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天算
蘇媛兒不再理會洛雨，屏住呼吸，看著蘇羽可頓將水珠一滴一滴地彈到石盤上，隨著那光芒一閃過後，蘇媛兒才顫巍巍地問道︰「蘇羽可頓，你算到了什麼？」
蘇羽可頓臉上露出一絲愁容，道︰「孩子，你的修真之路一片渺茫，不久之後，你將會遇到人生中最艱難的抉擇，只不過這抉擇會關系到很多人，無論怎樣抉擇，你會因此而痛苦一輩子。」
蘇媛兒急問道︰「那是什麼抉擇？」
「萬分慚愧，我只能算到這里，」蘇羽可頓道，「我能算的，只是人的命運軌跡和成敗得失，卻算不了其中的本質。何況，如何抉擇還要取決于你。」
蘇媛兒緩緩站起身來，走到蘇沐等人身後，蘇紫兒安慰道︰「師姐，你放心吧，師父說你福大命大，一定不會有事的。」蘇媛兒苦笑一聲，往洛雨的方向看了一眼，洛雨也正好看向她。其實洛雨雖然討厭蘇媛兒，但也不至于希望她有什麼事，畢竟是同門，也曾患難與共過。
思量間，蘇笛已來到了蘇羽可頓的面前，蘇羽可頓算過之後，道︰「你的傷勢對你以後並無影響，將來你的修為會突飛猛進，只不過你心中有份牽掛，若是不及早放下，將會滯礙你的修真之路，甚至有性命之憂。」
蘇笛坦然一笑，道︰「我想我早已知您說的牽掛是什麼了？」
「你已知道？」蘇羽可頓微微出奇，「你既已知道這份牽掛會毫無結果，為何不早日放下？」
「或許這也是我的劫難吧。」
「你……你還是回去吧，」蘇羽可頓無奈搖了搖頭，「回去吧……」
蘇笛臉色忽地一沉，目光凌亂，他連忙站起身來，或許起身太急，未來得及站穩，身體一晃，差點跌倒在地，好在蘇紫兒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多……謝……多謝紫兒師妹……」洛雨也扶他起來，退到眾人身後。
突然蘇羽可頓一聲痛苦的申吟，只見她雙眉緊蹙，手按住胸口，俯來。
蘇沐上前問道︰「蘇羽可頓，您沒事吧？」
那個叫小顏的侍女氣急敗壞地道︰「怎麼會沒事？！你們光顧著自己的前途，根本不知道，蘇羽可頓為了給你們佔卜，耗了多大的真氣！」
蘇沐等人頗為歉仄，確實剛才他們只顧著自己，根本沒注意到蘇羽可頓的身體越來越虛弱。蘇羽可頓喘了一口氣，道︰「小顏！不得無禮！」她看向還未佔卜的溫馨、蘇紫兒和蘇洛雨，招手道，「你倆過來吧。」
洛雨等三人均不知是否應該上前，瞧蘇羽可頓的臉色如此蒼白，實不該再進行佔卜之術了。洛雨正要上前，蘇紫兒已拱手而出，道︰「多謝蘇羽可頓的好意，小女修為淺薄，修道之路還很長，不勞蘇羽可頓大動真氣，蘇羽可頓還是以身體為重，佔卜之術，容後再談吧。」
這時，一個人奪門而入，只見此人人高馬大，粗獷十足，正是柔然少主伏圖。伏圖大步來到蘇羽可頓跟前，關切道︰「娘，你沒事吧？」見桌前上擺放著一盆水，猜出蘇羽可頓是在為天鏡派的人佔卜，對蘇沐等人怒瞪圓目，道︰「諸位好大的雅興啊，我娘要是因為此事，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伏圖決饒不了你們！」小顏已從後面端來一碗藥湯，蘇羽可頓喝了一口，臉色明顯好了許多。
蘇沐知道此時說什麼話，柔然少主也一句听不進去，躬身道︰「真是萬分抱歉，待蘇羽可頓身體好些了，我等再來道歉，告辭。」
「且慢。」蘇羽可頓攔道，「你們既然入了修道之路，將來面對什麼樣的劫難，你們心中已有準備，所謂人算不如天算，我能告訴你們的也只是佔卜得來的，然而天意如何安排，我縱有神通，也難以看清，這是天意難違。」
蘇沐點了點頭，拱手離去。洛雨將剩下的那桶泉水拎起，也一同離開了氈包。路上，蘇聲還在想著蘇羽可頓最後一句話，皺起眉頭道︰「人算不如天算？江湖上都說蘇羽可頓佔卜之術已臻化境，我看也是徒有虛名罷了。」
蘇沐搖了搖頭，道︰「我倒是不這麼認為，蘇羽可頓這一算，恐怕也算出了別的什麼，她不說，又聲明天意難違，只怕是告訴我們將來咱們福禍如何，也與她無關，防止日後咱們找她麻煩。」他嘆了口氣，道，「若是柔然族沒有佔卜之術，雙河谷又何必苦心積慮進攻天山？自古以來，就是這佔卜之術，幫了柔然族，也害了柔然族。」
來到住所，洛雨先行告辭，將那桶泉水送還給那家老人。老人的孫女又捧著一本厚厚的書籍，對洛雨連番道歉，洛雨見這小女孩懂事，心中歡喜，正欲和她說話，猛地有人打了他的肩膀，道︰「呵呵，原來你在幫人家干活呢！」
洛雨不用轉頭，就知道來人是那個宿敵蘇媛兒，冷冷道︰「那是！樂于助人是我的天性，不像某人，就知道在旁邊指手畫腳。瞧人家小女孩，才幾歲就這麼知書達理了。」
蘇媛兒不滿地哼了一聲，道︰「是啊，我是讀書少，但也不像某人，讀書少就少了，教訓人的話還這麼多！」
「……」洛雨受不住了，擺了擺手，道，「好了好了，我服軟了……」他斜著眼，問道︰「你沒事吧？」
蘇媛兒一愣，道︰「我能有什麼事？！」
「佔卜那事啊，你一定很不好受吧？」
「怎麼？」蘇媛兒道，「我不好受不正合你意？你那麼討厭我……」
「是啊，我是很討厭你，」洛雨道，「但我也不希望你會出事。」
蘇媛兒又是一愣，她實在想不到洛雨的態度會這麼緩和，她以為洛雨討厭她，討厭到想讓她一死了之。這一刻，她感覺自己的心都停止了，她也開始認為他說得沒錯，她是很難受，可是好面子的她，依舊不將這種異樣的感情表露出來，表面故作不屑，冷笑道︰「哈哈……笑話，我怎麼會出事？！而且我也沒什麼不好受的，不好受的應該是你吧，蘇羽可頓都沒有機會給你佔卜。」
「佔卜又能改變了什麼？」洛雨反問了一句，這一句也不是要一個回復，因為在他的心中已有了答案。無論佔卜的結果如何，萱兒還在冷冷的冰窖之中，他要一直堅持下去，找到《述異記》，尋得治封塵之術，手刃仇家。
洛雨向那小女孩道︰「小妹妹，女乃女乃要是再打溫泉水，盡管來找大哥哥，大哥哥會幫你們的。」說完，揮手再見，又對蘇媛兒道，「回去吧。」
「嗯！」蘇媛兒應道，過了半晌，氣呼呼道，「我干嘛要听你的？！」
「對啊，你干嘛要听我的？！」洛雨道，「是你笨唄！哈哈……」大笑跑開。蘇媛兒一跺腳，也追了過去。
天山之上，夜深人靜，漫天星星，點綴在黑暗的蒼穹上。
天池周圍的火炬被風吹得閃爍不停，在忽明忽暗的火光，有兩個人影慢慢地走在湖邊，是伏圖在扶著蘇羽可頓漫步。
「娘，你身體那麼弱，何必要耗真氣為他們佔卜？」伏圖半是不解半是埋怨道。
「我們有求于人……」蘇羽可頓道，「我指的並不是他們來幫助我們對付雙河谷，而是他們之中有人能夠幫助我們打開逆天石。」
「逆天石？！」伏圖一听，震驚不已，道，「怎麼可能是他們？」
「他們或許借助了什麼神兵利器，但是，昨日我斷定從天池底放出那一箭的威力足以打開逆天石了。我不清楚這一箭是誰放的，但總之，我們需要他們，如今，我幫助了他們，身為正派的他們，自然不會拒絕我的請求。況且，這件事對他們來說舉手之勞。」蘇羽可頓一想到這里就激動萬分，咳嗽了幾聲，「逆天石一開，柔然族的佔卜之術便不會受到如今這般限制，到時候，我便可預知到天下易主之爭，那天下還不是圖兒你的，我們柔然族也不再是一個小部落，任由他人欺壓。」
「但是您身體虛弱，經受不起太多的佔卜……」伏圖擔憂道。
蘇羽可頓猛地轉頭，盯著伏圖責怪道︰「圖兒，成大事者，切莫婦人之仁呀！我犧牲自己的元氣讓你父王半死不活撐到現在，費盡心思聯絡北魏向天鏡派請求幫助，這一切不都是為了在月底之日讓你成為柔然族的王嗎！你若總是掛念爹娘的病，那才讓爹娘寒心吶！」她也知道伏圖是一片孝心，語氣柔和了下來，道，「以我現在這個情況，還能撐得到你當上王的那一天，那時你父王安心離去，我的病自然就會好了，你不用掛念。」
伏圖只得應道︰「娘，孩兒知道了。」
「趁著雙河谷這邊沒有什麼大動靜，逆天石之事就讓你處理好了。」蘇羽可頓模著伏圖雙鬢間的長發，道，「你已不是當年的圖兒，可以自己獨當一面的大人了，當娘的心中甚是開心。」她看著氈包中一個倩麗人影在燭光下縫制衣裳。「等你當上王之後，我就準許你和小顏成婚。」
「謝謝娘！」伏圖頗為高興，好似一個孩子一般，「我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小顏。」說著跑向氈包。蘇羽可頓只是笑著，看著他們的身影，望著星空。
南方的夜空依舊是一片黑沉沉的烏雲，沒有任何的星光。
雙河谷，虎視眈眈的你們這些天又想著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