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說這沒錯。」這位羅姓的皮包骨不知哪來的興致，應和中涂抹都噴了出來，在昏暗的燈光里四散飛揚，還指手畫腳道︰「可不是，咱們這兒汽車雖然不多－－－哦，路過的當然多，關鍵一般沒有誰會停下了幫忙不是，嘖，說起來，中國人這方面的熱心勁兒還真是欠缺得太多了－－－是吧，老白，這麼一想，倒是趕著騾子馬的老鄉沒準熱情一點，又一會兒一個……」他們倆似乎聊得越來越起勁，反而全然不在意我們的存在了。
曾趙誠咧嘴苦笑，向我對屋門處示意後，說了聲「打擾您了」，我們一起出來，向著校門口、向著我們苦難的大發腳步緩滯地走去。
「什麼呀，這倆－－－哎呀，真冷啊－－－簡直一個大仙兒，一個老鬼，看他們咱們應該點上香供上。」曾趙誠看看離開了些距離，才攤開手放心地出聲說。
我笑笑說︰「電話沒打出去，牲口都說出來了，唉，全怪我吧，出門不看黃歷。你不沖天再呼一回那個叫…朱什麼什麼小姐來著，興許有奇跡呢，神鬼我們不是都遇見了，就差救世主了。」
「少說風涼…噯，你這個倒提醒我了，叫她來接咱們吧，她有車，倍兒牛的車…可是電話…天哪！」曾趙誠抓著頭發抬起頭。
「小伙子，通了，電話通了－－－」白主任的聲音。
當然那聲音不是來自天上，回頭我卻先看見被稱作老羅的瘦高身材戳在門口，後面有白主任進屋的背影。羅某人一手還抓著那本《大眾電影》－－－這回封面那個美女的笑容突然變得善意多了－－－真是別人的表情心態，也多半要按照看的人來認定，羅某拿著香煙的另一只手指點著門外和屋里說著什麼。
曾趙誠遭受獵捕的兔子般狂奔著一頭從羅某和門框之間鑽進屋子，快得仿佛是被門洞「嗖」地吸了進去。我也趕了進去，眼見曾趙誠牛喘著伸出雙手，白主任還是那樣平和安穩的笑容，手中抓著話筒並不交出，安穩地說︰「別急，小伙子，報一下電話號碼，我來說吧，你未必習慣。」
「哦，那好，7－－－」曾趙誠小聲說著，手忙腳亂的從羽絨服的內側口袋里掏出個牛皮紙封皮的小本，笨拙地剛剛翻開，本子淘氣地跳向地上一樣掉了下去，撿起來才發現原來本地的灰土，是範進的屠夫老丈人手上的豬油，厚重而且更加得毫不吝嗇，不知深淺的小本子貪便宜一樣蹭上的厚厚一層，被心急的曾趙誠一把抹將過去，然而本子上那關鍵一頁的記錄如同是遠古的遺跡，幾乎已然湮沒殆盡。
「啊！」意切情急中曾趙誠滑出一聲驚訝。
「不比你們城里的暖氣片兒，燒煤的屋子干燥灰大，我們撒過水－－－呦，糊上泥了，行了，可別使勁蹭了！這種紙脆得很，特別容易破。」白主任攔住曾趙誠的手，小心翼翼地用他的指甲扣著上面，一邊問︰「正好是這篇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