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作死 臣要作死 第78章

作者 ︰ 晴天包子

夜色愈加深沉,風也忽然止了,道路兩旁的樹葉突兀的安靜了下來。

兩人都沒有說話,沐小木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聲。

「那個……」沐小木潤了潤嗓子,沙啞的開口,「他是什麼意思?」

「叫你不要去找他。」阮糖冷冷的道。

「我知道這個,我是說內里的意思……」阮糖方才莫名的火氣還沒消下去,沐小木問的提心吊膽,生怕哪個字眼又觸怒了他。

「叫你不要去找他。」阮糖機械的重復道。

「……」沐小木稍一愣,想了想,便往湛然消失的方向追去。

「你做什麼?」

「雖說追與不追我都死定了,但是眼下,我還是想去找他。」沐小木一邊跑一邊道,很快便也消失不見。

阮糖靜靜的立在原處,腳下的青石板融進一團黑暗之中,仿佛沒了去時的路。暗沉的月光與紛亂的樹影爬上了他素白的衣衫,將他干淨的樣子切割的七零八落。他的表情藏在額發之下,只那雙眼楮,徒留下悲涼與無奈。

「噠噠噠」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沐小木那張沮喪的臉很快又從黑暗中浮現了出來,想必是沒有追到,她苦著一張臉,不知嘴里在念叨著什麼。

「阮糖……」沐小木走的近了,正要跟阮糖說些什麼,卻在看到他的瞬間愣了一下,「你……」

「我怎麼?」過了許久,阮糖忽然抬起臉,露出了一個笑容。

「沒……沒什麼。」他方才的樣子實在叫她心酸,這下子看上去好像又沒什麼事兒,沐小木不禁松了一口氣。

「那便走吧。」阮糖率先邁開了步子。

「哦。」沐小木看了他一眼,小跑步跟上。

沐小木只覺得這一晚上快的令她措手不及,事態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料,她一時歡喜一時憂傷,覺得人生起起伏伏實在太過驚險。最重要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可卻惹惱了所有人。她也很想問,可是阮糖一副不想回答的樣子,她只好悻悻的住了嘴。

兩人一路無話,她緊緊跟著阮糖,月亮偶爾隱入雲層中,青石板被被黑暗籠罩,完全瞧不清輪廓。沐小木揣著一肚子糊涂心思又跟的頗為緊張,一不小心就踩上阮糖的腳跟,他步子一頓,沐小木就一副抱歉的可憐樣看他。

阮糖沉默不語,卻一揮手把袖子遞到了她面前,沐小木便巴巴的握上來,睜著圓圓的叫人心煩的眼楮對他笑,阮糖眸光一暗,扭頭繼續向前走。

沐小木拽著他的袖子,不由得感慨萬分,阮糖這個人是真好,特別君子,無論是四下無人還是狹窄密室,他從來不佔她便宜,特別克制特別溫柔,無論在什麼地方都很顧及她的情緒,她總能從他的動作中體會到他小心翼翼的靠近與疼愛。不像某個人,從來都是動手動腳然後動嘴,然後再動手動腳,末了還要她主動送上去給他動手動腳。

沐小木感慨罷了,又從後面瞄了瞄阮糖,他的背影寬闊而精干,顯得特別可靠,她本來看的很開心,忽然卻頓住了。不知為何,她卻從他的背影中看出了一絲不對勁,她不由仔細瞧去,隱隱察覺出一絲傷感與無助,仿佛身前的這個人正在迷茫且不知所措。這種情緒不應該從他身上出現,沐小木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在她的記憶中,他一直是那個站在山巔意氣風發的少年,從不畏懼從不後悔。她如今這麼傻直傻直的,同他也有一定關系,只是她不巧長歪了而已。

沐小木忽然有些慌,月光又鑽出了雲層,淡淡銀輝落在了阮糖的肩膀上,他一直朝前走著,並沒有回頭,沐小木疑心自己看錯了,可是那若有似無的哀傷情緒卻縈繞不去,她不由很想看看他現在的樣子。

阮糖的衣袖早已被她捂熱,可是他整個人卻冷冰冰的,沐小木腳步略一遲疑,便拉緊了阮糖的衣袖。

「怎麼了?」阮糖微微側過頭,聲音里帶著克制與壓抑。

「沒……」沐小木方才純粹是下意識的動作,這會兒卻有點兒慌亂,阮糖側過來的小片面龐並沒有絲毫異樣,沐小木微微松了一口氣。

「那便走吧。」阮糖轉過頭,想繼續前行。

「阮糖……」沐小木想了想,還是道,「你轉過來,讓我看看你。」

「為何?」阮糖背對著她,沒有回頭。

「你怎麼了?」沐小木松開他的衣袖,轉而去拉他的手。

阮糖身子一僵,沉默了許久,以至于沐小木以為他不會說話了他才開口,聲音略微暗啞,好像壓抑了無數情緒,「不要問了。」

沐小木胸口一滯,覺得又酸澀又苦悶,阮糖一直都溫和而爽朗,她便覺得他沒有煩惱,仿佛永遠都不會痛苦。可是怎麼可能呢?阮糖也有無能為力的事兒,如今他這個樣子著實有些嚇著她,她擔心他,又不知該如何勸,便握著他的手道︰「你不要難過了。」

阮糖身形一頓,驀然轉過身,那眼楮微微下垂,表情亦哀傷,他定定的看著她,忽然伸出手,一把將她抱進了懷里。沐小木驚嚇過度,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被他抱了個滿懷。他的頭發擦過她的耳朵,而她的臉蛋卻只到他胸口。

「有時候,我也會累。」阮糖將腦袋輕輕擱在她的頭頂,道,「有些事情,明知道不可能,可我還是堅持了這麼久。」

沐小木察覺到他的悲傷,鼻尖一酸,幾乎要落下淚來,她雙手環過他的身體,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不能像他一樣,叫你走。」阮糖擦過她的額頭,將腦袋埋進了她的發間,「我不敢,也舍不得。」

「我怕你走了,就再也不回來了。面對你,我從來都沒有自信。」

他偏過腦袋,沐小木才勉強從他肩膀處瞧見了些許月光,他的懷抱溫暖的令人窒息,仿佛帶著隱忍多時的思念與痛苦。他們靠的那麼近,他的彷徨無助與不知所措,竟仿佛也傳遞給了她,沐小木心里又酸澀又難受,眼眶立時便濕潤了。頸間驀然一涼,那零星的水汽便往下滑去。沐小木詫異的睜大了眼楮,不可置信的道︰「阮糖……」

「不要說話。」阮糖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讓我抱一下。」

沐小木乖順的閉了嘴,安靜的窩在他懷里。

「你一定不知道……」阮糖仿佛在笑又仿佛帶著鼻音,他的鼻尖蹭過她的耳朵,宛若最親昵的情人,「這個擁抱我究竟想了多久。」

沐小木忽然很想哭。

阮糖的懷抱不像湛然那般理所當然,他滿滿的都是不舍與小心翼翼,用心到叫人苦澀。興許是他太克制,興許是他太在乎她的感受,他對她的縱容已經到了如此放肆的地步,她不願,他便不做,從不叫她為難。

一切都在這里歸于平靜,兩人模糊的影子被拉的淺淺淡淡,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阮糖的痛苦,沐小木仿佛懂又仿佛不懂,這或許同她簡單的思維方式有關系,對湛然對阮糖,大抵都是同一個道理。沐小木本就是個極其簡單的人,她是一個憑感覺做事的人。就好比當年斬了李三,救了小五和他家將軍,無論時光怎麼流轉,而她卻一直是這樣。

所以,她有時候愚笨,有時候執拗,有時候讓人想剖開她的腦袋看看里面究竟裝了什麼,有時候卻讓人舍不得放手。

……

翌日清晨

沐小木模模糊糊的翻了一個身,哼唧了兩聲就緩緩睜開了眼楮。柔和的光線讓她不由自主又鑽進了薄毯之中。賴了好一會兒,才不甘願又把腦袋露了出來。

薄毯松軟中帶著一股子清香,想也知道是細心的阮糖為她準備的。沐小木將鼻子湊上去,嗅了一大口,心滿意足的眯起了眼楮。正舒心,阮糖昨夜的樣子卻毫無征兆的浮現在她的眼前。

昨夜的他有些失常,有一個瞬間她甚至疑心他哭了,可是後來他對她笑的時候她才發現他眼楮干干的,興許是她由于驚嚇次數過多出現了幻覺。

沐小木挑開薄毯,一個箭步跳下了床榻,大大的伸了個懶腰之後才打開了櫃子,滿櫃子的衣服都是她的尺碼,沐小木滿臉黑線的挑了一件樸素的,利落的套上身之後就跑出去找阮糖了。

阮糖正坐在院子里喝茶,看見沐小木跑過來,笑了起來。

「阮糖,早啊。」沐小木打了聲招呼,自顧自的模過茶碗,給自己倒了一杯,也學他的樣子慢慢啜了一口。

「睡的可好?」

「很好啊。」沐小木擱下茶碗,兩人都心照不宣的沒有提昨夜的事兒,阮糖今天的氣色也已恢復如常。

「總看我做什麼?」阮糖忽而笑道。

「哦,沒什麼……」沐小木尷尬的笑笑,道,「我去買些早飯來,你等我。」

阮糖抬手一揚,一道銀光劃過,輕輕的嗑在了沐小木的腦袋上,沐小木趕緊去接,才發現是一塊碎銀,嘿嘿一笑,便跑出了門去。

旭日初升,淡淡的榮光籠在十里長街上,兩側盡是新鮮的蔬菜與熱氣騰騰的早點。

沐小木左右看看,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盡頭,她一愣,抬頭望去,就見兩個鐵筆銀鉤的大字,威嚴而醒目的雕刻其上。

「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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