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後嫡女 第三十二章

作者 ︰ 薔薇初雪

鳳枝瞪著眼,胸口起伏氣的厲害,若不是礙著展歡顏的身份,估模著都要撲上去了,氣呼呼道,「大小姐說的事情奴婢根本就連听都沒听說過,更沒有隨便動過小姐的東西,至于說到下毒——小姐若是看不慣奴婢這個做丫頭的,直接把奴婢遣出院子也就是了,何必找借口來糟踐人。」

「大小姐,鳳枝這個丫頭雖說是蠻了點,但卻是個老實的,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張媽媽試著道,「奴婢看著她倒不像是這樣的人。」

「張媽媽,難道你還沒有看清楚眼前的情形嗎?」展歡顏道,卻是半分面子也不給她,「若是尋常的事,我也不會這麼不依不饒的,可是現在她盜的不是尋常的東西,她是直接要我的命。我才開口說了她兩句,你們一個個的就覺得是我故意刁難糟踐了她,這麼算起來,這整個院子里就只有大小姐我的命最不值錢了是吧?」

展歡顏的聲色俱厲,說話間鳳目一轉,帶著說不出的冷厲。

張媽媽一顫,倉皇跪下,「老奴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只是——」

「沒什麼只是的。」展歡顏打斷她的話,「張媽媽你給我听好了,我這麼縱著你,是看在你服侍我多年的份上不想下你的面子,如果到了現在你還分不清到底誰才是這個院子里的主子的話——再忤逆我的意思,你就馬上自己去母親那里回話吧,就說是我這座廟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平時展歡顏不管事,張媽媽作威作福跋扈的不得了,更是沒上沒下。

這一次既然是要殺雞儆猴,那麼就索性把張媽媽的壞毛病也給一並改了。

張媽媽頭次听她說這麼重的話,連忙跪下,抹了把汗道︰「大小姐息怒,是老奴糊涂,您饒我一次,老奴日後一定盡心盡力的服侍大小姐。」

「跪到一邊去!」展歡顏的面色冷凝,卻沒松口。

張媽媽不敢多言,膝行著往旁邊挪了兩步垂頭跪著。

展歡顏重新看向鳳枝,道︰「方才我的話已經說的很明白了,你認是不認?」

「奴婢沒有害過大小姐,無法認罪!」鳳枝梗著脖子道,眉目之間隱約可見怒氣卻不見心虛。

展歡顏看著她,倒是十分佩服崔姨娘用人的本事——

能找到這麼個明明已經東窗事發都臨危不亂的丫頭替她做事,當真是不容易,估計她院子里也找不出第二個像鳳枝一樣膽子這樣正的奴才了。

「這些器具我都已經找人確認過了,的確是被人動了手腳,櫥櫃的鑰匙是你管著的,這事兒怎麼解釋?」展歡顏道。

鳳枝皺眉︰「櫥櫃的鑰匙的確是奴婢管著的,可是這些東西經手的卻不只奴婢一個人,奴婢平時就只負責收拾,就算是這些東西上真的出了什麼岔子,大小姐也不該這就認定了是奴婢所為。而且——」

鳳枝說著一頓,回頭去看了眼跪在旁邊的張媽媽,「那櫃子的鑰匙張媽媽那里還有一串備用的,若是拿著鑰匙的人就有嫌疑,大小姐也不該就盯著奴婢一個人。」

張媽媽一急,剛要開口辯駁,但是無意間瞥見展歡顏的臉色就住了嘴。

「這樣說來,你就是不認了?」展歡顏道。

「奴婢沒有做過,沒有辦法承認!」鳳枝道,不卑不亢,甚至還能直視展歡顏的目光而面不改色,任憑是誰看在眼里也都會覺得她無辜。

展歡顏見狀,就輕笑出聲。

鳳枝看在眼里,眉頭就皺的更緊了些。

展歡顏沉默片刻,就扭頭對琦花和巧玉道,「你們兩個去她的屋子里搜一搜。」

「是,大小姐!」兩人領命,進了旁邊的屋子。

鳳枝咬著牙,並無半分的懼意。

展歡顏雙手攏在袖子里,卻是比她更加鎮定的等著。

過了會兒琦花和巧玉兩個就從屋里出來,兩人的臉色都不大好的對展歡顏搖了搖頭︰「大小姐,已經搜過了,沒有發現什麼。」

「是麼?」展歡顏的唇角勾了勾,表情上依舊平靜,看不出有多意外或者失落。

鳳枝看在眼里,大惑不解,但還是馬上開口道,「大小姐已經搜過了,現在可以證明奴婢和此事無關了吧?」

「怎麼?你覺得冤屈的緊?」展歡顏莞爾,語氣不冷不熱。

「奴婢是覺得冤屈!」鳳枝道,抬起袖子抹了把淚,「大小姐不信奴婢奴婢無話可說,可奴婢也是要臉面的人,就這樣背上了謀害主子的罪名,日後在這府里就再抬不起頭來了。大小姐既然證明此事和奴才無關,那麼就請大小姐做主還奴婢一個公道吧。」

「哦?」展歡顏沉吟一聲,「那你覺得這個公道我該如何給你?」

鳳枝抿抿唇,像是想了一下,然後目光就落在地上的那幾樣器具上,「奴婢也相信大小姐不是個無中生有的人,既然這些器具擺在這里了——如果真的有人要對大小姐不利,那麼那人也一定是在咱們院子里,大小姐既然已經搜過我的屋子的,大可以把其他人的也一並搜了,沒準真能把凶手揪出來。」

展歡顏不語,垂眸看著袖子上金絲繡線的紋路像是在權衡。

琦花靈機一動,上前小聲提醒道,「大小姐,既然您人都已經來了,今天這事兒就萬沒有不了了之的道理,還是都搜一搜吧!」

她想到的是芝蘭。

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展歡顏上來就針對鳳枝,琦花還是覺得芝蘭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展歡顏想了想,終于點頭︰「也好!」

然後轉向張媽媽︰「這件事就不用別人插手了,張媽媽,還是你帶著琦花和巧玉去吧,挨間房的都給我查仔細了。」

「是,大小姐!」張媽媽連忙應著爬起來。

墨玉齋就展歡顏一個主子,所有的下人加起來也就十來個,分住在七間屋子里。

三個人手腳麻利的挨間屋子查了一遍,竟然真在芝蘭的屋子里翻出了東西來。

張媽媽捧著把一把鑰匙還有一個小紙包送過來,臉上顏色鐵青一片——

她是真的沒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對展歡顏下這樣的狠手。

「大小姐,這是在芝蘭和蘭草合住的屋子里找到的,東西就藏在窗台下面的磚縫里,不知道是誰的。」張媽媽道。

話音未落,後面一個小丫頭就已經哭著撲了出來,一把抱住展歡顏的小腿道,「大小姐,冤枉,奴婢冤枉,奴婢從沒見過這兩樣東西,這跟奴婢沒有關系啊。」

正是和芝蘭同屋的蘭草。

蘭草只有十二歲,樣子還生的很稚女敕,恐懼的嗚嗚直哭。

「這樣說來,這些東西就該是芝蘭的了?」張媽媽冷著臉道。

「奴婢不知道,奴婢反正是沒見過!」蘭草道。

張媽媽左右一看這才想起來芝蘭不在,本來只懷疑五分,這會兒卻是懷疑了七分,厲聲道,「哭什麼哭,還不先把話給我說清楚了,芝蘭她人呢?」

「奴婢也不知道。」蘭草眼淚汪汪的,連忙忍住哭聲,抽搭著道,「那會兒說是起夜,去了茅房,最近她晚上經常鬧肚子。」

「經常?」展歡顏起了絲興致,「怎麼個經常法?」

蘭草茫然的看向她,琦花在旁邊看著干著急,忍不住道,「最近這段時間,芝蘭是不是隔兩天就要半夜溜出去?」

「這——她說是鬧肚子的。」蘭草小聲道。

張媽媽立刻就明白過來,咬牙切齒道︰「這個小賤人!」

鳳枝的目光閃了一閃,突然瞪大了眼驚訝道,「奴婢想起來了,前幾天芝蘭跟奴婢說是要清理櫥櫃里頭,特意跟奴婢借了鑰匙去用,中午拿走了,一直到晚上才還回來的。」

「大小姐,一定是芝蘭借故拿了鑰匙去鎖匠那里配了這個。」張媽媽道。

展歡顏但笑不語,只對張媽媽道,「搜到的東西拿給我看看。」

「是!」張媽媽把鑰匙和紙包一並遞過去,展歡顏只從她手里取了那把鑰匙拿在手里反復的模了模,然後眼底的笑容就越發的深了。

張媽媽無暇注意她的神色,跺著腳道︰「芝蘭那賤丫頭別是畏罪潛逃了,大小姐,讓奴婢帶上幾個人去抓她回來吧?竟敢對大小姐使這樣齷齪的手段,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展歡顏不置可否,卻是目光微微一瞥,往院外的方向掃了眼。

琦花最近察言觀色成了習慣,下意識的也跟著看過去。

「什麼人在那里?」琦花厲喝一聲。

眾人循聲望去,卻見一個人影瑟瑟發抖的躲在拱門後頭,此時一驚,整個身子就軟了的泥鰍一樣瞬時滑落伏在了地上。

赫然——

正是之前偷溜出去的芝蘭。

「芝蘭?」琦花低呼。

展歡顏抬了下眉頭︰「去把她帶過來!」

「是!」琦花和巧玉兩個走過去,一左一右的把芝蘭拽過來。

芝蘭整個身子軟了的泥巴一樣,完全沒有主心骨,完全被拖過來的,最後被兩人扔在了展歡顏的腳下。

「大——大小姐!」芝蘭顫聲道,腦袋伏的極低。

「你這賤蹄子,死到哪里去了?半天尋不見人。」張媽媽怒道。

「我——我——」芝蘭眼神慌亂的盯著地面,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

展歡顏橫了張媽媽一眼,張媽媽之前得了她的警告,忙是住了嘴。

展歡顏看向芝蘭道,「方才鳳枝和蘭草指認你的供詞你應該都听到了吧?別說我不給你分辯的機會,你有什麼話就一次性都說了吧。」

「奴婢什麼也沒有做,我——我也沒見過這兩樣東西。」芝蘭道,語氣怯懦,戰戰兢兢的。

「前兩天,是你借了我的鑰匙。」鳳枝皺著眉頭輕聲道,倒沒有攀咬指責,只是陳述了一個事實。

芝蘭抖的厲害,聞言眼淚就滾了出來,畏畏縮縮的抬頭看了眼展歡顏道,「奴婢是拿了鑰匙,可當時是鳳枝說讓奴婢抽空把櫥櫃里外都給清理一遍的。」

話雖如此,卻是明顯的底氣不足。

鳳枝終于來了脾氣,指著她怒聲道︰「你這是顛倒是非,我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而且我又憑什麼指使你做事的?」

芝蘭只是期期艾艾的看著展歡顏,同時目光更是閃躲的厲害,怎麼看都是心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展歡顏身上,等著她處置芝蘭。

「想活命嗎?」展歡顏淡淡一笑,看向芝蘭。

芝蘭咬著嘴唇,謙卑的點了點頭。

展歡顏莞爾,也不問她之前都去了那里,卻是徑自扭頭對巧玉和琦花吩咐道︰「你們兩個再去鳳枝的屋子里仔細瞧瞧,若是還沒有發現,那就把被褥枕頭那些全都給我抱出來,還有她的衣物鞋襪。」

鳳枝的心頭一跳,一維持冷靜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站起來大聲道︰「大小姐,您這分明就是針對奴婢的,您若是看不上奴婢直說就好,何必這樣刻薄,一定要往奴婢身上潑髒水?」

「是啊,我今天就是針對你的!」展歡顏挑眉。

刻薄又如何?她倒是極喜歡這兩個字,還指望著這樣的名聲活命呢!

鳳枝嘴巴張了張,竟是一時語塞。

「照我的吩咐去做。」展歡顏已經再次移開視線,語氣冷硬不容拒絕。

琦花和巧玉對望一眼,依言去把鳳枝的所有東西都一並給搬了出來,扔在眾人面前。

「棉被、枕頭都撕了,一點一點棉絮的給我模清楚了,鞋底子劃了,衣服和鞋墊也全都給我剪開。」展歡顏道。

「大小姐,您太過分了!」鳳枝嘶聲尖叫,眼楮通紅的就要上過來搶奪。

「張媽媽!」展歡顏冷然叱道。

張媽媽一個機靈,連忙叫過兩個婆子把她架著等在一邊。

鳳枝又撒起潑來,手腳踢騰,可她就算是再厲害,也抵不過兩個膀大腰粗的婆子的挾制。

巧玉和琦花手腳麻利的把她的東西一一拆開來查驗,最後竟然真在不厚的鞋墊里頭剪出一些白色的粉末來。

「大小姐,真的有東西!」琦花不可思議的驚呼。

展歡顏的唇角牽起一個冰冷的笑容,直接抬眸看向鳳枝,淡淡的吐出兩個字︰「解釋!」

鳳枝的臉色慘變,嘴唇動了動,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大力的搖著頭道,「大小姐,奴婢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是有人害我,一定是有人害我!是芝蘭,是她為了月兌罪才藏了這髒東西在我身上,大小姐您不要被她騙了。」

芝蘭的幾次張嘴都沒能說出話來,只是瑟瑟發抖的不住抹眼淚。

「大小姐,這兩個丫頭身上都搜出了毒藥,並且兩人也都帶著鑰匙,您看這事兒——」張媽媽為難道。

眼前的情況很明白,兩人之中肯定有一個是被陷害的。

當然了,所有人都更傾向于鳳枝。

展歡顏不置可否,看著鳳枝腰際掛著的一串鑰匙道,「巧玉、琦花,你們倆拿那鑰匙去耳房,把櫥櫃里所有的碗碟和茶具都給我搬出來,再給我提一大壺水來!」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兩人還是順從的去了。

展歡顏命人把所有的瓷碗和茶杯都擺在地上,然後倒滿水。

茶碗是兩套,加起來十六只,碗碟四套,瓷碗加起來也是十六只,再加上之前她帶來的兩只茶碗和一個彩釉瓷碗,一共是三十五件,都裝了水擺在前面。

兩個婆子把鳳枝也推過來和芝蘭一起跪在前頭。

展歡顏低頭看著自己修剪完美的指甲從容微笑︰「既然你們兩個互相指證,又誰都給不出個明確的證據來證明是對方所為,現在我就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證明清白。你們之間真正下毒的那個人應該很清楚我這病是怎麼來的,我已經叫人確認過了,這藥只是慢性毒藥,就算吃下去,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人,至多也就是和我一樣,病上一段時間。現在你們兩個就把這些碗里的水分著喝了吧,我也不管你們到底是誰做的了,只要你們把這水喝了,我就既往不咎,此事作罷!」

展歡顏的語氣閑散,但是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

芝蘭怯怯的抬頭去觀察的她的面色,鳳枝則是唇角緊繃盯著眼前一大片的茶碗神色陰郁。

「嗯?」展歡顏等了片刻,沒見到兩人的動作就于瞬間斂了笑容,冷厲道︰「都不動手,是要我叫人給你們灌下去嗎?」

芝蘭又偷偷瞧了眼她的面色,一狠心就捧起一碗水仰頭灌了下去——

如果只是像展歡顏一樣病上幾天她也認了,怎麼也不至于要命,可是如果被冠一個謀害主子的罪名,那就必死無疑了。

芝蘭喝了一碗也就橫了心,緊接著又去拿第二碗。

旁邊的鳳枝卻是一直沒動,臉色沉的越發難看。

「芝蘭,你不用喝了,先跪到旁邊去。」展歡顏看在眼里,眼底最後的一點笑意也全部消失不見,對旁邊的兩個婆子使了個眼色道,「既然鳳枝姑娘懶得自己動手,就由你們來吧,把剩下的全部給她灌下去!」

裴雲默說這藥一點一點的吃不會露出跡象,可一次吃的多了也會當場斃命,崔姨娘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做這件事就不可能不把這藥的詳細作用告訴直接負責下手的人知道,所以這水,鳳枝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膽子喝的。

張媽媽看了展歡顏一眼,卻是欲言又止,上前取了一碗水就掰開鳳枝的嘴巴往里灌水。

「大——」鳳枝驚呼,還不等出聲,張媽媽一碗水灌下去她就嗆的拼命咳嗽。

張媽媽又端起一碗,鳳枝終于慌了,再也橫不起來,連忙道,「大小姐饒命,我招!奴婢認罪了,求您放過我吧,別再灌了!這些東西上的毒藥都是奴婢抹的,都是奴婢做的。」

「沒想到真的是你!」琦花驚訝不已,一時間表情復雜極了。

她是真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懷疑過鳳枝,原來真的是人不可貌相。

鳳枝嗚嗚的直哭,滿眼乞求的看向展歡顏。

「大小姐,這丫頭背後一定有人指使!」張媽媽看向展歡顏,等她的吩咐。

展歡顏只是神色淡然的垂眸看著自己的裙裾,半晌才揮了揮手,「張媽媽,把這兩個丫頭送給母親處置吧。」

就算是人證物證確鑿,可是真要動崔姨娘,還是得要這個家里的主母出面的,這個燙手的山芋直接丟給江氏就好,橫豎江氏和崔姨娘之後還有著舊恨呢,她也不擔心江氏會偏袒。

張媽媽一愣,展歡顏說完已經起身回了屋子。

不多一會兒琦花收拾了院子里的爛攤子進來,神色還是很有幾分唏噓,道︰「大小姐,您怎麼會想到是鳳枝呢?奴婢一直都以為是芝蘭才是和崔姨娘串通的人。」

展歡顏坐在燈下,重新把頭發散開慢慢的梳理,一邊道,「你沒看錯,芝蘭的確是崔姨娘的人。」

琦花更加不解,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所以大小姐才讓張媽媽把她也一起送去給夫人處置?」

展歡顏莞爾,算是默認,「的確芝蘭才是崔姨娘安排在我院子里的眼線,可她最多也就只是個跑腿傳信的,你也不看看那芝蘭是個什麼膽量的人,要她來下毒害我?只怕她會手抖的連毒藥都拿不住。」

琦花想了想,深以為然,只就若有所思的垂下頭想事情。

展歡顏把放在手邊的那把鑰匙遞給她,道︰「你瞧瞧這把鑰匙有什麼不同。」

琦花滿心狐疑的接了,左右看了看,除了材質比較新之外倒是沒能覺出什麼。

展歡顏微笑著看過去,道︰「你仔細模模那邊緣,這把鑰匙顯然是倉促打磨出來的,邊緣還有許多的碎銅屑沒有處理干淨,如果用這把鑰匙開幾次鎖,就不可能還留下這些毛刺了,所以芝蘭屋子里的這把鑰匙根本就沒有用過。鳳枝她很聰明,大約是從那天你故意和她爭執摔了東西之後她就多留了個心眼,提前在芝蘭那里留了東西,就等著這一日東窗事發了。」

琦花听著,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可是她們都是給崔姨娘辦事的,這樣狗咬狗,就不怕連累自己嗎?」想了半天,琦花還是迷糊的很。

「你真以為鳳枝做的事情崔姨娘會不知道?」展歡顏搖頭,輕輕的笑了出來,目光落在牆角的宮燈上,神色寧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給芝蘭下套也是崔姨娘和鳳枝兩個里應外合的把戲。以前崔姨娘無人可用,只能靠著芝蘭給她從我這里遞消息,可是芝蘭的膽子太小,終究成不了大氣候,所以她也不敢委以重任,否則若是讓芝蘭握著把柄了,一旦有朝一日東窗事發,芝蘭肯定是要扛不住,把她供出的。可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有了更得力的鳳枝,芝蘭的存在就沒有意義了,借著這個機會除掉還能永絕後患。」

琦花听的目瞪口呆,不過就是兩個丫頭而已,若是讓她來猜她只會是覺得兩人平時不和睦,鳳枝因為記仇才拉了芝蘭做替死鬼。

展歡顏看著她吃驚的樣子,繼續道,「鳳枝應該知道芝蘭和崔姨娘之間的關系,但是芝蘭卻不可能知道鳳枝的存在。這樣一來,鳳枝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她就算知道是鳳枝害她,也不會聯想到崔姨娘那里去。剛才在院子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芝蘭笨嘴拙腮的,倒是被人往母親面前一推,連替辯解都不能。再者了,鳳枝這一次做的事情很周到,完全可以叫她百口莫辯,只能去做這個替罪羊了。」

芝蘭的屋子里有毒藥和鑰匙,偏偏在這個風尖浪口上還三番兩次的半夜跑出去,展歡顏可不信這都是巧合,必定是有人故意要做給她看的,好讓她認定了是芝蘭心中有鬼。

「可是就算芝蘭沒有替崔姨娘做過什麼大事情,這幾天晚上她總是隔三差五的過去,回頭夫人聞起來,她們之間的關系不是還要被抖出來嗎?」琦花道,這樣一來,崔姨娘還不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誰說她是去見崔姨娘的?」展歡顏眨眨眼,反問道,「不信你就等著看吧,等母親那里審完了就什麼都清楚了。」

琦花將信將疑,展歡顏對她露出一個笑容︰「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明天估計還有的折騰呢。」

「是!」琦花心不在焉的應著,轉身帶上門出去。

展歡顏簡單的收拾了一下也就上床睡了。

這一晚整個忠勇侯府都不太平,她這里鬧了上半夜,下半夜江氏、展培,連帶著老夫人都能被驚動了,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夜審崔姨娘。

江氏自然叫人來請了展歡顏,展歡顏卻推說是身子不舒服並沒有到場,由著他們去折騰。

一個姨娘,居然對家里嫡出的小姐下毒,簡直就是不知死活。

老夫人氣的險些暈過去——

如今齊國公已經回了京城,這要是讓展歡顏在他的眼皮子下出點什麼閃失可就誰都說不清楚了。

江氏更是新仇舊恨,半點情面也不留,叫了兩個丫頭當面對質,崔姨娘百口莫辯,當場就被打了個半死關了柴房。

整個府里雞飛狗跳,折騰了一宿。

日次一早江氏就親自來了展歡顏這里。

彼時展歡顏還是一臉病態的坐在床上,見到她來只是象征性的扯出一個笑容︰「母親來了!」

「你這丫頭,又讓你受委屈了!」江氏道,連忙上前阻止她下床的動作,握著她的手,眼中滿是心疼和不忍,「都是我的疏忽,沒想到崔姨娘竟然這般大膽,把手都伸到你這里來了。你放心,母親不會叫你白白受了這個冤屈,一定會給你一個公道的。」

「謝謝母親!」展歡顏道,神色黯淡卻沒有多少感激。

江氏看在眼里,心中便有些不快,頓了一頓又道︰「對了,古大夫那里我已經跟他交代了,叫他好好的給你診治,你仔細的養著,先別想那些糟心的事,養好了身子再說。」

「好!」展歡顏點頭。

江氏見她的態度冷淡,再待下去也覺得無趣就先走了。

出了門李媽媽就迫不及待道,「以前還覺得大小姐是個深藏不露的,這麼看來也就那麼回事了,奴婢瞧著她今兒個這個臉色,是真的把崔姨娘記恨在心上了。」

「崔氏那個賤人這一次要的可是她的命,她若是再不動聲色的我才覺得有鬼呢。」江氏冷冷說道,神色之間卻是惋惜的很,「我本來還指望著這次借崔氏那賤人的手來用一用呢,沒想到這個丫頭倒是乖覺,竟然這就被她發現了。」

「崔姨娘那賤人就是個禍害,能除了她對夫人來說也是好事情。」李媽媽安慰道,說著眼底就露出幾分狠色來,「而且為了這事兒三小姐和大小姐之間還不得成了死對頭,這樣一來夫人手里就又多了個人可以用了。」

江氏只是想了想,神色不明並沒有表態。

這主僕兩個一走琦花就進了屋子,對展歡顏道,「大小姐,夫人院子那邊連夜審訊崔姨娘的結果出來了。」

「哦?」展歡顏饒有興致的彎了彎唇角,「怎麼說的?」

「打了三十個板子,關起來了!」琦花道,說著就有點憤憤不平,「說是本來要直接打死的,可是最後關頭夫人突然肚子痛,老夫人覺得晦氣,就說暫時關著了。」

展歡顏倒是沒有多少意外,只道︰「崔姨娘和母親之間還有之前的舊賬呢,就這麼死了才會覺得便宜了她。」

琦花皺眉︰「大小姐您是說,夫人她——她——」

她說著就沒有繼續。

江氏假裝動了胎氣留了崔姨娘的命,這話要是被人听到,江氏非要撕了她的嘴巴不可。

展歡顏笑笑,不置可否,「鳳枝和芝蘭呢?」

「鳳枝被打死了,芝蘭好一點,只被趕出府去了。」琦花道,突然想起了什麼神色不覺的就嚴肅了幾分道,「小姐之前說的不錯,芝蘭這幾日晚上出去的確不是去崔姨娘處的,說是她家里的娘得了重病沒多少時日了,崔姨娘就疏通了門房讓她偷偷家去看望來著。」

「崔姨娘果然高段!」展歡顏聞言,贊許一笑,「給了這麼一個由頭,從明面上看怎麼都是給了芝蘭一個恩典,芝蘭記著她的好,就算到時候莫名惹上大禍,也必定不會出賣自己的恩人,只會覺得是自己倒霉,到時候稀里糊涂的死了都沒人知道後面全部是崔姨娘的推手和算計。」

「崔姨娘真是好歹毒的心思!」琦花咬牙切齒的攪著帕子。

展歡顏看著她疾惡如仇的模樣倒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剛愣了下神外面巧玉就走了進來道︰「大小姐,三小姐來了!」

「嗯?」展歡顏微微詫異,抬頭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說是為了崔姨娘的事來給大小姐賠罪的。」巧玉道,臉色陰郁。

崔姨娘是展歡欣的生母,展歡顏和崔姨娘兩者之間差點扯出了人命,她們姐妹之間若是不起隔閡都算怪事。

「告訴她,我病著,不見!」展歡顏道。

巧玉一愣,「可是——」

展歡顏的神色一冷,不悅的看了她一眼。

巧玉想著她昨夜斥責張媽媽時候的模樣冷不丁打了個寒戰,趕緊的閉了嘴出去。

琦花也覺得展歡顏做的有點過了,道︰「大小姐,不管這件事三小姐知不知情,可是這在同一個宅子里住著,又擔著姐妹的名頭,至少大面上要過的去吧!」

崔姨娘做的事,雖然沒有求證,但展歡顏還是堅信展歡欣是知情的。

「沒這個必要了,與其笑里藏刀,還不如直接都擺在明面上。」展緩道。

展歡欣和崔姨娘的母女關系親厚,這一次想要不恨上她都難,既然注定了是個敵對的立場,又何必再浪費精神虛以委蛇的去演戲?

琦花見她如此也就不再多勸,先去了廚房炖補品。

巧玉去了一圈,不多時再回來的時候就是滿臉的難色道,「大小姐,您還是出去看看吧,三小姐在咱們院子外頭跪下了,說是一定要見到您,要不然就跪著不起來,這名聲要是傳出去怕是不好听,別人不知情的還因為是您苛待了姐妹呢。」

展歡欣是個分的清輕重的,這一次的事情一出,崔姨娘就絕無翻身的可能,所以她來不可能是為了替崔姨娘求情的,說是賠罪,只能證明她識大體又懂規矩,這樣一來反而可以叫人把她和崔姨娘區分開來,讓她受到的波及小一點。

可是在這件事上展歡顏自己才是真正的苦主,現在還要讓她去成全展歡欣的名聲?她還吃飽了撐的不成?

苦肉計麼?對她來說——

沒用!

展歡顏心里冷笑,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你去告訴她,崔姨娘是崔姨娘,她是她,我並沒有遷怒她,讓她回去吧。」

門外展歡欣的態度堅決,巧玉想著都頭疼,很不情願去傳這個口信。

展歡顏想了想又補充,「記得告訴她,我這兩日身子虛下不來床,若是吹了風容易暈倒。」

巧玉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還是依言去了。

門口展歡欣听了她轉述的話,臉色白了白,猶豫片刻竟然真的主動爬起來扶著丫頭的手走了。

巧玉心里一陣的莫名其妙。

回去的路上,展歡欣的臉色一直不好。

青玉小心翼翼的扶著她的手,道︰「三小姐,這一次老夫人和侯爺也都一並惱了姨娘了,若是不能求得大小姐松口去老夫人那里給您說情的話,只怕老夫人就要連您也一起厭棄了,您這眼見著就要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她的話你還沒听明白嗎?」展歡欣冷冷道,臉上半點表情也沒,「我不是不能繼續跪下去,回頭她若是真出來,再有個三長兩短的,豈不是火上澆油,讓祖母和父親更不待見我嗎?」

展歡顏是在警告她,再鬧下去把她的耐性耗盡了,絕對是要適得其反的。

「大小姐真的這麼一點情面也不留?」青玉道,小心的偷窺著展歡欣的臉色。

「她這是連表面上的和氣都不屑于和我維持了。」展歡欣道。

恨只恨這一次功虧一簣,居然沒能直接要了那個賤人的命,否則的話她又何至于這樣伏低做小的去看她的臉色。

「走吧,我們去母親那里!」展歡欣咬了咬嘴唇。

崔姨娘是徹底廢了,她若是還想在這侯府里頭立足就必須找一個靠山,如今也唯有江氏的一條路可走了。

青玉听了暗暗心驚,焦急道,「夫人如今也還記著姨娘的仇呢,小姐現在去找她,恐怕是——」

「我倒是想越過她直接去求祖母,可是你覺得可能嗎?」展歡欣冷笑。

她去求江氏還好,若是越過江氏辦事,只怕那女人下一個就會叫她好看。

青玉想了想,遂也不再多言。

而彼時的墨玉齋里,古大夫正戰戰兢兢的跪在展歡顏的面前,感恩戴德的磕頭︰「謝謝大小姐的恩典,謝謝大小姐放過小的一馬,小的銘感五內,一定不會忘記大小姐的恩德的。」

崔姨娘是因為鳳枝和芝蘭的供詞被揪出來落了處置,所以落難之後倒是沒有咬出他來,這會兒劫後余生,古大夫還是後怕的要命。

展歡顏拿眼角的余光斜睨他一眼,道︰「你沒事別總往這里跑,三妹妹又不是傻子,若是叫她看出個端倪來,只怕你後面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是,小的是最近得了夫人的吩咐來替小姐看著診病的,沒有人會懷疑。」古大夫連忙道。

他這麼說,展歡顏也懶得計較,只道︰「我的病現在如何了?」

「吃了幾天藥,小姐體內的堆積的毒素已經除干淨了,但是那方子最好還是再喝上兩服,這樣比較保險一點。」古大夫道。

「嗯!」展歡顏點頭,「回頭母親問起來,你知道怎麼說嗎?」

古大夫听著她話里有話,不敢貿然揣測就抬頭道︰「還請小姐明示。」

「我的病很嚴重。」展歡顏道,漫不經心,「而且十分凶險,稍有不慎就隨時都有可能要命!」

古大夫一驚,心里卻是迷糊了︰「這崔姨娘都已經得了處置,大小姐怎麼還——」

若說是展歡顏對外加重自己的病情是為了整治崔姨娘的話,現在也沒這個必要了。

「你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古大夫你應該知道,我不喜歡不听話的人。」展歡顏莞爾,話里話外卻都是明顯警告的意思。

古大夫心頭一跳,連忙稱是。

展歡顏擺擺手示意他退下,然後就兀自看著遠處窗外照進來的陽光發呆——

展歡雪那里的事情還沒有確定眉目,這會兒她只能用拖字訣,好歹是能叫單太後和北宮馳的心思往後移一移,畢竟北宮馳要娶她是要拿來利用的,如果她已然成了個病入膏肓的廢物,對方就沒必要再費這份心思了。古大夫去江氏那里回了話,江氏自然也不能瞞著不上報,于是當天傍晚老夫人就親自來了墨玉齋。

「祖母怎了親自來了?該是孫女過去給您請安才是。」展歡顏歉疚道,說著就要掀開被子下床。

「你身上不爽利,快躺著別動。」老夫人連忙攔下她,走過去,直接側身坐在了床沿上。

「謝謝祖母惦記!」展歡顏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容。

老夫人抓著她的手,深深的嘆了口氣,卻是半天沒說話。

展歡顏微微一笑,自責道,「是孫女的病叫祖母擔心了嗎?其實也是我自己身子弱,一丁點兒的事情就弄成這樣。」

「快別這麼說。」老夫人沉著臉嗔她一眼,「說到底也是我這個做祖母的對不住你,這些年我這眼瞅著年紀也大了,府里的事情縱使是想要管制著也是有心無力,你這才回來沒幾個月,就讓你遭了這樣的罪,說起來——唉,怎麼都是展家對不住你。」

老夫人說著就抽了帕子去拭淚。

「祖母怎麼說這樣的話?這可是要折煞孫女兒了。」展歡顏忙道,也抽了帕子去給她拭了拭眼角,「這一次的事又不是祖母的錯,您若這樣,倒是叫孫女兒惶恐了。」

「我是沒有想到那個賤人居然這樣大的膽子,連你的主意也敢打。」老夫人道,語氣憤恨,「按理說咱們展家這些年里也算是太平的,可是不曾想還是出了那麼個不省心的玩意兒,先是你母親,現在又是你,當初也是我一時心軟,忌諱著你母親肚子里的孩子,如果當時能下了狠心除了那禍害,也不至于現在還讓你跟著遭殃。」

「祖母最是心思慈善的人,這怎麼是您的錯呢。」展歡顏附和道。

老夫人會特意來看她,絕對不會只是為了探病,這一點展歡顏很清楚。

老夫人見她不松口,就主動開口道,「我問過古大夫了,他說你這一次受的損傷不小,後面一定要好生的調養著,你放心,古大夫的醫術還是信的過的,你別多心,好生的養著,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是!」展歡顏頷首,想了想還是面有戚戚然道,「只是祖母,孫女還是有一事不明,若說崔姨娘是嫉妒母親懷了身孕才和母親為難這還說的過去,可是孫女兒不過一個女兒家,並礙不著她什麼事,她為什麼要對我動這樣的心思?難道其中會有什麼誤會嗎?」

老夫人的目光閃了閃,猶豫再三還是開口道,「事情我也不瞞著你了,昨兒個當著我和你父親的面她已經都招了,其實這一次你也是遭了無妄之災了,她原也不就是想要把你怎麼樣,用了鳳枝那兩個丫頭折騰著,實則只是為了往你母親身上潑髒水。算起來只是他們妻妾之間使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最後倒是連累著你了。」

老夫人說著,眼底嫌惡的神色就越發明顯了起來。

周媽媽在旁邊看著,就上來給她撫著胸口順了順氣,道︰「大小姐,為了這事兒老夫人也著實是氣的不輕,但到底也是家丑不可外揚,這也是為了侯爺在官場上的名聲,您看這——」

原來是在這里等著自己呢!

展歡顏心中了然,面上卻還是一片懵懂的神色道,「祖母的意思是——」

「昨兒個這事兒我當場給壓下去了,沒叫往外頭傳,我也知道你心里頭委屈,可是現在你們姐妹三個都眼見著到了要議親的年紀了,咱們府里要是傳出這樣齷齪的事情去,壞了名聲,對給你們選人家也會有妨礙。」老夫人委婉說道,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暗地里卻是一直拿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展歡顏的臉色。

這件事絕對不能宣揚出去,哪怕是崔姨娘一個人所為,也一定不能聲張,更不能叫國公府的人知道。

所以現在必須要展歡顏閉緊嘴巴,息事寧人。

展歡顏對老夫人本來也沒抱多少指望,卻也萬沒有想到她會薄涼至此——

原來不僅僅是在江氏和崔姨娘眼里,就是在自己的這位親祖母眼中,她的命也形如草芥分文不值,不能和忠勇侯府的名聲比,更不能礙著展歡雪和展歡欣日後說親。

若是在上一世,知道老夫人這樣的算計,展歡顏必定是要傷心的,可是如今——

展培和江氏既然能聯手害死她的母親和未出生的弟弟,難道老夫人真的會一點也不知情?就是說破大天去,她也不信。既然他們對自己的母親和弟弟都能下那樣的狠手,不把她當回事也是正常。

「孫女兒雖然自幼住在莊子上,但是關于豪門大戶家里頭的事張媽媽也和我說了不少,這樣的事,哪家哪戶都有,我能理解。」展歡顏道,垂下眼楮不叫老夫人看到她眼底的冷色,「昨兒個我也只是一時氣的糊涂了才失了分寸,否則也不會把事情鬧的那麼大。今天古大夫也跟我說了,說我這病需要靜養,後面的事就都得麻煩祖母和母親善後了。」

老夫人聞言,終于松了口氣,滿臉欣慰的握著展歡顏的手道︰「你是個懂事的孩子,你放心,這個家里只要還有祖母的一口氣在,就萬也不會再叫你丁點兒的委屈。」

「孫女自然什麼都要仰仗祖母了。」展歡顏道,很是將老夫人恭維的一番。

老夫人點點頭,又掏心掏肺的說了好些寬慰她的話才帶著周媽媽離開。

回到錦華苑,周媽媽就揮退了屋子里的下人們道︰「老夫人,您看著事兒,大小姐真的會就這麼算了嗎?」

老夫人許久不操心庶務了,這會兒還有點頭疼,手撐在炕桌上揉了揉額頭道,「我看大丫頭倒是個懂事兒的,國公府的門第再高,她到底也是咱們展家的人,她的婚事還要拿捏在我手里,縱使她心里不很服氣,我想她也是看的清楚輕重的。下頭的人你都囑咐好了,她的病一定給我捂嚴實了,半點風聲也不能透出去給外頭的人知道,尤其是裴家,這幾天若是有他們的人上門,就想法子給我擋回去。」

「是,奴婢一早就讓素雲和素雨傳話下去了,敢有走漏風聲的,直接打死!」周媽媽給老夫人輕輕的揉著頭。

老夫人緩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什麼就睜開眼道︰「大丫頭那里就先別管她的了,你現在馬上去一趟翠華苑跟江氏再確認一遍,二丫頭的婚事到底什麼時候能定下來,這個事情是現在的耽誤之急,半點也馬虎不得。」

老夫人說著,眼中就流露出急切的喜色。

未來的皇後啊!那可是一國之母,萬萬人之上的位置。

這樣的好事情竟然會落到他們展家人頭上,這得是要幾輩子燒高香積德的。

其實若不是江氏拿了這個事情來壓她,她也未必就肯出面去展歡顏那里說項,現在什麼也比不得展歡雪的親事重要,別的不管是什麼人什麼事都得要一並讓路。

「是!奴婢這就過去。」周媽媽道。

老夫人想了想,還是不放心的叮囑道,「小心著些,畢竟是和皇家扯上關系了,暫時不要走漏了風聲,沒的叫人覺得咱們咱家的人輕浮。」

「奴婢都明白,老夫人放心吧!」周媽媽道,屈膝福了福就先去了。

老夫人靠在軟枕上,做著皇帝岳家的美夢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滿足笑容。

他們展家,馬上就要一飛沖天了。

翠華苑里。

送走了周媽媽,江氏就進了臥房由李媽媽服侍著用了安胎藥。

李媽媽收拾了藥碗放在一邊,看著她的臉色還算和氣就試著開口道,「夫人,那崔姨娘您真的準備一直留著嗎?」

提起那個女人,江氏的眼中馬上閃過一絲陰狠,冷聲道,「叫你留著就留著,如果就這樣死了還不是便宜了那個賤人?就把她在柴房里關著吧,每天一碗水一個饅頭,餓不死就行。」

「是是是!」李媽媽連忙點頭,頓了一下又道,「可是那賤人就是個不省心的,老奴只是怕留著她會夜長夢多。」

「她現在那個樣子,已經注定翻不了身了,我就是要她活著,她不是千方百計想著害我肚子里的孩子嗎?那我就要她看著我把孩子平安生下來,看著我在展家風風光光的一路走下去。」江氏道,眼楮里閃著灼灼的光亮。

「夫人一定能順利生下小世子的。」李媽媽諂媚道,跪在旁邊給她捶著腿。

江氏半眯了眼楮靠在軟榻上,想了想道,「讓你遞進宮去給哥哥的消息送出去了嗎?」

「已經送了,估計再有兩日就能得到舅老爺的回信了。」李媽媽道。

江氏應了一聲,遂就閉上眼眼神。

有老夫人出手,這一次崔姨娘的事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很快的風聲就被壓了下去,整個侯府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除了崔姨娘的院子空置了之外,好像再什麼事也不曾改變過。

兩日之後的晚上,宮里江總管的消息就遞到了江氏手上。

江氏靠在美人榻上看著那封信,臉上顏色青一陣白一陣,最後猛地一把將那信紙拍在了桌子上。

「夫人!」李媽媽看著她的臉色嚇了一跳,趕緊把外屋伺候的丫頭們都趕了出去,待到屋里沒了外人才道,「夫人這是怎麼了?可是舅老爺給的消息不樂觀?」

「哼!」江氏怒不可遏的冷哼一聲,眼楮充血氣的厲害,「雪兒之前在國公府听到的消息不假,太後娘娘竟是真的有意要把那小賤人聘給梁王殿下做正妃!」

「什麼?」李媽媽也是大為吃驚,「這怎麼可能?大小姐打小就住在莊子上,這才回來多久?怎麼就會入了太後娘娘的眼?」

「怎麼不可能?原來早在前幾天太後娘娘就傳召裴大夫人進宮去提了這事兒,這可就不只是隨口一說了,八成是要十拿九穩的成事的。」江氏道,想著就胸口起伏的厲害。

李媽媽轉著眼珠子想了想,「就算是這樣,其實也沒什麼不好的,橫豎二小姐將來也是要做皇後的人,就算大小姐被梁王聘了去,和二小姐比起來那也是一個地上一個天上,夫人根本就不必要忌憚她。」

「你懂什麼?」江氏橫她一眼,臉色越發陰沉的厲害,「你別忘了,梁王才是太後娘娘的親兒子,皇上登基還不到一年,朝廷里的很多事都不好說,雪兒嫁過去,在後宮里頭要依仗的還得是太後娘娘。若在之前,那丫頭嫁了梁王府也沒什麼不好,了不得就是籠絡住了她,將來對雪兒來說也是個助力,可以幫襯著。可是現在經過國公府里那事,那丫頭雖然嘴上說不介意,心里必定是要將我們母女都恨上了。凡事都有個親疏內外,要是真的讓她嫁給了梁王,她才是太後娘娘的親兒媳,雪兒又是隔了一重的。叫那丫頭在太後娘娘面前攛掇著,還能有雪兒的好日子過?」

「這——」李媽媽猶豫著不知道如何接茬,「宮里不是還有舅老爺嗎?」

「哥哥雖說是太後娘娘身邊的人,真要比起來,還能和人家的親兒子比?」江氏道,越想就越是恨的厲害。

「那舅老爺怎麼說?」李媽媽問道。

江氏拿起那張信紙看了眼,又重重的一下拍在了桌子上,怒道︰「也不知道哥哥是怎麼想的,這麼大的事情都不提前和我說,這會兒還叫我不要插手,看這架勢,倒是想要看著成事呢。他又不是不知道我和那死丫頭不對付,怎麼能就這麼縱著她飛上枝頭去?」

李媽媽聞言只是沉默了下來,這樣的大事情,她一個做奴婢的可不敢隨便拿主意。

江氏想了想,雖然江總管的話叫她心里起了嘀咕,但是怎麼都還是覺得不能叫展歡顏那小賤人一飛沖天。

「不行!」江氏左右思忖著,終于還是一咬牙坐直了身子道,「若是叫那死丫頭攀了高枝,以後我想拿捏住她就不可能了,一定不能叫她得意。」

「可是太後娘娘的旨意,我們也沒轍啊。」李媽媽道,一臉為難。

「現在太後的懿旨不是還沒下來嗎?」江氏冷笑,當機立斷就拿了主意,「李媽媽,你馬上去想辦法把那死丫頭的病情夸大其詞的給我散出去,說的越嚴重越好,我就不信太後娘娘還會眼睜睜的給梁王取個短命鬼的病秧子進門。」

「可是夫人——」李媽媽一听就急了,「這事兒您要不還是先跟舅老爺透個氣吧?萬一——」

江總管比江氏有見地的多,而且還是單太後身邊的人,李媽媽還是信他多一點。

「你嗦什麼?照我的話去做!」江氏道,滿眼警告的橫了她一眼,「記住了,別叫人知道消息是從咱們這里散出去的。」

李媽媽心里一抖,剛沖到嘴邊的話就咽了下去。

只過了這一個晚上,第二天忠勇侯府的大小姐身染重病命不久矣的消息就不脛而走,被傳的沸沸揚揚的。

老夫人得了消息,氣的直接把手里的參湯砸在了地上,指著周媽媽怒道︰「我不是叫你把消息壓住了嗎?你是怎麼辦事的?」

「老夫人息怒!」周媽媽心里叫苦不迭,連忙跪下,「老夫人,奴婢的確是按照您的吩咐做的,而且前兩天明明還都風平浪靜的,只昨兒個一晚上突然就有消息散出去,這事兒奴婢也覺得奇怪呢。」

老夫人狐疑的皺眉,倒是也馬上覺出不對勁來,臉色陰了陰,「你是說大丫頭她自己——」

「老夫人,這病入膏肓的名聲傳出去,第一個就是對大小姐自己不利,她當是不會這麼斷自己的後路的。」周媽媽道,「一個重病不起的名聲傳出去,她還要不要嫁人了?」

老夫人想著也覺得有道理,心里卻是越發的糊涂了。

周媽媽見她的臉色緩和了才道,「老夫人,外頭只說是大小姐染上風寒才會一病不起,崔姨娘的事情卻沒有外漏,其實說起來這壞的也只是大小姐一個人的聲名,和侯府的妨礙倒是不大。」

老夫人听了,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隨即冷笑,「你這麼一說我倒是返過味兒來了,八成是江氏使的推手了,她就是見不得那個丫頭好。」

「老夫人您是說夫人她——」周媽媽一驚,「可是夫人她為什麼?」

單太後想把展歡顏聘給北宮馳事,老夫人這邊暫時還是不知道的。

「算了,既然和侯府沒有妨礙,就別去攙和了,繼續壓著吧,只別叫大丫頭知道里頭的彎子就成,只要她不鬧,也沒什麼大事。」老夫人道。

展歡顏的名聲怎樣將來怎樣她都不放在心上,只要別影響到侯府里的其他人就好。

周媽媽小心的應著退了出去。

展歡顏這邊琦花也得了消息,氣呼呼的過來和展歡顏稟了︰「大小姐,明明是有人不安好心眼,外頭傳著都說您過不了這個月了,這——她們這分明就是盼著不叫您好!」

琦花說著就哭了出來。

展歡顏不過一笑置之。

這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江氏傳出去的,可是為什麼呢?江氏這樣迫不及待的壞她的名聲——

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有可能會成為梁王妃的事情江氏已經知道了,江氏這是要處心積慮的斷她的前路呢。

殊不知她根本就沒打算往那條路上走。

既然有人起了頭,那就索性直接把事情鬧大好了,看看最後吃虧的到底是誰。

展歡顏眼底浮現一抹笑容,對琦花勾了勾手指。

「大小姐有什麼吩咐?」琦花連忙擦了把眼淚走過去。

「你說的對,那些話肯定是有人故意散出去要壞我的名聲的。」展歡顏道,倒是不見惱怒,唇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你傳我的話下去,告訴咱們院子里的人,若是再在府里听到有人傳這樣的閑話就不用客氣,直接上去給我摑掌,撕了他的嘴!」

琦花愣了一下,若不是听展歡顏親口說的,她倒真不覺得這會是大小姐的處事風格。

不過那些人做的也的確是太過了,說是展歡顏真的動怒也不為過。

琦花應了,當即就把展歡顏的話兒傳給了下頭的人知道,結果不出一個時辰就出事了。

琦花和巧玉兩個去大廚房取展歡顏的午膳,剛好遇到展歡雪院子里的海棠,海棠知道展歡顏和展歡雪之間不睦,也是在那幸災樂禍,話說的十分難听,琦花本就得了展歡顏的吩咐,再加上也著實氣不過,當場就擼袖子和海棠打了一架,巧玉在旁邊有心想拉都沒能拉住。

琦花回來的時候臉都花了,右邊的袖子也被扯破了一半,樣子狼狽不已。

巧玉很有些心驚的告罪,展歡顏听了不過一笑置之,只就揮揮手叫兩人下去收拾一下自己。

在大廚房鬧事,兩個人還掐起來了,這事兒指定不能就這麼算了。

展歡顏的唇角彎起一個笑容,繼續靠在床柱上閉目養神,果然不多一會兒院子外頭就傳來了激烈的爭執聲。

「展歡顏你給我出來!」是展歡雪尖銳而憤怒的叫罵聲,「滾開,你們這些奴才是活得不耐煩了,連我也敢攔?瞎了你們的狗眼了嗎?」

「二小姐,您這是做什麼?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張媽媽听了動靜,已經趕過去勸,「大小姐如今還在病中,大夫吩咐了要靜養,您不能往里闖。」

「叫展歡顏出來見我!」展歡雪正在氣頭上,卻是不依不饒,一把將張媽媽推了個踉蹌。

張媽媽得了展歡顏的警告,如今雖然當差的時候不敢馬虎,但卻也不敢真的和展歡雪動手。

展歡雪氣沖沖的闖進院子,身後四個粗使婆子外加著丁香和海棠,完全一副上門找茬的架勢。

張媽媽見到實在攔不住了這才趕緊使了眼色叫人進去告訴展歡顏。

展歡顏聞言不過微微一笑,從容的整理了衣物扶著丫頭的手從屋里出來。

這幾天要裝病,為了力求逼真,她刻意往臉上擦了些粉,量不多,不細看看不出來,只覺得是面色發白,極其虛弱的模樣。

展歡雪趾高氣昂,見她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被丫頭攙扶著走出來,心里便是雀躍了一瞬——

看來外頭的傳言不假,這個喪門星的確是病的不輕,直接死了才好呢。

展歡雪的心中涌出幾分快意,提著裙子上前一步,指著展歡顏道,「展歡顏,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交代,把那個叫做琦花的丫頭叫出來,她以為她是個什麼東西,連我屋子里的人也敢打,還有沒有把我這個二小姐看在眼里。」

「二妹妹這是做什麼?就算是興師問罪來的,至少你也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先問清楚了,就這樣冒冒失失的鬧上門,沒得壞了我們姐妹之間的情分。」展歡顏道,語氣很溫和,但是言辭之間說出的話卻沒給展歡雪面子。

她和展歡雪之間,已經沒有必要維持和氣了,表面上的態度也是做給老夫人那些人看的。

展歡雪聞言一窒,不可置信道,「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想顛倒是非不成?那個叫琦花的丫頭打了海棠,海棠是我的貼身丫鬟,她打的就是我的臉面,難道你還護著她不成?」

展歡雪說著就是雙目圓瞪,一把將跟在後面的哭哭啼啼的海棠揪過來往人前一推,怒道,「你院子里的人把我的丫頭打成這個樣子,我今天就算杖斃了她也不為過,這樣沒大沒小的賤丫頭,就該活活打死,你把她叫出來!」

「什麼叫沒大沒小?」展歡顏聞言不過一笑置之,扶著丫頭的手走下台階,「二妹妹你這樣跑到我的院子里叫囂難道就不覺得失了規矩?」

她淡淡的看了眼楮紅腫的海棠一眼,道︰「怎麼過來之前你就沒和你家小姐交代清楚,琦花到底是為什麼和你打的架?」

雖說是兩人掐架,琦花也吃了虧,但海棠可比琦花慘多了,臉上脖子上好幾道的指甲印,就連手背上也跟貓撓的似的,展歡顏以前就只覺得琦花穩重,卻不想真要撒起潑來竟也是個厲害的。

看著海棠這個樣子,展歡顏都差點要替琦花叫一聲好。

展歡顏的唇角掛著笑,那眼神雖不冷厲,但是一眼看過去卻清明雪亮,海棠睨了一眼心里竟是沒來由的一哆嗦囁嚅著往後退了一步,去拽展歡雪的袖子,「小姐——」

海棠雖然避重就輕,但也不會對展歡雪全部隱瞞。

展歡雪聞言已經十分不耐煩的上前一步,道︰「不就是幾個丫頭閑聊的時候說了兩句話嗎,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你的丫頭擅自動手打人就是她不對,你今天必須給我一個說法。」

「隨便閑聊,二妹妹說的真是輕巧。」展歡顏冷笑,頓了一頓,突然道,「琦花打人是我授意的。」

展歡雪一愣,眼楮不由瞪得老大,反應了一下才冷嗤一聲道︰「好啊,你竟然縱僕行凶——」

「是啊,我就是縱僕行凶,不僅是琦花,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得了我的吩咐,但凡有人敢在背後夸大其詞渲染我病情,不論她是什麼人,全部都要掌嘴!」展歡顏不等她說完已經出言打斷。

展歡雪哪里想到她會如此囂張,張了張嘴才要辯駁,展歡顏已經話鋒一轉冷聲道,「我會下這樣的命令也是得了祖母吩咐,生病畢竟是晦氣的事情,祖母才下了禁口令不準下頭的人亂說話。現在海棠明知故犯,分明就是不把祖母放在眼里,二妹妹你不知管教自己的奴婢還跑到我這里大吵大鬧,難道你這也是在質疑祖母的決定嗎?」

竟是老夫人的意思嗎?

海棠嚇的腿都軟了,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顫聲道,「奴婢——奴婢不知道,還請大小姐恕罪。」

展歡雪沉著臉,心里雖然有些猶豫,但是叫她在展歡顏跟前服軟她卻咽不下這口氣,梗著脖子道,「你少在這里虛張聲勢,你這是要拿祖母來壓我嗎?」

「是非黑白就擺在這里,我犯不著騙你。」展歡顏道,一揚眉對張媽媽吩咐了聲,「既然我的話二妹妹信不過,你就去錦華苑把周媽媽請過來親自和二妹妹解釋祖母的意思吧!」

她的聲音很冷,因為展歡雪是江氏的女兒,張媽媽本來不願意去,但是想著又拗不過,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雙方人馬站在院子里,烈日當空,誰都不好受。

展歡雪恨恨的盯著展歡顏,心里卻是按捺不住的躁動起來,上前一步道,「我不和你在這里浪費時間了,就算是祖母的意思那又怎麼樣?海棠只是有口無心說了兩句話,這幾天哪里不在傳這件事,她又沒有說錯,你的丫頭憑什麼出手傷人?」

「就算她說的沒錯,難道二妹妹不知道有些話是不能隨便說的嗎?」展歡顏反問,說著竟也破天荒的上前一步,和展歡雪對峙,「我這幾日是身子不爽利,卻也由不得她一個丫頭在背地里說三道四。二妹妹你若是覺得這是小題大做,那是因為這事兒沒有惹到你的身上。若是我的丫頭也沒大沒小的到外邊宣揚,說是咱們忠勇侯府的二小姐染上了隨時都可能傳染的骯髒疫病,卻不知道二妹妹你會是個什麼樣的心情?到時候只怕就不只是叫丫頭打兩巴掌這麼簡單了吧!」

「你——」展歡雪的臉色刷的一白,胸口起伏險些就此背過氣去。

她染上了疫病那種髒東西,雖然幾次發作下來並不至于要命,但她心里也著實為這事兒恐慌的很,最怕人提的。

這會兒展歡顏卻公然當著滿院子的僕婦丫頭嚷嚷出來,她頓時就覺得無地自容,直接就想撲過去打人。

「展歡顏,你欺人太甚!」展歡雪沖上前去,一巴掌就朝展歡顏面上揮去。

丫頭婆子們嚇了一跳,可是她們都站的遠了幾步,想攔都來不及。

展歡顏卻也不躲,只在她的手要落下來的時候突然抬手一把穩穩的抓住她的手腕。

然後她又往前逼上去一步,此時兩人幾乎已經緊貼在一起,便壓低了聲音用僅限于兩人之間的音量對展歡雪笑道,「二妹妹你叫人四處宣揚,這麼迫不及待的告訴所有人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你就真的那麼不想我嫁給梁王嗎?可是怎麼辦呢?宮里太後娘娘已經開金口對我大舅母提了這門婚事,只怕是你再怎麼不情願,這個梁王妃我都做定了呢!」

梁王妃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做的,但是要激怒展歡雪的話,這卻是最立竿見影的法子。

展歡雪萬也沒有想到她會對自己說這些,听完之後先是愣了一愣,隨後就被氣的急怒攻心。

梁王殿下和她才是情投意合的一對兒,展歡顏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居然這樣大言不慚的要和她搶姻緣?這個賤女人!

「你不要臉!」展歡雪勃然大怒,整個人都紅了眼,大吼一聲的同時猛地掙開展歡顏的手,用了全力朝她撲過去。

展歡顏本來可以繼續抓著她的手不放的,可是眼角的余光一瞥,見到院子外頭周媽媽已經到了便趕緊瞬時松了手。

嫉妒成狂,展歡雪發了瘋一樣用力的撲上去。

展歡顏驚叫一聲,直接被她撲倒在地,兩個人摔成一團。

「大小姐!」下人們一陣驚呼,外面周媽媽已經黑著臉快步走了進來,喝道,「你都是死人嗎?還不把兩位小姐拉開?」

「是!」丫頭婆子們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圍上去。

展歡雪把展歡顏撲倒在地,本來抬手就要撓她的臉,可是卻被丫頭婆子們給強行架著拉開了。

她不死心的繼續踢騰,口中慌不擇言的大罵︰「展歡顏你這個賤人,你不要臉,你這賤人!你們放開我,放開!」

方才摔在地上,兩人都沾了一身的泥,這會兒展歡雪又發了瘋一樣的折騰,釵環都亂了,當真是和個瘋婦沒什麼兩樣。

周媽媽看著,臉色更是陰沉的厲害——

這二小姐可是要進宮做娘娘的人,這種德行傳出去,不是赤果果在打皇家的臉面嗎?可展歡雪是主子,她又不好出面教訓,正在心里暗惱的時候院子外頭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卻是江氏到了。

「這里怎麼回事?你們鬧什麼?」江氏一見展歡雪的樣子就先嚇了一跳,厲聲喝止。

「母親!」展歡雪見她來了就哇的一聲委屈的大哭起來。

丫頭們不敢再限制她就給松了手,展歡雪一下子就撲過去抱住了江氏道︰「母親你要替女兒做主,展歡顏這小賤人,她欺人太甚!」

展歡雪是胡鬧了點,但也不是全無腦子,她會當眾鬧成這樣,江氏相信還是有原因的,當即就是臉色陰了陰看向展歡顏。

展歡顏被展歡雪撲倒的時候手腕在地面上蹭破了皮,這時一個小丫頭正替她捧著,心疼的不得了。

江氏一個凌厲的眼波橫過去,旁邊的周媽媽已經看不過眼的上前冷冷說道,「二小姐,長幼有序,請您慎言,莫不要再直呼大小姐的名諱了。」

展歡雪愣了愣,沒想到周媽媽會當著江氏的面給她沒臉。

而江氏卻是心頭一跳——

若不是出于特殊原因,眼下家里的這個局勢,周媽媽是不可能會偏著展歡顏說話的。

事出有因,她立刻就明白定然是展歡雪出了什麼岔子。

「你也別哭了,周媽媽你來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兩個大家小姐當著下人的面就動起手來,這傳出去名聲有多不好听?你們以後還都要不要出門見人了?」江氏道,語氣嚴厲,倒是把兩人一起罵了。

「母親是——」展歡雪心里不服,搶著就要開口。

「夫人,大小姐生了病,這消息是老夫人叫壓著的,也是為著咱們侯府的名聲好,可是二小姐身邊的丫頭卻到處碎嘴,把這事兒做談資和人去說,這會子二小姐既然把人帶了來了,就請夫人給一個處置吧!」周媽媽冷著臉道。

本來叫展歡顏吞下被下毒的那口氣已經是強人所難,這二小姐還不知好歹的來鬧,現在哪怕是周媽媽知道這消息其實是江氏放出去的,也必須在展歡顏這里給一個交代。

江氏當然也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臉色不由的又暗沉三分,扭頭朝跪在旁邊的海棠看去。

「夫人,我沒有,我——」海棠一驚,驚恐的連忙擺手。

「我們侯府沒有這樣多嘴多舌敢于背後議論主子是非的奴才,這樣的奴才就該拔了舌頭發賣給人牙子去。」見到江氏沒有開口,周媽媽就道,「來人,給我掌嘴,打她五十下,再叫了人牙子變賣出去吧。」

海棠一听,頓時就慌了,撲過去就抱住江氏的腿求情,「夫人,不要,您饒了我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夫人!」

這個消息是江氏自己放出去的,這會兒她也心虛,自是不會偏袒海棠。

「母——」展歡雪剛要求情,她卻冷聲打斷,「這樣不守規矩的奴才,的確是不能輕縱的。」

話音未落海棠已經被兩個婆子架住,當場就 里啪啦的好一頓掌嘴。

動手的婆子都是展歡顏手里的人,自從見識了展歡顏懲治鳳枝和威嚇張媽媽的手段,現在她院子里的人對她都十分敬畏,兩個婆子生怕她覺得自己不盡力,掄圓了胳膊用力的打,沒幾下海棠就滿嘴是血,臉上腫的不像樣子。

展歡雪本來是來要耍威風的,沒想到最後卻折了個心月復的丫頭在這里,恨得牙根癢癢。

如果是江氏還好,可現在周媽媽可是老夫人的人,她也不敢再開口,只就滿眼噴火怨毒的盯著展歡顏,幾乎想要用眼神在她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展歡顏和她對視,故意挑高了眉頭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展歡雪一見還得了,頓時就七竅生煙,猶豫著就要撲過去。

展歡顏察覺她的舉動,唇角牽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來,展歡雪驚訝的發現下一刻她本來還站的很穩的身子突然輕微的晃了晃,柔柔弱弱一副馬上就要暈倒的模樣。

這個陰險的女人,還想拿苦肉計來博同情嗎?

展歡雪心里蹭蹭的往外冒火,同時腦中靈光一閃就有了主意,趕在展歡顏翻白眼之前已經搶先一步「哎喲」一聲,然後便搖搖晃晃的跌在了身邊丁香的身上。

現在她都被展歡顏氣暈了,看母親還不替她做主!

展歡雪心里洋洋得意,但是閉著眼卻未瞧見展歡顏眼中一副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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