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8章︰人算
洛雨相跟著淇淇，登上狹窄的台階，來到瀑布上方，一川溪流從山上潺潺流下，清澈的溪水可見水底，陽光透過枝葉，讓水面泛著光，宛如水面撒上了金子。在溪水中央，有水從岩石間咕咕流出，冒著熱氣，顯然就是溫泉水了。
淇淇赤著腳，拾著裙，淌著水小心翼翼地走向泉眼。洛雨也忙月兌下鞋，拎著水桶，跟了過去。淇淇道︰「這泉眼每隔三個時辰才會涌出泉水，每次過了一炷香就會停止。」洛雨點了點頭，盛了滿滿一桶泉水。淇淇雙手捧起一點泉水，送到洛雨面前，笑道︰「吶，你也喝一口吧，我沒有羊乳可以招待你，就這泉水聊表心意。」
洛雨看著她白玉般的手掌，心中哪敢玷污，忙紅臉退了一步。
淇淇不以為意，直道是別的原因，笑道︰「我知道你們修真之人喝不慣羊乳，但這泉水甘之如飴，你不妨嘗一嘗。」
洛雨搖手道︰「姑娘誤會了，只是男女授受不親……」
「哦，」淇淇不好意思笑了笑，道，「是了，我忘記了你們漢人規矩多，什麼禮法啊，多得我都記不住。當年我……北魏皇帝施行漢化政策，可把一群拓跋皇族之人害慘了，我還听說太子元洵因此造反，命喪平城……」淇淇似乎特別喜歡聊這些江湖之事，竟一時之間說得忘了神了，根本沒有注意到洛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漢化政策、太子元洵造反，這些事，其實本與他無關，只是讓他想起了拓跋萱萱，盡管他努力要放下一切不快，但那份痛苦卻如潮水般漫上心間。淇淇發現洛雨難受的模樣，不再繼續說下去，關切道︰「你沒事吧？」
洛雨強顏歡笑，道︰「沒事，沒事。」
這時，遠處傳來人的走動聲，有人似乎注意到了這兒，高聲而道︰「可是洛雨師弟在哪兒？」
「是蘇問師兄。」洛雨回頭正欲向淇淇介紹，只見茫茫山林間，不見任何人影，她人已不在，空留水面蕩起一波漣漪。他不知她何以不告而別，心想或許她不想被太多人見到，因而離去了，但心中甚是空落落的。他听到蘇問又在喊他，回道︰「問師兄，是我，有什麼事嗎？」
「沐師兄讓我來找你，說是蘇羽可頓有重要召集我們。我打听你往這兒來了，就找到這兒了。」蘇問環顧四周，見這一方水土，忍不住贊道，「好一處人間天堂啊！」
既然是蘇羽可頓的召集，那自然是極為重要的事情。洛雨不便久留，將木桶拎起，道︰「那我們走吧。」
蘇問點點頭，手一劃，一把長劍落在腳邊。洛雨再次覺得這劍極為樸素，又想到他以前那把好劍因己而毀，歉然道︰「問師兄，正是萬分抱歉，讓你失去了摯愛的法器。」
蘇問笑了笑，道︰「事情都過去那麼久了，你還為這事兒耿耿于懷？」他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既然你這麼心有虧欠，那我不妨告訴你，中原有個萬劍山莊，山莊鑄劍美譽聞名天下，你可以拿來一把還給我。」
洛雨喜道︰「好！我答應你，待柔然之事一事一了，我會走一趟萬劍山莊。」
蘇問瞧他認真的模樣，爽朗大笑起來︰「萬劍山莊豈會為我等普通修真之人鑄劍的？你有那個心，就足夠了！哈哈……」說著，他御劍而起，飛到半空，轉而朝著天山之頂飛去。洛雨雖知蘇問師兄不會輕易騙他，但仍將萬劍山莊默記于心，當下也御空而起，緊跟著蘇問，來到天山之頂。
天寒地凍，冷風呼嘯而過，旌旗被吹得獵獵作響，在空中翻飛不止。洛雨再一次注意到了旗上的圖騰，那圖騰畫的好似一只頭小體大的怪異猛獸，在風的擺動下，那猛獸張牙舞爪，像是要沖破旌旗的束縛，撲面而至。
洛雨和蘇問二人走進一處氈包中，一陣風趁機吹了進來，氈包里的篝火忽地小了下來，坐在正中央高椅上的蘇羽可頓也猛地身體一顫，她不自覺地將雲想衣裹了裹。那股說不上很嚴寒的風似乎對她產生很大的不適。旁邊侍女見狀，連忙上前，將門簾仔細掩上，這才回到蘇羽可頓的身邊。
蘇沐見洛雨二人來了，對他們微微點頭。二人默然不語，站在蘇沐身後。這時，門簾又被拉開，蘇笛走了進來，他身體微恙，但在柔然族面前，盡量不讓別人明顯察覺他身受重傷。
洛雨忙迎了上去，對他小聲問道︰「你傷勢未好，怎麼也來了？」
蘇笛道︰「蘇羽可頓囑咐說讓我也最好來，再說，我身體已好得差不多，並不礙事。」
緊跟蘇笛進來的是蘇紫兒，她最近一直在照顧蘇笛，想必也是她送蘇笛上的天山。
蘇羽可頓見天鏡派的弟子均已來齊，道︰「我喊幾位前來，是為了履行我的諾言。我曾答應過你們，要為你們佔卜，趁這些日子我的身體略有好轉，就不妨為你們一一佔卜。」
蘇沐等人一听，皆都暗自興奮，這柔然族的佔卜之術舉世無雙，更別說蘇羽可頓這樣優秀的佔卜師了。每個人心中都在想著各自需要佔卜的事情，蘇羽可頓或許能為他們解開謎題，接下來的修真之路也許會明朗許多。
幾位侍女和隨旁的巫女皆欲言話，想讓蘇羽可頓再三考慮，但蘇羽可頓抬起一手，她們均低下頭來，不再反對。「小顏，去到溫泉處打一盆天水來。」
蘇羽可頓身後走出一侍女，洛雨听言，道︰「蘇羽可頓，我這兒有一桶天水，不用勞煩他人了。」
蘇羽可頓抬起頭，看了一眼那木桶，見木桶內尚冒出熱氣，應是溫泉處的天水無疑了。她抬頭又看了眼洛雨，對那個叫小顏的侍女說了幾句耳語，小顏持一石盆從水桶里倒出半盆水，旋即將石盆放在蘇羽可頓身前一張木桌之上。
在木桌的上面還放著一個石盤，石盤上刻著細微小字，這些文字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洛雨等人皆不知其意，其實連柔然族的人也並非全都認得，只有那些佔卜師才知其意。
「蘇沐賢佷，你先來吧。」蘇沐上前，坐在木桌對面。「雙手捧著石盤……」蘇沐照做，捧住石盤。蘇羽可頓將自己的雙手放在天水中，雙眼緊閉，嘴中念念有詞，少頃，她將雙手拿了出來，溫水從白皙的手臂上滑過，只見有幾顆水珠貼著她的手臂翻飛，竟未落入水盆中。她手指輕輕一彈，那幾顆水珠一一落在石盤之上，發出 的焦灼之聲，水珠掉落的地方，石盤上的字發出耀眼的光芒，隨著水珠落得越多，那光芒越盛。突然，那光芒不再增強，像是猛地一滯，被石盤倒吸回去，周圍又都恢復了平靜。
眾人像是從夢中驚醒似的，蘇沐抬頭瞧蘇羽可頓，小心翼翼地問道，聲音變得有些顫抖︰「蘇羽可頓，您算得如何？」
蘇羽可頓喘了口氣，道︰「不久之後，你便會遇到你的第一場天劫，這場天劫是你的難關，也是你的劫難，你若成了，修為不止上升一個層次，你將來的修真之路就再也難遇到大的天劫了。可若是敗了……」她搖了搖頭，道，「要是遇到有緣人，你這場天劫依然可以度過，只不過，你的修真之路將不會有所見長，至于你那位有緣人是誰，我卻算不出來。」
蘇沐拱手而道︰「多謝蘇羽可頓一番提點。」說著退了下去，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微笑。
天劫對于修真之人來說，是一把雙刃劍，過得了天劫，修為層次會有所提高，過不了，基本就與得道成仙無緣了。然而天劫什麼時候出現，以什麼方式出現，從修真到成仙需要幾次天劫，各人有各人的不同，誰也說不準。但有人能夠及早地經歷天劫，那修為層次自然要比未經歷天劫的高許多，修煉的速度也會相應提高。所以，蘇羽可頓的這個佔卜消息對蘇沐來說其實是好事，而且每個弟子都相信，蘇沐是一定可以過這場天劫的！
接下來是蘇問。「蘇問賢佷，你前期的修真之路會坎坷不平，甚至不會有出色表現，但這段時間內千萬不要有所懈怠，及早地度過你的前期，因為後期的修真之路你會達到一個巔峰。」蘇問謝過蘇羽可頓，退了下去
接著便是蘇聲。「蘇聲賢佷，你性情爽快，自由自在，修真之路是好是壞，其實你一點都無所謂，我也沒有必要將佔卜的結果告訴你吧？」蘇羽可頓看向蘇聲，蘇聲臉色僵硬了一下，他那麼機靈，自然明白蘇羽可頓的弦外之音，有些事情，他不知道總比知道要好，旋即笑道︰「蘇羽可頓所言甚是，我蘇聲隨心而為，倒是真不在乎自己修為深淺。」這話並非虛假，洛雨仍記得，當初在爭奪天鏡訣修煉資格的時候，他曾幫助過比他修為低的弟子，可見他對天鏡訣的興趣遠沒有他人大。
「我也要來算算！」蘇媛兒笑了笑，走了上前，坐在蘇羽可頓對面，雙手捧住石盤。蘇羽可頓笑了笑，道︰「好！能夠直面自己的未來，勇氣可嘉！媛兒師佷果然很像你師尊蘇月兒啊，她能收你這樣的徒兒一定很高興吧。」蘇媛兒听到蘇羽可頓的夸贊，臉上露出一絲自豪，笑得更是眉飛色舞。
洛雨就是看不慣她傲嬌的樣子，忍不住道︰「哈，就那麼一夸，某人尾巴就翹起來嘍。」
「砰」的一聲，蘇媛兒一個拳頭砸在了桌子上，怒氣沖沖地看向洛雨，凶狠道︰「找死啊，蘇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