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們 第七十四章

作者 ︰ 艾偉

當他失敗的時候,他感到對不起郝書記。友情提示這本書第一更新網站,百度請搜索+當他在郝書記耐心的撫模下面最終成功的時候,他也感到對不起郝書記,覺得自己不應該佔郝書記的便宜。他覺得自己簡直像一個流氓,他這麼做簡直等于是在紅旗上留下了自己污點,有愧于他的勞模之名。多年來,他一直要求自己不做錯事,可他卻又做了錯事,而且還是對他尊敬的郝書記。這麼多年來,他雖然勤勤懇懇地工作,他一直都以為自己配得上一個勞模的稱號,現在看來他是一個隱藏得很深的流氓,是一個本質極壞的混蛋。

帶著這種悔恨的情緒中,王申夫在這個城市的各個角落奔走,渴望奇跡發生。他已經很久沒去找過郝書記了,他甚至都不敢進工廠了。同上回不一樣,上回郝書記醉了,她什麼都不記得了,這回她可是清醒著的啊。他不知她見到他會是什麼表情。

但他是個勞模,不去工廠也是不行的。勞模就應該呆在工廠里。不去工廠他就得不到同事們帶來的消息。他真希望自己消失啊,像他的妻子和女兒一樣,在這個世界消失,在熟悉的人群中消失。

一天傍晚,他回到單位的時候,踫到了郝書記。這是他最不願意踫到的事情。他硬著頭皮走了過去。他感到他的脖子都發紅了。郝書記見了他,沒什麼特別的表情,依舊是他熟悉的樣子。他猜不透郝書記心里在想什麼。她的城府是多麼深啊。郝書記問,有眉目嗎?他搖搖頭。郝書記說,廠里的人也沒有消息。走吧,我陪你再去找找。

十一

朝卉已有十多天沒說過一句話了。橋下非常安靜,她躺在船上,听到河水不斷沖擊船身的 當 當聲。有時候,橋里面會發出奇怪的聲音,就好像橋突然變成有生命的動物,會呼哧呼哧地喘粗氣。有一次,母親去岸上找東西吃了,朝卉又听到了這種聲音,她在橋下面喊了幾聲,但她的聲間一下子被風吹得無影無蹤。一些小燕子一直在橋梁上嘰嘰叫著。小燕子不說話,它們只是嘰嘰地叫,它們一樣過得很好。也許說話是多余的。如果你高興,比如她從外面搞來好吃的東西,你只要啊啊尖叫幾聲就可以了。如果你害怕,也只要啊啊尖叫幾聲可以了。你要表達意思就只需要這幾個音節。朝卉想。現在朝卉的腦子里出現的常常不是話,而是聲音,像鳥叫那樣的聲音。朝卉現在越來越懶得動腦子了。她的腦子已被母親搞糊涂了。她已不清事兒,她除了像小鳥那樣叫幾聲,已懶得想事。她的腦子被搞混了。母親回來的時候,朝卉只會像一只鳥兒那樣張開嘴叫幾聲。可是,朝卉心里還是感到恐懼的。她己經在這個地方呆了十多天了。現在船在河的中央,她根本到不了岸上。她不知道父親這會兒在干什麼。也許父親認為她已經死了。

有一天太陽很好,母親也很高興,母親呆在船里唱一首古怪的歌曲。朝卉不知道她是從哪里學的這首歌,反正沒听到過。母親在搖動這條破船。破船慢慢向岸邊靠近。開始朝卉不知道她想干什麼,後來才明白她要帶自己去街頭。朝卉很高興,她終于可以上岸了。朝卉甚至幻想著在街頭踫到父親。朝卉跟著她鑽出破船。

朝卉和母親很快來到一個集市。朝卉已經有很多天沒有見到人群了,驟然見到這麼多人,她都有點兒奇怪了,就好像這些人突然從地底下鑽出來了一樣。但她覺得那些人似乎同她沒有關系,她覺得那些人就像電影幕布上的人,一點都不真實。有一些人聚集在一起,他們的手臂上戴著紅袖套,他們正在批斗一個人。被斗的那個人戴著高帽子,帽子上寫著「反動特務王國政」。上面還打著一個血紅的叉子。這時,母親突然放開了朝卉的手。母親像一縷光一樣向那爿國營包子店奔。包子店冒著白色的氣體,母親消失在那片白色蒸汽之中。

朝卉站在街頭,她發現附近的電線桿上貼著父親尋找他們的啟事。朝卉這才確信爸爸正在尋找她。她想,父親一定急壞了。朝卉看著尋人啟事發呆。朝卉看到在遠處,母親正在一個面包攤邊移動,她的意圖完全顯露在臉上。這時,母親的手伸向了一個面包攤。朝卉的心提了起來,朝卉怕她被他們抓住,然後被暴打一頓。可就在這時,那邊一片混亂,有人開始罵罵咧咧。他娘的,這幾天老是有人偷我的包子,原來是瘋子。他娘的,我終于把她抓住了。那個抓住母親的人很胖,他拖著母親向批斗會的方向走。

朝卉張開嘴巴,她想喊出來。可她什麼也喊不出來。她的腦子里沒有思維。她看到那邊鬧轟轟的。他們讓母親跪著。母親在掙扎。他們一次一次把母親按在台上。朝卉站在那里,不知該怎麼辦。她不知道自己該到哪里去。她糊涂了。她一直看著電線桿發呆。這樣下去不是事兒。朝卉想,也許她應該跑掉,把一切都告訴父親,父親就會來救母親的。這個想法一下子鑽到她的心里,很強烈。但朝卉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她的家在哪個方向。

朝卉看到一個男人向這邊走來。她攔住了他。她打算問問那個男人,她的家在哪里。當那個男人在朝卉面前停下來時,朝卉突然發現自己已說不出一句話。朝卉原本打算把家的址告訴他的,但她卻怎麼也開不了口。那些話就在嘴邊,但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朝卉這才意識到原來話是要每天說的,長時間不說的話,就會把說話忘了。

朝卉對那個男人咿呀咿呀叫了一通,還用手指了指電線桿上的尋人啟事。那個男人一臉茫然。他低頭問︰

「你不會說話嗎?你是不是一個啞巴?」

朝卉拚命搖頭。她用手夸張地比劃著。她希望他把她帶到父親那里。父親在造船廠,是這個城里最大的工廠。但那個男人的臉越來越茫然了。朝卉很著急,那些話就在她嘴邊,但她說不出來。她哇地一聲哭了。

「你怎麼哭了?你不會說話嗎?」他是個溫和的男人,他蹲來問。

母親就是這個時候跑到朝卉身邊的。朝卉不知道她有沒有搞到面包。她的臉看上去十分慌張。她狠狠地推了那個男人一把,然後拉著朝卉跑了。朝卉不時回頭,看那個男人和電線桿上的尋人啟事。

十二

「你是多麼結實呀。」

在黑暗中,郝書記撫模著他的手臂。他的手臂正彎曲著,手臂上的肌肉鼓鼓地突出來,郝書記幾次試圖把這肌肉群抓住,但她的手太小,抓不過來。

王申夫感到郝書記身上有一種危險的氣息。她是多麼瘋狂。她沒像上回一樣,不再找他,相反,她開始一次一次約他。只要踫在一起,他們就會朝這座廢棄的橋走來,鑽進橋洞,然後昏天黑地。她現在有點沉溺于這個事情。他不知道她為什麼會變得這樣。那個威嚴的郝書記不見了,郝書記變成了一個不知饜足的女人。他雖然木訥,但他感到她身體里面有焦慮,有一種自毀的**。毀壞毀于一旦88毀于一旦88

對此,王申夫感到不安。每次,他們從橋洞里出來,他就告誡自己,不能再干這個,但他還是一次一次地重蹈覆轍。對王申夫來說,這是一種道德煎熬。作為一個勞模,他不但應該在工作上是模範,在別的任何地方也應該是模範。他的人生可以有苦難,但不容有污點。但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抵擋不住誘惑,他們在一起時,總是情不自禁地來到這里。好像這個地方有一條無形的繩索系著他們。他因此很看不起自己,厭惡自己。他做那事越快樂,這種厭惡就越強烈。特別是快感過去後,這種厭惡會迅速佔領他的身心。他竟然這樣,在自己的妻子和女兒失蹤的時候,沉溺于這樣的事情。當然他有時候也會原諒自己的行為。都十天了,妻子和女兒都沒有消息。也許他們已不在人世,找與不找實在是一個樣的。這些天來,他是多麼疲勞啊,他都沒合過眼。只有在這個橋洞里,在他興奮過後,他才會極度疲勞地睡過去。這是他惟一的休息。就是這種時候,他都不會多睡,他總是從噩夢中驚醒。醒來後,他再延續那種厭惡。由于對自己厭惡,他也開始厭煩起郝書記來。他同樣不能想象像郝書記這樣身份的人,會一次一次向他坦露胸懷,像一個蕩婦。

郝書記依舊興致勃勃地研究著他的肌肉。他側過身,背對著她。他嘟嚷道︰

「這是勞動人民的肌肉,是活兒干出來的。」

「你怎麼啦?」郝書記已經感到他的情緒不對頭。

他借著勁兒,一下子擺月兌了郝書記。他站起來,開始穿衣服。他幾乎嚇了一跳,這是他第一次在郝書記前面發那麼大脾氣。

郝書記看著王申夫氣鼓鼓的樣子,她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悅。她的目光中有一縷在工廠里常見的威嚴和銳利之光。王申夫的心里格頓了一下。心里的厭煩一下子泄掉了,代之而來的是惴惴不安。這是多年來養成的特殊感覺,郝書記既讓他感到溫暖,同時也讓他感到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王申夫臉上馬上轉變成常見的木訥。他得擺正自己的位置。他是郝書記一手培養起來的。他剛才的不耐煩是忘恩負義的行為。

「你看不起我是不是?你覺得我賤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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