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方心佩沒有回復其中任何一個人的短信。只是走在明清古建築群落中的時候，時不時響起一陣手機鈴聲。
盡管鈴聲已經被她調成了一段輕音樂，可是在寧靜的水畔，總覺得這樣的聲音，也是一種噪音。
「怎麼不接電話？看看是誰打來的，一連打了有十來個了。」方怡側頭問。
方心佩尷尬︰「是程敬軒打來的，不會有什麼重要的事。」
「嗯。」方怡點頭惚。
事實上，除了程敬軒，還有龍海山的。最不屈不撓的那位，則是陳勝衣。
方心佩看著手機屏幕上閃爍的名字，很想吐血。
這位公子哥兒，又來湊什麼熱鬧溫？
她和他沒有那麼熟吧？再說，財務上也不會有和她技術上交叉的地方！
「接一個吧，看來某人的耐心實在很好。」方怡苦笑地看著方心佩。
那個男人，縱然知道並非良配，可又無法拒絕他的出現。
方心佩舍不得兩個孩子，就一定會和他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血脈親情，誰也撇不開。
「好。」方心佩無奈地按下了接听鍵，「喂？」
「你玩得樂不思蜀了？我很快就要回英國，你要不要趕緊回來陪我？」陳勝衣在電話那頭哇哇大叫。
方心佩無語望天。
「怎麼不說話？」陳勝衣追問。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回英國，似乎跟我沒有什麼關系吧？」方心佩苦笑。
「怎麼沒關系，你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陳勝衣氣急敗壞。
「什麼？」方心佩茫然。
想不出陳勝衣回不回英國，和她有什麼關系。
難道他購買機票，需要從財務上支出？
當然，陳勝衣作為研發中的外聘專家，這些合理的支出是可以在稅前扣除的。
可是出納不是應該留在公司嗎？這點錢，不至于還拿不出來吧？
白未晞記得自己出來之前，把一筆貸款辦好了，資金應該充裕得很……
「意味著你將會在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本帥哥了。」陳勝衣說得大言不慚，方心佩听得額上冒汗。
「沒關系，我不會想你的。至于機票，施總簽個字就可以找財務科，按正常手續報銷。」她很誠實地說。
「你太打擊我脆弱的心靈了！」陳勝衣氣得大叫。
「我覺得世界上有多少人的心靈，比你更強健。那麼，祝你一路順風。」
「就這樣？」
「嗯。」方心佩淡淡地點頭，目光落在水面，那里有一尾紅鰱。
陳勝衣沉默了一會兒，才幽幽地嘆了口氣︰「未晞，你什麼時候才能回深圳？瓶頸問題已經解決了，英國方面催我回去，表哥說要辦個慶功會，你不會缺習吧？」
方心佩替他高興︰「是嗎？可喜可賀，什麼時候辦慶功會？我不知道是否能趕得及回來。」
「你什麼時候回來，就什麼時候辦慶功會！」陳勝衣惱怒。
「應該還有三天左右。」方心佩愉悅地看著小鎮的居民們閑散的腳步，真想再住個十天半個月。
「等你三天，不見不散！」陳勝衣一說完就掛斷了電話，根本不等方心佩的回答。
這人幼稚的時候，比誰都天真。可是霸道的時候，又比誰都蠻不講理。
方心佩把手機塞回口袋，音樂聲又再度響起。
這一次，是「程敬軒」。
「喂？」
「我發了很多短信，你怎麼一條都不回？」程敬軒的口氣，是興師問罪。
「哦，因為太多，所以不知道回哪一條。」方心佩的回答，連半點誠意都欠奉。
「逐條回復不就行了嗎？」程敬軒氣結。
找理由，也找個听起來像樣一點的吧？
方心佩低聲說︰「我今天早上才看到短信的，昨夜枕水而眠，睡得很早。」
「哦，小鎮沒有豐富的夜生活。」、
「是啊，居民的生活悠閑得讓人嫉妒。走在街道上的行人，步子永遠都是從容不迫的。」方心佩感慨。
幾年的打工生涯，已經讓她練就了健步如飛的本領。
兩步恨不能並作一步，節約四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的時間也是好的。
「順路回南津嗎？」程敬軒沒有再繼續責問。
盡管看不到方心佩恬然的神色，可是她的聲音里，透著股從所未有的輕松。
讓他惻然。
又讓他放心。
方心佩啞然失笑︰「怎麼順得到南津？我們現在在煙雨江南……呀，剛說到煙雨，果然下起小雨來了！」
「注意保暖。」程敬軒下意識地接了一句，然後啞然。
現在是暑期，江南還是燠熱的天氣。
方心佩怔了怔，才「撲嗤」一聲笑了出來。
「那專程回一趟南津嗎？」程敬軒糾正了自己的問題。
「恐怕不行，我已經答應公司，三天以後回深圳。」方心佩想到陳勝衣的電話，歉然地說。
或者，她只是為此找到了一個借口。
還能夠逃避的時候，就讓她再逃避下去吧！
直到避無可避，才能迎頭而上。
方心佩知道自己是個逃兵，從五年前，到五年後，這一點還是沒有變。
「地球少了你，不會停止轉動。佩佩，我在南津等你。」程敬軒的聲音，越來越高。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孩子們也在等你。」
方心佩哭笑不得︰「他們不是去澳大利亞了嗎？」
程敬軒的臉有點熱，這個借口，找得實在不咋滴。
拿孩子們做擋箭牌，也不是百靈丹。
「父親不在南津，我這里走不開，你來看看我吧，哪怕只逗留一天。」程敬軒放柔了聲音。
真是一個誘－惑人的提議。
方心佩發現自己的小心髒蠢蠢欲動了起來。
她這里遲疑，他那里就堅定︰「就這樣說定了，把航班告訴我，到時候來接機。」程敬軒也很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方心佩傻眼。
她什麼時候同意了嗎？
方怡看到女兒握著手機發呆，善解人意地說︰「如果公司有事，我們就回去吧。小鎮上也轉得差不多了，其實煙雨江南，大多數的古鎮味道都差不多。」
「也沒有什麼大事，公司要舉行慶功宴，讓我趕回去參加。」
「我們今天就可以訂機票返航。」方怡爽利地說。倒不用這麼急，三天以後再回去也不遲。媽媽，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回南津一趟？」方心佩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心里絕對是虛的。
「回去一趟也好，離這里也不算遠。」方怡很心動。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年華，就是在南津。
方心佩笑著說︰「是啊，我們可以在南津住兩天，第三天直接從南津直飛深圳。」
當然，航班號是絕對不能提前告訴程敬軒的。
某人出現在機場，不把方怡氣得半死才怪呢！
「我們再把這個街區逛完，明天一早就回南津。」方怡想了想說。
「好，難得來一次，當然要把角角落落都掃蕩一遍。」方心佩笑著應和，「反正我們的住宿也訂好了，現在說退房也麻煩。」
不遠處，「貓的天空之城」飄來淡淡的咖啡香味，
寧靜的生活，要謝幕了。
方心佩遺憾地感慨著，忽然若有所失。
方怡嘆息︰「難怪這麼多人喜歡旅游，出來走走，心情也好多了。」
方心佩慚愧地低下頭。
如果說自己爽爽快快地嫁給龍海山，也許方怡的心事就沒了。
可是，她能答應嗎？
百轉千徊，答應仍然是否定的。
「如果媽媽喜歡，我們每年都制定出游計劃。寒假和暑假，十一長假，還有公休假，一年也可以出去四五趟了。」她只能就事論事。
「那得多少錢啊！」方怡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下次別走這麼遠，我們的機票就要五六千呢！」
「媽媽，相對于你女兒的薪水來說，這筆支出不算太龐大。」方心佩故意撒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