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滄海 第三章 警察審問

作者 ︰ 琴昂

差不多就在王大海被帶到派出所的同一時間,老書記曹愛國也來到派出所,曹愛國找到李建國說︰「李所長,很高興見到您,昨在宿舍區發生了一件沖動的事情,我是代表化工廠宿舍的住戶來向您和受害者道歉的。」

李建國伸出右手與曹愛國握握手後說︰「曹老書記,你還從沒有到我這里求過情,有什麼事盡管說。」

「王大海在蘇躍富住房前的場地上燒了一個‘死’字,是事出有因的,你也知道,他的父親以及其他工人的遇難和受傷,當時您也到現場協調過,可事情到現在都沒有得到徹底解決。只給四百塊錢,到火葬廠都不夠。」曹愛國說道,他出于對受害者的同情和對王大海人品的了解,便急切地求起情來,「你不知道他,但我了解他,看著他長大的,他是最善良、最正直的人了,我真心誠意地向你擔保。當然他那種表達訴求的方式方法是有不妥。」

「這事我知道,昨晚就有人報案。」李建國回答,「曹老書記,我現在就是去審問的。」

「正義自在人心,公道永駐人間,拜托李所長。」曹愛國雙手熱情地緊握住李所長的一只手。

「哦!我記得他父親出事那天,在雨中,他一直扶著他的母親,後來上前說話的那個小伙子。假如他是冤枉的,那您的求情一定不會落空的,但是,如果他有罪,那也只能施以懲罰。我不得不行使我的職權。」李所長說著,他已走出了自己的辦公室,態度傲慢地向曹愛國揮了一下手。

大廳里擠滿了警察,在他們中間,站著那個被叫做犯罪嫌疑人的王大海,他雖然被嚴加看管,卻很鎮定,而且還帶著微笑。李建國穿過人群里,瞥了王大海一眼,一邊往審迅室走,一邊說︰「把人帶進來。」

「你叫什麼名字?」李建國一邊問一邊翻閱著一堆信件,那里邊有關于這個嫌疑人的告發材料。

「我叫王大海。」王大海鎮定地回答。

「你的年齡。」李建國又問。

「19歲。」

「你知道為什麼到這里來嗎?」

「不知道?」

「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李建國一拍桌子,站起來說,「說,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您讓我說些什麼呢?」

「听說你這個人做事很極端。」

「我極端!我!」王大海說道,「唉,李所長,您說的極端是不是指做事很賣力,不錯,我在送液化氣罐時,別人一般是一罐,狠命一點的,送二罐。我是四罐,前後各背掛一罐,再左右手一手提一罐,一口氣能爬上五樓。李所,這就是我所能告訴您的極端。」

王大海說話時,李建國一直注視著他那溫和開朗的臉。李所長換了一個口氣說︰「小老弟,你知不知道你有什麼仇人嗎?」

「我有仇人?」王大海答道,「我還不夠那種資格。」

「即使沒有仇人,或許有人討厭你,你這個年輕人,就喜歡刨根問底兒,喜歡出頭露面。」李建國遞一支香煙給王大海,王大海搖搖頭示意不會抽,李建國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後說道,「現在,坦白地告訴我,不是一個犯人面對警察,而是一個受委屈的孩子面對關心他的人。這封告發你的信仔細听好。」于是,李建國示意書記員念桌面上放著的告發信。

「王大海糾集liumang阿飛等社會閑散人員,一是聚眾尋釁逞凶,打傷化工廠員工和國家保護動物;二是破壞生產,堵住工廠大門,迫使整個工廠斷料停產;三是非法闖入民宅,企圖縱火燒死民營企業家。……」書記員大聲地念完告發信。

李建國問︰「這封告發信里的內容是不是真的?」

「沒有一點是真的。我可以把實情告訴您。」

「說吧,小老弟。」李建國繼續抽著香煙說。

「事實是這樣的,我做了我應該做的事情。同宿舍的發小章文、秦軍,陪我一起到化工廠,找蘇總要我父親的賠償款。這事您李所也協調過,蘇總不但不給錢,而且還放藏獒出來咬我們,我們是正當防衛。我自己就被蘇總和他的手下拿器械打成重傷。我在無奈之下,用火在蘇總的住宅前廣場上燒了一個‘死’字,讓他明白鍋爐爆炸中死傷者在伸冤。具體情況,我這里有一份舉報蘇躍富的信。」

「是的,」李建國說,「看來你說的也像是事實,即使你有錯,也只能是用火寫字,但這是非常危險的,算放火罪也勉強。事實我們還要做進一步的調查。你把那封信交給我們,記下你的話,然後回到你的朋友那里去,需要你的時候,你再來。」

「那麼,我是自由了,李所長?」王大海高興地喊著,雙手把舉報信恭恭敬敬地捧給李建國。

李建國先是漫不經心地看著信,接著,低下頭,快速地讀完信,用雙手捫住前額。他好像是費了好大的勁,極力想使自己鎮定下來,李建國說︰「等一等。你這封信有沒有給別人看過?」

「除了您剛才看過這信,沒有人知道。李所!我現在可以走了嗎?」王大海站了起來,拉好瓦爾特茄克衫拉鏈,用手指捋捋頭發說。

即使是一個霹雷炸響,也未必能使李建國如此震驚,如此意外,他支走了書記員,斜靠在椅子里對王大海冷冷地說︰「小老弟,我仔細地想了一下,這次審問的結果對你很不利,我無法給你想要的自由了,專案組不是我一個人能定得了的,我必須同他們商量一下,但我對你的態度如何,你是知道的。」

「噢,李所長,您剛才待我象兄弟一樣,是一個朋友,而不象一個警察。」

「那好,剛才我也沒把你當外人,分析了想幫你的理由。但你的罪狀主要是破壞了經濟大環境,嚴重干擾了中央積極扶持發展私營經濟政策的貫徹執行,踩上這條紅線,我就不好辦了。」

「李所長,蘇躍富不是個好貓。廠里的人都叫他滾刀肉,是最壞的,他賄賂市國資委李主任,空手套白狼,侵吞了化工廠,倒賣資產,壓榨工人。我剛才給你的舉報信是有真憑實據的。」

「你的問題是你的問題,他的事情是他的事情,橋歸橋,路歸路,最好不要混在一起。你要先把自己的問題解決好。」

「我什麼時候能出去呢?」

「那就看你的表現。你一定要記住,在其他警察提審你時,可不能蠻橫,要配合,態度要好,不要牽扯太多,就事論事,少說一點,這樣定罪就會輕一點,你就能早一點出去。」

李建國剛才說的幾句話,猶如一盆冷水,澆透了王大海的心,剛剛樹立起來的自由的希望一下子破滅了。王大海抬起頭,盯著李建國大蓋帽下的薄嘴唇不停地一張一合,越盯越困惑,越想越迷惘,他看著那張開的嘴仿佛是無底的黑洞,隱約感覺到是那封舉報信改變了李建國的態度。審判程序走得很快,王大海被判liumang罪、放火罪,數罪並罰,有期徒刑四年,投入監獄服刑。

王大海被抓進去後,方金鳳感覺這房間里的寂靜是難以忍受的,原本雖然貧寒但卻溫馨的家,一下子走了兩個人,先是丈夫的突然離世,接著是兒子莫名坐牢,仿佛把她的心給抽空了。方金鳳的兩鬢變得花白,臉龐好象瘦了一圈,膚色發灰,坐在花盆前,看風信子一看就是半天。

曹愛國拎著一刀肉走進門,把肉遞給王小荷說︰「拿去,今天晚上就把它燒了。」轉身對方金鳳說道,「大妹子,你要想開一點,不能倒下去,後面路還長呢!都加加餐,小的還在長身體,學習要緊。」

方金鳳拖著沙啞的嗓音說︰「老書記,又要您破費了,您家也不容易啊!前面找人的事,這個情還不知道怎麼還呢!」

「大妹子,你這就見外了,哪家沒有個難的時候。唉,大海的確很冤,在他被關押、起訴、審判期間,我是多方奔走,呼吁,兩次向李所長提出撒訴的請求,他說得很好,還補充了證明材料,可結果下來,才知道被他的甜言蜜語給騙了,」

「有錢能使鬼推磨,還不是那個滾刀肉在背後搞的鬼,」王小荷插話說。

「小荷,沖動是魔鬼,咒罵又能咒掉幾塊肉。目前,首要的是吃飯的問題,你看,一下子少了兩個主要掙錢養家的,」曹愛國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一千元現金,遞給方金鳳,接著說,「先拿著用,度過難關。」

「那怎麼行,不能再給您增添麻煩了,老書記,白天我在社居委找了份清潔工的工作,晚上火柴盒子還在糊。」

「那點工資怎麼能夠三個人的生活,就是在年底給你一點困難補助也不夠用。小荷在家吃閑飯,我看不如與你媽媽一起,拿這個錢做鋪底資金,再找個人合伙,開一個早點店。」

方金鳳想到柴米油鹽,想到小兒子的學費,沒有再堅持退還老書記的錢,但是心里十分憂慮,感覺愧疚,也沒有拿起這一千塊錢。

曹愛國按著方金鳳的雙手說︰「先拿著救急,等你有錢了再還。」

王小荷說︰「我想與光頭合伙開早點店,媽媽你看好不好?」

「那個小伙子,我看人品不錯。小荷,開業那天可要請我去吃包子哦!」曹愛國說完把錢放在桌上就回家了。

方金鳳把桌上的一千塊錢用舊報紙包得緊緊的,藏到大衣櫃的暗屜里,對王小荷說︰「老書記是大好人,一定不要忘恩。你說與光頭合伙開一個店,人家可願意呢?」

這時,听到敲門聲,王小荷去開門,見是章文,便笑著說︰「說曹操,曹操到,你是從那里冒出來的。」王小荷轉身推著章文,一同走到方金鳳旁邊,「老太君有任務。」

章文拘謹地站在方金鳳的旁邊,紅著臉,不好意思地說︰「我今天是不是來遲了?」

「不是。」王小荷說。

「是糊火柴盒?」章文抓抓頭疑惑地說。

「還不是。」王小荷又說。

「哪,我就猜不出來了。」章文眨著雙眼,認真地看著王小荷。

方金鳳瞅了王小荷一眼說︰「小荷,你怎麼老是刁難人家。」

「你這人真笨,是一個大任務,媽媽要我們開早點店。」王小荷雙手合攏成一只喇叭,對著章文耳朵大聲地說。

「看我們揭不開鍋,曹老書記借了一千塊錢。一定要用好這筆錢。我想開個店,這樣大家都有事可做,長江的學費也有依靠了。」方金鳳說。

「方媽媽想得真周到,我也回去向家里要點錢,湊在一起干。」章文興奮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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