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上，要把熟睡中的劉曉從床上弄下來，可是一門學問。
如果把我這一個星期以來，想出來的各種招數全都寫下來的話，應該可以形成一本厚厚的著作。
早上忙著應對睡意蒙蒙的劉曉，午飯和晚飯時間則要帶著她回家做飯，吃完又匆匆忙忙趕回學校。
只是為了多爭取一點時間和莫霏一起。
晚上回家後又和莫霏一起預習功課。
送走了莫霏，等著劉曉洗完澡舒舒服服地睡了之後，我又在那只接近于刻薄的精靈的指導下，學習使用精靈魔法。
直到快到黎明的時候，就上床去躺一會兒。
雖然身體的疲勞和損耗都能用魔法治愈，但用艾麗的話說就是「如果不休息的話，精神力得不到恢復，會變成傻子」
于是每天至少需要保證2個小時的時間來恢復精力。
奇怪的是，雖然這種忙碌已經早就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但我一點都不覺得勞累。
一個星期以來，不論是記住了一個公式，還是背熟了一段要點，又或是施展出了一個魔法，都會有一股小小的成就感。
現在我的心里面，已經像是裝滿了零錢的存錢罐一樣，沉甸甸的。
今天早上照鏡子的時候，我對鏡子里面的自己說道——
對，劉小晴，就是這樣子的，我想象中的那個我自己，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了。
雖然還沒有到覺得已經充滿自信的程度，但至少，進到教職辦公室的時候，沒有原來那種尷尬的感覺了。
覺得……我似乎離那個充滿了敗北感和無力感的自己，稍微遠了一些。
「許老師，就是這一段不怎麼明白，感覺書上給的要點和題目沒啥關系」
今天第一次，遇到了莫霏也無法向我解釋清楚的地方。
于是她對我說︰「午間休息的時候，去問問許老師吧，听說他今天在辦公室」
然後在我要起身的時候，莫霏又補了一句「記得問清楚，回來了也給我講講」
哈哈！
別的不敢說，看來要完成和莫霏之間的約定，似乎並不是什麼難事。
然後再來說說我面前的這個許老師。
在教職辦公室里，他算是個稀客。
一星期只上10節課，是資深歷史教師，非常的有名氣。
所以我是排了15分鐘的隊，才終于得以問出我的問題。
我身後還有不少學生，長長的隊伍都排出了辦公室，到了走廊上。
這位許老師只負責前5個班的教學，所以我還從來都沒有見過，本來以為會是一個非常嚴厲的角色。
但現在終于得見，才知道，這是一個利用午休時間，給其他班的學生答疑的，非常容易親近的，完全沒有架子的老爺爺。
衣著也很樸素，一件不知道已經穿了多少天的襯衣，領口歪著。
一副圓框眼鏡已經磨得掉色然後發亮了。
「啊，這個，不少學生都來問過了，其實不用贏扯上關系，道理是這樣的……」
「許老師」
一聲像冰霜一樣的聲音從我身邊傳過來，讓我的心頓時變得冰涼冰涼。
一個亮白色的影子從我身邊飄了上來，嚇得我背心里滲出冷汗。
這個人走路竟然沒有聲音？
我回頭看了一眼。
1米7的個頭，英俊的瓜子臉，一頭爽朗的黑色寸發。
面容老成，神色穩重，略微皺著眉頭。
一雙像漫畫人物一樣的大眼楮，里面帶著鋼鐵一般的閃光。
左邊臉上有一條明顯的傷疤，大概有5、6厘米長，兩頭尖中間粗，看上去像一條梭魚。
穿著一套銀灰色的西裝，像鍍了鋅一樣閃閃發亮。
打著紅色的領帶，襯衣的領口像是雪一樣白。
一雙黑色的皮鞋像是打了蠟一樣明光。
「噢，你來了，哈哈」
許老師抬頭一看，笑了起來，一下子就不搭理我了。
甚至還趕緊站起身來，像是老朋友一樣，迎了上去。
兩人握了一下手。
哎？
這個人是怎麼一回事，是教務處的嗎？
但是這麼年輕，難道是王韻家的親戚嗎？
話說我怎麼辦，我可是午飯都沒有吃，就在辦公室門口排隊了，好不容易才輪到我，你難道要插隊不成？
混蛋，想要見許老師，給我老老實實地排隊去啊！
我滿心的牢騷。
「許老師，之前向你請教的，民主黨和***在對大陸政策上的相互影響……」
汗，這個看上去跟我一樣年輕的家伙，一出口就是天書。
「對，上次我們談話最後的地方，我回去以後參考了幾個朋友的意見，我們認為更多地是受到了亞裔選民增多的影響……」
「但是這不合理，這樣的話很難說明其為何要保持對華政策的一貫性」
這個家伙，像是在課堂上一樣打斷了許老師的話，直接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嗯，不過這都是表面現象，在分析這一塊的時候，還是應該更多地考慮環太平洋經貿圈的整體變化」
「有道理，那麼您的意思是……」
兩個人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少年時而會和老師激烈辯論一下，時而又溫順地接受著老師的意見。
大哥啊……我的時間啊……我肚子都還餓著呢。
排在我後面的學生們，也都紛紛從隊伍里面探出頭來，想要看一看，前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
少年做深思狀。
「听你這麼說，確實能夠解釋一些問題，不過還是不是太透徹，我回去再調查一下看看」
「嗯，不忙下結論，調查一下最好，這樣就能說明我的判斷到底符不符合實際」
听起來好像要結束了，哦耶！
「對了，我之前向你問過的……」
這次換許老師主動開口了。
哎？
怎麼你們兩個還要繼續？
「關于南部的普什圖人真實的生存狀況，有沒有什麼新的情報」
「哦，關于這個……」
少年又和老師侃了起來，這次換成少年滔滔不絕地講述些什麼東西。
而許老師則像一位學生一樣，低著臉頰陷入沉思，並不時地點點頭。
什麼啊，他們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佔用我的時間也就罷了，至少說些我能听得懂的啊，至少說些和期中考試相關的東西啊！
我的看法一下子就變了，這個西裝里面的少年，絕對不是什麼教職人員。
八成……是13歲就考入哪座大學的天才少年吧……
而且家境一定不錯，至少這一身行頭，應該就夠我吃幾年的。
「非常感謝」
太意外了，竟然是許老師主動向少年道謝。
「哪里，我才是要感謝你才對，許老師的學識淵博，整個市里面應該都找不出第二個」
「愚見罷了，閉門造車」
許老師搖了搖頭，露出了一種，似乎像是‘悔恨’一樣的表情，接著說道。
「要是我也能年輕個30歲，肯定就丟下這一身的虛名，跟著你走了」
許老師那一臉皺紋的圓臉上露出了認真的神色，似乎是在不屑這一切一樣。
似乎全校學生都知道的‘許年光’教授的威名，真的只是一個虛名而已。
站在這麼近的距離上，站在許老師的面前，即使不用魔法，我都能夠感受到。
這個老先生的心里面，是有多麼的憋屈，似乎覺得自己從小到大的人生，全都是在浪費時間一樣。
「老師太看得起我，你一生的成就，對于我來說是遙不可及」
「收集信息只是馬前卒的工作，老師不必作賤自己，我反正是覺得，世上既然有像我這樣的人，就要有像你這樣的人」
「哈……」
許老師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但從他的聲音里面，能感覺到他的心里似乎輕松了一些。
「那麼我就先告辭了，許老師保重身體」
「嗯」
許老師主動伸出手來，和少年握了握手。
難道你們兩個的談話終于要結束了？
「許老師，我的問題……」
「哦對對，來我看看」
老師把目光又投向了教科書，少年也轉身開始往出走了。
能感覺到他一轉身，就有一股像是凝結了一樣的空氣從他身上傳來。
許老師翻開我的書皮，看了看我的名字。
「劉……小晴，是吧，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不妙，老師記下我的名字，難道是今天不解答了，要改天不成？
「嗯？劉小晴？」
我身後的少年突然回頭來問了一句。
「哦？」
我下意識回頭來答應道，在這個瞬間，與少年四目相對。
一股寒意，少年的眼楮里面，好像是充滿了冰凌一樣，他的目光像是冰涼的刀刃，讓我十分的不自在。
「你就是劉曉的哥哥？」
「嗯……」
我心想，壞了。
「你來一下」
少年向我擺了擺手。
「啊那個我……」
「沒事你去吧，你的名字我記下了，下次過來直接插隊來問我就可以了，今天先到這里」
果然！
「啊……那個，謝謝老師」
除了致謝，我還能怎麼樣。
然後懷著滿心的不樂意，跟著穿白衣的少年從辦公室里出來。
樓梯間，中午休息的時間里，一個人都沒有，安安靜靜的。
少年站在我面前，跟我保持著一段距離。
「我再確認一下，你是劉小晴對吧」
「嗯，你是誰？」
「哈哈，我只是一個不良少年罷了」
他好像自嘲一般地笑了一下。
不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