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敬軒在珠寶店門口停下車，卻並沒有立刻打開車門。借著路燈，靜靜地打量著身側的女人。
她發上的發圈松月兌下來，烏黑不染縴塵的直發隨意披散在肩頭。一張尖尖的瓜子臉，比去年初回南津的時候要豐盈一些，配上嫵媚的眼楮和挺俏的鼻子，完全是一個成熟而有魅力的女人。
「佩佩，給你買一套鑽石首飾吧，你戴上一定好看。」程敬軒的甜言蜜語，出現的頻率太少，以至于方心佩受寵若驚之余，一時之間竟然忘了怎麼反應。
直到走進珠寶店，她才忙不迭地搖頭︰「不用，鑽石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程敬軒可能也覺得有點突兀，所以局促地解釋︰「謝謝你給我一對這麼可愛的寶貝，他們值得世界上任何珍貴的東西。惚」
方心佩苦笑︰「不用這樣，他們同樣是我的寶貝。我把他們留給你，是因為你可以給他們提供一個更好的港灣，提供更好的教育和生活，並不是把他們賣給你。」
「就是，你送禮物，不要用我們的名義。」方昊羽板著小臉回答。
方語柔則直接靠向方心佩︰「我們是媽媽的心肝寶貝，區區一套鑽石首飾，就能把我們買走嗎？我們才沒有這麼廉價呢！溫」
程敬軒哭笑不得，一句話竟然被母子三個，挑出了這麼多的語病……
要知道，他可是有著法律博士學位的！
方昊羽小身板挺得筆直，下巴上抬，十足的驕傲。
「媽媽不要你的禮物，以後我們會送給媽媽的。」方語柔小財迷很慷慨地「拒絕」了鑽石的誘－惑。
「好，是我說錯了。」程敬軒誠懇地道歉。
方昊羽小臉一板︰「語柔，以後也不用你送，你還怕沒有人送媽媽鑽石嗎？」
這話是什麼意思？
程敬軒頓時心理陰暗了。
眼前的方心佩一張素面，不施脂粉，可是皮膚細膩，五官精致，豐潤的雙唇，女人味十足。
也許真有人搶著給她送鑽石……
「只有我可以送你們媽媽鑽石。」他霸道地攬過她的肩。
「大庭廣眾之下，不要對媽媽動手動腳。」方昊羽迅速地插到了兩個人中間。
方語柔也嘀咕︰「爸爸耍流－氓。」
程敬軒滿臉黑線︰「我們是你們的爸爸和媽媽！」
「但不是夫妻。」方昊羽迅速地接口，轉身牽住方心佩的手，「媽媽，我們走吧！」
「等等！」程敬軒無奈地拉住兒子的小手，「爸爸和媽媽當然是夫妻啦，你們還小，不知道大人之間的無奈。」
「所有的借口，都是浮雲。」方昊羽針鋒相對。
程敬軒啞口無言。
方心佩看到他在兒子手里吃癟的模樣，忍笑不禁。
終于有個人能治他了。
而這個人，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多令人驕傲！
「你們不懂……」程敬軒無奈地苦笑，「如果可以，我當然願意給你們和媽媽一個家，我喜歡和你們在一起。」
「但是有些什麼東西，對你來說，比媽媽的笑容更重要。」方昊羽一針見血地搶白。
他很少說這麼多話，但一旦開口，說出來的話，卻又不象個孩子。
縱然在談判桌上從容自若，可是面對兒子的咄咄逼人，程敬軒卻狼狽了。
有些不得已，孩子們不能明白。
有些無可奈何，方心佩不能認同。
在這條不被認可的路上，他注定只能孤單前行。
午夜夢回，他總會凝神問自己︰
這樣的執著，到底是不是值得？
最終，卻只能對著天花板嘆了口氣，輾轉不能成眠。
答案，永遠在若隱若現之中，探不出那個線頭。
「我知道太貴重的首飾，你一定不肯接受。我送你一對鑽石耳環，小巧精致一點的，好不好？」程敬軒轉頭，低聲征求方心佩的意見。
「不行，要大顆的鑽石！」方語柔大叫。
「我听爺爺說，克拉鑽才有收藏價值。」方昊羽對程敬軒許諾的禮物，表示不滿。
「我喜歡小顆粒的。」方心佩笑著說，「如果要克拉鑽收藏，我會自己買。」
「哦。」方昊羽不說話了。
方語柔嘀嘀咕咕︰「便宜爸爸了！」
程敬軒佯怒︰「喂不熟的兩只小白眼狼！」
「那你就是白眼狼爸爸，大白眼狼！」方語柔反唇相譏。
「算了，還是幫你們媽媽挑一款好看的耳環吧！」程敬軒放棄和兒女爭鋒相對的企圖。
跟兩個孩子斗嘴，勝之不武。
方昊羽和方語柔很有默契地跑到珠寶店的另一頭，因為小，根本看不到櫃台里展示的各類首飾。
「拿張凳子過來！」方語柔靈機一動，指揮站在另一頭的營業員。
「對不起，我們這里沒有凳子。」營業員當然不會對一個孩子唯唯諾諾。
「一切借口都是浮雲。」方語柔對方昊羽說過的話活學活用。
程敬軒沉著臉︰「給兩個孩子端張凳子。」
營業員看了看他身上的手工阿曼尼西裝，遲疑了一下，還是依言去辦公室里端出了兩張小方凳。
「小心一些。」她忍不住交代。
「放心，這點高度摔不了人。」方語柔不屑地撇唇，手腳靈活地爬上了凳子。
「哇，這塊鑽石好漂亮啊，媽媽戴一定好看。」方語柔眼冒星星，伸出手把站在一邊的程敬軒和方心佩叫了過去，「我們就拿這一塊好不好？」
方心佩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原來是一塊梨型切割的黃鑽掛墜。
「媽媽，這塊鑽石後面的零最多，我覺得一定最貴吧？」方語柔湊近了方心佩的耳朵，悄悄地說。
「我只要一副耳環而已。」方心佩無奈。
女兒一心向著自己，她當然高興。
可是她不想伸手從程敬軒手里接過這樣價值不菲的禮物，那樣會讓她覺得，兩個人的感情夾雜了金錢，變得不那麼純粹。
似乎自己的付出，都是為了某種代價。
不，那不是她想要的。
「沒關系，以後我賺了錢買給媽媽。」方昊羽湊過腦袋來看了一眼，很淡然地說。
程敬軒黑了臉︰「你以後賺了錢，送給自己女朋友去！」
方昊羽聳了聳肩，不屑一顧地轉過頭。這動作，分明是他的翻版。
方心佩樂了︰「有其父必有其子。」
「這塊鑽石不錯，黃鑽雖然比不上紅鑽和藍鑽，但勝在顆粒大，又襯你的膚色。唔，語柔的眼光不錯，這塊吊墜拿出來試試。」程敬軒表揚了一下方語柔。
「我不喜歡戴首飾，隨便挑一對小顆粒的耳環就行了。」方心佩婉拒，看到因為受到表揚而洋洋得意的女兒，心里感慨。
女兒雖然嘴硬，可是心里對來自程敬軒的贊許，還是很在意的。
「這是女兒挑的，給點面子吧！」程敬軒毫不在意地拿出銀行卡，「包起來吧！」
方心佩愕然︰「我還沒有試戴呢！」
「一定好看，回家再戴好了。」程敬軒不以為然地說，「要不然，你一定會找出一百條不合適的借口，不肯接受這件生日禮物。」
方心佩窘了︰「我只是覺得這件禮物……」
「再拿一對耳環。」程敬軒不理她，轉頭吩咐營業員。
營業員怔怔地拿著卡，有點不敢相信，只是幾個呼吸之間，自己竟然做成了一單大生意。
「那一對吧！」方心佩指著櫃台一角，「我覺得這兩顆鑽石大小適宜。」
想到那顆梨型鑽後面的六個零，她就覺得心髒抽搐。她不吃不喝，恐怕也要連續工作幾十年，才能攢下這筆錢。
「很漂亮。」程敬軒毫不掩飾地贊嘆。
耳垂上的鑽石耳環並不大，但是在光線的折射下，璀璨生輝，襯得方心佩的臉，更加亮麗明艷，不可方物。
烏發如雲，素衣如拂，秀色一如六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