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蛇受 第17章 碧染青山飄砌翠眠香

作者 ︰ 夜已成殤

上陽城位于盛京的東北方位,靠近北疆,分內城和外城,內城多為官府館驛,外城供百姓居住,百姓多習武為守陵一族,盡忠職守。皇室恩恤,這兒糧庫充足,染布、制陶、冶銅等作坊興盛,是一座富裕的城邦。此地只離皇陵三十多里,是東晟龍脈的源頭。城中設韶陽宮為皇族秋祭之地,每年中元節都要舉行盛大的祭祖儀式。

韶陽宮可謂東晟規格最高的一座寺院,依翠眠山綺麗風光而建,修建的頗具匠心,七殿參差鄰峙,正殿高大而重院深藏,分中有合,又相互連接,遠看呈北斗七星狀,宏偉磅礡盡顯皇家氣勢。

落玉隨瑞王走過由漢白玉砌成的輦道,主殿七星殿前開闊的圓形場地處布置了一個高大的祭祀台,很多宮人僕役在忙活著為第二天的祭祀準備所需的東西。

國師沖靈子早在此恭候瑞王,他長須深眉,頭戴元始寶冠,一身褐色長袍山水袖帔,腳穿十方鞋,手拿拂塵,滿面紅光,年紀約莫五六十,仙風道骨。

「呵呵呵呵」

落玉老遠就听到了那道士的笑聲,中氣很足余音不絕,應是會些道法之人。

「貧道見過王爺」沖靈子拂塵一仰,伸手彎曲拇指食指表三清,彎腰行禮。

「國師為秋祭之事操勞,不必陪本王了。」

沖靈子看到了一直在瑞王身旁的落玉,手腳突地一陣冰冷,生出股奇怪之感。奇的不是這人模樣之美世間罕見,而是他那雙眼楮有幾分妖異。他修道多年,道法高深雙目可識妖鬼精怪,但這人身上又沒半點妖氣,怪哉!難道是自己看花眼了?

「國師?」

軒轅鑒尤看他望著落玉出神,心生不悅。

「哦…無量天尊,王爺一路幸苦,快些去寢殿歇息,月河,月真還不快給王爺引路。」

「王爺請」

「王爺請」

沖靈子身後的兩個小道士急忙給瑞王帶路。韶陽宮回廊密布,前方主殿為祭祀之地,後方六殿為皇家別院。

落玉經過沖靈子身邊時微微一笑,看來這老道士還有些能耐,雖是凡人但能看出他不同于一般人,不過也沒放在心上,老道幾十年修為哪里比得了他這千年的蛇妖。

翠眠山後的青鸞瀑布自絕壁飛流墜地,水聲勢大訇然鳴響。半山上修建的一座木橋橫在瀑布的一側,名曰觀瀑橋,橋下是深不見底的幽潭,如天塹懸空。

隨行的小廝個個嚇得面色蒼白,薛福也嚇得不輕緊緊抓住橋上的木樁,任腳下的景色再美也不敢多瞧一眼。

落玉和軒轅鑒尤攜手同行,兩人早把僕人拋在身後,興致極高。

「快看,那就是鼎鼎大名的翠眠詞。」落玉指著前方石崖上前朝名家留下的墨寶道。

「薛福,拿紙筆來。」

「…是,王爺」後頭的薛福猛吸兩口氣,打著腿拿來了筆墨紙硯。

「鑒尤寫得一手好字,鸞翔鳳翥,或酣暢渾厚或行雲流水或游雲驚龍。可要為我把這翠眠詞臨摹下來。」

對落玉的要求,他自是有求必應。薛福機靈的蹲下充當桌子,瑞王蘸了墨提筆寫來,寫得竟和崖壁上的行文草書一模一樣。

落玉接過一看,贊許道︰「真是好字!不如我做詞一首,詠這青鸞瀑布。」

「好,你念我寫。」

落玉遙看瀑布,沉思了會,笑道︰「有了,就叫青鸞詞。」

青鸞詞

碧染青山,飄砌翠眠香。

白雨落,珠簾起。

風似刀,鳳鳥墜落羽翩躚。

情比深潭遠,夢還悠然築。

幾度意綿綿,憑寄誰人憐?

鋪宣紙,端石硯。

回望群山,寫意千重緒。

突然吹起了一陣大風,狂風呼嘯著響徹山澗,吹得橋身「咯吱咯吱」直響,那寫滿青鸞詞的宣紙被吹到了橋下,落入了潭中,很快不見蹤影。

「哎呀,吹到下邊兒了。」

「無事,再寫一張。」

落玉看了眼薛福滿背的墨汁,道︰「不必了,已留在心中。」

二人相視一笑,繼續觀賞景致。

月明星稀,空無一人的青鸞瀑布只听得見水聲,一條青色的身影如一柄利劍從數十丈高的山崖上飛下,最後輕輕的落到了潭邊。

借著軒轅鑒尤要沐浴齋戒,落玉看四處無人便想尋回那張青鸞詞,原本也是踫踫運氣。想不到被風兒吹到了潭邊的一棵古柏上,落玉飛躍上樹枝拿起一看,還好樹枝擋住了水汽,一點兒也沒將紙張弄濕。

絕美一笑,化作蛇形青煙飛回了韶陽宮。

翌日醒來,身邊的軒轅鑒尤已經不在,落玉穿起外衫走出里間,就見那人正由幾個太監伺候著穿上隆重的祭服。紫金色的大科綾羅袍衫,里外共六層。

落玉看他陰沉之臉,知道他不喜太監伺候,但祭禮繁雜為顯莊嚴,王府的僕役已出韶陽宮不得參與秋祭。

瑞王穿戴整齊,命太監給落玉更衣,和大臣一樣的禮遇,玄衣纁裳。

祭禮在贊禮官吟唱‘郊天送神辭’中開始,國師沖靈子如往年一樣主持了這場盛大的法會。祭台上擺滿了皇家祭祀所需的六畜,馬、牛、羊、雞、犬、豕,還有玉帛法扇法鈴和禮器。

軒轅昊在國師的示意下登上了祭台,他一襲明黃冕服先行了三叩九拜,之後親王和眾大臣再一起行禮,又焚香燒紙,國師做法祈福。

最繁復的是皇家和三公九卿給韶陽宮奉獻祭品。沖靈子親自記錄,幾個太監則謄抄到物帳碑上。

沖靈子邊寫邊念︰「陛下獻黃金一萬兩、瑪瑙十升、香油百桶、三清祖師金身十二尊。太後獻玉雕珊瑚樹九棵、金葉子十升、紅寶石十升。攝政王獻金縷玉衣兩件、玉床兩張、白玉靈帳兩件、翠玉蓮台三十件、南海珍珠五十升、琉璃金盒四十件、金銀刻花茶具十套、金絲綾羅衣衫二百三十六件……」

落玉听周圍幾個大臣竊竊私議著瑞王祭品如何的價值連城,瑞王府如何富可敵國,雲雲。會心一笑,心道︰那是自然,這可是我男人啊!

獻祭品花去約兩個時辰,再行告成禮和辭行禮又花了三個時辰,天色都暗了下來。

所謂「國之大事,在祀與戎」,落玉深切的領悟了這句寫在東晟國典上的戒言。

最後是皇帝賜家宴,以求東晟來年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落…落美人?」

軒轅昊喚住了宮門外正隨瑞王離去的落玉。他心中又喜又憂,喜的是在這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兒,憂的是才見面,美人就要走了。

「皇上不去與王公大臣同宴,來這做什麼?」瑞王冷冷的問道。

「適才听國師來報,皇叔要先行回盛京,听說落美人也在,天都黑了,何不明日再走?」

「明日?折子都積了兩日了,本王可不像皇上終日騎馬蹴鞠,恣意玩樂。」

軒轅昊面上掛著笑,「前幾日京畿統領衛國淵向朕請安,說起自己已到知天命之年想告老還鄉,含飴弄孫,朕還好好安慰了衛老卿家,畢竟京畿統領可是保衛盛京保衛朕的,其他人怎能隨意上任。」

瑞王鳳眼透著寒光,「衛國淵是該歇著了,皇上還不知道嗎?」

「皇叔是什麼意思?」軒轅昊提到京畿統領完全是想用這京師重位去換那傾國傾城的美人,今日一見那人兒更加美了,還多了些嫵媚,撓得他心口發癢,更加堅定了他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信念。

瑞王不答他,攜了落玉登上了馬車。

「落美人,別走…」

軒轅昊失態地扯住了落玉的袖子,隱約還模到了那手臂上女敕滑的觸感,一陣心神蕩漾。

「皇上請放手」落玉沒料到這人臉皮如斯的厚,對他又討厭了幾分。

「是…朕失禮了。」說完悻悻然縮回了手。

少年天子看著瑞王的依仗走遠,眼中有炙熱的光芒,他心道︰落玉,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總有一天朕一定要得到你,讓你只屬于朕,將你鎖在深宮中直到天荒地老。

謁安閣前的荷花池中豢養了滿池的彩鯉,五顏六色成群結隊的追逐嬉戲著。

「公子,邵陽宮長什麼樣啊?听說里邊很大很氣派,還有十丈高的三清祖師爺的金身呢。」

落玉接過小路遞來的魚食,拋入水中,魚兒們爭先恐後地圍到他前邊,爭搶著吃食,激起層層水花。

「明年帶你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悶得慌,祭禮太無趣了我都想回去睡覺呢。」

「別,公子我哪敢進去啊,除非把我的小弟弟割了當個太監才能有幸見識到秋祭,那還是算了吧!」

「不用當太監,明年我帶你偷偷的溜進去。」落玉笑著道,「唉,快看,那條紅鯉,最後邊兒的那條。」

「我的親娘啊,好大的魚啊,我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魚呢。」小路感嘆著把魚食遠遠的丟出去,去喂那條碩大的紅鯉。

「咯咯咯咯咯咯」敲木魚的聲音遠遠近近的飄了過來。

「這是從哪傳來的?」

小路壓低聲音道︰「是娘娘的粹箏閣,自從上次王爺從江南回來後娘娘就性情大變,命人在房中搭起佛堂,整日的念經誦佛,哪都不去,听膳房的人說娘娘以後改吃素了。」

是想求佛喚回那人的心嗎?這女人雖然心腸歹毒但對那人卻是真心實意的,自己算不算搶走了他的夫君呢?以前他是不是也像現在對自己這樣的對那女人好呢?應該是的吧,不然她也不會這麼恨自己。

落玉自嘲的笑笑,手中的魚食嘩嘩落到池中,魚兒搶得更歡了。

晚膳時,落玉用筷子拔著碟中的金絲酥雀如意卷,就是不送入口中。

軒轅鑒尤看他吃得很少,問道︰「怎麼?沒有胃口?」

落玉搖頭,他平日臉上都掛著笑,如沐春風般動人心神,現在不笑了眉頭還有著郁結。

「怎麼悶悶不樂的?不是去園中看魚了麼,今早還興致勃勃的。」瑞王抬起他的臉愛憐地凝視著他。

落玉垂著眼不看他,「王爺當我是什麼,男寵還是門客?」

男人收回了手指,「你擔心的就是這個?」

「恩」落玉悶悶地回道。

「都不是,如果你是女兒身就娶你做王妃。」

「可我不是啊,我就是個男人,這算什麼?」

「我已傳話下去將那些人送出府了。」瑞王拿起筷子淡淡的道。

「啊…月綺他們嗎?要把他們送去哪?」

「關心這個做什麼?自然是去他們該去的地方。」

「不行,你得告訴我他們去哪了。」

「邊關。一群無一技之長,空有美色的人能去哪?」

看他轉不過彎來,又說︰「我手底下的將士為國盡忠,邊關寂寞自然要犒勞一下。」

落玉听了,心中很是難受,本來他們在府中不說能得恩寵也是衣食無憂的,如今卻被送到邊關去做軍妓讓萬人糟蹋。邊關清苦,陪伴的只有無垠的黃沙,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怎能受得住。

「不行,我要去看看。」

落玉從洛華殿跑到了後殿,二十幾個美貌的公子站在一起,腳下擺了各自的行禮。也許已經知道了要去哪,一個個低聲哭著,好不淒涼。

「月…綺」

其中一個紅衣公子轉過身來,他沒有哭,冷漠的眼神看著落玉。

「落公子怎麼會來這卑賤的地方?」

「我…」

月綺走了過去,「呵呵,真是同人不同命。不就比我美貌些麼,你還有什麼?侍奉王爺既然不知道什麼叫察言觀色,什麼表情都敢往臉上帶,真有你的,不過是圖一時新鮮!他日王爺厭煩了你,看你能得什麼下場?」

他的話讓落玉煩亂的心更加不安了,他愛的人極致尊貴,注定要在紅塵榮華一生,根本不可能和他隱于山林。他真正怕的是人妖殊途,他尚且年輕有力而他卻白發蒼蒼,那時又該如何自處呢?想到此處整個人都籠罩在陰郁中。月綺的控訴他無從反駁。

幾個公子拉住了月綺,讓他不要再說了,萬一這人向王爺告狀可不是充當軍妓這麼簡單的了。

「放開我,讓我把話說完。我們不過是比你先去那個地方,等你風姿不再的時候記得我在那里等著你。」

他好不甘心,憑什麼這人就能上得了王爺的床,而他不可以。論侍奉男人的手段他月綺有的是,他知冷知熱溫柔可人為什麼那男人就是看不見呢?

「是王爺!」

「快看,在那。」

「真是王爺,王爺怎麼會在這呢?」

幾個公子議論著,趕緊拉著月綺跪下。

軒轅鑒尤負手站在不遠處,臉色陰沉的望著這邊。他轉過頭向身後的貼身侍衛說了幾句,那侍衛很快退下了。

很快又來了幾個家丁,抬過來一個大箱子。

「見過落公子」那侍衛行禮道,又向幾個家丁吩咐著,「你們幾個快把箱子打開。」

打開箱蓋後,陣陣金光恍惚著那些公子的眼。滿滿的一箱金元寶。

「王爺說了落公子心善為你們求了情,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了就快滾出王府。」

落難的公子們如抓住了一顆救命的稻草,給落玉磕了幾個頭道了謝,一擁而上紛紛把金子裝進包袱里,亂成一片。

軒轅鑒尤一直在望著落玉,他看到那人兒月兌下外衫擠進人堆了,出來時包了一大包的金子,遞給了一個紅衣人,他記得他叫月綺。

月綺沒有接那些金子,反而說了句什麼,落玉向後一退,神色黯然了下去。看到這他皺著眉,眼中有駭人的寒光。

「走吧」落玉走到他身邊,最後回頭看了眼還在爭搶的人群道。

「恩」瑞王應了他。

是夜,月綺告別了幾個公子,獨自走在官道上。他不知道該去哪里,包里的金子沉甸甸的,但這不是他想要的。

「啊…」他叫了一聲,脖子上多了一把鋼刀。

「…你…你是誰?」面前出現了一個黑衣人擋住去路。

「要金子的話,我有…全給你…全給你。」他以為是遇到了劫匪,趕緊把包袱遞了過去。

黑衣人未接,道︰「听說過無歡島嗎?」

月綺臉色慘白,他當然听說過,無歡實則有歡,是一個北疆采金的小島,北接扶丹和藜國,民風彪悍是有名的婬窟,里邊的娼妓比奴隸還不如,賣到那的人只值一杯酒錢,買了酒就可以隨意的玩弄和虐打。據說娼妓的腳上會被栓上沉重的鐵鏈,手上會被刺上刺青,一世為妓,想逃也逃不掉,真正的人間煉獄,死在那的人不計其數。

「你…你要干什麼?」

「呵呵,得罪了王爺的人還想拿著金子逍遙快活,未免也太天真了吧。」說完在月綺驚恐的目光中迅速點了他的昏睡穴,把人一捆扛在肩上,施展輕功消失不見。

瑞王批完奏折來了藤燾閣,落玉已經睡下。

「王爺」

軒轅鑒尤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小路連忙退下了。

不打算驚擾那人兒,隨即去了書房。落玉平日愛寫詩作畫,一屋子都是他的字畫。畫藝佳,字也寫的極好,清雋秀麗和他的人一樣。

瑞王拿起落玉臨摹的‘浪淘沙•憶君還鄉’書冊細看,一張紙掉落到地上。撿起一看,是落玉吟的青鸞詞,他的筆跡。

過了好一會兒,放進書中,把書冊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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