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傾城之女相為後 170、結局之別了,吾愛!

作者 ︰ 雲中晚歌

170、結局之別了,吾愛!

李尋歡一身狼狽,步履蹣跚地從雪山中走出來,身上蒙了一層厚厚的雪,遠遠地看過去,倒像是土生土長的雪人。舒愨鵡雖然已經走出了雪山,卻依舊如置夢中,神情恍惚。

花桃夭雖然沒有見過李尋歡,卻也是知道他這麼個人的。如今見他從雪山中走出來,桃花眼里頓時閃耀著七彩琉璃之光。他急忙上前,一把抓住李尋歡的肩膀,急急地問道︰「你從雪山來?可見過阿傾他們?」

李尋歡目光呆呆地望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一身紫衣,斂盡萬千風華,腦海中驀地閃過那抹最後消失在視線里的紫色。他不由得訥訥地回道︰「不見了,統統都不見了。」

「你說什麼?」花桃夭一怔,下意識地月兌口問道。

「不見了,都不見了。」李尋歡仍舊木訥地重復著這一句話,神情呆滯。

「什麼不見了?你說清楚一點!」花桃夭心中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極力壓抑著,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他覺得,他應該相信鳳傾,相信君憐卿,可是為什麼,他的心還是忍不住隱隱地顫抖個不停?

李尋歡的眼底終于恢復了些微神采,他漠然地看著花桃夭,「他們砍了神樹根,引來了天譴。然後,我們就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了懸崖邊上無路可走。」

懸崖?難道他們墜崖了?花桃夭臉色微白,胸腔內忽然一陣氣血翻涌。他顫抖著開口,聲音輕顫地連他自己都忍不住懷疑那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聲音。「阿傾……他們……墜崖了?」

李尋歡搖搖頭,黑眸微微輕垂,似是想起了什麼不能承受之重的噩夢。

沒有墜崖?花桃夭情不自禁地輕舒一口氣,「那他們去哪里了?」只要還活著,就好。即便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也會把她找回來。

「他們……」李尋歡仍舊搖著頭,「不見了。」就那麼被燒成了灰燼,真正是灰飛煙滅,這個世界上,怕是再也沒有羅剎宮宮主和流仙閣閣主了吧!那兩個驚才絕艷的人,就這般隨風逝去了。

「那他們到底去哪里了!」花桃夭覺得,自己的一顆心七上八下的,他迫切地想要知道鳳傾的去向。

李尋歡這一次總算是說出了完整的話,「我們因為神樹被砍遭到天譴,遇到了龍卷風和地龍暴動,一口氣跑到了懸崖邊上,卻是走投無路。青蓮公子為了救鳳三少,以一人之身擋住身後滾燙的地龍,想為她爭取逃生的時間。他封了她的穴道,讓我背著三少快跑。可是,三少不肯,最終沖破了穴道又返了回去。然後,然後他們就一起被地龍給吞沒了。我找了很久,可是卻再也找不到他們了。」

李尋歡越說越激動,情緒幾乎要失控。當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對于他來說,將是一輩子的夢魘。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走出這雪山的。

而花桃夭,卻早已經僵立原地,瀲灩的桃花眸里滿滿的都是絕望。無邊無際的絕望包圍著他,他就好像是大海中溺水的人,無法自由呼吸。

他都听到了什麼?

阿傾……死了?

怎麼會呢?

怎麼可能啊!

不是說,禍害遺千年麼?

她怎麼可能會死呢?

花桃夭越想,身體就顫抖得越厲害,他遙遙地望向眼前的茫茫雪山,一顆心在一瞬間仿佛被生生挖空了一般,血淋淋的,好疼!他下意識地捂住心口,那里,很空,很難受。

猶記得,那一年,初相遇。小小的他對著「他」嗤之以鼻不屑一顧,因為擔心師父的注意力會被「他」給吸引走,而百般捉弄刁難。可是「他」卻從來不生氣,總是傻傻的,樂呵呵的。他那時候忍不住想啊,「他」到底有什麼好開心的呢?整天傻乎乎,就知道傻笑!

到後來,兩個人慢慢熟悉了,慢慢將彼此放在心上。直到四年前,他為了趕去救「他」,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卻不知道,那個時候的「他」,已經變成了她。

再後來,野外沐浴,「他」成了她。那是一場如此美麗的邂逅,只可惜,當時的他並不知道,她早已經不再是原本那個單純的她,而是一個擁有了完整的靈魂的全新的她。

也就是這個全新的阿傾,讓他的心慢

慢地遺失。

盡管不曾提起過,可是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看不出同一個人前後的巨大差距?不管是借尸還魂也好,還是靈魂穿越也罷,對他而言,她始終都是他的阿傾而已。

雖然,最開始的時候,他也曾經迷茫過,掙扎過,猶豫不定,他甚至有些懷念以前那個呆呆傻傻的阿傾。因為,那個樣子的阿傾,心里眼里從來都只有他一個。

可是,為什麼,在他終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的時候,他的阿傾卻已經成為了別人的新娘?

還記得當初听聞她要嫁給病怏怏的七皇子,他是那麼地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即插上翅膀飛到她的身邊。他想好了一肚子的質問的話,可是當見面了,看到她獨守空房,一個人心平氣和地吃著點心,過著只有一個人的洞房花燭夜,心里面卻是那麼得痛?

那夜他死皮賴臉地留了下來,卻是不曾將自己內心最真實的心意表露絲毫。他是如此得害怕啊,害怕自己一旦說出口,兩個人之間就會產生裂縫,再也回不到過去。

他是知道她的,她的心里並沒有自己的位置。如果表白意味著失去,他寧可一個人堅守心中的城池,孤獨到老。

可是,如果時間可以重來,他寧可用盡一切卑鄙手段來留住她。那樣的話,她是不是就不會和君憐卿產生交集,就不會為了解無憂之毒而四處奔波冒險,就不用為了尋找無憂根而跑來這危險重重的雪山之中?

就算她會恨又如何呢?至少,她一直都在他的身邊不是麼?而現在呢?他又該到哪里去尋找她?他的一腔思念和情意又該寄托何處?

花桃夭微微合上雙目,只覺得每呼吸一次,胸腔都會有一股鈍痛。突如其來的噩耗讓他幾乎失去理智,恨不能立即隨了那人而去,總好過一個人孤單寂寞地苟活人間。

「主子,你沒事吧?」驚雷四人急忙上前,將花桃夭小心翼翼地看護起來。他們作為他的貼身侍衛,對他的事情最是了解,三少若真的死了,他只怕也沒有勇氣繼續活下去。活著遠比死去更難,尤其是一個人孤單寂寞地活著,沒有信仰,沒有寄托。

花桃夭卻只是木然地望著雪山,毫無反應,桃花眸里一片死寂。

紫電憂心忡忡地勸慰道︰「主子,你別擔心,屬下相信三少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您可千萬要堅持住啊!也許三少還等著你去救她呢?」

「就是啊,主子,您可一定不能垮了啊!」赤焰急忙加上一句。他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那個恣意風流的鳳三少,就這麼沒有了。明明幾天前還見到的,不是麼?

烈風難得地沒有再說什麼煞風景的話,而是如同其他三人一樣,並不相信鳳傾會出事。「紫電和赤焰說得對,屬下也覺得,像三少和青蓮公子那樣的人,是絕對不會輕易出事的。說不好,他們只是被暫時困住了呢?」

是啊!如果阿傾只是被困住了呢?也許她正在等著自己去救她呢?花桃夭黯然的眼眸里驀地閃過一絲亮光,冰封的血液瞬間又變得鮮活起來,心跳也越來越快。他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與激動,紫色的身影眨眼間就消失在了眾人面前。他要去找她!把她找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剛剛的他,被突如其來的噩耗驚昏了頭。這一刻,他強迫自己重新燃起希望的火,不到最後一刻,決不放棄!

驚雷四人見花桃夭入了雪山,不敢耽擱,急忙帶著身後的眾人,齊齊追趕而去。

原地只剩下仍舊有些呆愣的李尋歡和猶如遭到五雷轟頂的煞、星、風、雲四護法。

煞一下子沖到李尋歡面前,緊抓他的衣領,不停地搖晃著他,情緒幾乎失控。「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我們家公子和三少人呢!」

李尋歡表情木木的,張了張嘴,說出來的卻只有兩個字。「沒了。」

「沒了是什麼意思!」星急吼吼地問道。風護法和雲護法雖未開口,神情卻同樣凝重又嚴肅,他們死死地盯著李尋歡,似乎只要他一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他們就會立即殺了他似的。

李尋歡絲毫不懼,仍舊是兩個字︰「死了。」被燒成了灰燼,斷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四個人,只剩下他一個了呢。

「死了?」煞一下子松開了對李尋歡的鉗制,身體因為激動而險些失去平衡。他踉蹌著接連後退了好幾步,這才堪堪站住。

&nb

sp;「你說……我們公子和三少……」死了?怎麼可能呢!煞臉色慘白地看看李尋歡,又看看自己的兄弟們,似乎想要從他們眼中印證什麼。可是,他注定要失望了。因為,大家眼底的悲痛是那麼地刺眼!

「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會的!」煞不停地抓著頭發,試圖用疼痛來驗證,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之前花桃夭在的時候,他們都被那個噩耗一樣的消息給驚呆了,甚至來不及思考那到底是不是真的。可是,現在,這里只有他們幾個人,李尋歡也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煞和星兩個人性子比較像,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也長一些。如今得知鳳傾和君憐卿極有可能遇難的消息,頓時又驚又痛。

好在風和雲兩人還比較冷靜。

雲上前,拉住神情悲慟的煞和星,「你們先別這樣,公子和三少吉人自有天相,斷不會這麼輕易地就……」那個「死」字他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我們還是趕緊追上冰國國君,說不得很快就能見到公子和三少人了。」

風也說道︰「就是,我們在這里傷心難過著急上火什麼用也沒有,要想知道公子和三少的情況,還是趕緊入雪山比較好。」

煞和星听了風和雲的話,情緒稍稍平復了一點,彼此相視一眼,四個人達成共識,一起向著雪山奔去。

雪山的另一面,是一處風景秀美四季如春的山谷。山谷里百花盛開,一年四季花香不斷。

這里名叫千紅谷。

山谷內,溪水潺潺,有著成片成片的竹林。竹林里,幾座竹屋比鄰而建,掩映在綠樹紅花之間,精美而雅致。

這個時候,一道青竹似的身影緩緩地出現在竹林里,那人手中端著剛剛煎好的藥,不急不慢地走著。雖然他的一只腳微微有些跛,可是走起路來卻仍舊步履從容,仿若生風,就好像一抹穿梭在竹葉間的輕煙,淡雅俊秀。

來人赫然是仇七。

仇七緩步走至左邊第一座竹屋門前,騰出一只手推開房門。竹制的房門嘎吱一聲緩緩地推開來,他微微斂眉,抬腳邁入。

竹屋內有只有一張矮桌,靠牆的位置是一張很矮的竹板床。床上一男一女並肩躺著,昏迷不醒。床前有一老婦盤膝席地而坐,正專心致志地為床上的男子把脈。

陽光透過竹板之間的縫隙投射進來,照得一室溫暖,老婦人滿頭的銀發便在這斑駁的陽光里泛著微白的光。

「師父,藥來了。」仇七輕手輕腳地來到老婦人面前,低頭,恭敬地說道。

老婦人未有任何回應,仍舊半眯著眼眸,仔細地診脈。她右手執起男子的左手腕,動作神情皆是一絲不苟,對于仇七的話恍若未聞。

仇七不惱,卻也不急,只是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靜候自家師父。

終于,老婦人診完脈,她收回手,輕嘆一聲,這才抬頭看向仇七。「小七,你來給他診下脈。」

「是,師父。」仇七轉身將藥碗放到矮桌上,繼而走回到床邊,跪坐于地。他執起男子的手腕,細細地診治。

須臾,仇七放下男子的手腕,緩緩說道︰「公子脈象平穩,想必不出一個時辰,便會醒來。」

「嗯,你說得沒錯。」老婦人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自己這個半道上心血來潮收的徒弟,果然沒有白收啊。「只是--」她話鋒一轉,一抹憂愁卻是襲上心頭。

「只是如何?」仇七問。

老婦人沉吟了一下,答曰︰「先醒來,未必就是福啊!」一直昏迷著,什麼都不知道,說不定才是最好的結果。

「師父何出此言?」仇七不解。

老婦人微微搖頭,並不作答。

仇七見此,也不多問,只沉默著起身端過矮桌上的藥,用勺子一點一點地喂給昏迷中的兩人服下。

「那老頭兒傷勢如何?」良久,等到那兩人都吃完了藥,老婦人這才出聲問道。

仇七收拾好藥碗,態度依舊淡雅不失恭敬,「他身體並無大礙,只是心中有所執念,一時半刻不願意醒來罷了。」

&

nbsp;「嗯,那就好。」老婦人說著站起身來,脊梁挺得筆直,她徑直走向房門,「他很快就會醒來,你且在此耐心等候,若有異常,速來告知為師。」

「是,師父慢走。」仇七微微鞠躬,發絲隨著動作垂落肩頭,美如潑墨。等到老婦人離去以後,他轉頭看著床上的兩人。

男子出塵似仙,女子邪魅如妖,竟是君憐卿和鳳傾兩人。

原來,那一日,君憐卿和鳳傾、殷不散三人被炙熱的容顏吞噬,其實只是一個假象,因為岩漿翻滾得洶涌,在半空形成了濃濃的熱氣和煙塵,李尋歡只看得到他們被吞沒,卻沒看到,他們其實是掉下了懸崖。

而那懸崖下,正是千紅谷。

說來,君憐卿三人命不該絕,他們從懸崖跌落以後,恰好被仇七和他的師父所救。之後,便被安置在了此處。

大約一個時辰後,君憐卿果然如仇七所言,幽幽轉醒。他緩緩地睜開眼楮,長如蝶翼的眼睫輕顫了顫,黑眸里仿佛還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

入目所及是一片青綠色的屋頂,然後是一道青色身影。腦海里慢慢地浮現出當日的一幕幕,那份刻骨銘心的絕望和愛戀,那親眼目睹心愛之人緊隨而下的撕心裂肺。

傾傾!君憐卿驀地清醒,黑眸瞬間睜大。他騰地一下子坐起身來,低頭就看到身側安靜地躺著的鳳傾,確定她還有呼吸之後,一顆慌亂的心終究慢慢平靜下來。

「傾傾。」君憐卿抬手,輕柔無比地輕撫鳳傾額前的發絲,將其中一縷碎發撩至她的耳側。他修長的手指細細地繾綣地描摹著她絕美妖孽的容顏,似乎是要將她深深地銘刻進自己的內心最深處。

醒來,都還活著,真好。

從沒有哪一刻,君憐卿是如此地感謝上蒼。感謝上蒼,讓他們都活了下來,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她掉下來的時候,摔到了頭,怕是要多等半日才能醒來。」仇七適時地出聲,他也不想打擾君憐卿,但是事關重大,他不得不開口。

君憐卿一愣,輕撫鳳傾的動作微頓,這才想起屋子里似乎還有別人的存在。他收回手,緩緩地轉頭,就看到了負手而立的仇七。

「仇先生?」他怎麼會在這里?君憐卿有些不解。頭還隱隱作痛,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來,輕揉眉心。

仇七對著君憐卿微微頷首,態度從容。「公子,是我。」

「你怎麼在這里?這是哪里?是你救了我們?」

「這里是千紅谷,公子與三少從懸崖上墜落,是家師救了你們。」

「你師父?」

「沒錯。」

「他人在哪里?可否請仇先生帶我去見他。」那人既然能救下他們,想必會一些醫術,他得去問問,鳳傾的身體究竟如何了。仇七說她傷到了頭,會不會有問題?

仇七淡雅一笑,如風般柔和。「好,公子且隨我來。」說罷,他旋身率先走了出去。

君憐卿這才從床上下來,單膝跪在床邊,垂眸望著猶在昏迷中的鳳傾,須臾,他微微俯首,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落在她光潔的額頭,輕柔繾綣,轉瞬即離。

「傾傾,等我回來。」君憐卿輕聲說完,起身,走出房門。

外面的陽光正好,照在人的身上,暖暖的,很舒服。君憐卿下意識地眯起眼楮,深呼吸,再睜開眼時,就看到仇七正站在前方等著他,青色的身影與周圍的竹林相互輝映,完美的契合。

君憐卿微怔,繼而邁步,步履優雅從容,那姿態嫻雅如行雲流水,白色衣袍隨風翻飛如雲漫卷,自有一股出塵月兌俗的清華之氣。

「仇先生。」君憐卿淡淡開口,算不得淡漠,卻透著疏離。

仇七也不計較,都是一樣的人。「公子隨我來。」

兩人一前一後徑直走到了竹林深處,只見那里面有一座精致的八角涼亭,用四根朱紅的柱子支撐著,每根柱子上都雕刻有奇奇怪怪的圖案。真正是雕欄玉砌。

亭子正中央是一張圓圓的石桌,桌邊四把石凳均勻分布。其中一把石凳上,正有一銀發蒼蒼的老婦人背對著他們而坐。

當此時,陽光

透過竹林投射進來,在地面留下斑駁的殘影。

君憐卿望著涼亭里那銀發蒼蒼的背影,神情有幾分恍惚,那背影,很熟悉。一個大膽的念想在心頭涌起,他腳步微頓,繼而若無其事得繼續往前。

等到終于來到了老婦人身側,仇七道︰「師父。」

而君憐卿卻是輕咬桃色薄唇,須臾,他開口,聲音淡雅如溪水潺潺。「太皇太後。」

沒錯,仇七的師父正是太皇太後,也就是昔日的鳳太後。

「太皇太後為何會出現在這里?」君憐卿垂眸問道,她難道不是在普陀山禮佛的麼?怎麼會出現在這里?而且還做了仇七的師父?甚至,還救了他和鳳傾。

太皇太後鳳卓雅一身樸素衣衫,卻難掩雍容端莊之氣。她微微抬眸,「嗯,皇上,坐吧。」她指了指對面的石凳,態度不親近也不算疏遠。

君憐卿掀袍依言坐下,仇七卻早已經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鳳卓雅伸手捉起君憐卿的手腕,凝眉診脈。

君憐卿一愣,下意識地就要掙月兌。

鳳卓雅不滿地冷哼︰「不許動!」

君憐卿便不動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他從小就沒見過幾次的皇女乃女乃,總是給人一種很可畏的感覺。

滿意于君憐卿的听話,鳳卓雅嘴角微微勾起。她收回手,「不愧是名揚天下的青蓮公子,武功修為當真是高深莫測,即便是受了重傷,也恢復得比常人要快許多。」

君憐卿微扯唇角,對此不置可否。淡雅如蓮,不驕不躁,只是問︰「听仇先生說,傾傾的頭部受傷了,可會留下什麼後遺癥?」

鳳卓雅低眉,暗暗地翻了個小小的白眼。「你倒是很在乎那丫頭嘛。」算起來,她還是鳳傾的姑女乃女乃呢。

君憐卿默,他自然是在乎鳳傾的,鳳傾之于他,比什麼都重要,甚至重過了江山社稷,重過了他的生命。

鳳卓雅精明的眼楮微閃,也不計較君憐卿的沉默,幽幽嘆息一聲,緩緩說道︰「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君憐卿忽然抬眸,眼底有著淡淡的恐慌和擔憂。

鳳卓雅並不打算隱瞞,「我想你應該知道,那丫頭與平常人是有些不一樣的。這一次傷到頭部,很有可能會--」

「會怎樣?」君憐卿急問。

鳳卓雅看了眼君憐卿,略帶著幾分試探地問︰「如果你忽然發現,她不再是你喜歡的那個她了,你會怎麼辦?」

「她不是她,這怎麼可能呢?」君憐卿很想笑,卻發現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鳳傾雖然一直都是鳳傾,可是靈魂歸位前後畢竟是不一樣的。難道,太皇太後的意思是說,他的傾傾,很有可能再一次魂魄分散?

君憐卿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總之就是復雜得很。

帶著滿心復雜與惆悵回了竹屋,君憐卿的耳邊仍舊盤旋著太皇太後鳳卓雅的話。她說他的傾傾很有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他將永遠面對著一個靈魂殘缺不全的人。可是,這個靈魂殘缺不全的人,又如何是他的傾傾呢?

推開竹屋的房門,君憐卿站在門口,望著床上仍未醒來的人,黑眸里幾分悵然和落寞。雖然知道她們是同一個人,可是他真正愛上的,畢竟還是那一個完完整整的她。如今,卻有人告訴他,她極有可能再也回不來了,這要他如何不難過?

「傾傾,你是我的。」君憐卿不疾不徐地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望著鳳傾絕色的容顏,沉睡中的她少了平日的鋒芒和稜角,多了幾分女子的柔美溫婉。

「傾傾,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對不對?」他們還有一輩子的幸福要繼續,上蒼一定不會如此殘忍的對不對?君憐卿心中暗暗祈禱著,卻是一點底氣都沒有。素來雲淡風輕的臉上,此刻漸漸蒙上了一層陰霾。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總之外面的陽光已經漸漸隱去,徒留半邊被晚霞映紅的天空。形狀各異的雲朵不停變幻著,竟是紅彤彤的火燒雲。

這半天,君憐卿一直安安靜靜地坐在床頭,黑眸一眨不眨地凝望著鳳傾,唯恐錯漏她一絲一毫的變化。其實,他是有私心的,他希望她醒來後所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

&nbs

p;想到自己的私心,君憐卿自嘲一笑。什麼時候開始,他也變得患得患失了?

就在這個時候,鳳傾的手指忽然間動了一下。君憐卿一喜,一時間竟是連呼吸都放慢了,就好像生怕自己的任何一點聲響都會驚道即將醒來的人兒似的。

果然,不過片刻,鳳傾便醒了過來。隨著她慢慢地睜開眼楮,君憐卿下意識地摒住呼吸。

剛剛醒來,鳳眸里還帶著初醒的迷茫,鳳傾緩緩地坐起來,目光呆呆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似乎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的處境。

「傾傾,你醒啦!」君憐卿卻已經迫不及待地出聲詢問,聲音很輕很輕,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欣喜雀躍。

鳳傾木然的目光維轉,落在了君憐卿的臉上,幽深的眸子里卻是一片暗沉,與君憐卿眼底的欣喜截然不同,她的眼神透著淡漠疏離,就好像在面對一個陌生人。往昔的愛戀和情誼,悉數不見。

君憐卿伸出去想要握住鳳傾手的手就那麼僵在了半途,他神色僵硬,笑容帶著絲絲不確定和試探。「傾傾,你怎麼了?」

鳳傾微微凝眉,不語。

「傾傾?」君憐卿的一顆心越來越沉重,難道,他的傾傾真的又一次魂魄分離了?他忽然一陣暈眩,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他無法忍受,她的眼中那種似乎是看待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傾傾,你別嚇我!」君憐卿情急之中捉住鳳傾的手,語氣透著幾分急切。

鳳傾眉心微蹙,看似有些不悅,就要抽回被握住的手。但是,她努力了幾次,都沒有成功。

「你是誰?」鳳傾沒有能抽回手,有些挫敗,眼底隱隱有殺氣浮現。

君憐卿頓時如遭雷擊,臉上的血色褪盡。她問他是誰?他的傾傾居然問……他是誰?「你……不記得我了?」君憐卿問,聲音微顫,帶著幾分落寞地緩緩地松開了手。手剛松開,他又似不忍似不舍地急急地再次握住,復又松開。

鳳傾趁機抽回自己的手,戒備地盯著君憐卿。

君憐卿心里面失落落的,下意識地捏緊五指,卻發現掌心空空。雖然人還是一個人,靈魂也還是一個靈魂,可是因為魂魄分離,她也不再是她了。如今的她,眼中心中不再有他。他要怎麼做,才可以讓她的魂魄歸位?

鳳傾有些不耐煩,「我為什麼要認識你?你到底是誰?是你把我擄來這里的?你有什麼目的?」

「什麼?」君憐卿一愣,瞬間便明白了鳳傾的意思。難道說,她的記憶還停留在四年前她被巫邪擄走的時候?

「是你把我擄來這里的?你到底是誰?」鳳傾冷冷地重復了一遍。

君憐卿默,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將這場對話繼續下去。經過了這一會兒,他慌亂的心已經慢慢平靜下來。以前的鳳傾,他雖然並沒有直接接觸過,可是卻也知道,她即便不至于呆笨,卻也不似現在這般聰明犀利的。

須臾,「我是你夫君。」君憐卿幽幽說道。

鳳傾眉頭一跳,隱隱有青筋爆出。「什麼夫君?我不認識你!而且,我是男人!哪里來的夫君!」

「是麼?」君憐卿嘴角微抽,垂眸看著面前之人一身女裝打扮,無語。

鳳傾順著君憐卿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自己一身紫色羅裙,墨發披散,最重要的是胸前啊那起伏就跟小山丘似的!她薄唇一抿,沒好氣道︰「我說是就是!總之我不認識你!你少在這里胡說八道,破壞我的名節!」

君憐卿笑容輕淺,身體卻豁然前傾,兩只手臂支撐在鳳傾的身體兩側,將她緊緊地禁錮在自己的臂彎之中。「不管你認識不認識我,總之你的名節早都已經交代在我的手中了。還有,如果你當真不記得我了,我不介意現在、立即、馬上就讓你再想起來。」

「怎……怎麼想?」鳳傾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兩個人離得太近,對方身上的淡淡的蓮香一個勁兒地往鼻孔里面鑽,她似乎有些不適應,臉不由得微微側向一邊,故意不去看君憐卿的眼楮。

君憐卿眼楮直勾勾地盯著鳳傾,將她眼底的閃躲盡數納入眼底。他不由得勾唇淺笑,笑容卻透著莫名危險。「怎麼想?」他低聲重復了一句,身體繼續往前壓過去。

兩個人眼看著就要身體相貼,鳳傾急忙伸出一只

手來,擋在兩人之間,急急道︰「停!不要再往前了!我真的不認識你!」

君憐卿心口一窒,繼而黑眸里涌起絲絲怒氣。「傾傾,你再說一遍!」

鳳傾脖子一梗,「再說一遍也還是一樣!我說我!不!認!識!你!你!離!我!遠!一!點--唔!」

剩下的話,鳳傾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全部被某個突如其來的吻吞沒。

一陣狂風驟雨方歇,鳳傾手捂著被吻得微腫的嘴唇,憤憤地瞪著君憐卿。這個……衣冠禽獸!

君憐卿的表情卻截然相反。他不疾不徐地摩挲著桃色的薄唇,似乎是在回味著方才的甜美。然後,頂著鳳傾想要殺人的眼神,幽幽嘆道︰「唔,味道不錯!」∣

鳳傾抄手舉起身邊的枕頭就對著君憐卿砸過去,「不錯你妹啊!」

君憐卿靈巧地閃躲開,一只手抓住飛來的枕頭,無辜道︰「我妹妹的確不錯啊!」雖然是刁蠻了一點,但總體來說,還是可以的吧?

鳳傾頓時氣結。「你是怎麼發現的?」

君憐卿語氣陰森,「你是指你騙我說你不認識我這件事麼?」居然膽敢欺騙他,而他也差一點就被騙了,那一刻,他真的好難過好不好。

「誰嚇你啦?」鳳傾無趣地模模鼻子,訥訥道,「我是真的回了一趟那個世界。只不過,剛剛恰好回來了而已。」

「傾傾,這個玩笑可一點都不好笑。」想到之前鳳傾眼底的漠然,君憐卿仍舊心有余悸,那種痛,他再也不想體會。

「我沒開玩笑。我確實回去了一趟。而且差點回不來。」鳳傾說著,不禁想到了遠在另外一個時空的家人和兄弟,看到他們都過的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鳳家也不再在刀口上討生活了,名下所有的公司都已經洗白,父母搖身一變成了企業界的大亨,風光無限。他們還手癢了一群孤兒,準備將來將名下所有的財產交給他們繼承。

「我說的是真的。」鳳傾聲音忽然輕了許多,她主動伸出手臂,抱住君憐卿的腰,臉埋進他的胸膛,聲音里隱約有幾分鼻音,「那個時候,我好害怕,害怕自己會再也回不來。我怕再也見不到你。」

「好了,好了,現在已經沒事了。不要難過,我最見不得你傷心難過了。」難得見到鳳傾如此感性的一面,君憐卿怎麼忍心再去追究什麼欺騙不欺騙的事情,只要她回來了,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嗯。」鳳傾重重地點頭,無人看到的地方,鳳眸里劃過狡黠的流光。

「帶你去見一個人。」大難不死,兩個人又膩味了一陣,君憐卿這才想起太皇太後鳳卓雅的存在。若是鳳卓雅知道了他的想法,鐵定得跳起來,大罵不孝。

「誰啊?是帥哥不?」鳳傾磨磨蹭蹭地從床上爬下來,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服,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有男裝沒有?」

帥哥?「沒有。你先將就著吧。」君憐卿酸溜溜地回道,也不知道是說沒有帥哥還是沒有男裝,自動把仇七的存在給無視掉。

鳳傾撇撇嘴,「……那好吧。」

兩個人相攜走出竹屋,就看到仇七從隔壁房間里走出來。一身青衣穿在他的身上,永遠都是那麼得俊逸。

「小七!」鳳傾眼楮一亮,月兌口而出。上次在神火島見面,都沒怎麼說幾句話呢,沒想到居然在這里又遇到了。

仇七腳步微頓,看到鳳傾醒了,不由得面色一喜,繼而轉身走到兩人面前,微微俯首。「公子。」又轉向鳳傾,「三少,你醒了?可有何不適?」

「是你救了我們?」鳳傾問,眉眼彎彎如月牙,看得一邊的君憐卿渾身的骨頭都好像從醋壇子里泡過似的,那叫一個酸!

仇七微笑著搖搖頭,「不是我,是我的師父。」

「你師父?」鳳傾一愣,仇七也有師父?

似乎是明白鳳傾心中所想,仇七笑,「仇七自然也是可以有師父的。」

鳳傾訕訕然,貌似她想了一個比較蠢得問題啊。「嗷嗷,頭好暈!」她抬起一只手,學起穿越劇里面渣女們必備的一項絕學,裝暈。

君憐卿頓時滿頭黑線,無語道︰「好了,仇先生又不會笑話

你,快別暈了,我可不扶你。」

于是,鳳傾也不暈了,驀地睜開眼楮,咬牙切齒地瞪著君憐卿,悲憤道︰「虧了我還那麼努力地回來找你,卻沒想到你竟是如此薄情寡義,真是太讓人傷心了。不行了,不行了,氣死我了,我要離家出走!」

君憐卿不急也不惱,只自然地張開雙臂,「來吧,離家出走到我這里來吧。」

仇七默然,心道這倆人秀恩愛好歹也分一分地方啊,沒看到還有他這麼一根光棍兒杵在這里麼?叫他情何以堪啊情何以堪。

君憐卿和鳳傾在仇七的帶領下見到了太皇太後鳳卓雅。當此時,鳳卓雅正坐在躺椅上,愜意地閉著眼,銀絲在晚霞的映照下,微微泛起橘黃色的光暈。

「師父。」仇七上前,彎腰,輕聲喚道。

鳳卓雅慢慢地睜開眼,雖已經年逾六十,滿頭華發,容顏卻依舊風韻猶存,看起來只有四十歲的樣子。她微微偏頭,就看到鳳傾和君憐卿。對著鳳傾招招手,「丫頭,過來。」

鳳傾早已經在見到鳳卓雅的第一時間就愣在了原地,這個……「太後?不對,現在是太皇太後,您怎麼在這里?」

「哼,什麼太皇太後,老人家我長年不在宮中,你這個沒良心的丫頭八成早就已經把我給忘記了吧。」鳳卓雅微微坐直了身子,犀利的眸光毫不掩飾地直射向鳳傾。

鳳傾嘿嘿一笑,急忙狗腿地上前。「怎麼會呢!我忘了誰,也不敢忘記姑女乃女乃您啊!您說是不是?」

「哼,算你有良心。」鳳卓雅輕哼,眼底卻流露著一絲柔和和溫情,只不過,那個姑女乃女乃三個字,從鳳傾的嘴巴里說出來,為什麼听著那麼奇怪呢?

于是,一整個下午,千紅谷里都回蕩著三個蕩氣回腸的大字︰姑女乃女乃!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你家孫兒欺負我!不給我穿男裝!你可一定要為我做主啊!不如就幫我再納幾門夫侍,讓我也左擁右抱的,你看怎麼樣?」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你說我們好不容易殉個情,居然就被您老人家給遇到了,咱們這得是多大的猿糞啊!來來來,為了咱們的猿糞,給爺笑一個!」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上次見面已經好久了,當時看您那麼嚴肅,人家都沒敢上去跟您搭話。您是不知道啊,當時的您一言不發的,可嚇人了!」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

終于,鳳卓雅怒了。隨手抓起一根竹竿兒就砸向鳳傾,這丫頭,能不能把姑女乃女乃前頭那個「我的」還有後面那個「啊」給去掉?

君憐卿和仇七望著這一老一小在那里耍寶,嘴角齊齊一抽。尤其是君憐卿在看到鳳卓雅一把年紀還拿竹竿兒砸人的樣子,心中恍然大悟,敢情鳳傾喜歡用東西砸人,這也是有家族遺傳的!

一老一少鬧了一陣,天色已晚,仇七生起了篝火,從其中一座竹屋里取來了處理好的獵物,架在火上烤。

殷不散也已經醒了過來,只是不肯從屋子里面出來。神樹根的事情,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一時半刻,他還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尤其是,只要一想到,雪族的族人可能已經因為天譴而死去,他就覺得活著再無任何意義。

「陰魂不散還是不肯出來麼?」鳳傾手中捏著一根雞腿,問去給殷不散送食物出來的仇七。

仇七搖搖頭,關于之前的事情,他早都已經知道了。「想必是受到打擊過大,一時間難以說服自己罷了。」

「是不是我真的做錯了。」鳳傾長睫輕垂,語氣里頭一次有了不確定。

鳳卓雅眼也不抬,直接一根雞骨頭丟過去,直奔鳳傾的腦門。

鳳傾急忙偏頭躲開,沖著她這位姑女乃女乃呲牙咧嘴。「我的姑女乃女乃啊,您老人家這又是怎麼啦?」

鳳卓雅冷哼,「年紀輕輕的,做什麼悲春傷秋的模樣,畫虎不成反類犬。你以為你是捧心的西子啊?」

「非也,我不是西子,我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玉樹臨風美少年……啊!好痛!」鳳傾正說得眉飛色舞,額頭上就被人敲了一下,她憤憤地瞪著君憐卿,「你打我?」

君憐卿很無辜,「我沒有!」

「那是誰揍我的?」鳳傾凝眉,看向仇七,嘴角微勾,露出一

抹陰森森的笑容來,「小七,是不是你?」

仇七急忙坐正了身子,頭搖得好像撥浪鼓。「不是我!」

「那到底是誰?」鳳傾憤憤地磨牙。

鳳卓雅鼻孔朝天,「是我。」

「……哦!原來是我的姑女乃女乃您老人家啊!」鳳傾立即換上一臉狗腿的笑,那笑容諂媚的,為什麼她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到這位姑女乃女乃老人家出手啊!這麼說,她的武功其實……深不可測了?

「我的姑女乃女乃啊您為什麼要打我?」鳳傾手捂著額頭,委屈道。

鳳卓雅暗地里翻個白眼,哪里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端莊大氣的太皇太後的樣子。「老人家我樂意,怎麼,不可以麼?我還打不得你了?連你老子在我面前,也得給我乖乖裝孫子!」

「是是是,我的姑女乃女乃您老人家最厲害。」鳳傾從善如流,然後忍不住不怕死地糾正,「您的孫子在這里的,我爹那是您佷子。這個,輩分什麼的還是不要弄混了比較好。」

「……」君憐卿默默地啃著雞翅膀,他這是躺著也中槍麼。要是岳父大人知道他已經和自己淪為一個輩分了,會不會一怒之下拿劍劈了他這個女婿?想想自己被鳳元秋舉著劍追殺的情景,他就覺得不寒而栗。

在外面鬧騰了半日,鳳卓雅到底年紀大了,有些吃不消,便早早地回了屋歇息去了。吃飽喝足,君憐卿也拉了鳳傾回房去了。

仇七一個人默默地收拾好一地的狼藉,仰頭望著滿天的繁星,一聲嘆息悠悠地飄散在晚風里。

房間里,一進門,兩人便自然而然地擁抱在一起。兩個人身上的傷早已經在昏迷的這幾天里好得差不多,這所謂飽暖思yin欲,干柴遇烈火,大抵就是說的他們兩個。

只可惜,往往是事不隨人願。就在兩人漸入佳境的時候,鳳傾卻忽然一陣頭暈目眩,只覺得眼前發黑,身體和靈魂好似被人用最鈍的刀子生生凌遲一樣,徹骨的疼讓人窒息。

「好痛!」鳳傾一下子推開君憐卿,雙手抱著頭,一臉痛苦地蜷縮著身子,在床上不停翻滾。她本是意志力極為堅定之人,以前也沒少受過傷流過血,可是都不曾見她喊過一聲,如今到底是有多痛,才能將她的意志給摧毀?

「傾傾,傾傾!你怎樣?你沒事吧?你不要嚇我啊!」君憐卿抱住不停顫抖著翻滾的鳳傾,急急地呼喚著,黑眸里盡是痛苦和憐惜。為什麼會這樣?他到底要如何做,才能代替她來痛?

鳳傾哪里能听得進君憐卿的話,身體和靈魂被剝離的痛苦讓她幾近崩潰。她面容扭曲著,隨著痛苦的加劇,嘴角甚至流出了鮮血。殷紅的血映襯著如雪的肌膚,是那麼得觸目驚心。

君憐卿慌亂地為鳳傾擦拭著嘴角的血跡,卻是無論怎麼擦都擦不完似的,血流不止。終于,鳳傾似乎是被折磨得再也沒有了任何力氣,終究身體一軟,徹底昏死過去。

「傾傾!」君憐卿低吼一聲,聲音似哀鳴,撕心裂肺一般,直叫天地為之動容。「來人!來人!快來人!」他抱著鳳傾,急急地大喊。

「怎麼回事?是不是丫頭出事了?」鳳卓雅和仇七一前一後破門而入,就看到君憐卿緊緊地抱著鳳傾,一言不發地坐著,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悲涼氣息,是那麼得濃郁。

「到底怎麼回事?」鳳卓雅來到兩人跟前,低頭叱問。

君憐卿緩緩地抬頭,眼底盈滿悲傷和絕望之色。「傾傾走了。」她還是走了麼?這一次,她可還會回來?

「你說什麼?」鳳卓雅心突地一跳,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君憐卿低低道︰「她走了,她終于還是走了,她不要我了。」雖然他什麼也沒有看到,可是他卻感覺得出來,此刻懷中之人的靈魂已然與之前不一樣了。

「把丫頭給我。」鳳卓雅深呼吸,上前抓起鳳傾的手腕,須臾,她搖搖頭,有些頹然地後退一步。鳳傾的脈象雖然平穩,可是卻明顯比以前慢了好多,看來君憐卿說得沒錯,她的魂魄再一次分散了。

看著君憐卿眼底的空洞和漠然,鳳卓雅眼中閃過一絲掙扎。那個方法,到底要不要告訴他?

仇七默默地站在一邊,望向鳳傾的目光柔和而擔憂。

屋子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沉重起來,難言的靜默令人窒息。時間就在這

樣的靜默中一分一秒地過去,誰也不願意再開口。

而另一個時空,鳳傾的靈魂飄蕩在半空,游走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高樓大廈,看起來熟悉而陌生。

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捂住心口,那里空蕩蕩的,一種名為思念的東西正在慢慢發芽。方才有一瞬間,她的大腦忽然一陣恍惚。然後,她便被一股強勢的力量給拉來了這里。

她記得當時,不過恍惚間,她就被一股力量給拉住了,她甚至看到了自己的靈魂被剝離身體,看到君憐卿抱著她滿臉的彷徨和絕望。她想要上前,抱住他,給他溫暖,告訴他,她一直都在,可是,她伸出去的手,卻只觸模到了冰冷的空氣。而他,再也看不到她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不是都已經回來過了麼?為什麼還會出現這種情況?鳳傾游走在路上,茫然四顧,心中的恐慌越來越明顯。

她不要留在這里,這里已經沒有了她,更沒有他。她的身體早已經化為灰燼,她的父母家人也已經開始了新的生活,而她的愛,已然停留在那一個遙遠的時空,在那一個蓮一般的男子身上。

對,她要回去!可是,如今的她,只是一縷魂魄,就算是想要死後穿越都不可能!誰能告訴她,她到底要怎樣做才能回去?

正在鳳傾焦急的時候,一輛疾馳而來的汽車迎面呼嘯而來。她下意識地閉上眼楮,似乎是在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可是,她卻失望了,因為汽車徑直穿過她,絲毫都沒有停下。

她不由得自嘲一笑,她現在是一縷魂魄,又怎麼可能會發生車禍呢?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鳳傾卻忽然覺得大腦又是一陣暈眩,然後就看到頭頂的天空烏雲翻滾,似乎是暴風雨即將到來。狂風驟起,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她驚呼一聲,下一瞬,便被吸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她這是要回去了麼?黑暗中,鳳傾微微一笑,笑容絕美卻安心。

「傾傾!」耳邊是熟悉的聲音,帶著欣喜和溫柔。這個聲音的主人是誰?為什麼听起來會這般熟悉,熟悉到她想哭?鳳傾努力地掀了掀眼皮,試圖看清楚面前之人的樣子,可是無論她怎麼努力,都始終無濟于事。

鳳傾不禁有些頹然。這種半夢半醒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她怎麼還不醒?」君憐卿不無擔憂地問道。

鳳卓雅沒好氣道︰「她昏睡了三天三夜,哪有那麼容易清醒過來。放心,她很快就會醒過來了。」她沒說的是,其實,她也不能保證,鳳傾是不是已經回來了。她如今的魂魄很不穩定,隨時都有被分散的可能。難道真的要用那個方法才可以麼?

想到那個方法,鳳卓雅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得知鳳傾無事,君憐卿一顆懸著的心這才落了地。他深吸一口氣,輕笑,「那便好。」回來了,就好。

「好什麼好?她隨時都可能再離開的。」鳳卓雅忍不住潑冷水,她覺得,她還是有必要將真相告訴君憐卿,至于怎麼抉擇,那是他的自由。

「怎麼會這樣!」君憐卿驀地抬頭,神情緊張。連日來的守候,已經叫他心力交瘁。

鳳卓雅張了張嘴,正欲將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悉數告知君憐卿,鳳傾卻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

「唔,回來了。」鳳傾一眼就看到了君憐卿,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

君憐卿壓下心頭的沉重,欣喜道︰「是,你回來了!」他彎腰抱緊她,聲音低喃,「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要離開我了,好不好?」

鳳傾任憑君憐卿抱著,身體還無力得很。听著他的話,她彎唇一笑,眉目生輝,「好,我答應你,再也不走了,就算你趕我走,我也會死皮賴臉地來著你。」

鳳卓雅到了嘴邊的話,就那麼停在了那里,再也說不出一個字。眼前的畫面太過美好,美好得讓人不忍心破壞。

也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鳳卓雅輕咳一聲,不滿道︰「老人家我好歹還在這里呢,你們也不注意點影響!」

君憐卿這才依依不舍地放開鳳傾,轉而站起身,給鳳卓雅讓出位置。「麻煩太皇太後幫傾傾診脈。」

鳳卓雅強忍著翻白眼的沖動,這死小子,這會兒倒是想起她老人家來啦?心里雖然滿月復怨念,她卻仍舊毫不猶豫地上前,捉起鳳傾的手

腕,細細地診斷起來。

情況很不樂觀呀!鳳卓雅心中暗暗感嘆。

「情況怎樣?」君憐卿急問。鳳傾也睜大了眼楮,好奇地望著自家姑女乃女乃。

鳳卓雅沉吟了一下,臉色不善道︰「無礙,就是昏睡的時間太長,身子有些虛弱而已。嗯,為了丫頭的身子考慮,你就暫且做上幾日的和尚吧。年紀輕輕的,別總是那麼得猴急!來日方長!」

「……」君憐卿面色一黑,他怎麼覺得他這位皇女乃女乃,是故意這麼說的?話說,他有得罪過她麼?

鳳傾干咳一聲,一臉揶揄地沖著君憐卿擠眉弄眼。

君憐卿的臉于是更黑了。他當真就有那麼得欲求不滿?他難道表現得很明顯麼?很明顯麼?一個一個的……過分!

仇七站在一邊,將鳳傾和君憐卿之間的互動看在眼里,終是忍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得知鳳傾無事,他心頭的大石頭也算是落了地。

「行了,你們先聊著。丫頭剛剛醒來,不宜太過勞累,別說太久了,要多休息。」鳳卓雅說著,轉身往門外走去。累了幾天,她這把老骨頭喲,還真是吃不消!臨出門前,她回頭,不著痕跡地丟給君憐卿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然後一言不發地推門而出。

君憐卿瞳孔微縮,繼而無事人一般,回到床邊,與鳳傾低聲說著話。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鳳傾主動抱住君憐卿的腰,仰頭說著,聲音柔和。

君憐卿低低一嘆,似無奈,似憐惜。「說什麼傻話呢。你這不是回來了麼?回來了就好。以後再也不要再嚇唬我了好不好,我的膽子很小,再這麼被你嚇一次,準得嚇出病來。」

「相思病麼?」鳳傾嘴巴很欠扁。

君憐卿輕嗤,「哼,是啊。為伊消得人憔悴,衣帶漸寬終不悔。看我,都瘦了好多,你得補償我!」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絕色傾城之女相為後最新章節 | 絕色傾城之女相為後全文閱讀 | 絕色傾城之女相為後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