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林音之事一旦傳出，就仿佛燃燒的春草，眨眼楮就傳遍了整個京中。就是以養病的名義在府里足不出戶好幾個月的汝陽伯老夫人也是听說了這麼一回事。
「安慶侯府真真是不要臉，就他們也敢銷想我們伯府，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我兒那樣優秀的人，就是公主都能娶了，還能看上他們府里一個沒地位的女兒。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害臊。」在汝陽伯老夫人眼里，自是覺得何季同千般好萬般好，別人都是比不上，配不上的。其實就連公主，也不夠資格站在他兒子身邊。
在她認為，這世界上就沒有人能配得上自己的兒子。
至于何季同已經是要三婚的人了，這並不在她的想法中。畢竟第一個兒媳婦還只是一個需要仰靠伯府的顏府，下一個卻是變成了郡主。
那麼第三個是公主又未嘗不可。、
只是公主嫁進來，就是駙馬了。
天家規矩擺在那里。
汝陽伯老夫人自己不自在，也不願意自己的兒子受委屈。顧而只是隨口說說，沒有這個想法。
但一個安慶侯府，實在不在她的選媳標準里面。
顧而等到何季同一回來，汝陽伯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讓人去把他叫了過來。說來母子二人如今也好一陣子未仔細說話了。
想到這，汝陽伯老夫人又讓人去請汝陽老伯爺。
只是派去的人，回來說老伯爺不在府里，去了郊區的莊子里。
汝陽伯老夫人恨恨地罵道︰「老不要臉的，都做人祖父了，還成日鑽到那些賤人的肚皮底下。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了，死在外面就好了。」
原先汝陽老伯爺還是伯爺的時候，為著這一個身份，行事有所拘束，不敢做那荒唐之事，不過在府里的妾室也不少。
為此汝陽伯老夫人就沒少生氣。
對于這一點，只要在正事上不出什麼問題，何季同根本不去理會。每一次母親吵起來，就說兩邊都是長輩，母親是母親，父親難道不是父親嘛，無論站在哪一邊，他都是不孝子，還是兩不相幫來得好。
這樣的日子，直到何季同承襲爵位之後。
汝陽老伯爺徹底地沒人管了，更是攜帶美妾去了郊外的莊子里安了家。一個月也就回來一次，同何季同商議事情，其他的時候在外面可謂是樂不思蜀，哪里還想要回來什麼。
本來昨天這人還在的。
說得正是安慶侯府的事情，沒想到那侯府不長眼正好上門，就被直接退了婚事。而第二日，老伯爺就帶著人又回去了。
汝陽伯老夫人無可奈何，自顧自地生著悶氣。
按理來說，她早就不在乎這些情情愛愛了。夫妻這麼多年，自是對老伯爺了解透徹，可還是覺得他如今的行事不尊重她，就是這一點讓她氣憤不已。
何季同剛進了院子的時候，就從下人口中得知老夫人剛剛發過怒氣，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恰當的笑容進了屋。
一進門，何季同夸張的行禮作揖，嘴里說笑道︰「孩兒給母親請安，母親越發精神了，越來越年輕漂亮了。」
「哼，你道我不知你是在哄我，都是老太婆了，還漂亮年輕什麼。」繞是如此說，臉上揚起的笑容還是說了汝陽伯老夫人的心情。
何季同笑笑︰「兒子哪里是哄你，不過是說了實話。別家的老夫人太太，哪里像我何季同的母親。」
汝陽伯老夫人啐了他一口。
「又渾說。」
何季同微微笑著坐到位置上，端起茶盞，問︰「母親叫我過來是問父親的事情？最近京中不太平，父親離開也是好的。」
「怎麼回事？出了什麼事情了，同你有沒有關系，要不你也離京先。」汝陽伯老夫人聞言擔憂地說道︰「早知道這樣，就讓你跟著你那死鬼父親走了。」
「沒事，我留著好。」
「可……」汝陽伯老夫人還要再勸。
何季同卻是不願意在說這個話題了。
「對了……你的婚事。」
何季同一怔。
「再說吧，也不用著急。」
「哪里不急。」汝陽伯老夫人一听不肯了。「你年紀不小了，都快三十歲了，別人家像你這樣的年紀，早就讓我抱上孫子了，難道你還不打算要子嗣。我記得你從前可是與我說過，想要一雙兒女，湊成一個好字。」
何季同臉色一沉。
汝陽伯老夫人看了他一眼，繼續不情不願地說道︰「那安慶侯府是怎麼回事，那家的女兒昨天竟然上吊自殺，真真是晦氣。不過……你若是真的看上她，那娘替你把她娶了過來。只是孫子的事情，你務必要讓我在兩年之內抱上。」
何季同聞言，臉上的表情有些疑惑。
林音上吊？
這件事情他根本不知道。
何季同皺了眉頭，安慶侯府他自然是看不上眼，不過是因緣巧合之下看到了那林音，見她相似的面容，才有了念頭。
不過瓊花宴一事之後，這心思也隨著他冷靜下來，慢慢淡化去了。
求而不得，是一回事。
可他也沒有想過去找個替代品。
況且這林音並不能助他成大事，實在不是何季同的結親範圍之內。只不過是正好安慶侯府的人上門了，想起有這麼一回事，順勢就推了。
倒是沒想到……那林音會是這樣性烈的人。
這點倒是有些像……
「若是實在不滿意，咱們先娶個二房太太，娘娘家那邊有個佷女，最是乖巧伶俐，容貌也是上乘，你同意的話，我這就去讓人……」
何季同忽地站了起來。
「娘，我想起來還有事情就先走了。」
汝陽伯老夫人不滿地看著他。
何季同道︰「安慶侯府的事情過去了就過去了，人死了沒有？」
汝陽伯老夫人搖頭︰「沒死我都嫌晦氣呢，這死了豈不是……」畢竟傳出來的話是說因著汝陽伯府退婚，林音羞憤自盡的。
「那就行，沒死不就得了。」何季同淡淡地說完就離開了。
這里他是一刻都不想呆下去了。
此刻他的腦海里涌現了無數的畫面。
記憶中雅歡的模樣，兩人書信往來的時候，他幻化出來的雅歡的模樣。從小的時候，何季同就知道顏雅歡是他的未婚妻。因為汝陽伯老夫人覺得自己的兒子委屈了，這一樁婚事她不滿意，日夜和汝陽老伯爺吵鬧。
何季同就算是想不知道都不容易。
顧而在他小的時候，心里就裝了一個人，知道了那個人會是自己日後的妻子，以後相攜度過一輩子。
兩個人會相愛，生一雙兒女，和和美美地過日子。
而不是像自己的父母一樣日夜吵架。
這是何季同一直一來的夢想，從未間斷過。
可……等他慢慢長大了，手中開始接觸了權利，富貴地位漸漸迷離了他的雙眼，不，不只是雙眼而已，就連心也蒙蔽了。
當初得知自己那未來岳父意外身死，未來岳母也不幸遇難。
何季同當下是心疼自己那小未婚妻，可下一刻很快心里就涌出了權利的****。那一點心疼，就這樣被遮蓋了過去。
導致何季同以為自己其實不在乎。
一個顏雅歡不算什麼。
等知道她人死了，何季同黯然了一會兒，隨後笑了笑。
怎麼死得不是那兩個小的呢。
然後就不再提這件事情了。
當顏家長房厚著臉皮上門，求兩家婚事交換的時候。父親找了何季同，父子兩個人商議婚事的可行性。
畢竟當年同顏家的婚事，是京中總所周知地。
瞞是瞞不下去的。
就算那一場意外，死得不是顏雅歡。
等她回到京中，娶回家里，等待她的也不過是一場慢性死亡。藥，早就準備了很久，就連下一門婚事與誰聯姻，也早在父子二人的心里。
然後……人死了。
但顏家的婚事，還在那里。
要嘛等那個顏七姑娘，也就是顏清歡長大到十五歲，娶回來。可那樣對何季同來說太久太久了。
畢竟當時的她不過是十歲。
相貌不及雅歡，品性亦是不及。
同為嫡親姐妹，相差這麼大，何季同自然不願意……或者說他也沒辦法解釋自己是為什麼，可就是悄悄地換了人。
只是在顏家幾次低聲下氣之後，順勢答應了下來。
隨後……他第一次見到了顏清歡以及那只玉香囊。
是當年他送給雅歡的定情之物。
那個時候，其實何季同就已經知道他其實早就愛上了雅歡，只是原以為可以不在乎，可……到底是騙不過去。
可這婚事卻也是注定了。
不能更改。
何季同一面讓母親去下聘求娶顏家二姑娘，一面悄悄關注著長相一般，怎麼看氣勢怎麼不像雅歡的清歡。
偶爾照看，就怕她被人欺負了去。
慢慢地……隨著時間地過去，他也娶到了妻子。
完成了兩家結親的任務。
而代替雅歡的顏二姑娘，同樣代替了她的死亡，慢慢地被用了藥。不，或者是說，那痛苦加深了好幾倍。
何季同一邊用著好藥吊著她的命，一邊繼續折磨著她的生命。
誰叫她企圖替代雅歡呢。
這是何季同不允許的。
那一陣子，他的內心幾乎已經有些瘋魔了。隨後幾年，原本看好的人，突然不幸意外死了。老實說來，若是當時沒有拖延二姑娘的生命。
那才是她真正的第二個妻子。
二皇子妃的娘家嫡親妹妹。
只可惜命數如此，何季同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開始不由自主地想起清歡的模樣。明明長相不好看的一個人，卻讓他微微有些心動。
不知什麼時候，何季同的目光慢慢放到了清歡身上。
後來……他似乎明白了自己是為何。
既然錯過一個姐姐，那麼妹妹的話……是不願意錯過了。
就當作以兩份的感情對待一個人。
這樣……他的那些籌謀都可以暫時不去理會。
只不過她還是太小了。
何季同不得不等待。
偏偏顏府不願意斷了他們兩家的關系，想繼續送了人過來。
何季同心里激動，幾乎月兌口而出說要清歡。
可到底話到了嘴邊，還是艱難地忍住了。
最後被送來的人是顏六姑娘，做了一個姨娘，听說是同清歡有關系。出于一種復雜的心態，何季同著實寵幸了她幾天。
一如之前的雪珠，雪姨娘。
而又過了一年，有些青女敕的人漸漸地成熟了起來，何季同知道他的機會快來了。偏偏奈何……被突然派了出去。
在外面的時候，何季同心里涌現不安。
只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他要抓不住了。
是以加快進程，日夜趕路回到京中，卻得知清歡同容家的婚事定下來了，而中間人正是丹陽公主。
這就注定了他再不肯，再不滿，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嫁人。
何季同是恨得，想要去搶親。
可偏偏每一次都冷靜地徹底。
自我分析過後，卻又放棄了打算。
如此一而再再而三，何季同的心神都有些混亂了起來。隨後……答應娶了那郡主回來，又見她在府里折磨其他人。
何季同第一次是盛怒的，第二次卻從中體會到了一股扭曲的快感。
慢慢地也就放任了她。
直到……清歡的在一處出現。
那個時候六姨娘，是也要快死了吧。
其實他對于女人的韌性是驚嘆不已，被這般折磨，卻依然還活著。有時候他一個俺男人都覺得驚嘆不已。
可事實也的確是如此。
六姑娘死後沒多久。
何季同突然有一天想起那一日，他同清歡見面時，她臉上露出的惶恐。仔細想來，似乎從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這個人就怕她。
為什麼？
何季同更加好奇了，那一天一步步走近她，就是想要逼著她受不了說出來。
然而容忱出現了。
時間非常地巧合。
就如他迎娶清歡的時間，同樣是非常巧合。
而這種巧合，卻是讓何季同憤恨不已地。
何季同覺得自己應該好好靜一靜。
最近總是想著奇奇怪怪的事情，腦袋里面雅歡和清歡的身影不知不覺就重合在一起，仿佛變成了一個人。
不，里面似乎還有二姑娘、六姑娘……
……
半個月之後，林音被搬到一輛馬車內，名為去莊子里養病，實則心中清楚地很。只怕是……這條命是不想給自己留下來了。
也對，或者就是一個污點。
而死了的話……
就什麼也沒了。
林音心灰意冷，根本不做反抗，或者說現在的她一點也反抗不了。只能任由著粗壯的婆子把她扔到車廂里面。
砰地一聲重響。
馬車就開始動了起來。
從窗邊飄起的簾子往外看去，似乎馬車的確是往城外的方向走去。
林音閉上眼楮。
絕望而又淒涼。
或許死了才是真正的干淨吧。
那麼當時為何不讓她死了干淨，一了百了地呢。
果然她這是命嘛。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虛弱的林音昏昏欲睡，突然馬車一停。
外頭想起吵雜的聲音。
然後她只感覺有一雙手把她抱了起來。
「還沒死呢，趕上了。」
昏迷中的林音扯了扯嘴角。
還不如讓她死了呢。
……
安慶侯府那被退婚的姑娘在去莊子里養病的路上，遇到強盜被劫走的消息，沒一會兒就在京中傳開了。
有覺得可憐的。
也有覺得活該的。
畢竟林音名聲並不好。
清歡懷里抱著謹哥兒，坐在床邊。
容瑾好奇地看著床上人。
「娘，這姨姨怎麼還不醒過來，是不是不喜歡瑾哥兒啊。瑾哥兒都等了好久了，肚子都餓了。」
「瑾哥兒餓了？」清歡有些抱歉地朝著兒子一笑︰「都是娘不好，竟然忘記了。瑾哥兒，咱們去吃點東西後，再回來看姨姨吧。」
「那她不是不喜歡我。」
清歡笑著搖頭︰「自然不會，咱們瑾哥兒可是人見人愛呢。」
要問清歡為何出現在在這里，還要問趙陽。
趙陽的人馬一直在盯著安慶侯府。
等門口出現馬車，然後林音被扔到馬車之後，就有人跑回去通知趙陽。說來還是一個誤會，趙陽讓手下人這麼盯著一個姑娘的事情，自然就被誤會他愛慕這個姑娘。
顧而趙陽當時哭笑不得。
可也沒有多想，畢竟從描述上看，那林音的遭遇怕是不好。
雖是不喜歡她，又覺得是個冒牌貨。
可頂著與清歡相似的面容，趙陽還是趕過去。
路上劫了馬車，把人抱起的時候，才發現此人的虛弱。
不過救到人之後，趙陽就殃了。
畢竟他一直單身，府里也沒個姐妹。
如此把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帶回去，怎麼都是不合適的。
想起這邊有清歡的莊子，就把人帶了過去，又快馬回去請了清歡過來。
容瑾當時听到了，也跟著過來。
清歡嘆了一口氣，抱起容瑾打算出去。
容瑾突然道︰「娘，醒了。」
清歡一怔，看過去的時候，果然見林音眼皮子動了一下。
似乎的確是要醒過來了。
清歡松了一口氣。
畢竟大夫說得危險，病了好幾天了，一直沒有吃藥。
林音高熱。
若是不早點醒過來，就有很大的幾率變成一個傻子。
如此一來，清歡原本只是因著趙陽的緣故，等見了本人想起當日瓊花宴的時候，一時倒覺得不忍心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