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遇見
一束溫煦的陽光透過氈包，灑在床頭邊。
剛睡醒的洛雨慵懶地伸開四肢，忽覺得有熱氣噴到臉上，他猛地睜開眼楮，只見蘇笛憔悴的臉湊到了跟前，幾乎要貼到了他的臉上。洛雨忙將身子挪了一挪，蘇笛見他醒了，面露微笑，道︰「你醒啦，感覺好些了沒有？」
洛雨這才想起，遂將自己體內的真氣運了一下，除了胸口之處略顯疼痛，基本上沒有大礙。他道︰「好了許多了。對了，蘇笛，我睡了幾天了。」
「兩天……」蘇笛微微有點兒踟躕，道，「其實這兩天你也不是一直昏迷不醒，有時候你會突然醒過來，二話不說就出手傷人，好在沐師兄知你體內被煞氣侵染，有可能會隨時失控，因而多加留了意，幾個師兄只是受了點兒輕傷。」說著又將洛雨暈倒之後的事情告訴了他，包括雙河谷在四月二十七日的計劃。
經蘇笛的提醒，洛雨想起了那天在湖底發生的事，當時若不是自己一意孤行，只身涉險抵擋獄鞭陣法，恐怕也不會鬧出這樣的下場，心中頗為歉仄，想要向他們說聲對不起，道︰「沐師兄他們呢？」
「他們都出去了，應該是各自修煉了吧，」蘇笛瞧著洛雨紅潤的臉色，嘆道，「你受的傷比我還重，但你休息了兩天就完全好了，而我卻還是重傷在床，我是不是很沒出息啊？」
「哪有？！」洛雨笑道，「你是英雄救美受的傷，可不是一般的小傷呢！」
蘇笛臉色更愁了，過了半晌，道︰「或許，媛兒師妹是我命中的克星吧。」
「你真傻，這個人和人之間……哈哈……」洛雨指著他笑了起來，這時突然腦海中一個念頭一閃而過，面部表情僵硬了下來，心想自己這次受傷皆是蘇媛兒所起，尤其和拓跋皇族比試之後，這蘇媛兒更是有意無意變著法子的整治他，難道他命中克星也是蘇媛兒嗎？想到這里，他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心想若真是如此，自己還不如一死算了。
「我感覺氣悶，出去走走。」洛雨整理好衣裝，穿上雲想衣，起身離開。
此時太陽剛從草原邊際處升起，照著天山的雪瑩瑩發光。大部分的族民已開始騎馬放牧去了。遠處的白雲之下，綠茵茵的草原上，一群一群的羊兒與白雲相襯，讓人分不清楚這天是藍的還是綠的。洛雨出了氈包，就見幾匹駿馬，從氈包之間奔馳而去，過往的族民們熱情地向他打招呼，說的是柔然族話，他也听不懂，但也知道是「早上好」的意思，也同樣熱情回應。
不遠處的氈包前傳出輕微的爭吵聲，洛雨順著聲音看去，原來是一個小女孩在攔著一個老太太，只見那老太太手里拎著一個木桶，好似要去打水，而女孩使勁拽著老太太手不讓她走。
洛雨未覺好奇，走上前來，問道︰「老人家，小妹妹，發了什麼事？」為怕她們不明白，不住地打著手勢。那老人家像是很著急的樣子，用著柔然話說了一通，指了指遠處又指了指水桶，洛雨仍是一句沒有听懂。那小女孩睜著兩只大眼楮看著洛雨，然後轉身跑進了氈包，不一會兒又跑了出來，只不過手里多了一本書籍。
那小女孩翻開書，笑了起來，用著稚女敕的尚不熟悉的漢話，道︰「大……哥哥……你好……女乃女乃……呃……想去……」抬頭指了指遠處白雪皚皚的天山，洛雨猜道︰「天山？」那女孩粲然一笑，又低頭看起書來，道︰「想去天山……裝水……呃……爹說不讓，說天山……呃……危險……可女乃女乃……」可能說得太辛苦，還未說完就垂下書本，無奈地看著女乃女乃和洛雨。
洛雨總算明白了女孩的意思，這老太太要去天山打水，女孩的爹怕天山危險，故小女孩才要攔住老太太，可老太太執意不肯。洛雨看到氈包附近有不少的水井，不明白老太太年邁龍鐘，為何非要去天山打水。但瞧老太太不肯罷休的模樣，道︰「我來幫你們吧？」說著他拿過木桶，手指著自己，又指著天山。那老太太略顯驚愕，很快就會了洛雨的意，連聲鞠躬。那小女孩又笑了起來，又用漢話道︰「謝謝，大……哥哥……」
洛雨御劍而起，化成一道寒光，飛向天山。
天山下面是一片郁郁蔥蔥的山林，他落在林間，陽光被高大的樹木遮擋住，分割成一絲絲柔軟光線。林間有不同種類的鳥兒歡叫，此一伏彼一伏，交相呼應，萬物在這里變得和諧、安穩，和他當初在北邙山上的氛圍一樣的。
洛雨不忍想起北邙山的事情，心想老女乃女乃和小女孩在等著需要水，于是在林間找尋水源，但是這茫茫山林間，連水聲也未聞到，就這樣，他順著一條小山路，一路往山上奔去，不到片刻，就在一處遠離山路的地方听到了水聲。他暗自慶幸遇到了那老太太，要不然她一個老人家得走多長的山路啊。
他朝著水聲處而出，只聞得越大，林間的霧氣就越來越重，要不是霧氣中時而響起鳥鳴聲，他還以為是魔教之人在這兒設下的瘴氣。來到水聲密集處，一步下去，腳下響起水聲，低頭一看，竟發現自己已踩到了一處水潭邊緣。只見那潭水冒著熱氣，原來是一處溫泉。他彎腰伸出手來，試了試水溫，溫度適宜，非常舒適。
洛雨恍然大悟，原來老女乃女乃是想打這兒的熱水啊。他正欲打水，忽然听到上游傳來嘩嘩的戲水聲，他微感好奇，悄悄沿著水流往上走，避開幾塊大石頭，只見一條十米高的瀑布如雲錦一般垂下，在瀑布下匯成一潭水池，水池處霧氣氤氳，如是仙境。
洛雨心中感嘆萬千，心想這冰天雪地的天山中竟也有這樣的一方水土。突然這時那水池中央響起一陣水聲，先是一團黑影而出，水花激散。洛雨嚇了一跳，以為是水妖，忙持起血芒弓靠在一塊石頭背後。等他鎮定下來，回過頭看去的時候，水池中央漸漸露出一個女子的身影，而那黑影原來是一縷濕漉漉的黑色長發，披肩散落下來。女子背對著洛雨，半截如羊女乃一般乳白的後背露出水面，她揮了揮手，溫水滑過手臂，絲毫不留下任何痕跡。洛雨哪里想到會有女子在這兒洗澡，更是被這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等那女子突然回過頭，他才猛地將自己藏回石頭後面。
「是誰？！」那女子朝著他的方向，驚疑道，聲音動听，如這山林間的鳥兒一般。
洛雨這才注意到自己將水桶遺忘在了水邊，那女子自然發現有人來了。他連連暗罵自己蠢笨，事到如今，也不得已，只得伸出手來，將木桶拿了回來，道︰「在下無意冒犯姑娘，深感抱歉，告辭，告辭！」說著就要灰溜溜離去。
然而那女子卻沒有任何責怪的意思，反而問道︰「你說的是漢話，難道你是天鏡派的弟子？」聲音從水池中央傳來，如幻如夢。
洛雨原道這女子是柔然族人，但听她說的是一口純正的漢話，不像是柔然族人，而雙河谷的人也不會如此大膽到在這兒洗澡，道︰「在下正是天鏡派弟子，因幫人打水，才誤闖此地，還望姑娘原諒。」
「我看得出來你不是無意的。」那女子道，「你轉過身來吧？」
洛雨忙搖了搖手，道︰「不敢不敢。」
「我已經穿好衣服了，你可以轉過身了。」那女子笑了笑道。
洛雨又不由得暗怪自己愚蠢，她說可以轉身，那她自然就已經穿好衣裳了。他回過頭，就見一位白衣勝雪的女子站在水邊，長發披散在身後，仍在滴答流著水，她帶著白色的面紗，只露出一雙靈動的雙目，不知長相如何。氤氳水汽在她身邊彌漫，就像一位曼妙的仙女，一時間，洛雨再次看呆了，他似乎從她的身上看到了拓跋萱萱的影子。
拓跋萱萱在天鏡派，不可能出現在這兒的，洛雨你別做夢了，洛雨心道，轉而向女子問道︰「在下蘇洛雨，多謝姑娘諒解，不知姑娘姓名，家住何處，為何會獨自在這兒？」
「我是柔然族人，家就住在山腳下，姓名……」那女子微微有點踟躕，過了一會道，「你就叫我淇淇好了。」
「淇淇……」洛雨又問道，「姑娘既是柔然族人，為何漢話竟說得這麼流暢？」
「我從生出起，我娘就教我學習漢話了。」淇淇道，「現在我們柔然族的孩子們也正在學習漢話。」
洛雨想到之前遇到的小女孩，想必她也正在學習漢話。
「你是在我族人來打溫泉水吧？」那女子指著那木桶道，「我認得出來，這是我族人用來裝牛女乃的木桶。」
「沒錯。」洛雨像是在自言自語道，「只是不知道這溫泉水拿來做什麼用。」
「他們自然是拿來喝的。」淇淇笑道，「你們漢話說這山是天山，而我們柔然族語稱這山是聖山，天池是聖湖，這天山的水自然也是聖水了。這潭溫泉水是從天山上流下來，清爽甘甜，常年飲用可以益氣養生、強身健體，每天清早族人都回來此打水，只不過最近這些年，雙河谷在天山上頻繁活動，族人都知此地危險，已無人來此了。當然，偶爾也會遇到幾個族人會偷偷地來這兒打水。」
「你經常是一個人在這兒嗎？」洛雨不禁好奇道。
「是啊，」淇淇道，「我每天都會來這兒。」
「那你不怕？」
「不怕。」淇淇搖了搖頭，這時她抬起頭，臉上浮現一抹微笑，指著瀑布上方道，「你瞧，溫泉水又來了。」
洛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瀑布上方發出咕咕的水響，瀑布的水流速度也好似加快了。「快點，咱們沒有多長時間。」淇淇說著，帶頭沿著瀑布旁的一處台階，拾裙而上。洛雨聞聲，拎起水桶，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