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事手札 第85章 亡妻(八)

作者 ︰ 祁桑

不知是她身嬌體輕還是怎的,朋友看似只輕輕一拉,就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她提了上來。她身體僵直,關節不能自己屈伸,我倆費了點勁才把她從窗戶外拖進來。過窗台時大約是支撐點沒找好,她猛地往前一沖,險些撞到我,差不多已經跟我鼻子頂著鼻子了。

我原以為這麼近距離跟女孩子接觸就算沒個什麼生理反應起碼也會臉紅心跳兩記,誰曉得這一下可把我驚到了——她一雙眼楮圓瞪,那程度,幾乎要撐開眼眶,直教人覺得此刻要是給她來上一拳,定能跟魯提轄似的,將其打得眼稜縫裂,烏珠迸出,也似開了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綻將出來,再看雙眼下面,濃重的黑眼圈和水腫起來的眼袋交相呼應。

此外她的臉上毫無血色,用一個詞來說,就是面如死灰,與死人臉一般無二的青灰色,但是我相信她應該還是活人,因為我能感受到她輕微的吐息噴在我的臉上,唯一讓我覺得奇怪的是,她吐出的氣竟然是冰冰涼涼的,讓人從內里冷出來,我趕緊往後退了一步跟她拉開距離,我估模著現在我英俊的臉上恐怕每一個毛孔都像是受到驚嚇似張得無限大。

在我這樣跟謝曉面對著面之際,朋友已經從房間一角搬了一張有靠背的凳子過來,然後叫我把謝曉也綁上。

綁好後,縛住李華和謝曉的兩張凳子並排放著,我將他們的手固定在膝蓋上,乍一看跟幼兒園等著老師發獎品的小朋友一樣。凳子上這兩人,一個瞪著眼毫無表情,另一個大呼小叫如同殺豬。我無奈地看了他們片刻,突然想起剛才把謝曉弄進來時窗還沒有關,趕忙過去將窗戶合上,否則被對面的鄰居看到了,肯定覺得是入室搶劫。

這一系列事兒干完,其實差不多天已經黑透了,能看見樓下路邊的路燈都正一個接著一個顫顫巍巍亮起來。朋友跟我說話,我一邊細心听著,一邊伸手去關窗,剛一模到窗戶邊沿,指月復在沒防備下仿佛觸著了什麼東西,在被我踫到的一瞬它一下子縮了回去,或者說是消失了。那一刻,我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雞皮疙瘩如骨牌般,從手指到背部一路飛速立起來。

「你怎麼了?」朋友見我不對勁,立馬問道。

「媽的……我怎麼知道……」這時候我有一種月兌力的感覺,連說話的力氣都使不出來。想必很多人會有這樣的恐懼念頭︰半夜去廁所,黑魆魆一片,當你伸手按開關的時候模到的確實覆在開關上的另一只手。這種小故事我也听過,不曾想,有朝一日自己也中招了。

我打了個冷顫,我還能輕易回憶起剛才手指指月復上感受到的刺骨冰涼,較之冰塊猶有過之。

想著,頓時感覺不對了,胃里一陣翻騰像是被一根棍子猛攪。

朋友看我蹲在地上,趕忙過來將我扶起,那時候我腦袋已經開始渾噩有點不清楚了,我這才驚覺,原來剛才那一陣胃疼並不是心理作用。

他將我放平在地上,然後左右翻看了我的眼楮,接著開始解我上衣的扣子,解開兩顆後他大聲問我銅錢哪去了?

我一愣,媽的,這才想起來,早上脖子上的線不知為何斷了,又適逢那時正好有急事,我就把銅錢放在了外衣里襯的口袋里,那口袋貼身也非常深,所以我不擔心,結果忙起來一個不注意把衣服月兌在了樓下。

朋友听我斷斷續續地說完,罵了我一聲,轉身從包里拿出張黃符,往我頭上一貼,然後在我眉心點上了一筆朱砂。我乖乖躺著一動不動,身體莫名其妙的疲累感就不說了,現在這造型我也不想看,肯定挺讓人無語的,眉間朱砂就不說了,黃符貼得還跟僵尸似的……

「我是不是被上身了?」我輕聲問,聲音在李華的叫喊聲中更微不可聞。

朋友點頭說不是,是上邪,不用太擔心,鞋子里那兩半銅錢還在,應該沒什麼大礙。

我沒心思听他說理據,整個腦袋跟發燒似的又脹又疼,身上像一下抽光了所有力氣。

原以為他能就這樣讓我躺著,誰知道他又搬了個凳子過來,把我移了上去……

「干嘛?」我問。

「你別問了,坐好別動我估計他是不想嚇我,我也不是受虐狂,當即閉上了嘴,默默看著他。

他從包里拿出一捆小細紅線,是整一根的,拉長將我們三人罩在里面,中間在李華、謝曉和我的小指頭上各繞了兩圈,就這樣把我們三人捆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

接著將紅線的兩頭綁起來,成了一股,又將這露出的一長截放在地上,等在地上放好了敷,就用火將這一截燒掉。這一截紅線燒出了一小點黑灰落在敷上,他用朱砂混合後蘸起來,給我們仨的人中各點了一指頭。

隨後大致過了半分鐘,李華的叫聲漸止,謝曉也有了動靜,而我也好像喝了一罐紅牛,來了點勁兒。

瘋了那麼久的李華顯然沒有那麼容易就正常,他扭著頭打量整個房間,然後又來打量房間里的幾個人,迷糊了片刻,他才終于反應過己被捆在了椅子上。

「干什麼這是!?你們是誰!?」他大吼。

「我們不是搶劫的,你別喊了,叫了那麼久累不累啊我虛弱地答。可能是因為我也跟他坐成一排,而我說的話听起來像是跟眼前那個凶神惡煞的朋友一伙,這讓他更暈乎了,他瞪著眼看了我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告訴他他已經瘋了有幾個月了,問他自己知道這事嗎,他呆愣愣繼續看著我,我瞧他一副幾近痴呆兒的樣子就明白他肯定不自察。朋友剛才的紅線灰是暫時壓制了鬼魂讓他們二人能有自主意識,現在就是最好的問話時機了。

我道︰「我們是你母親找來的,原因是你妻子張璐死後不多久,你就瘋了,你母親認為你可能被鬼上身了

「我沒有!」他幾乎沒有听完我的話就斬釘截鐵打斷我。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怎麼能確定你沒有?」朋友這話一出他就沒再接話。

我朝朋友使了個眼色,等他湊過來,我在他耳邊輕聲說︰「他既然不記得自己瘋了,也不是被鬼上身控制,那是什麼情況?」

朋友低聲告訴我,他這種情況也是上邪,只是較為嚴重。可以這樣理解,他生活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而這個幻想世界就是這只鬼創造給他的。

「哦……還能這樣啊……」我點頭。

說話時我下意識朝李華和謝曉瞥了幾眼,他們二人似乎在交換眼色,我拱了拱朋友,讓他看,果然,他倆發現我們看他們時就各自坐好沒有動作了。

朋友走到他倆面前,冷著聲對李華說︰「我們今天是來幫你的,你們的狀態恐怕自己心里都清楚,多余的話我懶得跟你們說,我敢說今天我們一走,明天你倆就死于非命,不信我們就試試

我心道這小子說話太狠了!要是我們走了他倆明天不死,那不是砸了我們自己的招牌?他自然不知道我在想什麼,走過來扶我,我剛離開凳子,謝曉突然喊了聲等等。

我月兌開朋友的手重新坐回凳子上,等著看她想說些什麼,我就知道這小妞跟此事月兌不了干系。

「謝曉!」李華喊了她一聲,二人目光接觸,但謝曉很快移開了,接著不管李華如何反對,她都不做理睬。

她目光閃爍,垂著頭半天沒聲,估計是在組織語句。反正我們也不著急,就靜靜候著,良久,她才將整件事和盤托出。

原來謝曉跟李華有一腿,哦,可能不是一腿,兩腿三腿了。在李華結婚前,謝曉作為張璐的閨蜜,三人時常一同外出玩,久而久之,他們就勾搭上了,當然這件事張璐並不知曉。

謝曉的家境並沒有張璐好,而且張璐是王阿姨欽點的兒媳婦,他自己也跟張璐結識在先。二美在前,不能取舍,李華糾結著糾結著,就跟張璐成了婚。

但婚姻並沒有讓他跟謝曉斷絕關系,兩人就這樣藕斷絲連,終究紙包不住火,張璐知道了這事,她沒有大吵大鬧,甚至只是在告訴李華她已經知道後就再沒提起。

只此一次,再無二回,但從那時開始,原本非常開朗的張璐性格發生了變化,不常與人說話,終日一個人躲在屋里畫畫,樓梯口那幅畫就是那時她畫的。

我心想原來是在那種心境下畫出的畫,怪不得那坐著的女人氣質斐然但眉宇間有說不出的憂愁。至于為什麼會畫上謝曉,我想估計還是因為她的放不下。

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漸漸的,她變得有些精神恍惚,出車禍也有這一部分原因在里面。

張璐去世後,李華如夢初醒,他驚覺自己再也不糾結如何選擇了,他發現原己最愛的就是那個跟自己走入婚姻殿堂,此刻卻與自己天人永別的女人。

他開始自責、思念,拿著妻子的照片日日翻看,想著念著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此時心里冷笑不已,我記得李碧華說過,什麼叫多余?多余就是夏天的棉襖,冬天的蒲扇,還有等我心涼後你的殷勤。他這都不叫心涼後的殷勤了,是渾身涼了後的殷勤,多余得跟垃圾一樣。

李華在一邊擺出痛心疾首的模樣,我看在眼里卻沒有任何同情。謝曉繼續說︰「後來他開始恍恍惚惚,就如張璐生前那段時間的狀態,我生怕他也出些什麼事,就想著能不能幫一幫他……」

說到這她頓了下來,我追問︰「你怎麼幫的?」

她沉吟了好久,說︰「我遇到一個人,他說他算出我需要他,所以來找我……」

「呵呵,是上帝嗎?」我嘲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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