事實。」北宮馳道,攬她入懷輕聲的安慰,眼底卻有陰冷而滿足的光影閃爍,一個字一個字極慢的說道,「總有一天,你會回到本王身邊的。」

就展歡雪那麼個沒腦子的個性,哪怕是要利用她鋪路,他也自是不會把自己有意染指皇位的心思告訴她,否則這個眼皮子淺的女人絕對是要壞他的事的。

所以說,用作棋子的話,還是笨一點的女人才好掌握。

思及此處,北宮馳腦中浮現的卻是另外一張冷艷平靜的臉孔,下一步的關鍵就是要盡快把展歡顏拿下,成為他的臂膀才好。

「殿下可不要騙雪兒。」展歡雪得了北宮馳的保證卻沒多想,倒是略有幾分心安。

北宮馳又抱著她很是安撫了一會兒,看著時候差不多了就起身離開。

出了侯府大門,他唇角的笑容就再不掩飾。

「王爺,消息確認嗎?」孫遜見他喜形于色的模樣就主動問道。

「嗯!」北宮馳點頭,上了馬車,「你馬上進宮傳信給母後,叫她這兩日就趕緊著手把北宮烈和忠勇侯府的婚事定下來,還有——江氏那女人不是我們的人,我怕她會壞事,讓江總管親自來忠勇侯府走一趟,把那個女人按住了,不能讓她打展歡雪的主意。」

展歡雪做了丟人現眼的人,按照一般大戶人家的處事手段都是要將孩子拿掉的,可是他卻絕對不會允許。

孫遜也知道北宮馳等這個機會等了多久,聞言半點也不敢耽擱,立刻就進宮去了。

墨玉齋里,用過晚膳之後展歡顏仍是由琦花服侍著靠在榻上看書。

這一天她的精神似乎特別的好,一直到了深夜也都沒有要歇下的意思。

「大小姐,您這才大病初愈,還是早點歇著吧,看書看的太晚了,容易傷眼楮。」琦花道,「這都二更天了。」

「是麼?已經有二更了?」展歡顏抬了抬眼皮,瞧了眼窗外的夜色,琦花卻不知道,她這半天眼楮雖然是盯在書本上的,可是從頭到尾卻是半個字也沒看進去。

「下午從我這里回去之後,母親和二妹妹那里可都有什麼異常的沒有?」展歡顏問道。

「不算有什麼異常的。」琦花道,想了一想,「听說二小姐回去就發了脾氣,砸了好些的東西,後來夫人去了听雪樓,也不知道關起門來說了什麼,後面二小姐也就安靜下來了,再沒有別的事情發生。」

展歡雪懷孕的事,琦花並不知道,可是展歡顏卻很清楚,江氏關起來門會和展歡雪說些什麼。

展歡顏笑了笑,吩咐道,「明兒個白天我這里不用你伺候了,你好生的歇著,入夜之後就替我去注意著翠華苑的動靜,若是母親再去二妹妹那里,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我知道。」

依照她對北宮馳和單太後等人的了解,或許江總管會是他們的同謀,但是江氏和展歡雪那兩個沒腦子的女人卻絕對不可能知道他們的全盤計劃,這樣一來,江氏為了遮丑,必定是先要把展歡雪肚子里的那塊肉給拿了的。

而這種事,她鐵定不會明目張膽的做在白天里,等她緩過來,怎麼也該是明兒個晚上了。

可是這麼驚天動地的一件事,展歡顏又如何會看著他們低調處理了?

琦花得了她的吩咐,雖然不知道她打的什麼主意卻也只是順從的應了。

看著時候也晚了,展歡顏就放下書本,洗漱了上床歇下。

次日整天都是風平浪靜,傍晚的時候展歡顏就打著請罪的幌子去了老夫人處,去的時候正趕上老夫人要用膳,就順理成章的留在了錦華苑。

日暮時分江氏就迫不及待的讓李媽媽煎了藥,帶著去了听雪樓。

彼時展歡雪得了北宮馳的安撫已經定了要入宮的心,倒也不再那麼驚慌,只是見到江氏,她多少還是心虛,連忙垂下頭去,囁嚅道,「母親!」

「嗯!」江氏點頭,揮手打發了不相干的人下去,又叫關了門,這才讓李媽媽從食盒里把煎好的墮胎藥端出來道,「古大夫說你的身子虛,我叫他開了貼藥給你補補身子,你先喝了吧!」

展歡雪倒是沒有多想,只是她自幼就被江氏養的嬌氣了些,見到那碗散發著苦味的黑色湯藥就嘟了嘴,「這藥這麼難聞,怎麼喝,我身子又沒覺得不爽利,我不喝!」

江氏滿肚子的火氣,豈是有耐性和她周旋的,聞言就是臉一拉,沉聲道,「叫你喝你就喝了,哪來的這麼多的廢話。」

展歡雪到底還是怕她的,聞言臉色一僵,再不敢多言半句話。

丁香的目光閃了閃,看著李媽媽手里的藥,心里突然閃過一絲惶恐,大著膽子上前道,「李媽媽,還是讓奴婢來吧。」

李媽媽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丁香一怕,就咬著嘴唇緩緩把手撤了回去。

「二小姐,這藥還熱乎著呢,您趁熱喝了吧,一會兒涼了怕是要傷身的。」李媽媽道,陪了個笑臉。

展歡雪不疑有他,心里雖然不樂意,還是癟著嘴接了。

丁香看著,眼淚就開始在眼圈里打轉兒,眼見著她把藥碗湊到唇邊,終于忍不住大叫一聲︰「小姐別喝!」

一咬牙就要撲過去搶奪那碗。

李媽媽眼中露出惱恨的情緒,一把將她捉住,捂了嘴拉到一邊,惡狠狠的警告道,「主子面前何時輪到你這賤蹄子大呼小叫的,再沒規矩,我就把你交給人牙子發賣出去。」

丁香死命的掙扎,卻拗不過膀大腰圓的李媽媽。

展歡雪有些莫名其妙,正在遲疑,那邊丁香一著急竟然一口咬在李媽媽的手上,哭喊道,「小姐別喝,夫人是要拿掉您肚子里的孩子。」

李媽媽再要去捂她的嘴已經遲了,愣是叫她把這話給喊了出來。

展歡雪勃然變色,腳下一軟就往後踉蹌著退去。

江氏眼中閃過一抹狠色,連忙起身接了她手里藥碗,生怕她把藥給砸了。

展歡雪本來還不信丁香的話,這會兒看著江氏的神色卻是不信也得信了,不由的神情大駭,顫聲道,「母親,您——」

那邊丁香折騰的厲害,李媽媽不耐煩應付她,直接抓了個花瓶砸在她的後腦將人給放倒了。

丁香一暈死過去,展歡雪的心里就更是涌上來無限恐慌的情緒。

她猛地轉身就要朝門口跑去。

「給我抓住她!」江氏神色一厲,冷哼喝道。

李媽媽也不含糊,一把扯住展歡雪的胳膊就將她拉回來,推到江氏面前。

江氏臉上的表情陰森恐怖。

展歡雪的眼淚一下子就滾了出來,驚懼不已的盯著她手里的那碗藥,不住的搖頭道,「母親不要,您不能這樣做,我肚子里的也是您的外孫啊,你怎麼能下這樣的狠手。」

「你還好意思問我?要不是你做出這樣丟人現眼的事,我又何至于這樣?」江氏冷冷說道,一把捏開她的下巴就把手里的藥湯朝她嘴里灌去。

「母親——不——」展歡雪驚恐的瞪大了眼楮死命的掙扎。

江氏這會兒是發了狠,只想著趕緊把這事兒遮掩下去,眼中迸射出凶狠的光芒,仿佛眼前看到的人已經再不是被她疼著寵著捧在手心里長大的女兒,而是叫她深惡痛絕的仇人一樣。

展歡雪被她臉上這種陌生的表情嚇壞了。

眼見著江氏便要將那碗濃黑的藥汁灌到她的嘴里,身後緊閉的房門突然被人毫無征兆的一腳踹開。

一個人影一陣風一樣的沖進來,李媽媽只覺得小腿上一陣劇痛,再也顧不上展歡雪,哀嚎一聲就捂著小腿摔在了地上。

江氏手里的藥碗被撞翻,手腕被那人抓著用力的往後甩了個踉蹌,險些撞到後面的桌子上。

「舅舅!」展歡雪的眼楮一亮,見到了救星一樣,連忙撲過去躲在那人的身後,「你救救我,母親她瘋了,她瘋了!」

在她看來,江氏方才那番瘋狂的舉動的確是和瘋了沒什麼兩樣。

來人——

赫然就是江氏的親哥哥,單太後的心月復江總管。

「哥哥?」江氏吃了一驚,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面白無須容顏清瘦的中年男子,「你怎麼來了?」

「咱家倒是不想受這份累,可惜你們這一個個的就是不消停。」江總管道,十指縴縴動作柔和雅芝的彈了袖口。

他七歲入宮,如今已有將近四十年,一副嗓音又柔又陰涼,怎麼听都叫人覺得不舒服。

江氏定了定神,扶著自己的肚子走過去道,「哥哥可是收到我的信了?這事兒是我的疏忽,沒有管制好雪兒的行徑,叫她闖了這麼大的禍,辜負了哥哥替她的一番打算,可是現在也沒有別的法子了,她的那個肚子——留不得啊!」

江氏說著就又惡狠狠的瞪了展歡雪一眼。

江總管久居深宮,展歡雪和他總共也沒見過幾次面,她卻知道,自己的這位舅舅手段了得,是單太後身邊的第一紅人。

說到底,對于這個操著公鴨嗓又一貫陰陽怪氣的舅舅她還是打從心底里畏懼的。

這時候展歡雪便是腿一軟,連忙跪下去道︰「舅舅,雪兒已經知錯了,可是——可是——」

她說著就有些心有余悸的看一眼地上摔碎的藥碗,哭著去拉江總管的袍角,「舅舅,你幫我!你救救我啊!」

「還不住嘴,你自己做了沒臉的事,還好意思哭?」江氏沉聲喝道。

展歡雪立刻就止了眼淚,瑟瑟的抬頭去看江總管。

江總管站在那里,江氏在他面前也是一副謹小慎微的模樣,不敢隨便說話。

江總管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了展歡雪一眼,臉上卻未見絲毫怒色,叫人分辨不出喜惡,只是不冷不熱道,「知道錯了?」

「是!」展歡雪忙不迭點頭,滿眼乞求的看著她。

江氏看著自己的哥哥,也完全模不準他是個什麼心思,于是干吞了口唾沫,走上前來試著道,「哥哥,這件事上已經出了岔子,怕是得要重新計較了,雖說是入宮的機會來之不易,可是雪兒她如今已經破了身,還做出了這樣的丑事,這件事還是得要馬上就此作罷,萬一真要叫她入了宮,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展歡雪自知理虧,一個字也不敢多言,只是惴惴不安的跪在旁邊。

江總管冷哼一聲,對江氏道,「那你想怎麼樣?」

江氏被他冰冷的眼神嚇了一跳,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

江總管走過去把房門關上,回來找了張椅子坐下,然後才神色如常的開口道,「你以為太後娘娘的懿旨是什麼?是你說求就求,說廢就能廢掉的嗎?」

一個皇後之位,這可是天底下獨一份的尊榮,江氏不用想也知道江總管要促成此事須得要費多大的力氣。

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氣惱的厲害?

怪只怪展歡雪這個不成氣候的東西,竟然做出這樣傷風敗俗的事情,好端端的把事情全搞砸了。

江氏使勁的咬著牙,一聲也不敢吭,垂了眼楮不說話。

江總管看了她兩眼,最後卻是冷哼一聲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難道還能掰回去不成?否則一個褻瀆皇室的罪名壓下來,別說是這個丫頭和你,就算是整個展家都得要賠進去。我平時是怎麼跟你說的?一再的囑咐你大事上頭要穩住,你就是不長記性?現在是你們窩里斗的時候嗎?」

江氏對他可是半分也不敢忤逆的,連忙稱是,道︰「那依著哥哥的意思這事兒該如何處理?雪兒的這個身子,也瞞不了多久了。別說是這府里人多眼雜的,就算是我能糊弄過去,她入宮的事——」

「你慌什麼?」江總管不悅的瞪她一眼,卻是一副胸有陳竹的模樣,低頭輕輕的撫模著袖子上的蘇繡紋路,「你當咱家在宮里的這些年都是白混了嗎?這麼一點小事,還不至于難得住咱家。」

展歡雪听的雲里霧里,江氏卻是很快反應過來。

她的身子一晃,一顆心險些從嗓子眼里蹦不出來,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慌亂道,「哥哥,難道你的意思還是執意要把雪兒送進宮里去嗎?這——這——」

一個失貞的女人,拿去糊弄皇帝?這不是活的不耐煩了嗎?

江總管吊著眼角看她一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江氏越想越是心驚,一張臉上半分的血色也無。

「咱家替你們母女謀劃了這麼多年的心血,總沒有就這麼折在這兒的道理。」江總管道,目光鄙夷的四下打量一眼這間屋子道,「你別就把眼光拘泥在忠勇侯府這一畝三分地上了,有時候,還是該要多往高處看看。」

江氏在整治後宅的事情上雖然是有些手段的,可若是真要說到這樣的大事,她在決斷上面,到底還是沒有這份魄力的。

猶豫半天,江氏才神色僵硬的看了展歡雪一眼道,「那雪兒的肚子——」

「既然懷上了,就留著吧!」江總管道,那語氣極為隨意,倒像是說的全是無關痛癢的小事情一樣,「太後娘娘那邊的旨意都擬好了,這個時候你若是叫她虧了身子,到時候反而容易露破綻出來。再想想,這丫頭肚子里的可也是太後娘娘的親孫兒,咱家的話,你還听不明白嗎?」

江氏想了想,不由的茅塞頓開。

的確,展歡雪肚子里的是北宮馳的種,有了這重關系在這里,如果能得單太後默許的話,總會照拂一二的。

「那太後娘娘那里,哥哥保證能說的通嗎?」江氏心里又燃起小小的希望,但是到底也不敢太過掉以輕心。

「咱家服侍太後娘娘多年,她的脾氣多少還能模透一些的。」江總管道。

而江氏不知道的是,這一切本就是單太後授意他的,根本就不需要費什麼力氣。

江氏听他這樣說,反而放心了些,就對李媽媽使了個眼色︰「先把二小姐扶起來吧!」

「是,夫人!」李媽媽道,過去把展歡雪扶起來。

展歡雪的腦子一直沒有完全轉過彎來,江總管的話她是都听到了,但一時半會兒卻消化不了——

這麼驚天動地的事,她根本就從來都不敢想。

舅舅是要做什麼?她都這樣了,還要力保她進宮?萬一有朝一日東窗事發了又該如何是好?

可是在江總管面前,她卻是一個字也不敢多言的。

李媽媽把她扶到里屋,在床上安置好。

外面江總管又對江氏囑咐道,「好好看著這個丫頭,事不宜遲,咱家那邊會盡快替你們周旋。展家的這些個人都是眼皮子淺靠不上的,你自己處理吧!」

哪怕前面擺著的是一個母儀天下的位子,可一旦知道展歡雪做的事,別人的態度都姑且不論,只就老夫人——

那就絕對會是第一個就不肯答應的。

「好!這邊我會遮掩的!」江氏道,謹慎的點頭應下。

江總管又看了她一眼,目光之中還是警告意味頗多,然後才道,「那咱家就先回了,回頭等那邊的事情安排好了,就會盡快的給你消息。」

為今之計,必須快刀斬亂麻,立刻把這事兒定下來。

江總管心里計較著這件驚天的大事,也沒再有心思和江氏在這里磨蹭,先行一步離開。

他帶來的兩個心月復在院里等著,見他出來,三個人仍是無聲無息的從後門的方向出府。

江氏站在廳中目送他的背影,因為事情太大,她心里到底是不太平的。

李媽媽從屋里走出來,憂心忡忡道,「夫人,您看這事兒——舅老爺他說的話——」

「哥哥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既然他開了口,那就絕對是有十成十的把握,听他的就是。」江氏道,定了定神,眼中閃過一絲冷笑,「這個忠勇侯府的後院我也折騰的夠了,幾十年了,一直都得要看那老太婆的臉色,如果雪兒能入宮做了皇後,那境況就大不一樣了。」

老夫人強勢,這些年表面看上去他們是婆媳和睦,實際上江氏的心里也是不甘被那老太婆這樣的壓制著的,否則她也不會費那些心思一門的替展歡雪謀劃著要她去攀高枝。

畢竟——

展歡雪的那個脾氣和頭腦到底能有多大的成就,她這個做母親的心里都有數。

「好了,現在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萬事都有哥哥在,我們只要把這府里的風頭壓下去就好。」深吸一口氣緩了下情緒,江氏抬腳踢了踢地上的碎瓷片道,「趕緊的收拾了吧,別叫人看見。」

「是,夫人!」李媽媽應著,還不等她彎腰下去,院外就傳來老夫的呵斥聲,「這大晚上的,你們這些奴才不在院子里伺候著,都站在這里做什麼?」

為了害怕事情外泄,江氏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打發到了外頭,卻是萬也沒有想到老夫人會在這個時候過來。

「都這個時候了,老太婆怎麼來了?」江氏心里一急,不由的也就有些慌了。

「夫人,老夫人別是听到什麼風聲了吧?」李媽媽也在著急,六神無主。

主僕兩個還來不及計較什麼,只是趕緊把昏死過去丁香也拖到里屋藏起來,外頭老夫人就已經帶著一眾丫頭婆子浩浩蕩蕩的進了院子。

「兒媳見過母親。」江氏定了定神,連忙迎上去,「天都這麼晚了,母親怎麼過來這里了?」

老夫人冷著一張臉,沒什麼表情,徑自就跨進門來,進門就先聞到屋子里濃烈的藥味,眉頭都擰成了疙瘩,「雪丫頭到底是怎麼了?我听說你這兩日,每天入夜都要往這里走動,可是她的舊疾又發作了?」

展歡雪是要送進宮去替他們展家光耀門楣的,這會子老夫人自是將這個孫女看的很重,若是在平時,就算這邊他們母女再怎麼折騰,只要不鬧到明面上,老夫人也是不會插手的。

江氏心里惱怒,卻知道這回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早知道,就不提前和這老太婆通氣了。

「沒!其實是兒媳這幾日總是胡思亂想,不知怎的,就想著多和雪丫頭親近親近,這不就來了嗎!」江氏扯出一個笑容,緊跟著看了眼跟在老夫人身邊的展歡顏,目光就冷了冷,道,「母親該不會是听大丫頭說起我來了這里才過來的吧?」

不會有人無緣無故的去老夫人身邊嚼舌頭,江氏可不認為展歡顏會一並出現只是個巧合。

「母親您多想了,女兒只是過去給祖母問安,順便跟著過來看望二妹妹的。」展歡顏道,露出一個平和微笑的表情,「二妹妹她人呢?昨兒個的事,也是我沉不住氣,還想順便找她說道說道,免得壞了我們姐妹之間的情分。」

老夫人聞言,就放下手里茶碗,道︰「雪丫頭呢?怎麼就你一個人在這里?」

「雪丫頭已經睡下了,這不,兒媳也正準備回去呢!」江氏道。

展歡雪的狀態不好,她不能叫老夫人瞧見,否則就有可能會露餡。

江氏臉上的表情倒是鎮定,展歡顏往她身後的屋子里看了一眼,隨後面有憂色道,「二妹妹的身子真的無礙嗎?怎麼這屋子里這麼大的藥味?若真是有什麼,母親您可別瞞著祖母,祖母心里可還是十分記掛著二妹妹的。」

江氏聞言心里猛地一跳,甚至下意識的懷疑這死丫頭會不會是知道了什麼,但是轉念一想又覺是自己嚇自己。

老夫人嗅著這屋子里的味道,臉上表情就暗沉幾分,看向江氏。

「母親放心,雪兒真的無礙!」江氏連忙陪著笑臉,順帶著把地上的碎瓷片往角落里踢了踢道,「這是我的安胎藥,晚上忘了喝了,李媽媽就給拿到這里來了,方才一不小心就給砸了。」

「是麼?李媽媽也真是的。」展歡顏的眼楮眨了眨,對琦花道,「二妹妹這屋子里怎麼沒人?你幫著收一收,這大晚上光線也不好,別傷著人。」

「是,大小姐!」琦花應道,就要著手去收拾。

這些碎瓷片上都沾著藥,如果展歡顏拿去給大夫鑒別了,就要出大事了。

這個死丫頭,居然這樣的眼尖!

「李媽媽!」江氏心里一慌,厲聲道,「還愣著干什麼,這些雜活兒還要叫顏兒屋子里的人插手,傳出去成什麼體統。」

「是!」李媽媽連忙應道,不動聲色的過去把琦花隔開,笑道,「這些事情,還是交給老奴來做吧,不用髒了姑娘的手。」

琦花遞給展歡顏一個詢問的眼神,展歡顏微微露出一個笑容,倒是沒有跟她搶,卻是面色困惑的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的目光又在屋子里掃了一眼,心里的確是覺得有些怪異,就對周媽媽道,「你去收了吧!」

哪怕之前展歡顏並沒有查驗這些碎瓷片的打算,這會兒老夫人卻是真的起了疑心了。

江氏頓時就慌了,急切的上前一步︰「母親,這樣的小事怎麼敢用您身邊的人,還是——」

老夫人本來只是懷疑了五分,這會兒卻有了七分。

她冷冷的看了江氏一眼,冷聲道,「你慌什麼?難不成這藥碗上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髒東西嗎?」

「怎麼會!」江氏的臉色白了一白,這會兒她是真的有點穩不住了。

老夫人見她如此,要再覺不出里頭有貓膩都不對勁了,就對周媽媽使了個眼色道,「你進去看看,雪丫頭到底怎麼了?」

這個時間,江氏在這里,展歡雪怎麼都不可能已經睡了,可是她這個祖母都來了半天了,那丫頭竟然連面都不露。

老夫人心里壓了一口火,臉色就沉的十分難看。

周媽媽領命,江氏下意識的要攔,卻被老夫人冷厲的一個眼神震住。

周媽媽快步撩開帳子走進去,緊跟著就是勃然變色的把整個帳子往旁邊撩開。

丁香的身子從門後倒了出來,軟塌塌的橫在地上。

展歡雪神色茫然的坐在里頭的大床上,臉色慘白,手足無措。

老夫人一見,猛地把手里的茶碗往地上一砸,怒道︰「江氏,你說,這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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