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色傾城之女相為後 171、結局•下(新增9200字)

作者 ︰ 雲中晚歌

171、結局之桃之夭夭

晨光照耀整個千紅谷,谷內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最新更新:苦丁香書屋舒愨鵡誰又能想到,在極寒之地的雪山另一側,竟是如此花紅柳綠的世外桃源。

竹屋內,鳳傾躺在床上仍舊未曾醒來。

仇七安靜地坐在桌邊,神情有些呆滯。距離君憐卿離開已經有幾個時辰了,也不知道他現在身在何處?如果一會兒鳳傾醒來,他又該如何對她交代君憐卿的去處?

偏偏,怕什麼來什麼。

就在仇七滿心惆悵的時候,鳳傾卻是一下子驚醒。她驀地坐起身,驚呼,臉上毫無血色,額頭冷汗直流,顯然是驚魂未定的模樣︰「不要!」

「你醒啦。」仇七急急忙忙站起身,走到床邊,居高臨下地低頭望著鳳傾,「身體可有不適?」

鳳傾呼吸急促,胸口劇烈起伏,想到方才的夢境,只覺得一顆心都被揪得緊緊的。听到仇七的問話,她機械地轉過頭,黑眸幽幽地看著他,聲音沙啞地問道︰「他呢?」

那個他,自然是君憐卿。

仇七手心一緊,忽然有些不敢直面鳳傾的眼楮。他微微偏過頭,不著痕跡地深呼一口氣,這才緩緩說道︰「他--」只一個字,便再也說不下去。

心中不好的感覺越來越濃,鳳傾忽然抓住仇七的衣袖,語氣冰冷而急切。「他呢?他到底去哪里了?我要見他!」

仇七張了張嘴,卻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他該如何告訴她,她心心念念的那個人,此刻可能正一個人躲在某個角落里,等待死亡的到來?

「告訴我!他到底去哪里了!」鳳傾等不到回答,心中的不安被無限放大,態度也變得惡劣起來。

仇七無奈,輕嘆一聲︰「他……走了。」

「走了?走了是什麼意思?」鳳傾呼吸一窒,蒼白的臉色幾乎要變成透明的。

仇七心底掙扎,最終還是無奈道︰「走了,就是他離開了。他叫你不要去找他,他希望你去冰國。」

「你告訴我,他是不是出事了?我又是怎麼回來的?」鳳傾問,目光犀利。

仇七忽然有些不敢直面鳳傾幽黑的鳳眸,那眼眸太過幽暗,就好像兩輪漩渦,一個不小心,就會陷進去難以自拔。須臾,他嘆︰「他用畢生修為設下定魂陣,將你分散的魂魄定住。這樣做的結果就是,公子他……他……體內的無憂之毒爆發,再也難以壓制住。所以,他走了。」

說完,仇七心中無聲嘆息,果然,他還是不適合說謊話呢。

他就因為這個走了?丟下她一個人,甚至要把她送到花桃夭的身邊去?鳳傾心中狠狠地一抽,對于仇七的話,根本就不完全相信。她咬了咬薄唇,聲音愈發冰冷。「那你可知道,他走去了哪里?」

「他……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往西走的。」仇七低斂眉眼,神情落寞。他本想悄悄地跟在君憐卿的後面,但是,卻被太皇太後鳳卓雅給阻止了。

也就是說,君憐卿是一個人找地方自生自滅去了?得知這個消息,鳳傾只覺得眼前一黑,幾欲跌倒。

仇七眼疾手快扶住鳳傾,「三少!」

鳳傾卻推開仇七,語氣不滿而充滿怒氣。「你們怎麼可以就這樣讓他走了?明知道他一個人離開,結局是什麼,還要讓他走?」

仇七心口一緊,心里也很不好受。他身體踉蹌了幾步,這才極力穩住。對于鳳傾咄咄逼人的話語,卻是白著臉,無言以對。

鳳傾卻是無暇顧及自己方才的話是不是傷人,已經急匆匆地下了地就要往外跑。「我去找他!」她要去找他,她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忍受那樣的傷害和寂寞?

仇七沒有阻止,他知道,他也根本就不可能阻止得了。他下意識地追出去,就只看到鳳傾消失在前方竹林中的紫色身影。

鳳傾一路施展輕功,極速地飛奔在竹林里。時間每過去一秒,她眼底的墨色便越濃郁一分。「君憐卿!你不要有事!你不可以有事!你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說到最後,她聲音已然哽咽。

時間一點一滴地慢慢過去,鳳傾卻始終都沒有找到君憐卿的身影,她不由得停下來,心

底蔓延上無邊無際的恐慌和絕望。因為長時間的奔波,內力已經漸漸枯竭,雙腿也變得沉重無比。她頹然地站在密林里,心不知該歸向何處。

迷茫,絕望,不知所措,種種消極的情緒涌上心頭,逼得她就如同溺水的人,想要張口大口呼吸,卻發現一旦張開口,便是冰冷的海水涌入,嗆得肺疼、心疼,渾身都痛苦無比。

「君憐卿,你到底在哪里?」鳳傾舉目四望,喃喃自語,披散的墨發因為奔波而變得凌亂無比,原本瀲灩的紫衣此刻也一片黯淡,再也沒有了往日的光鮮活力,「你不要丟下我--」

似乎是是為了渲染這種讓人絕望的窒息氛圍,天空忽然炸起一聲驚雷,原本晴朗的天一下子便烏雲翻滾,濃濃的烏雲將陽光驅走,將大地籠罩。鳳傾的心中,也是陰霾一片。

烏雲越來越濃,一道道明晃晃的閃電劃破長空,似乎是一把鋒利的劍,直要將天幕生生撕裂開來。伴隨著閃電和雷鳴,整個千紅谷都變得鬼魅無比,忽明忽暗之中,鳳傾呆呆地站在原地,雙腿猶如灌了鉛,任憑雨水洗刷,就好像沒有了任何知覺一樣。

仇七舉著青紙傘,冒雨尋來,就看到鳳傾一言不發地站在雨中,雕塑一般一動不動。因為淋雨,她整個人顯得狼狽又脆弱。

「三少!你瘋啦!你這樣會生病的!」仇七心頭忽然涌起一絲絲莫名怒意,竟是不管不顧地奔上前,將青紙傘舉過鳳傾的頭頂,然後黑眸望向四周,似乎是在尋找著藏身之地。

目光落在幾十米外的一處山洞,由于那里位置太過隱蔽,若不是他對千紅谷的一切都比較熟悉,怕是很難發現。仇七一喜,急忙拉了鳳傾就往山洞走。

鳳傾身形不動如松,任憑仇七怎麼拉都拉不動。

仇七又急又無奈,傾盆大雨早已經將他的一身青山打濕,俊逸的臉上滿是雨水,他也顧不得擦拭一下,只一心一意為鳳傾撐傘。「三少!你如此這般糟踐自己的身體,倘若公子知道了,定然是要生氣的!難道你忍心,他為你所做的一切,統統白費麼!」

鳳傾抿唇,沉默不語,仇七的話也不知道是听進去了,還是沒有听進去。

仇七重重地嘆息一聲,忽而靈光一閃,他急急道︰「雨這麼大,公子身體又不好,說不好就在附近的什麼地方避雨呢!前面有一處山洞,也許公子就在那里也說不定!你不去看看,又如何知道!」

鳳傾沉寂的眼底忽而閃過一絲光亮,仇七的話似乎是起了作用。

仇七見狀,急忙又拉起鳳傾,直奔那山洞而去。

與此同時,一行人冒雨闖進了千紅谷,領頭之人一襲紫袍傾天下,絕世的容顏直叫烏雲滾滾的天空都變得鮮活了許多。

赫然是花桃夭。

花桃夭身後跟著驚雷、紫電、赤焰、烈風以及煞、星、風、雲八個人,冒著這突如其來的大雨,來到了千紅谷。

這還是花桃夭第一次進入千紅谷。在這之前,他從不曾知道,這里還有如此一處堪比世外桃源的地方。

那一日,花桃夭帶人進了雪山,歷盡千辛萬苦之後,方才找到了鳳傾等人消失的懸崖。望著那高達數丈的岩漿岩,他似乎看到了當時驚心動魄的一幕幕。

花桃夭運氣比較好,並沒有遇到那些以難纏性yin而出名的雪人,等他們找來的時候,先前那些雪人早已經被深深地埋葬在厚厚的積雪之下,再無蹤跡。

暴風驟雨依然在繼續,電閃雷鳴為這靜寂的千紅谷增添了幾分鬼魅和陰森。

花桃夭等人不知不覺間竟是找到了鳳傾和君憐卿之前所住過的竹屋附近。望著成排的竹屋,幾人紛紛面露喜色。有竹屋就說明有人在這里居住。

恰好在這個時候,其中一間竹屋內,傳出來一道略顯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既然來了,便進來避避雨!」話落,竹屋的門被人從里面打開,露出來太皇太後鳳卓雅面無表情的臉孔。

花桃夭之前並沒有見過鳳卓雅的面,所以此刻見了並不知道眼前這位銀發蒼蒼的老婦人其實就是金夏國那位向來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兮兮的太皇太後,也就是鳳傾的姑女乃女乃。他上前,恭敬地行了一個禮,動作優雅恣意如行雲流水般唯美。「我等冒昧前來此處打擾前輩實屬無奈,若有打擾之處,還請前輩見諒。」

「嗯。」對于花桃夭的禮貌,鳳卓雅眼

底流露出一絲激賞。這個年輕人不驕不躁,氣質雍容,端的是風度翩翩、倜儻風流,竟是絲毫不遜于她那苦命的孫兒君憐卿。

想到君憐卿,鳳卓雅的神情忽而又變得暗淡下來。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也不知道她那可憐的孫兒如何了?一個人躲起來獨自舌忝舐傷口等待死亡的降臨,應該是很淒涼很痛苦的吧,尤其是,明明知道,自己的死將直接將最為心愛的人推到別的男人懷中。

唉!冤孽!鳳卓雅忍不住幽幽一嘆。

鳳傾和仇七出去尋找君憐卿,鳳卓雅是知道的,她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不知道而已。解鈴還須系鈴人,有些事情,不是她可以隨意指手劃腳的。

「你是冰國小皇帝!」鳳卓雅開門見山,毫不避諱。

花桃夭微怔,驚雷四人聞言則立即警惕地看著鳳卓雅,一旦她有何不軌的意圖,他們將在第一時間沖上來與她拼命。

鳳卓雅輕嗤,「年輕人,火氣不要這麼大,嚇到我老人家可就不好了。人老了,不經嚇。」

花桃夭揮手示意驚雷四人暫且退下,不可莽撞,繼而微微一笑,對著鳳卓雅點點頭,禮貌中帶著幾分淡淡疏離。「正是。不知前輩尊姓大名?」能夠一眼就認出他的身份,想必這老婦人的身份不簡單!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在沒有找到鳳傾之前,他絕對不允許自己陷入任何危險之中。

「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老太太罷了,不足掛齒。」鳳卓雅雲淡風輕地回道。望著雨幕中面色不改風流依舊的年輕人,她總是忍不住想起如今生死未卜的君憐卿。她禁不住低低一嘆,身體退後一步,讓開房門處的位置,「外面雨大,你們有話,且進來再說吧。」

對于鳳卓雅的回答,花桃夭不置可否,眼前這位銀發蒼蒼的老人家身份絕對不簡單。只不過這些都和他沒有關系,他所關心的,惟有鳳傾一人而已。「多謝前輩美意,只是我等如今還有要事纏身,實在是不便在此久留。不知前輩可曾見過一男一女在附近出現?」

鳳卓雅犀利的目光直射向花桃夭,見他神色間有焦急和擔憂自然流露,心中竟是微微酸澀。她沉默了幾秒鐘,然後重重地點點頭,聲音中帶著幾分沙啞。「自然是見過的。」

花桃夭頓時喜形于色,他急急地上前一步,微揚的下巴線條優美,晶瑩的雨珠兒順著臉頰滑落,眼底是難以掩飾的欣喜和急切。「真的嗎?那他們在哪里?我要見他們。」

鳳卓雅卻搖搖頭,「你來遲了。」

「什麼意思?」花桃夭不解,心中有個想法,他卻不願意直面。

鳳卓雅解釋道︰「他們兩個人從懸崖上掉下來,傾兒隨時都有生命危險。憐兒為了救傾兒,便耗盡自己畢生修為,設下定魂陣。這直接導致的後果就是,他體內的無憂之毒爆發,無法控制,唯有坐以待斃。」

「你說什麼?君憐卿體內的無憂之毒,發作了?」花桃夭喃喃地重復道,得知自己的情敵有性命之憂,他心中絲毫欣喜也無,唯有更加沉重的憂思。若是君憐卿有什麼三長兩短,他的阿傾又該怎麼辦?「他們現在人在哪兒?我要見他們。」

鳳卓雅搖搖頭,眼底有幽光流轉。「我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哪里。憐兒自知大限將至,在救了傾兒之後,便獨自離開了。傾兒醒來之後,見憐兒離去,情急之下,便出去尋找他。所以說,如今他們身在何處,我也不甚清楚。」

「……」花桃夭默,心口一陣一陣地揪痛。君憐卿為了救鳳傾不惜耗盡畢生修為,鳳傾又如何會放任他一個人獨自離去?他微微偏頭,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抬頭,語氣堅定,「前輩,我知道前輩定然知道他們的去向,煩請前輩將阿傾的行蹤告知于我,拜托了!」

說著,花桃夭竟是對著鳳卓雅深深地一鞠躬,神情堅定而虔誠,這突然的動作嚇壞了驚雷四人和煞、星、風、雲。

「主子?」驚雷四人異口同聲地輕呼出聲,目光里皆流露出淡淡的惱怒。他們高貴無比的陛下,何曾對一個山野之人這般低聲下氣過?

在驚雷幾個人的心里,花桃夭一直都是優雅雍容、冷艷高貴的,這個世界上,能得他另眼相待的,唯有鳳傾一人而已。而如今,他們的陛下居然對著一個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老婦人行如此大禮,這叫他們如何不氣憤?

但是,隨之,他們便釋然了。因為,花桃夭之所以會這樣,歸根結底,還是為了鳳傾。一旦事情牽扯到

鳳傾,他們的陛下總是願意主動放段和驕傲,即便是放為帝王的威嚴和尊嚴。

鳳卓雅眉眼微垂,就那麼靜靜地望著幾步之遙的花桃夭,一言不發,沒有人知道她此時心中最真實的想法。

等不到想要的回答,花桃夭便一直維持著彎腰的動作。身上的衣衫早已經被大雨淋透,包裹著頎長清瘦的身軀,顯得有些個單薄和無助。本是飄逸的墨發,此刻悉數服帖在肩頭背後,有幾縷發絲更是緊緊貼在臉頰上,襯托著他絕世傾城的妖孽容顏,越發美得動人心魄。

許久,「你當真想要知道他們的去向?」鳳卓雅沉聲問,「你應該知道,你去了可能會看到的情景。憐兒臨走前,曾經交代我,在他走後將傾兒送到冰國皇宮你的面前,你只需要在宮里多等幾日,便可抱得美人歸。」

「他當真如此說?」花桃夭驀地愣住,繼而眼底隱隱浮現怒氣。心中忍不住暗罵,君野花這個王八蛋,難道他以為,阿傾是可以任由他送來送去的麼?還是他以為,他死了之後,阿傾就會心安理得地移情別戀另嫁他人?

花桃夭自然是明白君憐卿的良苦用心,雖然心里面罵他,但是更多的卻是感激和心酸。一個人如果不是愛到太深,是斷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的。

「怎麼,冰國小皇帝這是打算回去坐等美人上門了麼?」鳳卓雅語氣平淡,神情更是不辨喜怒。

花桃夭自嘲一笑,語氣卻透著無比的認真。「阿傾心中並無我,她需要的永遠只是君憐卿一人而已。我與阿傾師出同門,醫術方面並不遜于她,煩請前輩將他們二人的行蹤告知于我,事情還有轉機也說不定。」

「此話當真?」鳳卓雅眼眸一亮。沒有人知道,她年輕時候,曾經與忘憂老人拜在同一個師父門下。她雖然也懂得醫術,但是比起忘憂老人,卻是差了一些的。所以,對于君憐卿體內急劇爆發的無憂之毒,她亦無能為力。如今听說事情可能還存在轉機,她如何能不激動!

花桃夭笑容從容,心底卻微微黯然。「晚輩豈敢對前輩有所欺瞞。」

看花桃夭不似作假,鳳卓雅難掩心頭喜悅,語氣略顯得急促。「如果我沒有猜錯,他們此刻應該在山谷西側的山洞里面。你當真能--」

鳳卓雅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面前已經沒有了花桃夭的身影,就連驚雷等人也一並迅速離去。她不由得眉角狠狠一跳,剛才誰說那個年輕人有禮有度的?不過,想到君憐卿或許可以不用死,她心頭頓時又被滿滿的喜悅所代替。

與此同時,千紅谷西側的山洞前,鳳傾僵立在那洞口,兩腿就如同灌了鉛,再難往前挪動一步。不過短短的幾步距離,在她眼中就好像隔了千山萬水。她眼底流露出深深的震駭,神情更是悲傷得無以言表。她都看到了什麼?

陰暗潮濕的山洞里,君憐卿蜷縮在山洞的一角,平日里瀲灩生輝的黑眸,此刻緊緊地閉著。長長的眼睫隨著呼吸微微顫抖著,就好像隨時都會展翅而非的蝶翼,縴長,美麗,卻脆弱。憔悴的臉上蒙著一層薄冰,臉色蒼白,肌膚幾乎透明,隱約可見青色血管。

一身白衣早已經被泥淖所染,顯然他曾經在泥沼中跌倒過。目光落在從君憐卿身旁一直延伸到自己腳下再到山洞外的一道明顯的痕跡,那兩串深淺不一的腳印,似乎在昭示著主人的艱難。

由于無憂之毒的突然爆發,又失去了畢生的武功修為,使得君憐卿在極短的時間內,身體難以承受負荷而垮掉。冰火兩重天的折磨本就非尋常人可以忍受,何況是一個失血過多又失去武功的他?

然而,這些還遠遠不是令鳳傾最為難過的,她最難過的,是君憐卿那滿頭的銀發。腦海里不知不覺浮現出往日里那個高貴清華、氣質卓然的青蓮公子,她只覺得呼吸困難,喉嚨哽咽。少年華發,雖美卻淒涼。

「他的……頭發……是因為……我?」許久,鳳傾喃喃自語,又好像是在問安靜地站在身邊始終不發一言的仇七。

仇七點頭,沒有再做任何隱瞞。「是。」事已至此,任何隱瞞都已經沒有了意義。何況,他始終覺得,鳳傾有權利也有義務知道,君憐卿為她所做的一切。

鳳傾嘴角微扯,努力地想要扯出一抹笑容來,卻是笑得比哭還難看。她似乎是不肯服輸,仍舊繼續努力地試圖揚起唇角,可那唇角就好像有千斤重,卻是無論如何也揚不起來。喉嚨里一陣更加強烈的酸澀感,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捂住嘴巴,強迫自己將到了嘴邊的哭聲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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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疾步跑到君憐卿身邊,蹲下來,抱住他不停顫抖的身子。徹骨的寒冷一下子便滲入骨髓,鳳傾下意識地打了一個哆嗦。這到底得有多冷啊,饒是她一個內力深厚的人都無法忍受!

然而,這顯然並不是全部。因為,不過片刻時間,君憐卿的體溫便一下子由極寒變成了炙熱。那滾燙的溫度,直要將一切熔化。

「三少!」仇七感受著撲面而來的炙熱感,忍不住驚呼出聲。

鳳傾渾身被烤得生疼,最終不得不放開君憐卿,目光卻是一刻不曾移開地膠著在他的身上。「我該怎麼做?小七,你告訴我,我該怎麼做?」

沒有銀針,沒有解藥,沒有無憂水,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可以救他!

仇七默默地從身上取出一套銀針來,遞到鳳傾面前。

鳳傾眸光一亮,急忙接過去,二話不說,開始為君憐卿施針。一根又一根的銀針被分別扎進了他身體的幾處要穴,她每扎一次,君憐卿的身體便會下意識地輕顫一下,可想而知他此時此刻到底有多麼痛苦。

原本還以為扎針之後,君憐卿便會醒來,可是,鳳傾卻失望了。隨著時間的消逝,她額頭的冷汗越流越多,眼底的焦慮也越來越明顯。

「他是不是再也醒不過來了?」許久,鳳傾頹然地收起銀針,語氣悲戚。

仇七輕抿著唇,輕輕地搖了搖頭,卻是什麼也沒有說。他雖為人所道智謀無雙,可卻並非能言善辯之人,如今的情景,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來安慰鳳傾。

鳳傾勉強地勾了勾唇角,鳳眸里卻閃過一絲堅定和執拗。她這是怎麼了?怎麼可以如此頹廢?不過是遇到了這麼一點小小的波折,就失去了原先的冷靜沉著!君憐卿如今是最需要她的時候,她怎麼可以如此自暴自棄?

這麼想著,鳳傾的目光不覺變得堅定起來。她捏了捏掌心,深呼一口氣,低頭繼續奮戰。細細的銀針在她的指尖不停舞動,好似是一支指尖上的舞蹈,那如行雲流水一般的姿態美得直叫人窒息。

或許是功夫不負有心人,或許是上蒼垂憐,這一次,君憐卿竟是漸漸地有了轉醒的跡象。雖然他體內的無憂之毒並沒有得到明顯的壓制,但至少,他不再是一直昏迷下去了。

鳳傾不由得喜出望外。她抬起衣袖隨意地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只覺得之前的壓抑一瞬間煙消雲散。只要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她就有更多的時間和機會來救他。他是她的,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能從她手中將他奪走,哪怕那個人是閻羅王!

又過了片刻,昏迷中的君憐卿總算是醒了過來。他迷蒙的目光微微打量著周圍的環境,隱隱覺得熟悉。腦海里還有著淡淡的暈眩,他是不是已經死了?耳邊卻忽然間響起一道熟悉到骨子里,讓他听了忍不住心痛流淚的聲音。

「你醒啦!」鳳傾欣喜地湊上前,語氣里透著毫不掩飾的喜悅。

君憐卿眨眨眼,然後望著眼前的明媚女子,忽然間淺淺地笑了。他緩緩地伸出手去,似乎是想要模上鳳傾的臉。

鳳傾急忙腦袋往前湊了湊,主動將臉頰蹭到君憐卿的掌心之間。感受著那掌心間的溫度,她只覺得無論受多少苦,只要能換來這份溫存,也是值得的。

「傾傾,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君憐卿不疾不徐地摩挲著鳳傾的臉頰,掌心下的肌膚細膩如雪,黑眸里流轉著淡淡的留戀和不舍,他是多麼想可以一直陪著她!只可惜,他似乎再也沒有那個機會了。自己的身體是什麼樣子,他比誰都清楚。

鳳傾鼻子微酸,不著痕跡地壓下心頭的苦澀,她佯裝惱怒地嗔道︰「胡說!有我這個神醫在,還能讓你有事不成?」

「是,我的傾傾自然是最最厲害的。」君憐卿從善如流,蒼白的臉上竟是緩緩地浮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紅暈,盡管他此刻無比狼狽孱弱,卻依舊掩藏不住萬千風華。

「哼哼,算你識相!」鳳傾不無得意地說道,下巴微揚的樣子竟難得地有了幾分小女兒的嬌憨之態。

君憐卿不由得有些看痴了。「真想就這樣,一輩子看著你。」怔忡之間,他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聲音里幾分悵然若失。

一句話,徹底打碎了兩人之間的脈脈溫情,整個山洞都仿佛充斥著濃濃的悲傷。先前的偽裝在現實面前碎裂成渣,兩人默默地凝望著彼此,眼底是不舍,是痴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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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仇七默默地退了出去,不忍心打擾這對戀人之間最後的時光。

鳳傾微微低頭,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然後抬眸,笑容明媚。「這有什麼難的啊,只要你不找小三不養小蜜,我保證你一輩子都可以看著我。當然了,你若是膽敢背對著我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情,那就另當別論了。」

「家有悍妻,在下豈敢呢。」君憐卿忽然彎唇一笑,黑眸彎彎如月牙,眸光皎皎如明月,剎那間照亮了這陰暗無比的山洞,讓人就好像置身于花海之間,周圍是奼紫嫣紅開遍,芳香縈繞鼻端。

「知道就好!」鳳傾一臉得瑟,目光觸及君憐卿那滿頭銀發,瞳孔微縮,她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唯恐他察覺到自己的異樣。

然而,君憐卿是何等冰雪通透的男子,又怎會注意不到鳳傾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他苦笑一下,長睫輕掩下的眼眸里是淡淡的自嘲。「傾傾,」他低聲呼喚,聲音輕得好似一抹輕煙風一吹就散,「我的樣子……是不是很丑?」

鳳傾心驀地揪痛,臉上卻無限鄙夷。「行了,少在這里悲春傷秋了,這種風格你不適合!自己身邊有多少狂蜂浪蝶又不是不知道,何必在這里假惺惺的做出這麼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樣子來。哼!」

君憐卿無奈地笑笑,他的傾傾總是如此懂他。「只要你不嫌棄就好。不過,你以後也沒有機會嫌棄了呢。」

「瞎說!」鳳傾凶神惡煞地磨牙,「我會嫌棄你一輩子的!」

「好,那就讓傾傾嫌棄我一輩子好了。我會每天都纏著你,就算你煩透了,我也不離開。」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不許反悔!」

「好,不反悔--」君憐卿虛弱地應著,聲音卻越來越輕,越來越輕。

鳳傾手臂抱緊君憐卿,臉頰埋進他的脖子里,感受著他越來越虛弱的心跳,只覺得心頭似有千斤巨石壓著,壓得她喘不上氣來。

外面的雨依舊下個不停,而君憐卿的身體卻越來越不樂觀。鳳傾心間忽然生起一絲挫敗,她雖然一直都在說,只要能壓制住君憐卿體內的無憂之毒,她就可以救他。可是,她其實比誰都清楚,如今的他,根本就是無藥可救!

如今君憐卿孱弱的身體,根本就不足以應對無憂之毒的大爆發。

果然,沒過一會兒,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君憐卿,體內的無憂之毒再一次發作起來。極冷與極熱的兩種痛苦,將他折磨得形容憔悴。他用盡全身的最後一絲力氣和清明,將鳳傾推到一邊。無憂之毒發作的時候,他幾乎是沒有任何意識的,他不想傷害她。

鳳傾被君憐卿忽然間推到一邊,身體不穩,就那麼跌坐在地上。望著眼前那個曾經風華絕代、傾世無雙的男子此刻正遭受著非人的折磨,而她竟然束手無策。無邊的絕望和悲傷蔓延心頭,她緩緩地抬起手,遮擋住眼眸,似乎是不忍面對那令人痛徹心扉的畫面。淚水無聲無息地從指間滑落,一滴一滴滴落在潮濕的地面,很快消失不見。

「不要!」鳳傾忽然呢喃出聲,整個人都撲到了君憐卿的身上,顧不得他身體所傳來的刺骨冰寒,將他緊緊地抱在懷中。然而,即便她的擁抱很緊很緊,卻依舊阻止不了他離去的腳步。

當那微弱的心跳漸趨沉寂,鳳傾的身體陡然一僵,整個人頓時如遭雷擊。她緩緩地閉上眼楮,慢慢地收緊雙臂,似乎只要這樣,他就會一直在,永遠不離去。

「君憐卿!我該怎麼做,我該怎麼做,才能救你?」

「你還沒娶我呢,我不許你就這麼死了,你知不知道?我不許!」

「說好的一輩子呢,難道你想做一個食言而肥的小人?」

「君憐卿你個王八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恨你,恨你!」

「君憐卿,求你不要這樣子好不好?只要你能好起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欺負你了,我給你欺負回來好不好?」

「……」

鳳傾一直不停地低低訴說著,整個人似乎已經陷入了某種魔障。

仇七從外面沖進來,望著面前的一幕,終是不忍地偏過頭去。盡管早已經知道會有這一幕,可是當親眼看到了,心里面還是覺得堵得慌。

許久,仇七上前,聲音沉痛。「三少,節哀。」話落,外面忽然

有一道閃電劃破長空,越發照得這陰暗的山洞鬼魅異常。就著這閃電,他清晰地看到了鳳傾眼底的瘋狂之色。

心里咯 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仇七驀地抬眸,就看到鳳傾高舉過頭頂的手正以千鈞之勢揮下。

她……

仇七大駭,想要出手阻止,卻發現自己根本就快不過鳳傾的速度。「不要!」他疾呼,聲音焦急而驚恐。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紫色身影迅如閃電般地閃進山洞,一下子就將鳳傾舉起的手給攔了下來。

「阿傾,你瘋啦!」花桃夭心有余悸地抱著鳳傾,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來。他不敢想象,如果他再晚來一會兒,那他是不是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鳳傾情緒很不穩定,甚至有些瘋狂。她極力地掙月兌著,試圖掙月兌開花桃夭的禁錮。幾番掙扎無果之後,她開始變得不講理起來。「花桃夭,你放開!我愛怎樣就怎樣,關你什麼事!我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走開!我不想見到你!」

花桃夭薄唇微抿,桃花眸里一片暗沉之色。鳳傾的話,無疑是傷人的。她為了君憐卿,卻選擇如此對他。呵,他自嘲一笑,果然呢,他始終都比不過那朵君野花呢!然而,心中雖然苦澀,聲音卻依舊是溫柔的。「傾傾,你不要這樣!」這個樣子的她,讓他好心痛。

「你走!我不要你管!你是我什麼人?你憑什麼管我?」鳳傾哪里能听得進去花桃夭的話,神情更加猙獰。她不停地拳打腳踢,甚至連內力都用上了,為的就是掙月兌開花桃夭的手臂。君憐卿死了,她不要他一個人孤單地上路,她要陪著他!

花桃夭任憑鳳傾在自己的身體上不停制造著傷害,整個人依舊紋絲不動。桃花眼底有憐惜也有怒氣,這個傻丫頭,什麼時候竟也變得如此沖動了?

「夠了,阿傾!你瘋夠了沒有!」花桃夭忽然低吼出聲,聲音沙啞而怒極。他用力地搖晃著她的身體,大有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鳳傾被花桃夭這一聲低吼給吼得神情呆呆的,一時間竟是任由花桃夭禁錮著自己的身體,似乎有些不明白自己此刻的處境。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的那個白衣男子身上,一顆心亦隨著他的離開而停止跳動。

花桃夭無奈一嘆,伸手撫了撫鳳傾額前凌亂的發絲,將那濕發輕柔地理順,聲音更是溫柔得可以。「傻丫頭,他還沒死呢,你就趕著殉情?」

還沒死?鳳傾眼神微閃,呆呆地轉頭看向花桃夭,混沌的大腦一時間竟是無法消化理解這三個字的意義。

花桃夭寵溺一笑,心頭卻有酸意涌現。「他不會死的,我可以救他。」

鳳傾仍舊是呆呆的,愣愣地看著花桃夭。

花桃夭無聲嘆息,松開了鳳傾,轉頭對著驚魂未定的仇七道︰「帶著阿傾,隨我來。」說完,他彎腰背起君憐卿,率先沖出了山洞。

眼見著君憐卿被帶走,鳳傾驀地回過神來,不等仇七開口,人就已經沖了出去緊隨花桃夭而去。

仇七不敢耽擱,當即跟上。

山洞外,剛剛追來的煞、星、風、雲四個人見君憐卿被花桃夭背了出來,急忙上前,卻看到他死氣沉沉的樣子,不由得驚駭無比。「公子!」四人齊呼出聲。

花桃夭眸光幽暗,聲音冰寒。「不想他死,就立即回到竹屋,準備熱水!」

四人一愣,還是雲最先反應過來,急急道︰「我等這就去準備!公子就拜托陛下了!」說完,他拉起呆愣中的另外三人,轉身疾馳而去。心里不停地默念著,冰國陛下是皇後的師兄,他一定能救公子的!一定能!

驚雷四人也不敢多說什麼,只默默地跟在花桃夭身側,以備不時之需。

鳳傾一言不發地看著前方高大的身影,神志已然恢復了清明,想起之前的事情,心頭不由得有愧疚涌現。她剛剛居然那樣對待花桃夭!她真是混蛋!她怎麼可以那樣?!

似乎是感應到了鳳傾的視線,花桃夭並不回頭,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清淺。他能夠為她做的,也只有這些了,以後的日子,希望她可以一直幸福下去。然後,忘了他。

一行人趕回竹屋的時候,熱水已經準備好了,鳳卓雅準備的。

「要怎麼做?」鳳卓雅急忙上前,顧不得外面的暴風驟雨,

急急地問道。

花桃夭背著君憐卿直接走進其中一間竹屋,神情堅定而嚴肅。他看一眼鳳傾,目光很快便移開,「你們誰懂醫術,且隨我進來!其他人在外面等。」

鳳傾本能地想要跟過去,卻被花桃夭接下來的話定在原地。「阿傾你累了,回房休息!」

「我--」鳳傾訥訥地開口,花桃夭眼底的冷漠和陌生讓她呼吸一窒。他這是在生她的氣麼?

「對不起。」須臾,鳳傾微微垂眸,聲音低沉沙啞。

花桃夭眉心微蹙,終究是不忍心看鳳傾這個樣子。她合該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而不是這種了無生氣的模樣。他輕嘆,聲音頓時柔和了下來。「阿傾,你先去休息,難道你想君憐卿醒來之後,看到你這個樣子麼?」

不想!鳳傾心中本能地回答。她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的狼狽,苦澀一笑,點點頭,「好。」說完,轉身就要離去。

走進竹屋前,鳳傾忍不住回眸,目光定定地望著即將消失在門口的花桃夭,心突地一跳,「花桃夭!」她忽然開口。

花桃夭步子一頓,並不回頭。

鳳傾抿了抿唇,微微一笑,笑容柔柔的飄渺似天邊浮雲。「千尋,謝謝你。」

花桃夭呼吸一窒,繼而輕笑出聲,語氣里透著往日的風流不羈和慵懶曖昧。「呵,阿傾,你這個樣子,君野花可是會吃醋的。」

鳳傾默,搖搖頭轉身進了屋。

花桃夭卻在這個時候回過頭來,瀲灩的桃花眸里是一閃而逝的紫色袍角。他眉眼含笑,心底卻是說不出的苦澀和不舍。阿傾--

最終是仇七跟著花桃夭一起進了竹屋,其他人則心急如焚地等候在外。

鳳傾回了屋,哪里睡得著,翻來覆去的,腦海中一片混亂。君憐卿的身體狀況,她比誰都清楚,那花桃夭又要用什麼方式來救他呢?難道說,花桃夭身上有無憂水?

越想越覺得不對勁,鳳傾最終忍不住從床上爬了起來。不行,她必須要去看看,她要知道花桃夭究竟是用什麼方法來救君憐卿的。腦海中似有一個聲音在驅使著她,就好像如果她現在不過去,以後就會後悔一輩子似的。

走出竹屋,就看到驚雷四人和煞、星、風、雲四人等候在院子里,此時雨已經小了很多,只有細細的如牛毛一般的雨絲簌簌地落下。

鳳傾直接走向花桃夭所在的竹屋,卻被驚雷和紫電攔住。「三少,請留步!」驚雷擋在鳳傾面前。

鳳傾凝眉,語氣不悅。「讓開,我要進去!」

驚雷手心緊了緊,心里面七上八下的。雖然他並不知道花桃夭是如何救君憐卿的,但是心中總是有種心慌的感覺。他很想放鳳傾進去,可是自家主子的話,他又不得不從。「三少,請不要為難屬下。」

「你們!」鳳傾隱隱有些怒意,卻在看到驚雷和紫電擔憂的目光的時候壓了下去。她有些頹然地垂了垂眼眸,「讓我進去。」

驚雷神情有絲絲裂痕出現,卻仍舊堅守花桃夭的吩咐。「三少,請在此稍等。」

鳳傾無奈,倏地轉身,離開。披散的墨發被細雨打濕,使得她整個人顯得幾分狼狽,幾分落魄。

驚雷和紫電對視一眼,眼底有著濃濃的擔憂。

而竹屋內,仇七已經麻利地準備好了一切,和花桃夭兩個人一起,將君憐卿抱進了浴桶里。

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撥弄著浴桶中的水,水里面添加了一些草藥,整個浴桶中的水看起來黑漆漆的。確定水溫正好,花桃夭抬眸看向仇七,神情冰冷。「一會兒不論你看到什麼,都不得聲張!尤其是不要讓阿傾闖進來!」

仇七微愣,有些不懂花桃夭這話的意思。

花桃夭也不多解釋,只是徑直抬腳步入碩大的浴桶,盤膝坐在君憐卿的對面。他輕呼一口氣,不知道從哪里模出一把匕首來,動作迅速的將兩人的手腕劃破,然後兩兩相貼。

過血**!仇七瞬間僵立原地。他豁然看向花桃夭,眼底是驚訝,是震撼。這個男人,居然想用自己的性命來救自己的情敵!他下意識地轉頭看向房門,門外,鳳傾正焦急地走來走去,如果一會兒她知道這一切,又會是怎樣的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花桃夭和君憐卿兩人之間也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成敗在此一舉!

鳳傾在外面等得心焦,眼看著雨已經停了,而竹屋內的人卻依舊沒有任何動靜。她越想越覺得心慌意亂,總覺得有什麼事情似乎超出了自己的預料。鳳眸幽幽地看向房門,試圖穿透房門看到里面的情形。

忽然,竹屋內傳來仇七的輕呼,似乎還有人在慌亂之中踫翻了什麼東西。

鳳傾心突地一跳,心中的不安被無限放大。她握了握拳頭,再也顧不得其他,一下子就沖進了房中。

竹屋內,花桃夭無力地躺在地上,臉色慘白,渾身都濕透了。而君憐卿顯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渾身濕漉漉的,臉色卻是比之前明顯紅潤了一些。

「這是怎麼回事?」鳳傾愣在那里,機械地看向仇七。為什麼,花桃夭如此地虛弱?他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仇七張了張嘴,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他下意識地看了眼花桃夭,眼底是說不出的復雜。

「說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鳳傾忽然失控一般地吼出聲,其實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敢直面而已。不會的!一定不會的!一定不要是她想的那個樣!

然而,仇七的回答卻打破了她心底最後一絲希望。「他……用過血**,將公子體內的毒血換到了自己體內。」

果然如此!鳳傾一下子踉蹌幾步,本就蒼白的臉色瞬間死灰一片。她轉身,腳步沉重地走向地上昏迷不醒的兩人,只覺得一股冰寒之氣從體內散發出來,直到將她徹底凍僵。

驚雷等人听了仇七的話,各個呆立原地,神情悲傷!他們從不懷疑自己的主子有朝一日可能會為了鳳傾而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可是,他們卻沒有想到,那件瘋狂的事情,居然是用他的性命來換回情敵的生機!

煞、星、風、雲四個人疾奔到君憐卿身邊,目光卻忍不住落在花桃夭的身上。想到是這個男人救了自家公子,他們的眼底含著淡淡的感激和深深的震撼。

這一刻,幾乎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呆滯,沒有了任何言語和動作。好在鳳卓雅反應最快,急忙吩咐眾人,將君憐卿和花桃夭分別抬到了床上。

鳳傾猶未從先前的震驚中回神,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楮一眨不眨地看著鳳卓雅忙前忙後,看完了這個看那個。

一番診治之後,鳳卓雅走到鳳傾面前,望著她慘白無血色的臉,忍不住一聲嘆息。這個丫頭能得到這樣兩個世間最優秀的男子的愛,到底是幸運還是悲哀?

「憐兒身體已經無礙,只要休息幾日便可徹底康復。至于冰國小皇帝……」鳳卓雅頓了頓,似乎是在斟酌著用詞,「他--」

「他怎樣?」好久等不到下面的話,鳳傾忍不住急問。

鳳卓雅心知這件事情再也不可能有隱瞞,長痛不如短痛,干脆一股腦兒全都說了出來。「你可知他為何可以救憐兒?你是否認為,任何人都可以用過血**替憐兒續命療毒?」

鳳傾木然地搖搖頭,她當然不會這樣認為。身為現代人,她至少知道血型的匹配問題。但是,在古代這種醫療設備極其落後的情況下,所謂的過血**听起來著實不怎麼靠譜。

鳳卓雅雙手交疊放置于小月復前,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激動和緊張。她神色不變,卻是丟出一句無異于炸雷一樣的話。「那是因為,你們所一直苦苦尋找的無憂水,正是冰國小皇帝的血!」

「你、說、什、麼?」鳳傾豁然抬眸,鳳眸似染了墨色,黑暗無垠。花桃夭的血便是無憂水?這怎麼可能呢?

「冰國皇帝為了救憐兒,將自己的血與之對換。如今,他已經是到了燈盡油枯的時候,即便是能夠活下來,怕也是一個活死人,就這樣,昏睡一輩子。」鳳卓雅耐著性子,又解釋了一遍。

活死人?昏迷一輩子?這樣的字眼讓鳳傾心痛得無法呼吸,她實在是無法想象,花桃夭一輩子不醒來的模樣。

「不會的!不會的!你一定是騙我的對不對?」鳳傾喃喃自語,容顏憔悴,神情悲戚。

可是,話雖然如此說,鳳傾卻是已經基本相信了鳳卓雅的話。花桃夭自幼跟隨忘憂老人,食百草,泡百毒,身體早已經百毒不侵。上次在忘憂谷,若非那毒是忘憂老人所下,怕是連藥也不會有用的。

鳳卓雅微不可聞地輕嘆一聲,轉身走了出去。「帝王星,多煩憂。帝王命,難千重。他二人,命中注定要遭此一劫。一切,皆有天意。唉,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酒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只影向誰去?」

君憐卿雖然通過過血**解除了無憂之毒,但是,失去武功的他仍舊昏迷不醒。他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虛弱得不堪一擊。

花桃夭同樣一直昏迷著,與君憐卿不同的是,他的昏迷使得所有人的心情都無比沉重,因為,他極有可能一輩子都無法醒來。一輩子不能醒來,卻依舊苟延殘喘般地活著,也就意味著,他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活死人。

這樣一個風華絕代的男子,每天都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著實令人唏噓不己。

驚雷四個人原本想要留下來照顧花桃夭,怎奈,花桃夭剛剛登基不久,在冰國朝堂內外根基尚且不穩,為了不讓他的心血付渚東流,他四人在商議了一番之後,決定先回去,替他穩定朝堂。

這一日,驚雷四人找到了鳳傾,向她辭行,並將花桃夭托付給她。「三少,屬下們先回去穩住朝堂局勢,主子就先拜托給三少了,希望三少可以好好照顧主子。三少,拜托了!」

當此時,鳳傾是正手拿著毛巾細心地為花桃夭擦臉,听聞驚雷這麼說,她手下的動作微微一頓,抬頭看著眼前四個高大的男子。平日里總是一副吊兒郎當、嘻嘻哈哈模樣的四人,似乎一夜之間成熟了許多,甚至胡子拉碴的,有種說不出的落拓。

心,微酸。

須臾,鳳傾低頭,眉眼微垂,繼續著手中的動作,那細心的模樣,任誰見了也會為之動容。

「你們盡管回去,這里的一切交給我。」鳳傾說著,望向花桃夭的目光變得柔和無比,動作也越發輕柔,「他坐上這個位置,不容易,你們一定要幫他守護好他所擁有的一切,等他日,王者歸來!若有人膽敢在此時蓄意挑事……殺無赦!」

殺無赦!

驚雷四人齊齊一震,這冷漠無情的三個字听在耳中,卻是比脈脈溫情還要令人感動。「三少放心,屬下們一定會為主子守好江山!我等告辭!保重!」

驚雷等人離開後的第七天,昏迷多日的君憐卿總算是醒了過來。接連昏睡了那麼多天,他就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當得知花桃夭竟然用了過血**救了他,自己卻成了一個活死人之後,君憐卿的心里面說不上是什麼滋味兒。但有一點他可以肯定,鳳傾這一輩子,怕是再都忘不掉花桃夭了,而自己同樣欠了他太多太多。這份恩情太過沉重,沉重到他即便是窮其一生怕也難以回報。

君憐卿醒來,最高興的莫過于鳳傾。可是只要一看到躺在那里一動不動的花桃夭,她就好像被人兜頭澆了一盆冷水,所有的喜悅在瞬間蕩然無存,唯余滿月復惆悵、自責、懊悔、痛惜。

「傾傾,這些日子,讓你受苦了。」君憐卿臉色依舊不怎麼好,沒有了武功的他是脆弱的。推門,緩步走到鳳傾身邊,他傾身蹲下來,主動伸出手臂將她擁入自己懷中。感受著熟悉的體溫,一顆飽受煎熬的心才慢慢平復下來。

鳳傾任由君憐卿抱著自己,想要伸出去回抱他的手卻是無力地垂在身側。如今花桃夭就躺在旁邊昏迷不醒,她又如何能說服自己如此心安理得地與君憐卿在一起?

似乎是感覺到了鳳傾身體的僵硬,君憐卿黑眸里不覺閃過一絲黯然,他知道,花桃夭已經成了橫亙在他和鳳傾之間的一道隔閡,如果不能順利地越過去,他們之間,怕是很難再回到從前。

君憐卿下意識得更加擁緊鳳傾,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定她是他的,永遠都不會離開。他張了張嘴,開口,說出來的話因為長時間的昏迷聲音有些沙啞。「傾傾,你怨我嗎?」如果不是他,花桃夭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君憐卿是知道的,花桃夭在鳳傾的心里一直都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種特殊的存在曾經讓他深深的嫉妒,可是如今,他卻寧可花桃夭醒過來,與他來一場公平競爭,哪怕是讓他繼續嫉妒下去,也不想自己和鳳傾,一輩子記著他的恩情,無法釋懷。

感激著,介懷著,飽受痛苦煎熬。

怨?

鳳傾胸口悶悶的,抿嘴輕搖了

搖頭。她怎麼會怨他呢?「你沒有錯。」說到底,這無憂之毒還是蓮妃所下,如果要怨,也該怨上一代的恩怨波及到了他們。可是,無論是蓮妃也好,巫邪也罷,亦或者是尚武帝,他們又皆是因為一個情字才有了後來的種種。

情之傷人,又到底可以怨誰呢?

愛的初衷總是好的,想與對方長相廝守,白頭到老。只是,偏偏,你愛我,我卻愛他,三個人之間的追逐,注定了要有傷害。有人歡喜,有人黯然落幕,或者,三敗俱傷。

對于自己與君憐卿和花桃夭三人之間的種種糾纏,鳳傾不知道究竟是幸還是不幸。他們並沒有重蹈蓮妃、巫邪和尚武帝的覆轍,夫妻反目,愛人分離,最終同歸黃泉路,陰曹地府中也不得安寧。

可是,如今的局面,誰又能說不是三敗俱傷?

「傾傾,你別太難過,我相信,他一定會好起來的。」君憐卿憐惜地撫了撫鳳傾的發絲,無人看到的眼底深處是越來越濃郁的憂傷。

鳳傾沉默不語,也不知道有沒有將君憐卿的話听進去。

又過了半個月,君憐卿的身體已經無礙,經過鳳傾的調養,內力也漸漸恢復。而花桃夭,仍舊不曾醒來。他就好像是一個等待著公主來吻醒的王子,睡著的時候神情安然而恬淡。

這些日子以來,鳳傾一直衣不解帶地照顧著花桃夭,君憐卿內心失落的同時還有著淡淡惶恐和彷徨,更多的卻是憐惜。

兩個人雖然每日都能見面,可是那一道無形中的隔閡卻使得彼此再難回到從前的親密無間。君憐卿有時候甚至忍不住想要使用強硬手段來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可是每當他看到鳳傾臉上的憔悴和眼底的內疚,心便軟了下來。

終究還是做不到對她狠心呀!君憐卿自嘲地想著,笑容苦澀。

「傾傾,我明天就要離開了,回金夏國。你--」君憐卿語氣頓了頓,他好想說,你和我一起回去好不好?可是,他知道,那句話若是說出來,不過是徒增彼此間的煩惱罷了。可是,人還沒走,心中的不舍和思念為什麼就已經泛濫成災了呢?

鳳傾難得地離開了花桃夭所在的竹屋,拉了君憐卿一起來到了竹林深處。那一日,他們就是在此處,赤誠相見,愛意綿綿。如今再來到這里,卻只覺得胸腔內一片苦澀。她望著眼前豐神俊朗的無雙男子,心中幽幽一嘆,這些日子,是她冷落了他了。

「對不起。」鳳傾輕聲說道,一只手輕撫上君憐卿的容顏,眼底帶著深深的眷戀。「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忽略你的,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你。」雖然不怨,可是心中對花桃夭的內疚卻讓她無法直面兩人之間的感情。所以,她很沒有出息地選擇了逃避。

她自認不是那種拖泥帶水之人,愛或者不愛,都要干干脆脆的。但是,這一次,她卻著實亂了陣腳。鳳傾知道,她愛的人仍舊只有君憐卿一人,這一點曾不曾改變過。但是,花桃夭之于她,卻是比親人還要親的存在,她又如何做得到在他昏迷不醒的時候,心安理得地與別的男人卿卿我我恩愛纏綿?

「傾傾,不要說了。什麼也不要說了,我明白,都明白。」君憐卿伸出手臂,輕輕地擁住鳳傾的肩膀,那肩膀是如此瘦削,叫人好生心疼,「你……我……」他閉了閉眼,似乎是用盡了畢生的力氣才得以說出口,「我會在皇宮等你回去,不管是一天兩天,還是一年兩年,哪怕是一輩子,下輩子,我也會等著你。」

鳳傾眼角驀地變得濕潤,她急忙就著君憐卿的衣襟蹭了蹭,掩去眼底的濕意,輕嗔︰「傻!等我一輩子,難道你還想要將我送給別人不成?你有如此大度?」

鳳傾的本意是想開個玩笑,借以打破兩人之間的尷尬,可是話出口以後,卻發現,自己的玩笑其實一點也不好笑。

君憐卿卻是輕笑出聲,將鳳傾微微推離自己,然後低頭看著她,黑眸里是滿滿的柔情繾綣。「你倒是想得美!」

鳳傾努努嘴,「想想而已嘛。畢竟,人家活了兩輩子,都沒有機會和你以外的男人談個戀愛什麼的,想想多遺憾。」

「你敢。」君憐卿手指輕勾,不輕不重地刮了下鳳傾的鼻尖,「你要是敢和別的男人談戀愛,我就立即殺到你身邊,將你給綁回去,日日夜夜綁在我的身邊,讓你哪都不能去!」

「喂喂喂,要不要這麼狠啊!那我要如廁怎麼辦,你總不能也一起跟著吧?」

「唔,

我們是夫妻,其實也未嘗不可!」

「這麼變態!那我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逃得你遠遠的,我可不要跟你這個大變態在一起。」

「呵,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到時候,我會把你綁得緊緊的,讓你即便是插上翅膀也別想離開我。」

「切,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了--唔!」鳳傾揚唇說著,話未說完,便感到頭頂有一片陰影壓下來。

君憐卿淺啄一下轉瞬即離,「有沒有本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經過這麼一鬧,先前橫亙在兩人之間疏離尷尬倒是淡去了不少,君憐卿甚至有種感覺,他們又回到了從前的時候。中間沒有無憂之毒,沒有花桃夭,沒有這份比山還要沉重的恩情,只有彼此的脈脈情懷兩相凝望。

如果時間能夠永遠地停留在這一刻,那該多好!君憐卿抬頭望著不知名的虛空,傾世容顏在忽明忽暗的竹林里顯得邪魅難辨。

「傾傾,不要讓我等太久。」太久的話,我怕你會徹底忘了我。後面的一句,君憐卿並沒有說出來,無論如何,他是絕對不會讓那樣的事情發生的,絕對不會!

「好,我答應你。」鳳傾微微勾唇,輕踮起腳尖,主動在君憐卿的唇角蜻蜓點水般落下一吻。正要撤離的時候,卻是被一股大力給拉了回去。

一吻天荒。感受著彼此的心跳和呼吸,誰也不願意先放開。似乎只有這樣,才能確定彼此會一輩子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君憐卿最終還是走了,帶著不舍與思念。他是多麼想可以留下,卻深知彼此更需要的是時間和空間。有些事情,需要時間來慢慢沉澱,追得太緊,反而更加容易失去。

鳳傾一直將君憐卿送出了千紅谷,目送著那抹落寞的白色身影漸行漸遠,鳳眸里的思念早已經瘋狂滋長。

「君憐卿!」鳳傾忽然低呼一聲,整個人瞬間如利箭一般直射而去。

听到身後的動靜,君憐卿的身體驀地頓住。他迅速地轉過身,就看到鳳傾一臉急切地飛奔而來。他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接納她入懷。

「怎麼,舍不得我了?」君憐卿緊了緊手臂,忍不住低頭調笑。因為鳳傾的這一舉動,他內心的彷徨、不安和失落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鳳傾整個人都窩在君憐卿的懷里,听著他的調侃,卻是不曾反駁只言片語,只是這麼靜靜地回抱著他勁瘦的腰身,一下一下數著他越來越快的心跳。

許久,鳳傾從君憐卿懷中抬起頭來,絲毫不掩飾自己眼底的思念和不舍。「路上保重,在家里等我回去。」

家?君憐卿心頭微顫,繼而展演微笑,笑容溫暖而干淨。他喜歡這個字--家。「好,我在家里等你回來。記得給我寫信。」

「好。」鳳傾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然後不顧身邊還站著煞、星、風、雲四人,直接說道,「我愛你,等我!」

說完,旋身飛速離去。

君憐卿望著鳳傾遠走的背影,臉上的表情震驚而隱隱透著激動。她說……她愛他?鳳傾素來是個敢愛敢恨的人,卻未必豪放無所顧忌,在感情上,她其實還是矜持的。如此直白地表達愛意,可謂是破天荒了。

「呵--」許久,君憐卿輕笑出聲,笑聲清越好听,他轉身,步履如風,離別的愁緒因為一個愛字而消散很多。

煞、星、風、雲彼此相視一眼,同樣的眉眼飛揚,急忙邁步跟上自家公子的步伐。似乎,他們家公子的速度明顯快了不少呢,哦?

君憐卿離開後,偌大的千紅谷就只剩下鳳傾、君憐卿、鳳卓雅、仇七以及殷不散五個人。

經過這段日子的調養,殷不散的身體早已經恢復如初。尤其是在得知雪族的人並沒有遭受到「天譴」以後,整個人頓時又回到了以前的老頑童模樣。

殷不散最是喜歡纏著鳳卓雅,一口一個美人的叫著,直鬧得鳳卓雅磨牙霍霍,恨不能一巴掌拍死眼前這個聒噪的家伙。

「閉嘴!再這樣嗦,就把你丟到山林里喂狼!」鳳卓雅隨手拿起一個果子,用力丟向殷不散。

殷不散輕巧地山避開,一只手同時將那枚果子接住,看也不看就塞進嘴巴里,嘎 嘎 地嚼上一通,一邊嚼著還不忘一邊露出賤賤的笑容,「嗯嗯

,好甜好甜!不愧是美人賞的,吃起來味道就是好!」

鳳卓雅郁結,卻也無可奈何,干脆冷哼一聲,施施然走了。

殷不散在後面急得直跳腳,趕緊追上去。「喂喂喂,美人,不要走啊!等等我嘛!」

仇七恰好從附近經過,看到這詭異的一幕,尤其是听到殷不散那一聲聲的美人,忽然就有一種陰森森的感覺,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立起來了。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趕緊遠離這是非之地。

與殷不散悠閑到蛋疼的日子不同,鳳傾每日每夜都是在花桃夭的床前度過的。每天悉心照顧他,陪他說話,說一些以前兩人之間的趣事,天氣好的時候還會抱著他到外面曬曬太陽。每隔幾日,便會請仇七代為幫忙為他沐浴。

在幾個人悉心地照料下,花桃夭的身體慢慢好轉起來。雖然他仍舊昏迷不醒,但是體質卻明顯比剛剛用完過血**的時候好了許多,蒼白的臉上也慢慢有了血色。這一切改變都讓人發自內心的欣喜雀躍。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去,不知不覺間,秋去冬來,轉眼間過去了兩個半月,眼看著年關將至,千紅谷里的幾個人也開始忙碌起來。

因為,鳳傾忽然發現,她居然有了身孕!算算日子,已經三個半月了。而粗心的她,竟是從未往那一方面想過。要不是有一次,吃晚飯後她沒由來地吐了個天昏地暗,這幾乎人人懂醫術的幾個人,可能還不會發現這個天大的喜訊。

掌心輕觸微微隆起的小月復,鳳傾的嘴角不知不覺間緩緩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與往日邪肆的慵懶的壞壞的笑容不同,這個笑容充滿了母性的光輝。一直以來,她都深受體寒之癥的折磨,如今能夠有孕,自然是欣喜萬分。

想到遠在金夏國的君憐卿,鳳傾的眼底閃過淡淡的思念。她第一時間跑去找了紙筆,滿心雀躍地想要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可是,筆尖放落,她就改變了主意。她要暫且瞞著他,然後然後給他一個驚喜!

想象著君憐卿得知自己當爹時候的表情,鳳傾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定會很好玩的吧,她想。

鳳傾的信並沒有寄出去,倒是收到了來自金夏國皇宮的飛鴿傳書。這樣的飛鴿傳書,幾乎每天都能受到一封,有時候是只言片語,有時候卻是洋洋灑灑的長篇大論。

信鴿撲稜著翅膀,蹲在窗楞上咕咕的叫著。鳳傾欣喜地走過去,接過信鴿,從鴿子的腿上取下信箋,打開來,上面果然是某人洋洋灑灑的一大篇,那語氣哀婉的活月兌月兌一個丈夫離家深閨寂寞的小媳婦。

鳳傾好笑地搖搖頭,目光卻被最底下的一行小字所吸引。只見信的最後有一行明顯小了好多的字︰傾傾,抬起頭來。

你還舉起手來呢!鳳傾心中忍不住月復誹,卻還是按照信上所說的抬起了頭。然後,愣住。

只見窗外的空地上,無數只雪白的白鴿圍成一個大大的心形,每一只鴿子的口中都叼著一支紅艷艷的玫瑰花。

鳳傾捏緊手中的心信紙,心中一直被刻意壓抑著的思念在這一瞬間泛濫成災。她急切地跑出去,眼底是掩飾不住的濕意。

見到鳳傾出來,那上百只鴿子呼啦啦一下子全部飛了起來,但仍舊維持著心形隊列。然後,就看到一只一只的鴿子依次飛到她的面前,將口中所餃著的玫瑰花送到她的面前。

下意識地接過來,鳳傾低頭就看到那玫瑰花的花枝上,所有的尖刺都已經被剔除干淨,每一朵花枝上都綁著一張薄薄的信箋,打開來,上面只言片語皆是她所熟悉的字跡,俊秀無比,卻又狂狷不羈,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君憐卿之手。

傾傾,我想你了。

傾傾,你想我沒有。

傾傾,你什麼時候回來?

傾傾,別讓我等太久。

傾傾,晚上沒有你在身邊,感覺好孤單,我一個人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只要一閉上眼楮,腦海里就全都是你的影子,我一定是中了你的毒了。

傾傾,你得對我負責啊。

傾傾,今天我去看爹娘了,他們都很好。你知道麼,大哥二哥馬上就要當爹了,我看得簡直是羨慕嫉妒恨哪。不過,不要緊,以後我們一定會生比他們更多的孩子,你說是不是?

傾傾,今天有個宮女居然膽大包天地打

扮成你的模樣,跑來御花園,伺機勾引我。我很生氣,下令將她扒光了衣服,送到了軍營里。你說我做得好不好?是不是應該獎勵我?可惜你不在身邊,不然一定好好地疼愛你。

傾傾,離月歌和娉婷已經完婚了,沒想到,師兄居然做了我的妹夫,迎親那一日,我讓他喊我大哥,他死活不肯,然後我就悄悄地在娉婷的嫁衣上撒了點你所說的「膠水」,不知道他們洞房花燭的時候,會不會很狼狽很熱鬧?

傾傾,……

傾傾,我在家等你。

傾傾,我愛你!

看到最後,鳳傾已然抱不了那麼多的玫瑰花,無奈之下只得將其小心翼翼地放在身側。當她看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內心的動容就好像澎湃的波濤再也抑制不住。如果可以,她好想立即飛奔回去,告訴他自己有多想念他,有多愛他。

但是,現實並不允許任性。

想到仍舊昏迷不醒的花桃夭,鳳傾不得不強行將心底的沖動壓下。只要一想到那一日,她竟是那般壞脾氣地對待花桃夭,她就覺得無地自容。如果時間可以重來,她多麼希望自己可以代替他躺在那里。他本是如此優秀的一個人,應該有一個真心真意喜歡他的女子來疼他愛他,而不是為了她,孤零零地如一葉浮萍無依無靠。

她終究還是欠了他太多!

整個千紅谷里雖然只有五個人,但是這個年還是要好好過的。

仇七永遠都是幾個人當中最為任勞任怨的一個,不僅進山獵來了不少獵物,還專程出谷買了一些年貨回來。君憐卿也差流仙閣的人送來了不少的物品。最閑的莫過于殷不散,每天就知道纏著鳳卓雅,就算被對方無視也仍舊樂此不疲。

看看外面的天氣不錯,陽光暖暖的,鳳傾干脆抱了花桃夭到院子里的躺椅上曬太陽。她知道花桃夭這人素來喜潔,所以總是不忘將他收拾得干干淨淨清爽利落。

仇七青衣如煙,抱著一堆食材走過來,「三少,今天就是大年夜了,想吃點什麼?」

「唔,吃餃子吧。」鳳傾一邊拿著梳子為花桃夭梳理著發絲,一邊下意識地月兌口而出,以前在現代的時候,每逢過年,總是有水餃吃的。

仇七沉吟了一下,「好。」然後便挽起衣袖動作利落地開始準備包餃子所需要的一切。

居家好男人啊!望著仇七一個人忙得不亦樂乎,鳳傾忍不住贊嘆,自己忽然也來了興致,干脆擼起袖子,跑過去幫忙。「我來幫你。」

仇七自然不會拒絕,只微微一笑,仍舊是一個字。「好。」

兩個人正忙碌著,殷不散恰好瞧見了這一幕,便很不客氣地參與進來,美名其曰︰幫忙。實際上是幫倒忙還差不多。想他們雪族不說是茹毛飲血吧,可也絕對沒有機會吃上這些面食。所以,不過一會兒工夫,他的臉上身上便全是面粉,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雪人。

鳳傾瞧見殷不散的狼狽模樣,不由得抱著肚子大笑。

殷不散惱羞成怒,當即抓起一把面粉沖著鳳傾就撒了過去。鳳傾雖然及時躲閃,但仍舊不可避免地被撒了一身,包括頭上也是白花花的都是面粉。

「喂,陰魂不散!你這是找死麼?」鳳傾怒,毫不客氣地反擊回去。

面粉如雪花般散落在空氣里,仇七在一邊 著面皮兒,很不幸成了這被殃及的池魚。他抬手抹了把撲面而來的面粉,俊秀的臉瞬間變成花貓臉,他搖頭,無奈地笑笑。

鳳卓雅見鳳傾三人包餃子包得歡樂,忍不住也摻合進來。素來養尊處優慣了的太皇太後,何曾做過這等事情,一時間竟歡喜得像個孩子,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

一時間,千紅谷內歡聲笑語不斷。

夜幕降臨,四個人聚在花桃夭的房間里,圍坐在一起,吃著熱氣騰騰的餃子,天南海北地侃大山,氣氛熱烈而溫馨。

花桃夭靜靜地躺在床上,對周圍的熱鬧似乎毫無所覺。傾世的容顏,卻因為這歡快的氛圍而悄悄地染上了幾許緋色,明艷了許多。沒有人注意到,他擱在床上的手指,微微地動了一下。

一頓年夜飯吃完,仇七默默地收拾著碗筷,鳳卓雅則拉了鳳傾出去,開門見山地問道︰「丫頭,你打算幾時回去?」

鳳傾先是

一怔,繼而淺淺一笑,眼底卻一閃而過淡淡的迷茫。「我不知道。」她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花桃夭所在的竹屋,神情里幾分悵然若失。

鳳卓雅凝眉,「我知道你想等冰國皇帝醒了之後再回去。但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他這輩子都無法醒來呢?難道你還準備一輩子都不回去了?」

鳳傾抿唇不語,對于鳳卓雅的話不置可否。她的確是想等花桃夭醒來以後再回金夏國,但是那個過程要多久,她心里一點底都沒有。

就知道是這樣!鳳卓雅無奈嘆息,語重心長地繼續說下去︰「我知道你擔心他,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一直不回去,憐兒又該怎麼辦?他是一國之君,卻為了你甘願架空六宮,一生一世獨愛你一人。那麼你呢,你又可以許給他什麼?」

鳳卓雅無疑很欣賞花桃夭,更加感激他救了君憐卿,但是,說到底,她的心里還是偏向于君憐卿的,畢竟血濃于水。盡管這之前的十幾年,她與君憐卿並不親厚,可是血緣關系卻是改變不了的。

鳳傾仍舊是沉默,君憐卿的難處她比誰都清楚,他對她的愛更是天地可鑒。她也好想早點回去,可是,她卻無論如何都過不了心中的這道坎兒。她愧對花桃夭的實在是太多了,何況,即便沒有那如同大山一般沉重的恩情,她與他也是這麼多年的親人朋友,也不是說丟下就丟下的。

得不到鳳傾的回應,鳳卓雅也不惱,只心平氣和地繼續說道︰「你們總是這麼分隔兩地,著實不是辦法。且不說容易被有心之人乘虛而入,單單是你如今的情況,即將為人母,就算是為了孩子著想,你也該早些回去。」

「姑女乃女乃說的是。」鳳傾咬唇,思緒卻已經飄向遙遠的金夏國皇宮,腦海中一幕幕往事走馬燈一般閃過,她嘆,「此事我自有分寸。」

見鳳傾這麼說了,鳳卓雅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是忍不住感慨︰「你要真是有分寸就好了,就怕你是當局者迷啊!」

大年夜,金夏國皇宮內,不同于千紅谷的熱鬧,卻是一片慘淡景象。

君憐卿按照慣例,在宮中設宴,與臣同樂。大臣們皆帶著家眷進宮赴宴,年輕的小姐們各個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算不能嫁給皇上,能嫁給心儀的年輕公子也是好的。

追雲、追月隨侍君憐卿身後。他特意召她二人入宮,除了可以多了解一些鳳傾的事情以外,也算是為了成全自己的下屬。

藍衣和追雲之間的糾葛前後進行了一年多卻始終沒有個結果,饒是君憐卿看了都替他們著急。他深知兩個人相愛不能相守的苦,所以,他希望自己身邊的人不要在情字的道路上徘徊太久。

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至于追月,君憐卿則有些哭笑不得了。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當雲護法從冰國回來見到追月的時候,第一句話竟然就是︰「你這個該死的女人,吃干抹淨了居然敢給我逃跑?你當我是什麼?!」

不得不說,這句話的含金量還挺高的啊。

宮宴難免有些枯燥,君憐卿意興闌珊地坐在那里,一人低斂眉眼喝著酒,對于那些歌舞一概沒有興趣。大臣們大多為鳳傾的「惡名」所震懾,倒是不敢再提什麼納妃之事。可是偏偏有人不想宮宴就這麼平淡下去。

一名大臣的女兒跳完一支舞,磨磨蹭蹭地就是不肯返回座位。她站在那里,目光痴痴地凝向首座之上的帝王,再看向君憐卿身側空著的位置的時候,眼神卻陡然間變得陰毒無比。

君憐卿雖沒有抬頭,卻仍舊感覺到了這不善的目光。他不由得皺起眉頭,黑眸里溢滿不悅。

久病初愈的李安澤對君憐卿的心思可謂是懂得不少,哪怕是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也可以揣測出這位年輕帝王的喜怒哀樂。他不滿地看向台中央那個一副深閨怨女模樣的女人,不屑地撇撇嘴。

這些個庸脂俗粉,怎麼敵得過他們英明偉大又霸氣側漏的皇後娘娘?也難怪皇上登基這麼久,目光從不曾為別的女人駐足過!

「臣女慕蓮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齊慕蓮輕咬朱唇,對著君憐卿盈盈一拜,語調嬌柔如黃鸝婉轉。

這齊慕蓮的父親乃是以為剛剛從地方擢升上來的官員,對于鳳傾只是听聞未曾眼見,所以便想趁著這次宮宴,讓自己的寶貝女兒露露臉。

慕蓮?明眼人一听,便

明白了這其中的門道。

君憐卿眉頭皺得更緊,他微微捏緊了手中的酒杯,然後啪地一下子擱置到桌上。那聲音夾雜了內力,在場的每個人本就凝氣屏息,如今听得這突兀的聲響頓時個個噤若寒蟬。

皇上生氣了!

眾人頓時用一種很不滿、很不屑的眼光看向齊慕蓮,都是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害得他們又要經歷一次膽戰心驚的噩夢了!這朝堂上下誰不知道,皇帝寵妻如命,對于所有膽敢宵想後宮的女人,從不會心慈手軟。

你說憐香惜玉?不好意思,咱們的皇帝陛下從來就不知道那四個字是怎麼寫的!當然了,除了面對咱們偉大的皇後娘娘的時候。

齊慕蓮被君憐卿突然的舉動給嚇得臉色微白,好一副弱不勝風的嬌柔模樣,那搖搖欲墜泫然欲泣的樣子,是個男人見了,怕是都會恨不能抱在懷里好好心疼一番。只可惜,她明顯是用錯了對象。

殊不知,君憐卿最是討厭這種虛偽做作的女人。他無視齊慕蓮楚楚可憐的眼神,冷聲道︰「誰準你用慕蓮二字了?」不但沖了他的名諱,更是與蓮妃的名字一樣!慕蓮!木蓮!他掩在衣袖中的手下意識地緊握起來,眼底的殺意漸漸彌漫。

齊慕蓮頓時嚇得花容失色,她不過是小地方來的,何曾見過這等場面,一時間竟只是站在那里哭泣不止,先前偽裝出來的端莊大方統統被拋諸腦後。

齊健眼見著自己的女兒出師不利,反而觸怒天威龍顏,趕緊從位置上連滾帶爬地跑到齊慕蓮身邊,急急地跪下︰「臣有罪!臣罪該萬死!皇上饒命!」

「既知自己罪該萬死,朕又為何要饒你性命。」君憐卿坐在那里八風不動,眼底的神色幽暗難辨。

齊健語結,額頭的冷汗一個勁兒地往外冒。他原本還想著父憑女貴,誰曾想竟將自己推到了這般狼狽的境地。他不停地重重地叩首,「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君憐卿心生煩躁,看來有關官員的選拔擢升系統也需要好好地改造改造了。他望著下面不停磕頭的齊健,對這場宮宴已經完全地喪失了興趣。

慢慢回過神來的齊慕蓮見自己的父親如此這般,也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勇氣,竟然驀地大聲說道︰「臣女自小便名叫慕蓮,並不知道自己這個名字有何不妥。再說了,就算有所不妥,所謂不知者無罪,皇上也不該治臣女的罪!何況,慕蓮只是傾慕皇上,這何錯之有?倒是那個所謂的皇後娘娘,連這樣的場合都不敢出來拋頭露面,怕是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吧!听說,皇後不能生育--」

「夠了!朕的妻子豈容你這刁女出言不遜!」君憐卿豁然站起身,眼眸里的殺氣如利箭一般射向齊慕蓮,恨不能將她一點一點凌遲處死。居然敢這般詆毀他的傾傾,簡直是……找死!

帝王一怒,眾人各個嚇得縮起了脖子。暗地里投向齊慕蓮的目光,更是滿滿的責備。這個胸大無腦的白痴女人!接連觸犯皇上的忌諱,不是活膩了是什麼!

「拉下去!拔了舌頭,亂棍打死!」君憐卿一拂衣袖,看也不看臉色瞬間灰白一片的齊慕蓮,旋身離去。白色的身影似一陣風,轉瞬便消失在眾人面前。

齊慕蓮很快便被人拉了下去,慘叫聲響徹整座皇宮。而齊健,也因為教女無方,被革除官職,永世不得入朝為官。

一場宮宴以這種令人心神俱顫的方式結束,隨著君憐卿的離開,大臣們再也沒有了留下來的興致,早早地帶著自家的女兒們各回各家。

追雲追月畏畏縮縮地跟在君憐卿身後,不時地說著悄悄話。「你說那件事,到底要不要告訴皇上?」這是追雲。

追月大大的眼楮里盡是嫵媚,腦袋卻搖得像個撥浪鼓。「還是不要了吧。畢竟,我們得到這個消息也是通過了非正常渠道,若是少爺知道了,一定會恨死我們的。」

「可是,你難道不覺得,如果皇上哪一天知道了,只怕就不是單純地恨我們了,而是…… 嚓!」追雲說著,動作夸張地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

追月訕訕地吞了吞口水,好糾結啊,到底要不要說呢!

兩個人正說著,面前忽然出現了兩個人,藍衣和雲護法。

「你們來這里做什麼?」追雲語氣不怎麼好,路明明這麼寬,為什麼偏偏要冤家路窄?這個陰魂不散的男人是不是吃錯藥了,為什麼這幾個月以來總是時不時地蹦出來,出

現在她的面前?

藍衣面色清冷,在看到追雲的一瞬間,眼底有輕微的閃爍,他冷漠著臉,一言不發地走上前,直逼向對著自己不悅相向的人。

追雲被藍衣眼底的幽暗給驚得心跳漏了一拍,直覺就想逃走。身體的本能快過大腦的反應,不等藍衣走到近前,她已經轉身急匆匆地離去。

藍衣緊抿著嘴唇,沉著臉,疾步追了過去。

「喂!」追月試圖抓住追雲的衣袖,怎知卻晚了一步。這個沒良心的家伙!她氣呼呼地轉頭,就對上雲護法噴火的眼眸,嘴角頓時狠狠地抽了抽,臉色有些不自然。

「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麼?」追月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眼觀鼻鼻觀心地就想要離開,其實心已經緊張得快要跳出來了。

面前忽然間伸出一條手臂來,追月不悅地皺起眉頭,語氣不善。「你做什麼?」

雲護法冷眼望著自己面前張牙舞爪無比囂張的女人,想起在禁忌森林里那一次,他居然被……恥辱,這簡直就是恥辱!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他不疾不徐地探出一只手去,捏起追月的下巴。

「做什麼?你覺得呢?嗯?」雲冷笑。

追月一巴掌拍開雲護法的手,輕嗤︰「那次只是一個意外。」要不是在禁忌森林里誤中了毒障,她也不會化身為禽獸好不好。「再說了,你一個大男人,我不信你會躲不開!」

「……!」雲頓時額頭青筋爆出。他本來是好心要救這個女人出去,誰知道竟被她一根銀針給扎暈了過去,等他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木已成炊,而該死的暈過去的他居然對她毫不抵觸!這絕對是他人生中的一大污點!

「好了好了,你一個大男人,又不吃虧,干嘛總是擺出這麼一副晚娘臉啊。」追月著急去找追雲,也懶得廢話,「不是都和你說了麼,那件事情只是一個意外,過去了就當沒有發生過就好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追月抬腳就要離去,才剛轉身,腰間就多出來一條手臂,耳邊則是某人氣急敗壞咬牙切齒的低吼。「該死的,你那樣子對我,居然還想一筆勾銷?」

「那不然怎麼辦啊?你說怎麼辦?」追月掙扎了幾下,見掙扎不開,索性站著不動。

雲心中的怒氣更甚,憑什麼?憑什麼這個女人在對他做了那樣的事情之後,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而他卻像一個失去了清白想要尋死膩活的女人,變得如此不可理喻?

「你跟我來!」忽然,雲勾唇冷笑,拉起追月的手腕就走。

追月不滿,用力掙月兌著。「喂,你到底想要做什麼啊!你放開我!」

雲被拉扯得心煩,干脆驀地轉身,將追月扛在肩頭。他……要找皇上評理去!殊不知,被氣瘋了的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將要面對的,卻是那幫兄弟們一輩子的調笑。

再說藍衣和追雲。

追雲走得快,藍衣更快,很快,她便落入了他手中。她剛要反抗,人便被藍衣給攔腰抱起,眨眼間消失在了原地。

想到曾經的一幕,追雲的臉刷得一下子就白了。

似乎是察覺到了懷中之人的僵硬,藍衣心頭一緊,顯然也想起了兩人的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那記憶著實不怎麼美好!

「對不起。」藍衣微微低頭,落在追雲臉上的目光斂去了清冷,多了幾分溫柔。

追雲一愣,心里面忽然亂了一下。她不著痕跡地地低斂眉眼,故意不去看藍衣溫柔的眼神。那溫柔就好像是一種毒藥,明知道有毒,卻還是會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踫觸。說到底,那件事情,錯在她自己,而她卻近乎執拗地怨恨了這個男人這麼久。

見追雲不說話,藍衣不由得輕聲嘆息。「我知道,那件事情對你所造成的傷害,絕非是我幾句話就可以抹去的。但是,請你給我一個機會,讓我用下半生來贖罪,可好?」

追雲抿了抿唇,依舊不語。

藍衣有些著急,見附近沒有人,便放下追雲,不等她逃離,再一次將她禁錮在自己的懷中。他的下巴擱在她的頭頂上,呼出的氣息悠遠綿長。心跳有點快呢!「只要你願意,我這就去請求皇上為我們賜婚,我一定會給你和我們的孩子一個名分,不再讓你們母子受委屈,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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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問了兩個可好,藍衣微微松開追雲,略有些忐忑地看著她。

追雲低著頭,沒人看得清她眼底的神色。

藍衣心中很沒底,這樣的感覺讓他無助而恐慌。他輕顫著聲音又問了一句︰「雲兒,嫁給我,可好?」

追雲呼吸一窒,終是緩緩地抬起頭來,眼底神色幽暗莫名。

千紅谷。

又是一個艷陽天,鳳傾按照慣例抱了花桃夭到院子里曬太陽。懷孕的事情,她到底是沒有告訴君憐卿。她知道,一旦她說了,那個男人必定第一時間飛奔而來。但是,現在的情況,她並不想和他見面。

不是不想念,而是想念已成災,她好怕,兩個人一旦見面,就要面臨去留的問題。而這樣的問題,是很容易造成兩人感情裂痕的。

轉眼又過去了三個月,如今的鳳傾,肚子已經很大了,走起路來多有不便。而花桃夭,昏迷了也已經半年多了。

這半年來,冰國曾經發生過幾次動蕩,但都被驚雷四人想盡辦法給壓下了。再加上羅剎宮的介入,慢慢的,冰國的朝堂之上,再沒有人敢蓄意尋釁了。

鳳無雙和鳳無殤兩人一前一後做了爹,讓鳳無殤郁悶的是,明明他是哥哥啊!可是!他的女兒為什麼卻偏偏比鳳無雙的兒子晚出生那麼一個時辰!好憋屈!

至于追雲和藍衣、追月和雲護法似乎也有了不小的進展,但是具體情況,那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君憐卿傳來書信,說是想要為他們四個人賜婚,特地征求她的意見。鳳傾只給回了七個字︰一生一世一雙人。她的人,不管嫁給誰,自然都只能是唯一的一個。

「小桃兒,小夭夭--」鳳傾雙手托著腮,百無聊賴地坐在花桃夭身邊,對著他不停地碎碎念。「你說你這個人啊,真不是一般的懶,一睡就睡了半年多。瞧你這皮膚是越睡越好,而我卻已經成了一個大肚婆了。唉,這麼胖,不知道我家小花兒會不會嫌棄我?」

「嗯,不管,他要是膽敢嫌棄我,我就、我就穿上高跟鞋踹他!唔,你大概不知道高跟鞋是什麼吧?其實在我們那個世界,高跟鞋很普遍了。算了,反正說了你也不知道,不說了不說了。」

「唉!師兄啊!你說你怎麼就那麼倒霉,做了我的師兄呢?如果你不曾認識我,是不是你現在就該是九五之尊坐擁佳麗無數了?不過啊,你看你長得這麼好看,娶妃子也應該娶全天下最好的女子吧。一般的庸脂俗粉,可配不上你。」

「當然了,你看上我,那是因為我個人魅力比較大了,哦呵呵。呼,好自戀!不過也無所謂了,反正我自戀的事情,你早八百年前不就已經知道了。你已經習慣了,對不對?」

「師兄啊,你快點醒來吧,等你醒來了,我把閨女嫁給你好不好?大叔配蘿莉什麼的,最有愛了。啊,不過還是不要了,等我閨女長大,那還得十幾年呢,你說你都二十好幾的人了,總不能讓你獨守空房那麼多年。唉,好糾結!」

鳳傾在那里糾結著碎碎念著,殊不知听她念叨了半年多的人已經有了轉醒的跡象。

花桃夭只覺得自己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長長的夢,夢里面的他身處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不停地走啊走啊,沒有方向,沒有盡頭,茫然,無措。

就在他恐慌之際,一道熟悉的聲音卻是從天邊傳了過來,就像一盞指路明燈,照亮了他前行的路。他欣喜若狂,朝著那聲音來源之處一路狂奔。

夢里面,花桃夭不停地跑啊跑,然後,跑著跑著,緊閉的桃花眸驀地就睜了開來。暖暖的陽光打在臉上,他有些不適應地眯了眯眼,微偏頭,就看到雙手托腮在自己旁邊自言自語的人。目光落在那隆起的肚子上,瞳孔驀地一縮,繼而便釋然了。

鳳傾還在繼續說個不停,全然沒有發現身邊的人正用一種無比寵溺的眼神看著她。「也不知道師父那個臭老頭兒人死到哪里去了,需要他的時候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等下次見到他,我一定要把他的胡子一根一根地全部給拔光!」

「花桃夭我跟你說啊,人家第一次當娘,好緊張啊!」罵完了忘憂老人,鳳傾又轉移了注意力,手模上自己的肚子,孕婦的情緒似乎總是多變的,她忽然憤憤地一咬牙,「最可惡的是孩子的爹,我在這里這麼辛苦,他卻在宮里逍遙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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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遠在金夏國皇宮的君憐卿忽然感覺後背一涼,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如果他听到了鳳傾的話,一定會無語望天。他多冤枉的,他要是早知道自己要當爹了,還用得著每次對著鳳家兩兄弟各種羨慕嫉妒恨?早就抱著小傾傾或者小卿卿去顯擺了好不好!

鳳傾似乎也意識到是自己無理取鬧了,不由得訕訕地一笑。「其實,這也不能怪他,是我沒有告訴他。」她說著,忽然抬眸,「小尋尋啊,你還是快點醒--」

然後,剩下的話,就那麼停留在了嘴邊,怎麼也說不出來。

對上花桃夭瀲灩的桃花眸,尤其是那桃花眸里的溫柔和寵溺,鳳傾激動之下刷得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然後,又因為肚子太大,身體一個不穩,就要往後仰倒。

「啊啊啊啊--」

「阿傾!」花桃夭情急之下想要起身扶住鳳傾,哪知道昏睡了太久,身體一時間還很不靈活,才剛爬起來,就立即又跌了回去。

眼看著鳳傾就要跌倒,恰好從竹屋里出來的仇七臉色劇變,急忙用盡平生最快的速度沖過來,這才避免了她與大地來一個親密接觸。

「呼,好險!」鳳傾拍著心口,心有余悸。望著巨大無比的肚子,默默無語。

見鳳傾無事,花桃夭一顆懸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你這丫頭,都要當娘了,怎麼還這麼冒冒失失的。」話語里不無寵溺。

鳳傾哪里還管得了那麼多,早已經激動地伸出爪子對著花桃夭的臉又是捏又是模的了。「哎?疼麼?疼麼?為什麼我不覺得疼呢?我是不是在做夢?是不是在做夢?」

花桃夭嘴角微抿,無奈。「你捏的是我的臉,你當然不會疼了。」

「哈!是哦。一時激動,捏錯了,哈哈,哈哈哈。」鳳傾尷尬地收回手,像模像樣地在自己臉上用力掐了一把,「嘶--好痛!」

花桃夭已經徹底無語了。他昏迷的這段時間,這丫頭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怎麼感覺越來越……呃,他是絕對不會承認,他想說某人越來越幼稚的。

鳳傾自然是因為太激動了,所以才會這樣子的。畢竟,一個被宣判了終身昏迷的人,在時隔半年之後,忽然醒了過來,要說不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我不是做夢!我不是做夢!哈哈,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我不是在做夢!」鳳傾喜不自禁,不停地傻笑著。

花桃夭額頭滑下黑線無數,心里卻是滿滿的感動。他知道,因為她在乎自己,所以才會如此激動如此失態。「是,你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已經醒來了。」他忍不住輕聲呢喃。

然後,一聲熟悉的、帶著點旖旎、帶著點慵懶的輕喚從花桃夭的薄唇中溢出來,仿佛經歷了滄海桑田之後,從靈魂深處直達靈魂深處︰「阿傾。」

一聲阿傾,原本還在傻笑個不停的鳳傾瞬間淚如雨下。喜極而泣。半年來的無助和彷徨,焦慮和等待,全部都消散在這一聲熟悉到讓人心痛的呼喚里。她抬起衣袖,胡亂地抹了把眼淚,嗤笑︰「你還知道醒來啊!我還以為你打算就這麼睡一輩子呢!」

花桃夭眉眼彎彎,「其實那也挺好的啊。什麼都不用做,還有人伺候著。」最主要的是,身邊有她的陪伴。只是,如此在意著她的他,又如何舍得她如此辛苦勞累,還要飽受思念之苦。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修養,花桃夭的身體已經基本上恢復如初,每天可以四處里散散步。無憂之毒對他並沒有什麼影響,經過這半年多的昏迷,他體內的無憂之毒早已經慢慢地被排除了體外。

而鳳傾頂著七個多月的肚子,很顯然不適宜長途奔波,所以她想趕回金夏國待產的計劃便不得不取消。反正千紅谷內四季如春,在這里養胎也不錯。

「阿傾,你不準備告訴他麼?」花桃夭猶豫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他雖然很貪戀這種每日與鳳傾獨處的時光,但是,他卻更加希望看到她的幸福。雖然對于君憐卿的人品和痴情程度他毫不懷疑,但是,畢竟,她眼看著就要生了。

鳳傾一邊啃著隻果,一邊含糊不清地答道︰「不說!我要給他一個驚喜。」

花桃夭撇撇嘴,驚嚇還差不多吧。不過心底卻暗暗打算,回頭就飛鴿傳書給君憐卿,將這件事情告訴他。

只要一想到,某位資深妒夫得知自己的情敵比他還要早知道孩

子的事情,花桃夭就覺得很興奮。想必那朵君野花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喂,你想什麼呢,笑得這麼猥瑣奸詐?」鳳傾忽然湊到花桃夭面前,狐疑地看著他。

花桃夭趕緊止住笑,神秘兮兮地抬頭望天,語氣很欠扁。「就不告訴你!」

「切,不說拉倒!」鳳傾輕哼一聲,轉頭又抱起一個桃子吃起來。話說,她自從做了孕婦以後,胃口是越來越大了。站著的時候,一低頭,都望不到自己的腳尖。

「唉!」望著自己的體型,鳳傾悵然一嘆。

「做什麼唉聲嘆氣的?」花桃夭傾身,修長的手指靈巧無比地勾起一串荔枝,仔細地剝著皮。瑩白如玉的指尖沾染上晶瑩剔透的荔枝汁,看起來很是可口。

鳳傾下意識地吞了口口水,如果眼前這手指是君憐卿的,怕是早就已經忍不住撲上去啃兩口了。不過,面前的人是花桃夭,那還是算了。她怏怏地努努嘴,「你看我這身材,簡直都不忍直視了!你們男人實在是可惡至極,憑什麼要我們女人生孩子!」

花桃夭默。類似的話題,最近似乎已經被討論過無數次了,他還是不要繼續下去了,免得撞到槍口上。他可不想給某朵君野花當替死鬼啊!

「吃荔枝吧。」花桃夭適時地轉移話題,將剝好的荔枝放到鳳傾面前的小碟子里,「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你家君野花很有做昏君的潛質啊。」

「唔,還好。」鳳傾吞下一枚荔枝,笑得眉眼彎彎,「他要是做了昏君,你正好可以去搶了他的江山,順便將離月歌給從龍椅上趕下來。」

值得一說的是,離月歌已經于幾個月前登基為帝,君娉婷為後。離妄言和琉璃,也就是離落惜也已經回歸皇室,認祖歸宗。如今,三國的君主恰好是天下三公子,倒也是奇事一件。

「呵,金夏國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負責任的皇後。」花桃夭禁不住輕笑出聲。

鳳傾挑眉,「你還不是一個樣?這都離宮多久了?也不見你回去。」

花桃夭默了一下,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剝荔枝。「等你生完孩子,我再回去。」

「還要將近兩個月呢。」

「無所謂。」

「……那隨便你了。」

沒幾天,君憐卿就收到了花桃夭的飛鴿傳書,果然不出花桃夭所料,他的在得知自己即將當爹以後,那表情可謂是精彩至極。

君憐卿手指捏著信,恨不能立即飛奔到千紅谷,然後將那個可惡的小女人給狠狠地揍一頓!可惡啊,居然瞞著他,那孩子可是也有他的一份啊!

可惡!可惡!可惡!

當此時,君憐卿正與幾位朝中重臣在御書房里商議事情,然後就接到了花桃夭的飛鴿傳書,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司空華、李雲帆等人坐在下首,就看到他們的皇帝在看了信以後神情就變得猙獰起來,一會兒笑,一會兒惱的,看著好滲人!

「呃,皇上,臣斗膽問一句,皇上您這是怎麼了?」司空華大著膽子,起身問道。拜托啊,皇上啊,您能正常一點麼!您這個樣子,咱們做臣子的吃不消的啊!

君憐卿聞言,臉上多變的表情瞬間消失地無影無蹤。他淡漠著臉,輕咳一聲,嘴角卻是壓抑不住地要往上翹。「朕……馬上就要做爹了!」

哦!敢情是激動的啊!眾人心中默默消化著這個驚天的消息。然後,各個猛然驚醒一般,竟是異口同聲道︰「什麼?」

皇上要做爹了?那麼說,他們的皇後娘娘離奇失蹤這麼久,其實是回去備孕去了?司空華倒吸一口氣,眼底同樣有著激動。話說,這帝後二人成親也快兩年了,始終沒有一男半女,大臣們可都著急著呢!

這下好了,皇室總算有後了!

反應過來的眾人當即跪在地上,山呼萬歲。「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後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君憐卿似乎很滿意于自己的話所造成的影響,就連之前因為花桃夭先知道這件事而帶來的不快和郁悶也被丟到了九霄雲外。他急切地踱著步,口中念念有詞,哪里還有平時那個淡定疏離的君王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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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傳朕旨意,從明天起,罷朝一月,朕要親自趕往冰國,迎接朕的妻兒回家!對了,從邊關至皇宮,全都鋪上紅毯,朕曾經答應過皇後,要千里紅妝,娶她進門!快去準備!不得有誤!」

呃……去,冰,國?

司空華再次倒吸一口氣,然後小心地斟酌了一下用詞。「這個,皇上,臣斗膽再問一個問題。皇後娘娘……在冰國?」

君憐卿頓足,理所當然道︰「沒錯!」

哎?這是什麼情況啊?難道說,上一次皇上和皇後去冰國,然後,皇後就一直沒有回來過?

司空華忽然覺得後背冷汗涔涔的了,皇後這麼久沒回來,而皇上又一直在宮里沒有出去,可是現在卻忽然說皇後有了身孕,這個,這個……他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君憐卿凝眉看了眼欲言又止的司空華,頓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抓起龍案上的毛筆沖著他的腦門兒砸過去。「大膽!皇後的孩子自然是朕的,少在這里給朕胡思亂想!」

這麼久沒見,想來是最後一次撒下的種子生根發芽了。君憐卿摩挲著下巴,暗地里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身後的隱形尾巴簡直翹上了天。

司空華捂著腦門兒,眉角忍不住跳個不停。這還是他們的皇上麼?怎麼就跟個毛頭小子似的,好幼稚!

不過,君憐卿卻沒能如願以償地立即趕去冰國。因為,沉寂了一段時間的巫月教又開始出來興風作浪了。無奈之下,他只得暫且派遣追雲追月趕往千紅谷,然後自己留下來處理巫月教的余孽。

卻不想,這一耽擱,就又是一個多月過去。等到君憐卿終于將巫月教的一干余孽給打得七零八散,鳳傾也眼看著就要臨盆了。再不敢耽擱,他將朝中一切事務丟下,人就已經快馬加鞭離開了皇宮。

這一日,鳳傾正在院子里散著步,忽然就覺得肚子疼痛無比。「哎喲,我的肚子!」她抱著肚子,一聲哀嚎。

追雲追月急忙扶住鳳傾,「少爺,你沒事吧?」

鳳傾憤憤地低吼︰「老子馬上就要生了,你們說有事沒事啊!」

一語激起千層浪。隨著鳳傾的一聲低吼,千紅谷里的人頓時忙碌起來。鳳卓雅自然是給孩子接生的不二人選,追雲追月打下手。至于花桃夭和仇七、殷不散三個大男人,則被毫不客氣地拒之門外。

據說,那一天,千紅谷里回響了一天一夜的鬼哭狼嚎。沒錯,就是鬼哭狼嚎。

鳳傾從沒有想過,女人生孩子竟是如此痛苦的事情。「君憐卿你個王八蛋!」她忍不住低咒一聲,驀地用力。

終于,在這種如同魔音穿耳的鬼哭狼嚎持續了一天一夜之後,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響徹天際。

等候在外焦急上火了一天一夜的花桃夭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就听到屋里面鳳卓雅激動的聲音。「繼續,繼續,還有一個!」

雙胞胎?花桃夭一愣,本就因為著急而慘白的臉瞬間更是白得嚇人。生一個就已經這樣了,若是生兩個,阿傾可能受得了?都怪那朵君野花!

可憐的君野花此刻還在路上,剛到皓月國邊境的時候,竟是被離月歌給攔了下來。他又急又氣,怎知離月歌這人竟是無比難纏,死活不給他放行。

君憐卿氣惱之下,跟離月歌打了一架。兩個大男人,打的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直叫風雲為之變色。到最後,兩個人齊齊倒在地上,很沒形象,累得直喘氣。

「師弟,你反正都已經遲了幾個月,多遲幾天又何妨?」離月歌的話很欠扁。

君憐卿偏頭,瞪著離月歌。「不是你娘子,你當然不著急!」

「嘖嘖。」離月歌嗤笑出聲,「你是擔心去晚了,老婆孩子一起被人家給搶走吧?」

「……」既然知道,還在這里攔著他?君憐卿頓時怒從中來,手掌翻飛,一道內力便直射向離月歌的咽喉。

離月歌身體輕移,迅速地閃躲開,「真狠。」

「無毒不丈夫。」

「我看是真小人還差不多!」

「說說看,當時你為什麼要背叛傾傾?」

「……玄機莫問。」

「那就讓路!」

「她很快就會回來的,你又何必急在一時?」

「我的事,要你管!」

「無回師弟啊,有去無回。想見她,就听我的,再此等候便可。否則的話,怕是要另有波折。」

「到底什麼事,你說清楚點!」

「天機不可泄露。」

「……」

君憐卿自然是不肯听從離月歌的話,仍舊帶上自己的人繼續趕路。果然,不出兩日,他們就遇到了無數刺客殺手。眾人拼著一口氣,總算是殺出一條血路。

對于那些刺客和殺手的身份,君憐卿雖然不能確定,但也大體能猜得出是誰派來的。要麼是巫絕,要麼是離妄言。他想來想去,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來,那就是,他們是為了鳳傾而來刺殺他的。

不過,君憐卿一門心思要見到鳳傾和自己的孩子,現在懶得計較那些。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就是。

一路艱險重重,總算是趕到了千紅谷。

兩方人馬會面,自然是熱鬧無比。望著襁褓中熟睡的兩個孩子,男孩是哥哥,女孩是妹妹,君憐卿竟是手足無措起來。那麼小的孩子,他……不敢抱怎麼辦!

花桃夭為此,沒少嘲笑君憐卿。殊不知,最開始的時候,他跟君憐卿分明是一個德行!

鳳傾默默地看著兩個大男人明爭暗斗,尤其是那爭斗的方式通常都比較幼稚,頓時無語得很。

很快到了孩子滿月,君憐卿在扒了無數次古籍以後,終于拍板為兩個孩子取好了名字。男孩君不悔,女孩君悅兮。分別取自「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鳳傾表示對孩子的名字沒有異議,其實在她看來,叫什麼都無所謂,就是君小貓、君小狗,她也沒意見!

不得不說,這個當娘的,相當不負責任啊!

可能是因為孩子最先見到的人是花桃夭而不是君憐卿,所以,很明顯的,兩個孩子與花桃夭要更加親近一些。這讓君憐卿深深地嫉妒!卻偏偏又無可奈何……

誰讓他路上耽誤了那麼久呢?都是那些可惡的刺客!為此,君憐卿是徹底地記恨上了百花宮和巫月教。

一個月後,君憐卿和鳳傾決定歸國。花桃夭一直將他們送到了皓月國的邊境。雖然是七八月份,卻不曾想這里居然有一片野桃林,當此時,桃花盛開,漫天的粉色迷人眼。

然而,送君千里,終須一別,就算再不舍,也到了離別的一刻。

君憐卿看了看鳳傾,又看看花桃夭,輕嘆一聲,抱著孩子,坐著馬車走到百米之外,留給他們最後一刻獨處的時間。

花桃夭輕笑著,看向馬車的目光隱隱帶著幾分感激。

鳳傾雙手背在身後,低頭,腳尖不停地刨著土,欲言又止。

花桃夭輕笑︰「阿傾,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欲言又止了,這可不是你的作風喲。」

鳳傾默,須臾,她抬眸,神情認真。「花桃夭,若是遇到喜歡的人,就娶了吧。」這是她以前最不願意說的話,可是,經過了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也許,開始一份新的感情,才是忘記過去的最好的方式。她,不想他繼續孤單下去。

追雲和藍衣,追月和雲護法,听說華朱也娶妻了,至于其他人,也個個是逍遙自在。幾乎所有的人都找到了屬于自己的幸福。那麼他的幸福,又在哪里呢?

花桃夭神情安然,語氣輕柔,似乎對于鳳傾會說出這樣的話來絲毫不奇怪。他笑,「好,阿傾讓我娶,我便娶。」

「花桃夭,你別這樣。」鳳傾急急地說道,「我是說,你要娶就娶個喜歡的,不要拿自己的幸福開玩笑。」

「那我喜歡阿傾,阿傾你可願嫁我?」花桃夭笑得眉眼彎如月,目光越發溫柔。

鳳傾呼吸一窒,無奈嘆了聲︰「花桃夭--」

花桃夭卻已經兀自輕笑起來,抬手撫了撫鳳傾的頭頂,笑得風情萬種。「好了,人家跟你開玩笑呢!你放心,我若不喜歡,便不會娶。前幾天,大

臣們正好送來了一些女子的畫像,其中有幾個我瞧著還不錯。這後宮的確冷清了一些,也許是該找些人進宮陪著我了。」

「……只要你喜歡,就好。」鳳傾喉嚨酸澀,急忙低頭,這才避免自己眼底的狼狽被瞧見。卻不知,就在她低頭的一瞬間,頭頂那一雙溫柔的桃花眸里,一閃而逝的濃濃愛意。

「好了,快去吧,別讓他等太久。」那愛意不過一閃即逝,花桃夭忽然上前一步,伸出雙臂輕輕地抱了抱鳳傾,然後很快便放開。他退後一步,微微俯首,笑意盈盈地看著她,眼神帶著幾分揶揄。「我可不想我這大好河山被君野花的醋給淹了。」

「嗤--」鳳傾被花桃夭的話給逗樂了,她仰頭,笑靨如花,「那我走了!後會有期!」

「後會有期。」花桃夭負手而立,一笑傾城。

鳳傾走得很慢,此番一別,再相見說不定便是遙遙無期。有好多次,她都忍不住想要回頭,卻又不敢回頭。她怕看到,身後那人孤單的身影。

距離馬車越來越近,再不回頭,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終于,鳳傾駐足,驀然回首。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桃花爛漫處。

天邊浮雲漫卷,身後十里桃花。風吹過,粉色的花瓣洋洋灑灑,映襯著那人,如一副亙古的畫卷,美得令人窒息。

這一眼,永恆。

她搖搖揮手,笑容帶淚。

他迎風而立,神情溫柔。

--花開千尋,花落桃夭。人海中一千次追尋,只為換你回眸一笑。逃之夭夭,灼灼其華。花開,繁華。花落,成殤。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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