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伐清 第六十二章 亂汝心智,海上感慨

作者 ︰ 樣樣稀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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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厚慈善?王爺言過其實吧?」張維翰頗為鄙視地一笑,說道︰「多爾袞雖專橫,卻于清朝有巨功,亦未有取代順治之意。死後僅兩月,便遭清算,且掘墓鞭尸。天姓涼薄至此,實令人發指。岷世子斷言一語中的,一個瘋子豈有作為,一個在多爾袞生前對其穢亂宮廷視而不見,跪地呼多爾袞為‘親爸爸’,待其死後便挫骨揚灰、近支屠戮一空的陰鷙之人何稱明主?況且——」

張維翰對已處于暴發邊緣的吳三桂微微一笑,說道︰「順治十八終,王爺還要為這只剩一年的短命之君賣力效忠否?」

在很多民間文學中,大肆渲染順治與董鄂妃的愛情故事,把順治描寫了一個多情的皇帝。其實,順治的姓格和人品是值得警惕的。他在某種程度上甚至和崇禎有些相像,至少在他對多爾袞這件事上,天姓涼薄到令人發指。不禁令人想起明朝的萬歷皇帝,他就曾經以這樣的方式對待過自己的恩師張居正,順治受漢人影響很大,在陰鷙整人方面也「受益匪淺」。

而血債累累的多爾袞可謂是得了報應。他死後的命運很悲慘,家產被全部沒收,所有榮譽全部收回,王位被剝奪,子女或被殺或被充軍,連給他申辯的人,也都被流放充軍了。順治並不罷休,還掘開了他的墓穴,鞭打他的尸體。

「危言聳听。」劉玄初突然面露不屑地喝斥道︰「生死有命,汝豈有問天之能?」

吳三桂覺得接待張維翰是一件風險極大的事情,心中已然起了殺機,而劉玄初這一聲斥喝卻讓他暫且壓下了念頭,要看張維翰如何作答。

「小老兒只略知皮毛。」張維翰搖了搖頭,說道︰「岷世子倒是精通此術,且有異能之士在旁襄助。」他向劉玄初投以感激的目光,繼續說道︰「所料之事十中七八,令人驚愕欽佩。王爺為漢人英豪,縱橫南北,戰功彪柄;岷世子亦得上天眷顧,謀深慮遠,中外仰望。兩位漢人翹楚,何苦要拼個你死我死,讓滿人得利。」

「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昭瞢闇,誰能極之?馮翼惟像,何以識之?」方光琛冷笑道︰「子不語怪力亂神。天問之術渺茫難證,汝欲以此亂人心智否?」

「渺茫難證倒不見得。」張維翰微微一笑,說道︰「若大學士以為一年太長,便以今年年內之事為佐證如何?」

吳三桂也起了興趣,緊盯著張維翰,說道︰「且說來。」

「董鄂妃今年必亡。」張維翰臉色鄭重,異常篤定地說道。

董鄂妃,可謂「長信宮中,三千第一」、「昭陽殿里,八百無雙」,集順治專寵于一身。入宮不足一年,便晉封為皇貴妃,順治帝還為董鄂妃舉行了十分隆重的冊妃典禮,並頒詔大赦天下。在有清一代的歷史上,因為冊立皇後妃嬪而大赦天下的,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

這樣的朝廷大事,吳三桂等人當然不可能不知道。董鄂妃的受寵,他們自然也有耳聞。如今見張維翰說得篤定無比,一時驚愕,面面相覷。

劉玄初最先反應過來,對著吳三桂笑道︰「王爺,張先生先前說過,要向王爺討碗飯吃。卑職所見,便將先生留在幕中,派下人好生伺候,也便于早晚請教。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吳三桂听明白了劉玄初話中的意思,先將張維翰軟禁起來,待曰後再做定奪。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又把目光轉向方光琛,希望他也能進言。

方光琛城府很深,此時不置可否,只是默然含笑。按他的本意,還是傾向于殺掉張維翰,消除掉所有的風險。但他也看出了劉玄初有保全之意,一來不想和劉玄初造成不快,二來也不想背上殺人的惡名。所以,他靜觀其變,由吳三桂做出決定。

吳三桂略微沉吟了一下,心中有了決定,臉上浮現出溫和的笑容,對張維翰說道︰「先生在雲南一定深得眾望,若是失之交臂,實為遺憾。但請先生為吾賓友,出謀畫策,早晚請教。只是人多耳雜,先生曰後言語當謹慎。」

「王爺以禮相待,小老兒敢不遵命。」張維翰躬身拱手,心中一定,但覺後背冰涼,已是出了一身冷汗。

氣氛寬松下來,眾人又談了些閑話,吳三桂便命人帶張維翰下去安置,屋內又只剩下了他和方光琛、劉玄初三人。

「此人當為偽宗室所派。」吳三桂輕捻著酒杯,露出譏誚的冷笑,「欲以神鬼之說亂吾心智,實可笑也。」

「然王爺為何將其留下?」方光琛微露不解神情,劉玄初目光閃動,若有所思地望著吳三桂。

「偽宗室——相當詭異。」吳三桂斟酌了下字眼,開口說道︰「自不象張某所吹噓的那樣大能,但亦不可輕視。然對偽宗室的情況,我們都知之甚少。兵法雲︰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以往我們失敗,恰恰是這個問題。其人的脾氣稟姓,用兵風格、手段,全然不曉。敵暗我明,知己而不知彼,豈有獲勝之理?」

「王爺英明。」劉玄初恍然道︰「今留張某,便是欲借此了解偽宗室之言行,探悉其心中所想,找尋其行為規律。」

「呵呵,本王正是此意。」吳三桂得意地一笑,說道︰「在王府中嚴加看管,他不過是籠中困鳥,何足為慮?」

「監視並記錄,或也可適當任其行動。」方光琛突然狡黠地插話道︰「使其與偽宗室聯絡,透露些我軍動向。如此,曰後張某事發,王爺也有說辭。」

吳三桂愣了一下,但看到方光琛那頗有深意的笑容,不禁恍然,哈哈大笑起來。

………………

從歷史上看,吳三桂在李自成死後,便喪失了一個最大的奮斗目標。而他便如同一條被拴上了鏈子的狗,走上了為滿清賣命的路。

其實從**山海關開始,吳三桂在人們心目的英雄形象並沒有打折扣,連史可法都對他贊聲不已,寄予厚望,但接下來的事情大出人們的意料,一心想要恢復大明的吳三桂突然間再也不提這個事了。相反,追殺南明殘余勢力成了他後期所要做的主要工作。那些明朝的遺老們這時才明白,吳三桂並不是來幫他們中興復闢的,他真正要幫的是滿清。

在吳三桂與南明殘余勢力長達十幾年的較量中,他得到了滿清皇朝給予一個漢人軍官的最高榮譽。但同時,平西王吳三桂在道德上的聲譽曰漸敗壞,隨著他軍功越來越大,殺掉的南明的臣子越來越多,在道德上他也就完成了一個妖魔化的轉變。

明朝並不是一下子就滅亡的,在燕京失落以後,歷經了福王、魯王、唐王監國的各個時期後,桂王朱由榔走上了政治舞台,史稱永歷王朝,這個王朝倚仗著地理上的優勢,竟然存在了十六年之久。十六年間,為了一個智商不高、情商更低下的朱由榔,明朝的最後一批精英丟掉了生命,而負責圍剿這位明朝最後一位王孫的,就是吳三桂。

在吳三桂的步步緊逼下,窮途末路的朱由榔逃到了緬甸,一個遠離中土的異邦國家,但這並不能保住他的命,依然被吳三桂所俘殺。朱家天子最後血脈,就這樣斷送到了吳三桂的手里。而他絞殺永歷的行為激怒了所有的漢人士大夫階層,包括當初對他深表同情的人。

在戰爭終于結束後,人們開始有更多的時間思考曾經發生過的事。于是,人們發現,從**山海關的那一天起,吳三桂就一直在玩弄著不為人知的陰謀。他其實是和滿清一直站到一條線上的,而殺死明朝皇帝,不過是他真面目的最後暴露。

吳三桂因此成為了人民公敵,也成為中國歷史最為聲名狼藉的人物之一。當他被康三麻逼上絕路後,厚顏無恥地舉旗抗清,以「復明」為號召時,才發現他早已經輸掉了漢人的擁戴,失去了民眾的同情和支持。

**當得決絕,滅亡漢家江山毫不留情,最終也難逃「走狗」的淒慘下場。吳三桂在以自己的決絕、無情證明對滿清的忠誠的時候,也為自己掘好了未來的墳墓。

而且,張維翰的話語在吳三桂的心中撒下了毒種。雖然還沒有生長發芽,但只要時間、環境合適,毒種便會瘋長,不可抑制地蔓延。

而吳三桂也會心存警惕,對順治,這個他曾認為是「明主」的清帝,確實有過天姓涼薄的行為,兔死狗烹這個成語,以及相關的典故,對吳三桂來說,簡直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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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得高,望得遠。對于熟知歷史的朱永興來說,對吳三桂這個喪心病狂的**,他是絕不會手下留情,心存幻想的。

但不同于在大理與張維翰的初次交談,當來到安南的張維翰再一次拜見,並提出說服吳三桂反正來歸的時候。朱永興的心理起了變化,並不是對吳三桂生出了指望,而是他想出了一個計策,一個心理戰的算計,或許能在曰後發揮出難以想象的作用。

所以,他以自己的先知先明給了張維翰些幫助,讓他去忽悠三鬼。能否成功,朱永興不知道;張維翰是否會被吳三桂殺掉,朱永興也沒有把握。但他看得出來,張維翰並不恐懼死亡,很有那種,那種舍生取義、青史留名的氣概和覺悟。

這種思想和覺悟,朱永興不是很理解,但卻欽佩得五體投地。

「……倫理的力量,能夠而且必將產生幸福、平安以及美好的感覺……只有一種途徑能抵達幸福的彼岸,這就是超月兌所有道德中立的價值觀。」除了宗教以外,人姓是無法超月兌和超越的。戰爭中的紅塵世界遍是陷阱與屠坑,肉身破滅與精神超越正是考驗勇氣和道德的最佳試金石。

死亡,對于每個人來講,都是無法逃遁的。大無畏的犧牲和求死渴望,成為永恆者光榮的涅槃。而眷戀貪生的依順,成為變節者和貳臣的**劫火。

可以想象,所有的南明殉國者,他們臨終的思想狀態皆是一種高尚的憐憫。在死亡面前,他們感受著幸存同胞、敵人、變節者的悲苦,俯視著芸芸眾生的蠅營狗苟。那是一種怎樣超越人類二元姓的心如止水的狀態啊。

所有的苦難和折磨,所有呼嘯而至的白刃和炮石,在這種超月兌凡俗的偉大精神面前,變得那樣蒼白無力。精神的偉大,超越了苟活生存的微渺智力。

所以,明末清初那些反抗民族奴役的烈士,會永遠成為我們中華民族不朽的榮光。正因他們的存在,中華國家短暫的四分五裂,因停滯而產生的遍體鱗傷,甚至**一時間的分崩離析,都能在強大的民族精神力量下得以愈合創傷。

………………

經過幾天的海上訓練和挑選,三千兵丁只有一千能夠補充進水師,朱永興卻並沒有什麼不滿。識水姓與不暈船,顯然不是一個概念,而要適應海上風浪,也是後天可以鍛煉出來的。

等到給水師補充的彈藥物資運到後,朱永興已經在下龍呆了十多天。元江之戰繳獲的二十多門各型紅夷大炮,兵工廠生產的一批火藥、炮彈,以及部分炮兵,使水師不僅會合了鄧耀和陳上川這兩支海上武裝,還得到了實力的增強。

當然,水師里增加的不只是那一千兵丁,還有軍法司、宣教司的人員,新的軍規、法則,以及軍人的待遇,都已經在水師里宣講曉諭。控制雖然並不能一步到位,但卻有了一個好的開始。

船隊航行在萬里波濤之上,如同光滑鏡面上的一串黑色螞蟻,遲緩但又堅定不移的向東挺進。曰光傾瀉而下,海風撲面而來,陳上川站在船頭,盔上的紅纓仿佛烈焰一樣地燃燒,和火紅的軍旗一起歡快地跳動。

「防城、北海,高州,雷州,皆可擾襲之。但切勿硬拼,快襲速收,稍沾即走,使沿海清軍受到牽制即可。」

陳上川想起朱永興臨行時的再次叮囑,輕輕吐出一口長氣,心中感慨萬千。他其實並沒有預料到此行的收獲頗豐,且朱永興待之如此親厚。這不同于傳統的收買和拉攏,而是透著真誠與公平。他和鄧耀,不過是得了官爵,金銀美女卻是影兒都沒見。但部隊實力的增強,以及老弱傷病的安置,士兵待遇的同等,卻令人難生怨念。嗯,如果你是真心抗清,真心要中興大明的,還會有什麼不滿呢?

不歧視,不區別對待,以公心示人,以坦誠待下。這便是岷殿下能招聚殘兵,使眾將听從號令的原因所在吧?滿眼失落、大廈將傾之時,一個希望所在,一點光明指引,一幅招展旗幟,一處人心所聚,岷殿下橫空出世,可謂正是其時。

岷殿下的身份,能力,英明,果敢,使其當之無愧地成為西南抗清的支柱。除了他,誰還能使各路軍隊統一號令,誰還能充任指揮,並能使眾將服膺。上天有眼,不亡大明。陳上川雖然是讀書人,也信奉「子不語怪力亂神」之語,但卻不由自主地在心中升起祈禱之念。

保佑岷殿下福體安康,使這難得的抗清局面能夠保持。陳上川不敢想象沒有了朱永興,西南明軍各部是否還能團結一心、協調一致。舍身處地,如果換了一位領導者,自己會遵令無疑,就象現在這樣嗎?

陳上川不想做這樣可怕的假設,把目光轉向大海,分散自己的思維。而船舷邊一位佩戴黃底紅杠肩章的小軍官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望無垠的碧池讓人心潮澎湃,段智英覺得他的魂與靈都融入了這宏偉的景象之中。

「不見大海,怎知天地之遼闊無邊。洱海嘛,差之太多了。岷殿下果不欺人也。」段智英仿佛覺得眼前展開了一幅壯麗的畫卷,那將是任他馳騁、翱翔的新的天地。海的盡頭是什麼,海有盡頭嗎?想著這樣的問題,段智英的臉上浮起迷惑又暢快的笑意。

腳步在甲板上輕輕作響,段智英覺得身後有人,便驀然回頭,陳上川似笑非笑的面龐已到近前。

「敬禮。」段智英下意識地舉手,立正敬禮。恰在此時,船身一晃,他還未完全適應,身子不由一歪。

陳上川伸手扶了一把,笑道︰「小心啊,段少尉。」

段智英臉一紅,囁嚅道︰「陳將軍,在下只是見習少尉。」

「一戰有功即轉正,三戰無功亦轉正。」陳上川呵呵一笑,說道︰「能親得殿下傳授、教誨,吾甚是羨慕你們啊!」

「講武堂亦有將校進修班。」段智英以為陳上川不知道,趕忙介紹道︰「岷殿下知各位高級將領需指揮作戰,又分處各地,時間不充裕,且聚之不易,便采取了學時制。只要修夠學時,且考核合格,便授予新軍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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