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水鄉澤國，因為不是旅游旺季，游客不算太多。
「是該出來走走，整個人都輕松多了。」方怡和女兒把臂而行，仿佛回到了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時候。
那時候，方心佩初初長到和母親一樣高，逛待郊游，都是互挽著臂，不知道羨煞了多少沒有女兒的母親。
方怡看著身側女兒姣好的面容，想到女兒那一疊過硬的證書，既驕傲又惻然。
「這里倒是很適合養老。」她感慨地說惚。
「是啊，小橋流水人家，粉牆青瓦人家，真是不愧中國第一水鄉。」方心佩贊嘆。
她也是第一次有機會全身心地放松，徜徉在溪邊，看著河邊的人家，擺著個攤位賣點特產之類的小東西，然後和左鄰右舍閑磕牙，忽然覺得，這樣的生活，才是生活。
「不過，對于你們年輕人來說，這里可不合適，離都市太遙遠了。」方怡嘆息著搖頭溫。
方心佩笑嘻嘻地說︰「媽媽，等我們攢夠了錢，就搬到這里來住吧？這里的人生活節奏很慢，生活悠閑，看著就讓人覺得羨慕。」
「那怎麼行？小孩子受教育的話，還是大城市好。」方怡想也不想地搖頭。
「怕什麼？昊羽和語柔有程家操心，我只要管媽媽就行了。」方心佩訕訕地笑。
方怡笑吟吟地看著她︰「你以後組成家庭，難道就不打算要孩子了？」
方心佩臉色一黯，低下頭，不敢讓方怡看到自己的臉色。
也許，她不可能再有別的孩子了。
她並不覺得遺憾。
有方昊羽和方語柔，她已經覺得足夠滿足。
只是何必再耽誤他人？
方心佩打心眼里，不願意再找屬于自己的第二個春天。
她懷疑在自己的生命里，是否還有春天。
在近千戶的民居中，明清和民－國時期的建築仍保存有百分之六十以上。一些過街的騎樓和水牆門，很有特點。對于方怡和方心佩這對生活在偏北方的母女，更是覺得興致盎然。
「北方的騎樓，是沿街部分的建築，在水鄉卻有意思，騎的不是街，而是河。」方怡笑著說。
方心佩笑︰「這也是水鄉的特色，水多，就直接騎在河道上了。」
晚飯的時候，她們找了一間小飯店，其實也就是臨街的居民，改成了門面房而已。
也許是因為游客不多，店主人很熱情地介紹著水鄉的特色菜肴。
「外來的游客都要嘗一嘗我們這里的鱸魚、白蜆子和銀魚，這可是我們這里的特產。」
方心佩好笑地說︰「是嗎？那給我們來一道嘗嘗。」
「不用，太貴了，我們吃一點家常菜就行。」方怡連忙阻攔。
店主人笑呵呵地說︰「水鄉三鮮，可不就是我們這里的家常菜嗎？還有一些特色菜，像是三味湯圓、清蒸鱖魚、蒸燜鱔筒、蓴菜鱸魚羹、姜汁田螺……都是我們這里的名菜。如果你們再晚一個月過來，還有焐熟荷藕的時鮮菜呢！」
「先來你們這里的三鮮，鱸魚就做羹，銀魚燜個蛋，白蜆子……老板你看著做。」方心佩笑吟吟地說。
方怡急忙阻攔︰「佩佩，這些菜都很貴，我們點兩道蔬菜就行了。」
方心佩調皮地做了個鬼臉︰「媽媽，蓴菜鱸魚羹，不就是蔬菜嗎？再炒一道時蔬，就夠了。」
「佩佩，我們母女倆，哪里吃得了這麼多？一個菜，一個湯，也就夠了。」
老板笑眯眯地說︰「女兒盡個孝心，您就安生吃吧！我也不讓你們多點，吃不了浪費。你們就吃兩鮮，然後炒一個蔬菜就夠了。點了蓴菜鱸魚羹，就不用點湯。」
方怡還是嫌貴，堅持精簡成一菜一湯。
方心佩笑著按下母親的手︰「媽媽，我們難得也要奢侈一次嘛！再說，老板也是個忠厚人，不會宰客的。」
老板連忙點頭︰「我們是實誠人，你閨女又孝順，也不好意多賺錢，是不是？您放心，價錢絕對公道，您從這個門出去，絕對找不到第二家！要是收您貴了，您明天還回來退錢。」
方怡還想再說，方心佩已經笑嘻嘻地把菜譜還給老板︰「就這樣吧，要是吃我媽媽高興，明天我們還來你這里吃。把你們這里的特色菜肴嘗個遍，也不白來這一趟。」
「好啊，你們住宿定好了沒有？」
「已經訂好了，離這兒不遠，過橋就是。」
「來我們這里啊，就是要住在民居里才有味道。晚上听著水聲入睡，那可特別的香甜。」
方心佩笑著點頭。
方怡一等老板走人，就嗔怪地說︰「佩佩，我們兩個人點四道菜，太奢侈了。」
「可是媽媽，我們在家里吃的時候，不也常常三菜一湯嗎？而且，那個湯還是很費功夫的湯呢！」方心佩無辜地說。
「那怎麼一樣？菜場上買的菜，回家自己做，花不了這麼多錢。同樣的菜色，在家里做只要一半不到！」
「媽媽，出來玩就要開心嘛！再說，我們也不可能買了新鮮的菜蔬回家做呀。」方心佩笑嘻嘻地說，「要不，以後我們搬來住？」
「又在痴人說夢了。」方怡失笑，「我們這次出來玩，也花了不少錢吧？」
「機票是旅行社訂的特價機票，住宿也不貴，其實不怎麼花錢啦！」方心佩對花費方面的話題，一向能避則避，能省則省，免得方怡听了心疼。
剛才買門票的時候，方怡就心疼了一陣子。
其實一百元是通票，大大小小的景點都包括在里面了，方心佩覺得不算貴。比起深圳，這里的物價，稱得上便宜了。
「你賺的錢也別盡著用，雖然孩子們現在不用你負擔，手里松了一點，也要積攢以後的嫁妝！」
方心佩哭笑不得。
看來，母親還沒有熄了把自己嫁出去的念頭。
「媽媽！」她臉色微紅地叫了一聲。
方怡的臉上浮出愁色︰「媽媽手里沒有什麼積蓄，幫不了你多大的忙……」
方心佩打斷了母親的話︰「我現在的年薪也不低，兩位老總出手又大方，明年還能拿干股。雖然算不上金領一族，至少也能算是白領精英了。所以，媽媽不用盡想著給我省錢，省下了孩子們的費用，足夠我們母女倆好好奢侈一把了。」
說話間，菜就開始上來了。老板自己兼了跑堂，親自把菜端上來︰「你們嘗嘗我的手藝，清淡鮮女敕。」
方心佩「撲嗤」一笑︰「您是學王婆呢，自賣自夸。」
「自個兒要不夸兩句，別人更不會夸你了。」老板也不覺得尷尬，爽朗地笑，「一會兒吃飽了，還能去南湖看看夜景。」
母女倆都被逗笑了。
「你們慢慢吃，我就不打擾了。有游客編了一則順口溜，走在小橋岸邊，眼看明清古建，坐進茶樓酒店，口嘗鄉味水鮮。安安靜靜地用餐，更能領略水鄉的味道。」
老板很客氣，一會兒送上來兩杯特色的薰茶，額外說明是贈送的。
母女倆慢慢地品嘗著三鮮，誰也沒有說話。
不知從哪里傳來幽婉的樂曲，與初上的華燈一起澱入了夜色，撩撥起人的心弦。
這時候，什麼也不想，只覺得心髒空靈。
在繁華都市里沉澱的浮躁，仿佛在這一刻都漸漸淡化。
幾只銀白色的湖鷗，無聲掠過平靜的水面。
民居里的房間不大，但還算干淨。推窗臨水，晚風習習，暑氣盡消。
枕著潺潺的水聲入眠，果然睡得比平時更香更甜。
一夜好夢，醒來的時候怔忡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身在何處。
手機里，已經儲存了好幾條信息，有五條來自程敬軒，有三條來自龍海山，還有一條，來自陳勝衣。
到底要不要回復呢？
她煩惱地把屏幕上鎖，卻看到另一張床－上的方怡，已經不知道什麼悄悄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