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 第四章 水墨子

作者 ︰ 一簑風雨

蘇域與歌舒雅由小路行了兩日而不走官道,恰逢雨後初霽,層巒聳翠,山川疊青,美不勝收。

「白水明田外,碧峰出山後。」吟詩之人是一白衣文士,頭戴綸巾,相貌溫和,風度翩翩,談吐之間還透著幾分儒雅。世人皆敬文人騷客,蘇域亦是如此,于是上前行禮問候。那如客面帶微笑,還了以禮,款款道︰「貞觀開元已然去兮,安史之亂遺禍無窮,讀聖賢之書,卻不能行聖賢之道,悲哉,痛哉,焉能受汝之拜。」

蘇域見他神情悲痛,不再答話,歌舒雅則听得迷迷糊糊,一頭霧水。

「我叫水墨先生,今後小兄弟若有難事,我定會鼎力相助。」說罷,緩緩去也。蘇域在他的背影之中發覺有一絲穆宸氣息,然後又自言自語道︰「師傅早已堪破人事,不受牽連,怎麼可能和他一般。」

未入村郭,便遇到一支出殯的隊伍,沒有禮樂,沒有喪服,簡陋不堪,大概是哪位窮苦人家失了親人,唯獨路旁的一位老嫗頭裹白綾,倒在地上,哭得傷心欲絕,淚如雨下。歌舒雅起初甚覺晦氣,但听得老嫗哭聲淒涼,似乎快把她的心都哭碎了,于是想將老嫗扶起,卻又被她推了開來。蘇域示意歌舒雅不要再多管閑事,本來欣賞大好景色的心情沉落低谷。

一入村內,便听得陣陣絲竹鎖啦之聲,像是大戶人在娶親,蘇域只覺世態炎涼,心中甚寒。忽听得一名路人破口大罵道︰「老天無眼!」歌舒雅好奇的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只見那人怒氣沖沖的說道︰「此地原名峭寒村,然而一年前來了一位李姓員外,在此購地建了一處豪宅,無恥的把此處改名為李家莊,這也就算了,他在村內仗勢欺人,欺男霸女,亦無人來管,昨日又看上了吳家閨女,吳老漢死活不許,便被亂棍打死,他出殯之時即是李狗成親之時,可憐那吳老太苦成了失心瘋。這姓李便能如此妄為!」

倘使不是氣昏了頭,那人絕不敢說那大逆不道的話,就連一向淡漠的蘇域也是大感不平,歌舒雅更是恨得咬牙切齒,直跺腳,對蘇域沉聲道︰「這閑事,我管定了。」

兩人沒入人群之中,潛到那臭名昭著的李員外的府邸,府內寬敞豪華,前有樓閣後有莊園,在這山村野嶺中顯得如世外桃源一般。前來慶賀的賓客也是絡繹不絕,魚龍混雜。一個身穿紅袍,頭戴花帽的臃腫肥胖男子,前來迎客,不容多想,此人便是那李員外,走路大搖大擺,笑得委實丑陋。「我們去後院把那吳家小姐救走即可,不能惹是生非。」蘇域與歌舒雅又靜靜潛入後院,一間一間的找尋,終于在西南廂房找到新娘,輕聲道︰「我們是來救你的。」然而新娘卻面無半點喜色,大聲喊著︰「你們快逃。」話音未落,兩人已被漁網網住,原來是李員外事先設下埋伏,甕中捉鱉。歌舒雅用力掙扎,卻愈弄愈緊。

過了一會,那個肥碩男子踱步走來,嘻笑道︰「我當是那位大俠好漢,原來是兩個毛未長齊的孩子。」又見歌舒雅生得面目姣美,身段窈窕,清新怡人,便又色性大發。

「先把他們關起來,小美人,明天我再來找你。」話語猥褻難听,歌舒雅頓時氣得滿臉通紅,又害怕不已。

「你怎知道會有人來救?」蘇域疑問不解。那胖子又笑了笑,「方圓十里之人對我皆是恨之入骨,我若沒有能耐怎能混到現在。」

被關進黑屋之後,蘇域甚是自責,深覺自己愚蠢無知,屢屢中計,原來這世道並不似穆宸口中那般美好,也不似書中那般和諧,而是爾虞我詐,舉步維艱。歌舒雅放聲大哭,啜泣不止,擾得蘇域心煩意亂,不知所措。

「哭又何用?」蘇域冷冷道。

「都怪你。」歌舒雅一時難過,把責任全部推到蘇域身上,蘇域青春年少,又怎能了解少女心性,覺得她蠻橫無理,辯駁道︰「怎麼怪我啊。」

「不遇到你,我也不會和爺爺失散,也就不會遭此大難,你說怪不怪你,哼!」

蘇域被她說得面紅耳赤,無言以對,便不再理會。

過了半響,門突然開了,站在前方的儼然是一名面和貌善的白衣儒士,此人正是那水墨先生,先前亦為那李員外的骯髒行徑忿忿不平,又得知府內新抓了兩名鬧事之人,于是便找到了他們。

「世事無常,無巧不成書啊。」水墨先生不禁挖苦道,蘇域只覺再也沒臉見人了,垂頭走到屋外,歌舒雅則十分欣喜,對水墨先生感激不盡︰「是啊,太巧了。多虧你了,我可不想再呆在這鬼地方。」

水墨先生正要寒暄兩句,忽覺背後有掌風掃過,暗運內勁,轉身御敵,使出一記重重的清風掌,與之相抗,殊不知對方草包一個,直接被打翻在地,狼狽不堪,仔細一看,正是那李胖子。

「清風掌,你便是瑯琊門水墨丹青中的水墨子杜審言!」胖子訝異無比都不覺得疼痛。

水墨先生知他來歷不小,竟然直接認出了他的名號,決定不留後患。胖子察覺殺氣,大感不秒,鄭重說道︰「我乃是黃州刺史李岱的親佷子,我的表妹李嫣更是嫁予了羅幕閣的少主秦寂,你也惹不起???」話音未畢,人頭已落,鮮血四濺,由于他過于肥胖,死後膏流滿地,惡心之狀,難以言之。

「誰說她嫁給我了。」一劍了結李員外的竟是突然出現的秦寂,「我也不是什麼羅幕閣的少主。」當日秦寂被歌舒贊擊退,負傷而逃,便隱沒了蹤跡,今日突然現身,真可謂是神出鬼沒。眾人萬萬沒有料到秦寂和那水墨子杜審言是摯交,當時並不是為了刻意去尋歌舒贊的晦氣,而是與水墨子約定于杏花村飲酒相會,共賞美景。不料杜審言耽誤了半日,陰差陽錯,弄得今日這般結果。

「杜兄,你可讓我等得好苦啊!」秦寂抱怨道。

杜審言見他愁眉苦臉,又取笑道︰「殺人償命,還不回你老丈人那認罪。」說到調侃,秦寂可是自負天下第一,俗話說侃大山,怕是他真能侃倒一座大山,怪笑道︰「你不知我素有龍陽之癖,當與杜兄雙宿雙飛才是,何來老丈人啊。」聲音輕薄肉麻,听得歌舒雅是面頰微紅,咦了一聲。

杜審言飽讀詩書,禮教甚嚴,卻也是性情中人,開懷大笑,「好你個痞子,鬼才和你雙宿雙飛。」兩人相視而笑,一個放蕩不羈,一個溫文爾雅,志不同,道不合,竟然也能結成摯友,可算得上是天下一等一的奇聞趣事。

蘇域與歌舒雅听得雲里霧里,無趣的走開,杜審言初見故友,心情激動,竟忘了兩人,最後才道︰「此地不宜久留,胖子死有余辜,我可不想吃官司。」于是四人繼續往東行去。行至二三十里,入了一座古城,此地正是黃州地界。

城內石牆青瓦,古雅質樸,街道縱橫交錯,城樓鱗次櫛比,適逢初春時節,天朗氣清,惠風和暢,此情此景,令人暢詠舒懷。

「杜兄,听說城內有座雨霖樓,樓中春色滿園,花枝招展,我們去賞花如何?」秦寂話中有話,杜審言與他相處已久,怎會听不出來,急忙搖頭道︰「子曰︰君子而不*,讀書之人,則能去那煙花之地。」

秦寂壞笑道︰「杜兄此言差矣,李太白、杜工部、白文公、杜牧之,哪一個不是尋花問柳的常客,任你的說法,他們做不了讀書人了,至于孔老爹說不*,我只叫你,又沒叫你*,你不必激動。」杜審言被說得心服口服,被他拖入了雨霖樓。

「你以後別叫水墨子了,便叫菜(采)花子如何。」秦寂並不放過,還要戲弄一番,把杜審言把讀書人的最後一自尊給打擊沒了。

蘇域見他們哥倆好得要命,濃情似水,沆瀣一氣,聳了聳肩,然後又望了望歌舒雅,「你還要跟我多久啊?」歌舒雅撅了撅嘴,微嗔薄怒道︰「明明是你跟著我。」轉身便走,心底又道︰「爺爺,你在哪里?」不一會兒,又回頭跟上了蘇域,只是兩人始終隔著十步之遠,蘇域拿她沒轍,只得搖頭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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