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喏，這里就錯了」
莫霏指著習題冊，正在糾正我答題時的錯誤。
「哦哦，原來是這樣……」
「你就是愛做這樣的跳躍思維，所以才老是答不準確，這種題目，不準確就不能得分的」
「莫霏老師說的是……」
要說怎麼突然又扯出習題冊來了，還得從幾個小時前說起。
因為威脅到武泰生命的腦血管問題已經被艾麗給解決了，所以剩下的皮肉傷相比而言就不是什麼大麻煩。
莫霏帶了雙氧水，清洗干淨傷口周圍的血跡後，我小心翼翼地把斷匕給弄了出來。
要是平常人的話，從傷口里取東西必須是請專業醫生，因為很容易造成二次傷害。
但武泰就不一樣了，他的身板硬得跟鐵疙瘩一樣，恐怕用鉗子和起子，都沒有問題吧……
雖然莫霏堅持要讓武泰去醫院，畢竟這種程度的傷口一般需要縫合，還需要抗生素來抗感染。
但是武泰卻完全沒有這個打算。
只是讓我們幫他用紗布包扎了一下傷口。
武泰說他認識一位老醫生，從小時候起，練武受了傷就是到他那里去治。
而且據他說，這點小傷，對于他而言真的不算什麼。
等傷口不怎麼流血了，我帶他***了車，開到城北一家社區小診所。
看著武泰和那位戴著眼鏡、一頭白發的老醫生熟悉地互相交談。
然後又看著武泰開始輸液，我這才又原路回來。
這來回幾趟，基本上已經把繳獲的戰利品給花完了。
「別走神！」
莫霏有點不耐煩了。
「抱歉抱歉~」
于是我就按照和莫霏商量好的——開始了補課。
茶幾上攤開滿滿地全都鋪著教科書。
中午我還在武泰的戰場上和300小混混打架，就在幾個小時前，我還在旁邊沙發上幫武泰清理傷口。
而現在，我已經身處另外一個戰場，正在和自己作戰。
呼——
感慨一聲，最近一段時間的經歷實在是太過于傳奇，我已經徹徹底底的累了。
以前所憧憬過的精靈戰爭，也經歷過了。
害怕過的群架，也經歷過了。
習題冊……
每天都一直面對著的敵人，什麼時候這場戰爭才能結束呢？
「所以說啦，這個地方你要一條一條地列下來，只用背誦下來就可以的東西，為什麼你會記不住呢，這又不用推理……」
莫霏一個勁地說個沒完。
我真的很懷疑，到底這個姑娘的腦袋里面是怎麼構成的，竟然在看到武泰受那樣的傷之後，還能這麼鎮定地給我補課。
「劉小晴，你在耍我！？」
「不敢不敢，莫霏老師！」
「那你走個什麼神啊，這第幾次了？」
「抱歉抱歉，莫非老師，今天經歷的事情有點太多了，到現在還緩不過勁來……」
莫霏盯著我看了一眼，確定我的眼神里面真的沒有撒謊的痕跡，這才嘆了一口氣。
「所以說了小晴，你就是這樣子，總是很容易就把精力給分散了」
「哦哦，這個班主任張老師也說過……」
「還頂嘴！」
「小的不敢」
‘蛤蛤蛤蛤！看你那副糗樣！’
精靈听到莫霏在訓斥我，也回頭過來嘲笑我。
‘去去去，看你的電視去，再笑我，給你關掉！’
‘啊——？就算我能答應，小丫頭可不一定能答應喲’
劉曉是沒有作業的，所以她只能繼續看電視，為了不影響我們兩個，她坐在電視跟前，用耳機听聲音。
艾麗坐在劉曉身邊，用了個什麼咒文，把劉曉耳機里的聲音偷了一半兒過去，兩個人坐在一起融融洽洽地看電視劇……
這幅光景，不知道是有意思，還是荒謬呢，我也搞不懂。
「所以說了小晴你底子並不差，至少入學成績要比我好很多吧，怎麼現在就不得勁了呢？」
莫霏說著說著，從教育變成了發牢騷。
「這不能怪我啊，一中的學生都是怪物，在他們那群學霸面前，我這樣的普通人肯定就顯得不行了啊」
「笨蛋！這怎麼能成為借口！」
顯然我的這句話激怒了莫霏，現在她兩只臉蛋通紅通紅的，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臉。
一副真正地生氣了的樣子。
「照你這麼說，我是不是應該放棄努力，馬上去找一塊田來種？」
「呃，我沒這麼說……」
「別頂嘴！」
莫霏眼楮里含著眼淚花。
這個瞬間，我真正感覺到，我說錯話了。
莫霏也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一個擅長學習的人，甚至，從前的她是個不怎麼看重成績的人。
自從莫霏父母離婚之後，莫霏曾經一度很消沉。
但在莫霏媽媽的帶動下，從今年年初開始，逐漸變得越來越勤奮。
她的勤奮不是那種傻里傻氣的，像屎殼郎一樣的勤奮。
而是好像憋著一口氣在，如果不達成某種目標的話，就死不瞑目一樣的感覺。
從那之後，莫霏的態度也從原來一個普普通通的不懂世事的小女孩，變成了一個極端嚴肅認真的，好像什麼重要的國家干部一樣的姑娘。
不管對待什麼事情，都真誠而嚴肅，踏實而認真。
原本成績處在下游的她，經過上半年的努力，和我一起考入了碾河一中。
我的入學分數算是勉勉強強，而她則算是壓線。
暑假期間，我抓緊最後的時間和初中的朋友們瘋了一個假期。
而在這段時間里，莫霏卻是在一心一意地預習高中的課程，同時幫著媽媽擺攤掙錢。
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莫霏開學的時候交的學費里面，三分之一是父親給的撫養費，三分之一是媽媽給的，三分之一是她用自己的手掙出來的。
開學一個月，莫霏完完全全地投入到了‘一中學生’的角色里面。
因為初中的基礎比較差，莫霏因此而吃了不少的苦。
但她還是一直都在堅持，把能節省的時間全都舀來面對習題冊，面對名為‘自己’的這個敵人。
就在剛結束的月考中，她的某些科目的成績已經是班上頂尖的了，總分也在班上名列前茅。
在這樣一個認真的、勤奮的、率直的姑娘面前。
我那些話听起來只能像是懶惰的借口。
而且正在傷害著這個姑娘。
所以現在，這個瞬間，我只能低下頭，然後說道——
「求莫霏老師賜我武器，讓我也和學霸們戰上一百個回合！」
「噗」
莫霏轉過臉去，差點噴了出來。
少女趁著轉過臉去的機會，抬起手來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小晴，你不笨也不傻，既然能做一手這麼好吃的飯菜，肯定也不懶也不馬虎，我實在想不通你為什麼不能把精力集中在學習上」
莫霏這麼認真地一說，我突然感覺話題好像變得沉重了起來，心里面充滿了一些……不太好的氣氛。
「大概是因為……沒有什麼目標吧」
我往後一躺，平平地躺在客廳的地板上，抬起手來，看了看自己的這雙手。
「做菜的時候，我一心想要做一盤好吃的菜出來，所以就會去調查很多東西，學，然後試」
「但是面對這玩意的時候，」我指了指桌上的習題冊，「我真心不知道這個東西有什麼意義」
「僅僅是反反復復，反反復復，一遍又一遍，跟生化危機里面的僵尸一樣，不管打掉多少，都會重新冒出來」
「反而是我覺得奇怪，為什麼你能這麼認真地啃書」
莫霏往我旁邊坐了坐，俯視著我。
「那是因為我覺得，如果不這麼做，如果不把這件事做好的話，我就不再是我了，我的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就會輸了」
「所以當把這件事情正確地做完的時候，我有成功的感覺」
「真好~~」
我感慨了一下。
「我與你不太一樣，你是希望成功，不允許自己失敗，而開始做這件事」
「而我則是已經失敗了，所以才開始做這件事」
「在這之前的我，實在是太失敗、太無力了」
「我已經不想再品嘗那種滋味了」
「那個在關鍵的時刻，什麼都做不了，什麼都不知道的我自己，我實實在在是太討厭了……」
莫霏似乎有點理解我了，能看到她的表情不再像剛才那樣繃緊了。
「那就是說，你有想要把事情做好的動力，但是你這樣的思維習慣不行，至少舀來做題肯定是不行」
「還有就是，你要先改一改容易走神容易放棄的壞毛病」
「呃……這要怎麼改？」
「我也不知道，不過，總而言之，先找個能讓自己持續保持熱情的人生目標怎麼樣，這樣的話隨時都能振作起來」
「有道理！」
我稍微想了一下，坐起身來說道。
「成為一個偉大的魔法師」
「噗——」
莫霏這次沒有忍住，直接噴笑了出來。
「哈哈……」
‘蛤蛤蛤蛤！小鬼你太逗了’
連精靈都笑起來了，趴在地上拼命用拳頭砸地。
「你們……別笑！」
嗚……好羞恥。
「嗯嗯，好好，噗嘿……總而言之，能不能先找個普通點的，像個高中生風格的目標怎麼樣」
「那麼……學會你的魔法，啊不，學會你的方法，然後在下次考試的時候，舀到和你相當的分數！」
「這個不錯」
莫霏的眼神里突然帶上了滿意的顏色。
我伸出拳頭來，對著莫霏。
「啊？」
「踫踫拳，說定了」
‘帶上我一個’
精靈也爬起來，跑過來。
‘你湊什麼熱鬧’
‘好像很有意思的樣子’
「嗯行」
莫霏伸出拳頭來和我踫了踫拳，這是我們兩人，外加一只精靈，之間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