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精靈 第五章

作者 ︰ 靜窗听雨

生活在水城這麼久,只有三次機會近距離靠近源生台,第一次是上一任精靈長老過世時,第二次是見證花激族誕生新生命時刻,第三次也一樣,我一共參與了兩次花激族精靈誕生的時刻。這是第四次。也可能是最後一次。

只有等一個精靈的靈力到達一定高度,才會被獲準參加一些重大儀式,才有機會靠近源生台。

平時源生台是有專門看守的精靈把守,一般情況下,精靈們不得隨便入內。

去源生台的路中,是最漫長的一段路,從出離花激族宮殿那一刻起,我就一路跟隨精靈長老去往源生台。看夠了水城外南面的花海,在一個精靈們都熟睡的時間,悄悄上路。

從水城任一角度,都能見到水城中心矗立的光柱,光柱照亮整個水城上方,向上望去,光柱似穿透水城上空的結界,然而,被結界攔截一般,其實,光柱應該穿透了海頂,直達天幕與日月同齊,只是海底,到海面,大氣那段光柱都是被隱藏。光柱中隱約可見穿梭的能量源,它們在光柱內是川流不息的,不知道,光柱的盡頭是什麼?那一直是個巨大的謎,是精靈們翹企盼的天領,神聖之地,那也是精靈們的最終歸宿。

這一次,花激族精靈長老單獨帶領我去源生台執行族規懲罰,卻也是極少見的現象,我應該不屬于第一個,但是不是最後一個,不得而知,總之,在我之前,一定也有和我一樣生了各種質變身份的精靈接受了水城的精靈族這種殘酷的懲罰,那麼,他們最終的生命盡頭又會在哪呢?

對于精靈族來說,這算不上什麼光彩的事,為了不干擾到其他精靈,當然是由各族精靈長老內部妥善處理。

在被逐出水城的精靈族之前,精靈長老會取走我一大半的靈力,失去這一大半靈力的我,沒有靈力的協助是回不了水城的,而這,也相當于提早宣判了一個精靈死亡期限。一個精靈會隨著他的靈力的消失,生命會走向終結。

「離開水城的我又該去哪里呢?」我兀自迷茫起來。踩在腳下的路,一步步走向源生台,此時的心情卻沒有了以往的激動,取而代之的是被迫驅離的傷痛和無奈。精靈長老手杖在前方我的視線內移動,白色胡須纏住手杖,從精靈長老的下巴垂下,那是悠久的歲月的見證,仿佛,手中握緊的就是這歲月,光陰,時間真的可以用永恆來衡量,對于一個沒有生老病死這樣一個概念的精靈老說,漫長的歲月的確是最可怕的。我不知道精靈長老守護水城多久了,但,我知道他有一個顆矢志不渝的心,終其一生只有一個信念。帶著這個信念走到了現在。

我是不配做精靈的,事實證明了這一點,因為我的心不夠堅定,不夠強大,不夠澄淨。

「也許,你的意識會幫你做決定,就跟著它去吧,在那里好好過完余下的人生。」這是精靈長老最後囑咐我的話。

源生台的光柱越來越接近,被我看的越全面,進入源生台,巨型光柱矗立在空地上,直插永無止盡的天幕,越靠近,光芒越亮,強大的能量在光柱內上下穿行,光柱底端有一個與光柱直徑大小的祭台,那上面曾為無數個死的精靈送葬,但也見證了無數個精靈誕生。

而我在那上面,將會到達哪里?是生是死?都不是我能夠知道的奧秘。

當我們一步步靠近源生台時,光柱內的祭台上隱約躺著一個人,我先認出了那個看似熟悉的人類,他是陸宇豪!

我甚至不顧精靈長老在場,先行沖了過去,仔細一看,沒錯,真的是他,可是,他怎麼會到達這里?

「這個人類已經死了。」精靈長老給出結論。

「他為什麼會到達這里?」我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精靈長老的見解。

「他難道就是為你而死的那個人類?」精靈長老則反過來問我。

我不得不承認正是。

「看來,他是因為跟你的意識結合,才會到達這里的,你的意識與他的意識產生了強烈的牽引,就好比兩塊磁鐵,相互間存在的吸力。只不過,那得多大能量的意識吸力才能促使一個人類到達水城?這確實令人匪夷所思。」精靈長老也對此難以解釋。

「哈伊達,我想在我被逐出精靈族之前,求你答應我一件事。」忽然,不知怎麼的,我有一個強烈的想法,這個想法促使我必須要去完成它,好像不這麼做,我死都不瞑目,而且這個想法,我知道精良長老一定有辦法做到。

精靈長老看我急切又祈求目光注視著他,他大概隱約猜出了什麼。露出一絲為難的神色。

「只要能救活他,我什麼代價都願意,哪怕是我的命!」不等精靈長老拒絕,我已經深刻表達了我的決心。

「可是這個人確實已經死了,我不能做這種有悖自然規律的事情,那樣會毀壞萬物之間生長平衡。」

「哈伊達,求你了,看在我是花激族精靈的一份子的份上,我最後一次以花激族精靈的身份懇求你了,就算滿足一個將死的精靈的遺願。只要能救活他,讓我做什麼我都樂意。離開水城,我不知道我還能去哪?也許就這麼消失了,所以,我求您了,滿足我這個願望吧。」

在我再三的懇求下,精靈長老終于肯松動了,他只是深嘆了一口氣。「唉!」也只能默默答應了。

「你願意用你剩余的靈力用來彌合他的生命嗎?」精靈長老問。

「拿去吧,只要能救活他,我願意。」我毫不猶豫回答。

「可是這將意味著,你用來維持生命的靈力將所剩無幾,你可能在幾年,幾十年,但絕對超不過百年必死無疑,這樣的期限對于一個精靈來說離真正的死亡已經很近了!」

「這是我欠他的,現在還了他,也是應該的,我們以後扯平了,即使是死,我心里也是痛快的。踏實了。如果,讓我帶著這份遺憾和歉疚活下來我會生不如死,如果我的靈力真能救活他,我願意。動手吧。」

「唉!———傻孩子,你這又何苦呢?我是看著你一點一滴長大的,你們的誕生也有我的一份參與,你就相當于我的孩子,看著你經受這些痛苦,哈伊達真的很為你難過,如果,你執意要這麼做,我也會盡可能的幫你,只要你覺得這樣做心里會好過一些。」

听到這些話時,我哭了,精靈長老真的就像我們大家的心靈信念上的依靠和支持。我忽然很舍不得精靈長老,舍不得水城,舍不得花激族,舍不得這里所有的一切,淚水又一次沒有商量的悄無聲息的流下來。

此番場景,忽然讓我想起曾經我跟莎若第一次上岸的情景,那個時候我極力勸阻莎若回水城,也是用類似的口吻,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勸她,那個時候,我真的不明白莎若為什麼不惜一切代價要上岸去見那個男孩,現在,我卻也要不惜一切代價救活他,也許,這個過程在外人看來很矛盾很殘忍,但是,當我這樣做的時候,我的心里是坦然豁朗的,心中積聚的一些東西得到了釋然,這一切是值得的。我願意用我最後的靈力來換取他活著。

「我答應你。就當是哈伊達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不過有一樣,他屬于人類,人有三魂七魄,在人類世界掌管這些人類魂魄的鬼司,到了一定期限,會來收回這些魂魄,我若強行將他救活,不知道會在他身上出現什麼後果,魂魄可能會為了避免被抓一定會讓這個活過來的人類避開那些促使他死亡的因素,至于以何種方式避開我也不知道。所以,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精靈長老將我同那個人類一同擺放在光柱內祭台上面,他取走了我一大半的靈力,這一部分失去的靈力,將讓我永遠也回不了水城。

當靈力從我身體內抽離時,我感到抽筋拔骨的疼,就像一棵連根拔起的樹,我的根從我體內被硬生生的拔起,這過程真是難以用語言形容,我在祭台上痛苦的抽搐,疼的我直叫,我不知道為什麼一個精靈在被強迫失去靈力時會受到如此的折磨,我疼得真的快收不了,我想就這樣快點死掉,可是,意識是不會死的,像我這樣不是以身體為主的精靈,到底什麼是死,真難以想象,因為疼痛出喊叫被強大的光柱屏蔽,我只得集中注意看著光柱內無止境的頂端,想象那里是一個怎樣地方,那些川流不息的能源到底流通哪里?我們精靈到底是怎麼被造就出來的?等等以此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暫時緩解體內的劇痛。

盡管疼的要命,我依舊要咬緊牙關忍著,我感覺我的靈力在一點一點從我體內流失,剝離開,沒有靈力的我,忽然覺得自己輕如一粒塵埃,虛弱的難以動彈,我看到一旁躺著的他,緊閉雙眼就躺在我觸手可及的地方,我從未如此近距離看過他的臉,人類的臉,人類的模樣,眼楮,鼻子,嘴,兩耳,那樣深刻的映入我的腦海。

一道道光注入到他的體內,而我的身體卻趨于瓦解狀態,一種分崩離析之中。我虛弱的睜不開眼,在意識完全消失的前一秒,我看到了他的身體動了一下,他活過來了?他真的活過來了!他得救了,他可以繼續活下去了,我不欠他的了,我把我欠他的全還給了他,陸宇豪,是他的全名,此刻,我竟,激動的哭了,淚水模糊了我的視線,又一次從我的眼角劃落,順著眼角滴在了祭台上,我听見水漬的滴落的聲響,是我的淚。

不知為什麼,此刻我又是多麼想伸手去模一模他的臉,在我的意識即將消失的前一刻我卻如此渴望的與他親近,然而,我感覺不到手的存在了,我拿什麼觸踫他?此刻,我卻如此渴望真實的觸感的存在,身體的實質感的觸踫,可是,我什麼也感覺不到,我的身體就是一個空無,就連最後一點意識,也要消散了。就在我意識消失的最後一秒,我腦海里忽然出現了他曾對我說的一句話,他說,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想和你在一起。如果,還有可能,我好想對他說,好,我們在一起。我們永遠在一起。你還願意嗎?———

遠處,傳來了海浪聲,此起彼伏的海浪,一聲聲沖擊我粘稠的化不開的意識,我想動一動,這樣的意識都非常困難,就像陷入了沼澤,某種粘稠的泥巴,糊住了我的意識,想讓它活動起來卻很難。只有那,遠處的海浪親切又強大的沖破我的意識之門,從嚴絲合縫的縫隙里,透出聲響來,我在這里,靜靜的听,就想著追隨那海浪而去,跳進它的波濤里,自由歡暢的游動,擺月兌眼前這種不知名的約束。

漸漸的,內在躁動不安了起來,想要跳月兌這種禁錮的狀態的渴望越來越強烈,我的意識在我不斷的掙扎,不斷的與這種束縛的狀態抗爭下,開始變得松動了,那種粘稠的感,在逐漸消退,耳朵里灌進來各種聲音,海浪的聲音最為真切。

巨大的海浪猛烈的撞擊海岸邊的石壁,巨大的回力產生了刺耳的轟響,退下的海水,在又一次的推波助瀾的趨勢下,再一次撞上岩石,激起的水花,星星點點濺在我身上。

一滴水珠濺在我的皮膚上,一點清涼,那滴水珠順著我的皮膚紋路一路向下劃去,直到滴入沙子里,被沙粒吸收掉了。

又一滴濺上我的皮膚,沒有立即劃走,而是在皮膚上駐留了一會兒,清涼的感覺多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毅然決然選擇向下滑落,最後,掉進沙子里。

我的意識就是在這一滴滴小水珠的頑皮跳躍下,逐漸清醒過來。

直到我的下意識抬手臂,不耐煩的趕走落在上面的水珠,癢癢的,涼涼的,很快消失了,但卻模到了一塊**柔軟的部位。上面滑滑的。

前方的視線隔著一個皮軟簾子,簾子遮住了所有光,處于一種黑暗之中,那似乎是個出口,只要掀開那個簾子,就能通向另一個世界。問題是,我該如何打開那個簾子?我覺得,我既不能用手來掀開它,又不能借助任何東西,將它撥開,而是得靠自己的力量,我說的這種力量是精神力量,意志力量,才能實現打開這個簾子。這種奇特的感覺真讓我為難。可一股強烈的意願促使我必須這麼去做,沒有什麼為什麼,只是覺得一切應該從掀開這個簾子開始。這種想法奇特極了,根本毫無根據可言,可是,我的內心就是有這麼一股信念在左右我的意識。

終于,閉合的簾子自行打開了,在我強烈的意志掙扎下,我從無止境的黑暗中蘇醒過來。

世界被一分為二,一半在外,另一半處于漆黑之中,風吹過,帶動了細小的沙粒,在我眼皮底下滾動,黑夜無邊無際,但又星星點綴夜空之中,夜光照耀,海面上波光粼粼,遠處的海浪撞擊岩壁的聲響,傳過來,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一地銀絲在月光的照耀下更顯熠熠生輝,攤在沙灘上,輾轉,銀絲的末梢隨風招搖,向著海的方向伸展,似鋪了一地銀線,一開始我以為那是撲上來的水,一個處于低窪處的水坑反照的水面的光,但仔細一看,這銀絲另一端連接到我身下,又蓋住我半邊面頰,我下意識伸手觸踫了一下它,如絲綢柔滑,順著指縫溜了下去,捏住一縷,抻了一把,連接我頭頂有感覺,我這意識到,莫非,這是頭?!

我,「蹭」的一下坐起來,地上的銀絲也跟著動了起來,頭頂上垂下來的銀白色絲,在海風的吹拂下,貼住我的半邊臉,看到垂在胸前的白,我好奇的抓起它們,在手中細看,這銀白色長一直長到,以我坐著的高度,它的剩余部分還攤在沙灘上好長好長一大截。

除了,這頭銀白色的頭。我還現了,我長有人類的兩只手臂,十根手指,可以靈活的自由張開又握緊。再我自身看,人類的身子,胸前居然有兩個凸起,兩條伸展的大腿,一雙長有十個腳趾的腳。

我細細觀察了解自身,我用手,覆住面部,然後,我感覺到了面部,凸出的鼻子,柔軟的嘴唇,會眨動的眼楮,手掌遮住了面部,也遮擋了視線,就會陷入一片手掌制造的黑暗中,拿開手掌,視線又變得開闊了,再一次遮蓋眼楮,又處于黑暗中,拿開手,又一次看見了這世界。

我這才想起,剛才為什麼我會覺得世界一分為二,因為我的另半邊臉,一定被埋進沙子中,是沙子遮住了我的一只眼楮的視線。

我,為什麼會在人類的身體里?我為什麼會變成一個人類的模樣?我不是被逐出精靈族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海邊的沙灘上?來到人類的世界?還擁有一個人類的身體?

從我脖頸處開始,瘙癢的部位被我用力的抓壞了,貼近皮膚的薄膜居然能一點一點沿著身體的輪廓撕下來。先,一副裹著臉部五官的薄膜被我輕輕揭下來,連著脖頸一圈,又撕到了肩膀,從後背一手抓住一邊往兩邊撕,只听見薄膜一撕到底,沿著臀的中間分開一道界,這是一具實實在在的身體,我明顯感覺到它負重的龐大,笨拙感,支配這具身體時要調動意識的過程非常緩慢。而且,不論你做什麼都離不開這具笨重的身體,你得需要調動身體的每一個部位來為你服務。

譬如現在,我的後脖頸開始傳來奇癢難耐的感覺,為了解決這個「癢」的問題,我就必須調動手去解決它,讓它不再那麼癢的鑽心的難受的辦法,就是用手去抓那個癢的地方。而要完成這一系列過程,意識不再那麼靈敏了,而是必須先調動手,再去找後脖頸的位置,然後再去抓癢的地方,為了解決身體的問題帶來的難受,我的意識只能做這些。

也就是說,我的意識不再可以憑空轉移任何物體,而是要靠這具身體來實現,要受制于這具身體。在我還是精靈的時候,我可以用意念卷起這地上的沙粒,讓它在地方打旋,然而,現在受制于人類身體的我,盯著沙粒半天,也沒有將一粒沙子怎麼樣,只有拿手去捧起沙子時,沙子才會在我手指縫中流動,然而,這個時候,我才能感覺到我的意識同這具身體的緊密連接。

細看之下,這具身體的皮膚幾乎接近這頭的顏色,白的透亮,貌似皮膚外層裹了一層透明的白膜,將皮膚緊緊包裹的嚴嚴實實不透縫,模上去特別滑,我感覺這具身體的皮膚緊繃繃的箍在身上,讓我有種透不過氣的感覺,我的後脖頸又癢了,我下意識的去抓,越抓越癢,越癢就越想去抓,最後,這個癢好像會傳染,我的兩肩頭也開始癢了,我又去抓撓肩頭的位置,可是,最癢的部位還屬後脖頸,也就是脊椎連接大腦的那個位置,特別癢,那種癢鑽心的難受,恨不得又種想要抓進肉里的感覺,讓疼痛的感覺取代癢的沖動。

然而,抓著抓著,我居然抓下來一層皮,特別薄的一層皮,準確的說,是一層透明的薄膜,但有韌性。我再去模那塊被我抓破的地方,結果,我模到了一塊向外翻卷的皮膜,抓住這塊皮膜向下撕扯,它居然一點一點揭下來了一片,我听見皮膜一點一點從內層皮膚上撕裂下來的聲音。

奇怪的是,皮膜揭下來的地方的皮膚感覺松快多了,也不再有奇癢的感覺,非常的舒服,就好像皮膚在呼吸一樣透氣舒爽。于是,我頭稍稍向下低,兩手沿著脖子一圈撕下來的皮膜邊,用力向兩邊撕,結果只听,從後脖頸沿著後背一道到臀部中間的位置,皮膜的韌性撕裂的過程還是需要花費一些力氣的,就好像皮筋拉緊後還會抻出一段來,但那也是最後的底線,超出那個底線的承受能力,就會斷裂。這個有韌性的皮膜也一樣,只不過它是成片成片撕裂,而非一根一根的皮筋。

我後背的一大半內側的皮膚露出了,我感覺一陣清涼的海風吹在上面,那塊皮膚舒服極了,也沒有了先前緊箍的感覺。我憋足了勁,再一次向兩個方向撕扯皮膜,果然,那皮膜不論韌性多麼好,它薄的程度,還是抵不過我的力氣,徹底被我撕裂開了一個大口子。

「妖,妖,妖怪啊!!———」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男子驚恐的叫聲,傳了過來。我一回頭一看,是他?!陸宇豪。

他踉踉蹌蹌距離我不遠的地方爬起來,了瘋似的驚恐的瞪大眼楮,大叫著跑開了,雖然是在晚上,但在清亮的月光中,我還是認出了他。以及那雙由于驚恐而過分夸大的神情。

但是,他的目光中除了驚恐,我看不出多余其他的成分。那雙眼楮變得陌生而疏離。在他大叫著跑開的那一霎那,我就感覺到了這些。

漸漸的,我現這片沙灘海域,我並不陌生,似乎是莎若曾經帶我來過的那片地方,先,海邊的那片岩崖就是最好的證明。我赤身羅體站在海岸邊,沙灘上是我褪下來的一層透明的皮膜,不知為什麼,那皮膜雖然箍在我身上,令我不舒服,但是,我卻又覺得,這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丟掉它,我卻覺得心疼。我拾起它,它薄如蟬翼,輕如塵,在我手中根本沒有分量可言。我決定好好珍藏它。看著這一灘皮膜,總覺得它可能是我擁有人類身體之前的曾經的全部。我怎麼能忘記曾經的我。沒有曾經的我,又何來現在的我。所以,我不能丟棄那個曾經死去的我。

月亮由中天一路向西,而且月光也漸漸稀薄變淡了,東方的天際出現了一片淡淡的霞光,在大海的波濤聲中,太陽猶如剛剛沐浴完從海底升上來,像一顆巨大的紅珠露出海平面,又像仙女頸上一顆璀璨的珠寶項墜,點綴在她白如玉透的皮膚上。這一刻是安寧的,和白日里人類世界的嘈雜是不一樣的。我覺得,這一刻像極了精靈世界感覺,有一種家鄉安寧的味道。那個于我而言可能永遠都將是個傳說的,回憶的地方,一個我永遠也不再配提及的地方。

天即將大亮,嘈雜的世界即將復蘇,為了安全起見,我必須先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一來我這個樣子,一定很讓人奇怪,二是我赤身羅體,還沒有來得及找件衣服穿,我白天一定不能隨便出來走動,只有夜晚降臨,人們即將入睡時,那個時間最為安全,等到這個時間我再出來活動吧,在此之前,我得找個藏身之所。

想來想去,我忽然想到了莎若那個藏身的岩崖下的狹窄口有一個夾層,夾層內可以容納兩三個人,只那夾層一半泡在海水里,露在外邊的一半,距離海水與岩壁大概只有一米的高度。想想那個時候,莎若因為是水族精靈,所以在水下,無論泡多久都沒問,而且,那樣劇烈的海浪也不會卷走她,我,那個時候當然也是。

可現在的我不同了,帶著這具人類的身體,它還會那麼靈敏的躲過海浪的沖擊嗎?它還會游水嗎?在水下它會不會淹死?會不會窒息?會不會因為在水里泡久了而生意外?等等一系列的問題,都無從解決。

可是,沒辦法,我只能躲到那下面的夾層中。如果幸運的話,我或許還能再次與莎若見面。可話又說回來,莎若見到這樣的我,她還認得出來嗎?說到底,我的遭遇,她到現在可能都還不知道吧。真不敢想象,如果她現我不見了,會怎樣?當她意識到我已經出事後一定會很傷心。

我鑽入水里。朝那個岩壁游過去,巨大的海浪拍打在我身上,只是將我推入到深一點的水下,而我也並沒有因為是人的人體就窒息,而是一口氣游到了那個岩崖口下的夾層中,在那個可以躲過海浪沖擊的夾層中,我冒出頭,大口喘大口喘氣。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水城精靈最新章節 | 水城精靈全文閱讀 | 水城精靈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