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要作死 阿木•羊入虎口

作者 ︰ 晴天包子

「誰能找到人性了?」湛然高深莫測的笑容看的沐小木一陣發虛。

「湛大人早。」施亦受驚之後很快保持了鎮定,懂事的打了聲招呼。

「湛大人早。」沐小木被施亦一瞪,也反應過來打了聲招呼。

湛然的身後是朱紅的宮牆與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的浩瀚長空襯的他越發高大,懷里的白團子安詳的眯了眼,將腦袋蹭向他的手臂。

「那個,我們是在說蘇默啦。」見湛然並不說話,只是緩慢的梳理著貓毛,施亦急忙回道,「蘇默前些日子甚為絮叨,煩不盛煩,我勸了幾次都不听,這兩天話突然少了許多,我才得以睡了個好覺,是以同阿木說起……」

施大人說起謊來真是深情並茂,該皺眉皺眉,該舒心舒心,連沐小木都要信以為真了,崇拜的眼神飄過去默默的贊揚他。

「那就恭喜施大人了,有個這般得力又沉默寡言的下屬。」湛然似笑非笑的掃過施亦,目光落在沐小木身上,瞧不出喜怒,道,「倒是精神。」

「承蒙大人厚愛,若不是有大人賞賜的療傷聖藥白脂香,我也好不了這般快。」沐小木垂首,態度恢復到了從前刻意的謙恭。

「那是自然,你看。」湛然略有得色,抬起白團子的一只小爪子,肉肉的小腳墊難得顯出溫順,「上次小東西前腳掌割傷了,就涂的白脂香,一時三刻便好了。」

沐小木苦著一張臉與施亦交換眼神,默默含下兩泡淚。

「下官真是好命。」沐小木勉強擠出笑容,在湛然的示意下靠近白團子,戰戰兢兢的伸出手指,還未觸到毛茸茸的貓爪,「噌」的一聲,幾根閃爍著寒光的貓爪尖刺就豎了出來。沐小木腿一軟,猝不及防的往後倒去,所幸施亦手快,堪堪將她接住。

湛然笑的很有風度,至少沒有嘲笑的很露骨,比那只貓的表現強太多了。

……

天氣驟然轉涼了,如今迷蒙的夜色已經裹上了一層冷霜。街上的行人也變得稀少,不復往日的熱鬧。偶爾走過的人,也是行色匆匆,步履極快。

空蕩蕩的長街上,酒旗依舊招展,只是從前門庭大開的店鋪酒樓都垂下了厚厚的門簾,隱隱透出溫黃的光。

沐小木裹著深色的斗篷,風帽罩著腦袋,遮了半張臉,懷里鼓鼓囊囊抱了一個酒壇子,在黑暗蔓延的長街上緩緩前行。

「唉。」沐小木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氣息很快便在黑夜里化成了一團白霧。那日在牢中發生的事,她還記憶猶新,當時特別感動,事後得知湛首輔為了救她竟不惜拿自己的仕途和性命開玩笑,便只剩下驚恐了。

沐小木不傻,她知道湛首輔絕對不會因為正直廉潔,為官親厚才救她,再說這些品質湛首輔都沒有,也絕不是因為被她的事跡感動才以身犯險,他的眼里沒有那種為國為民的情懷。背後的真意,大概也只有首輔大人自己清楚了。

但是湛然不管怎麼樣,也是救了她,道一聲謝總是應該的,可是一想到湛然那捉模不透的心思,沐小木又一陣發 ,別自動送上門,再給他磨掉半條命。當時在牢里,反正已經放棄了一切,自是不懼他,但此刻撿回一條命,一切又可以重新開始,沐小木不禁又有些畏首畏尾,她不過就是個普通人。

躊躇歸躊躇,沐小木還是站到了首輔家的大門前。湛然的門不若隨仁氣派,但是精致大氣。說來也是,在皇城腳下,誰的宅邸能氣派過天子?弄的太過招搖,總是令人心生嫌隙。沒想到一向我行我素的湛首輔有時候也細膩的可怕,都鋪張在明面上。

沐小木熱過的酒壇子漸漸散光熱氣,變的冰冷起來。她鼓了鼓勇氣,又鼓了鼓勇氣,再鼓了鼓勇氣,一咬牙一跺腳,還是回家吧。

剛扭頭,就听見身後大門「吱嘎」一聲響了,緊接著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少年清脆的嗓音到了耳前,「御史大人,我家大人有請。」

沐小木腳步一頓,更加後悔這一次出門,為什麼連她在門口徘徊這種事湛然也會知道呢?

傳口信的正是沐小木見過的宜嗔,他領著她穿過長長的游廊,繞過大廳,穿過假山,最終將沐小木丟在了花園的拱門前。♀

沐小木方才經過大廳的時候,便听見里面人聲鼎沸,觥籌交錯,似是夜宴正濃。正想湛大人果然夜夜笙歌,醉生夢死,這麼多人不方便,改日再來拜訪的時候,就被宜嗔斜了一眼,表示繼續往前走。如今又被帶到這四下無人的地方,難道湛大人事後想想覺得很不值得,想秋後算賬?

沐小木兀自憂愁著,就瞧見花園深處似有點點星火,想了想,便將衣帽正好,快步走了過去。沒走幾步,果然見前方坐落著一棟碧瓦青牆的房子,細細瞧去,不出所料的精致奢侈,饒是她入京後眼界大開,仍是頻頻咋舌。院落遍值花草,這個時節,竟生機勃勃,蒼翠異常,似是專為首輔大人改了花期。

湛大人果然是個適合獨棟豪宅的男人,沐小木默默道,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低低的嗚嗚聲,她循聲望去,便見不遠處還有一座小房子,用料同湛首輔的宅邸一般無二,而房子的外頭,則趴伏著一只威風凜凜的……狗。

那狗不重要的,重要的是狗的旁邊還蹲著兩三個僕人,一人將金盆盛了肉骨頭喂給狗吃,一人往銅爐里添著炭,好叫狗在冰冷的天氣里不受風寒,還有一人則用一把長梳給狗順毛。

沐小木目瞪口呆。

「要我說……」一人在沐小木耳邊笑道。

沐小木轉過身,見是一位穿著便服的男人,看樣子剛從湛然那里出來,她奇道︰「什麼?」

「做湛首輔的狗,比做人舒服多了。」那人眼楮望著狗,似是極羨慕。

「大人您……真有見識。」沐小木真誠的拱拱手。

「過獎,過獎。」男人極謙虛,說完便很開心的走了。

沐小木見他走遠,便秉著長痛不如短痛的精神,一口氣跨過石階,走到了房子門口。

手指握成拳頭又松了開來,每次見湛首輔之前的心里建設必不可少,沐小木深諳此道,磨蹭了半天調整心態,最後深吸一口氣,正要吐出去的時候,門忽然被拉開了,宜喜煩躁的道︰「既然來了,還在外面磨蹭什麼。」

沐小木一口氣憋著尚未吐出去,被他這麼一打岔著實尷尬,磕磕絆絆的把那口氣吐出來,這才急急忙忙的走了進去,可惜方才一番調整是盡數廢了。

「下官……」沐小木一進去就呆了,話也磕磕絆絆的說不出來。

屋子里燃著果木,天然的果香融進空氣里,沐小木恍然自己正置身那日午後的文華亭。

湛首輔手里籠著一枚雕金鏤空的暖爐,窩在鋪著厚厚軟墊的黃梨木椅里,衣衫甚為單薄,這本來也沒什麼,偏生不拘小節的湛大人由于俯身逗貓,導致領口大開,露出白皙精實的脖頸和一小片胸口,在盈盈跳躍的燭火下,顯出驚心動魄的好看。沐小木這種世面此生未見,一時之間沉浸其中難以自拔。

「沐大人?」指尖依舊在貓耳上留連,湛然微微掀起眼皮,略帶不耐的加重了音量。

「大、大、大人。」沐小木大夢初醒,急忙彎腰施了一禮,道,「請恕下官失禮。」

湛然哼笑起來,倒也沒有追究,示意她坐。

沐小木坐在他的對面,兩人中間隔了一張小小的木桌,桌上鋪了前些日子邊界小國進貢來的羊毛絨毯,銀色燭台、白玉茶盅、青花瓷碟、金龍蓋碗錯落有致的擱在其上,端的是奢侈大氣。

「大人。」沐小木將視線從桌上挪開,道,「下官此次前來,只想對大人道一聲謝。」說完,將酒壇往絨毯上一擱,又道,「我知道大人遍嘗珍饈美饌,我帶來的這壇酒更是沒什麼出彩。」

湛然似是而非的抬起眼楮,安靜的等她繼續說。

「但這是我用家鄉的法子親手釀的,如今會釀這種酒的……」沐小木語氣沉了一下,很快又輕松了起來,「怕是只有我一個人了,大人若不嫌棄,可以試上一試。」

「什麼名字?」燭火在湛然眸中跳躍,令他說出每一句話都帶著奇異的力量。

「啊?」沐小木搖了搖頭,避開他的雙眼。

「這酒。」湛然提起了一絲興趣,伸長手臂,略一用力,就撕開了酒封,他聞著空氣里的酒香,道,「這酒,叫什麼名字?」

「落馬醉。」酒一開封,那股子家鄉味道便將秀麗的小村落拉到了眼前,沐小木揉了揉眼楮,緩緩的道。

「倒是有趣。」湛然籠了雙手,淡然的看著沐小木替他斟酒,「向本官道謝的人每天絡繹不絕,本官倒是從未見過這般寒酸的。」

「讓大人見笑了。」沐小木倒酒的手一抖,尷尬的解釋道,「這與一般的酒不同,是用我家鄉特有的果子釀的,不醉人,但夜里歇息時對入睡很有幫助。」將白玉酒盅添滿,送到湛然面前,帶著一絲期盼看著他。

湛然瞧她又緊張又期盼,竟也難得沒有拂她的意,手指終是握住了酒杯,將溫潤的白玉貼上了嘴唇,目光則大有深意的望著沐小木。

「如何?可還能入大人的口?」沐小木亮著一雙眼楮,緊張的握緊手指。

「難喝。」湛然擱下酒杯,利落的評價。

沐小木瞬間垮下來的神色很是明顯,像是要哭出來。

「實在對不住大人,都怪我從前未曾好好學,事到如今,也沒法改進了。」

「對入睡很有幫助?」湛然指尖把玩著酒杯,視線里滿是揶揄,「你莫不是怕本官壞事做的太多,晚上睡不著?」

「下官不敢。」沐小木實在跟不上湛大人的節奏,一張臉瞬間煞白煞白的。

「別害怕。」湛然瞧見她的樣子,示意宜喜遞過一條軟帕,親切的道,「本官開玩笑的。」

沐小木欲哭無淚。

「那麼,你今夜來找本官,還有別的事麼?」

「謝大人救我一命,謝大人護林紫周全,大人在牢中的教誨,下官銘記在心。」沐小木擦了擦汗,認真道。

「銘記在心?」湛然重復了一遍,忽然笑了起來,道,「你想通了?」

「大人字字珠璣,下官細細回想,當真受益無窮,想通了。」沐小木誠懇的道,「往後定當不會做如此魯莽的事,會考量之後做正確的選擇。」

「真是聰明伶俐。」話雖是好話,湛然的語氣卻忽然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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