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江湖 第八章 觸到了冰山(中)

作者 ︰ 墨香三千里

()陳襄扔掉劍柄推開她,「我不想多傷人命,滾。」

巫雨濃低了頭踽踽獨行在長街上,淒清的夜s 漸漸將她吞沒在黑暗之中。

她的十幾個屬下還在狂笑著,東倒西歪地遠遠跟在她後面,在靜夜時分听來直如群狼的哀號。

陳襄攏了攏亂發,也不知是莫名的思緒還是吸入少許的彌勒散在他心頭不住地翻騰,他運氣將之逼出體外,直到再看不見巫家人的身影了,才若有所失地回過神兒來。

孫楚樓和霍文均也是被剛剛的一場惡斗驚呆了,此時方靠上來。孫楚樓不停地搓弄著雙掌,「二弟,二弟,哈哈,還真不知道二弟少年英雄,憑一把一寸長的寶劍,就把名動江湖的巫家十二樓大小姐殺的落荒而逃。當時可把大哥嚇壞了,我真怕你不是她的對手,那樣子咱們三個就都完了。」

霍文均笑道︰「孫大哥害怕的恐怕不是大牛哥打輸了,倒像是怕大牛哥毀了她的花容月貌,我看見你在一邊渾身都在替她使勁來著。」

孫楚樓鼓起眼楮,「別胡說,你小姑娘家家的懂什麼。今天的結局是最好的了,咱們呢,也沒吃大虧,巫大小姐那邊呢,也還有圓環余地,總是冤家宜解不宜結。好在沒有死傷,這事情就好辦多了。」

「什麼叫沒有死傷?他們砍了本姑娘一刀,這個仇一定要報。」

「你還想報仇?天老爺,你可知巫家十二樓的勢力有多大?上至官府朝廷,下至地痞無賴,誰敢動他們一根毫毛?中原不用說了,從天山南北,到閩粵滇黔,都說溥天之下莫非王土,只怕你走到哪里,哼哼,踩的恐怕都是巫家十二樓的地頭。也就是遼東荒蠻僻陋,沒被他們看在眼里。不過巫大小姐親自出馬帶這麼多人來遼東,不知道……」

「哼,他們再勢力大,還不是叫大牛哥一個人給挑了,他又能怎麼樣?」

「唉,後患無窮啊,後患無窮。」孫楚樓憂心忡忡地拍拍陳襄的肩頭,接著道︰「二弟,你也別犯愁了,這也算打了一回交道,等明天我請幾個有頭面的朋友,你破費幾個擺一次酒,大家坐在一起賠個不是也就過去了。別看動武大哥不如你,這場面上的事情你可就差多了。」

霍文均嚷道︰「你看你看,露餡了吧,你就是想巴結巫家十二樓唄。哎,我說,你不是看中了巫大小姐的美貌動了凡心,想入贅巫家吧?」

孫楚樓搖頭晃腦地撇嘴道︰「入贅又怎樣?她要是嫁給我還是她攀高枝兒呢。我家是啥出身?當年我老爹在京城那是啥排場……」

陳襄看他倆斗嘴也沒心思搭話,听孫楚樓又要提起他家破落前的事,忙打斷他道︰「大哥,今天的事都由陳襄擔著好了,你就別管了。文文,你的胳膊怎樣了?還疼嗎?」

「好多了,不大疼了,大牛哥的丹藥很靈呢。」霍文均見他關心,心中喜悅,悄悄把手塞到陳襄手里輕聲道。

陳襄緊了緊她柔弱的小手便放開它,「你跟我大哥先找個地方住一晚吧,我去探探巫家十二樓的底細,回來找你們。」

霍文均道︰「居仁客棧是我家開的,我們在那里等你,你可要快去快回喲,啊。」

孫楚樓喜道︰「居仁客棧是你家開的?太好了,吃住都有了,霍小姐家也是有來頭的吧?」他樂顛顛地轉悠開了,一腳踩到巫雨濃扔下的軟劍上,忙拾起來,左右甩動了幾下,「這可真是把好劍,看我孫楚樓仗劍江湖,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也。」

霍文均嗤笑一聲︰「孫大哥的一張嘴,抵得過百萬雄兵,哼哼,哈哈。」

陳襄走出很遠了,還听見孫楚樓變著方地打听霍文均的家世。「是了,盡管三年前在伏魔莊就與她相識,可自己了解的也不過就是一個愛穿紅衣服的小姑娘,還有就是機敏慧黠,一肚子心眼兒的禍j ng。」他笑了笑,不多的一些回憶讓他暖暖的。

夜空中萬籟俱寂,正是破曉前夜s 最濃的時候,巫家十二樓屬下的笑聲也已止歇,「他們當然是有解藥的。」陳襄想著心事,縱身躍上一座高屋,四下里只有一處還亮著燈光,一閃一閃猶如鬼火一樣。

這是鎮子東頭一座普通的民宅,陳襄翻上圍牆就知道已找到了巫家十二樓駐腳的地方。院子里戒備很嚴,除了隱在樹蔭下的兩桿長槍微微地晃動著,還有幾個人剛剛沿圍牆邊巡過去,亮著燈火的屋子里雖然只有巫雨濃一個人的聲音傳出來,但涌動的霸氣表明還有好多高手聚在屋內。

陳襄從屋後如被風吹起的羽毛橫掛在屋檐下,從半開的窗子望進去,見屋內站滿了人,臉s 恭謹,巫雨濃則背對窗口坐著,依然是冷峻的語氣一一指派著屬下︰

「那個人不知是敵是友,你想辦法查清他的來歷。」

「那個人武功不明,誰也不許招惹他。」

「你帶幾個人r 夜監視他的行蹤,隨時通報。」

「你選兩匹快馬,回晉陽讓我二哥再帶些人趕過來。」她拔下發髻上的珠釵交給一j ng壯的漢子又道︰「不要把今天的事說與他,把這個拿給他看,他自然明白。」

巫雨濃又說了一些千朵蓮花山結盟、盟主、五行門、機密不得外泄之類的事情,陳襄在房檐下听的不甚了了,于己無關的事也沒大往心里去。吩咐完了,巫雨濃一擺手,眾人魚貫而出,不一會兒,便听馬蹄踏踏向西急馳而去,繼而是開門關門的聲音,不到盞茶的工夫,天地間復又沉寂下來。

陳襄再等了等,剛要離去,屋內巫雨濃幽幽地一聲嘆息,陳襄不知何故應聲也隨著嘆了一口氣。巫雨濃似有察覺,扭回身茫然地望向窗外,陳襄忙縮進檐下的y n影里偷眼看去,見她滿臉的幽怨惶惑之s ,眼角一點晶瑩映出燭火滾來滾去地倏然滴下來,落在桌面上「噗噠」一下輕響,「冷美人居然會流淚?」陳襄隱隱有些不安。

清冷的長街霧氣愈見濃重了,街兩邊房屋的輪廓顯得有些模糊而迷蒙,陳襄步履沉重,低著頭想開了心事,並像敲開了一個塵封的盒子,不斷冒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她為什麼要哭?是因為敗在我手下麼?好像是文文偷了她的什麼東西,我是不是幫倒忙了呢?我與她素不相識,無冤無仇,我恨她干什麼?是她的高傲,還是對自己的漠視刺激了……?」一個接一個的疑問相互疊加沖撞一時間紛紛雜雜攪在一起。陳襄從來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頑皮而隨便,遇事得過且過,過不去的也想法繞過去,實在繞也繞不過去的,回頭換條路就是了,卻不用左思右想的給自己找麻煩。可此時,他有了煩惱,他心里多了一個女人的身影,揮之不去。

有時,一個女人可以提升男人到他自己達不到的高度,陳襄似乎一夜之間就撞開了人生第一扇悲慘的大門,只他自己還不明所以,那就是,他成年了。

天已微明,居仁客棧的燈還亮著,推門的聲音把伏在桌上打盹的店小二驚醒了。他睡眼惺忪地看陳襄進門,忙起身相迎,「陳少俠,太好了,您可回來了,小姐都問了好幾次了,讓您一回來就過去呢。」

陳襄應了,讓小二去備些溫水和干淨的棉布,自己則倒一碗燒酒端了上樓。

霍文均似睡非睡地半倚在床上,見陳襄敲門進來,喜形于s 地嚷道︰「去這麼久,等得文文頭發都白了,我還以為你……」話說半句就打住了,似嘲似諷一臉的曖昧。

「以為我怎麼了?我沒事的。」陳襄以為她在關心,隨口說道。

「以為你怎麼了?看見那個又漂亮又迷人的巫大小姐啦?」

陳襄這才听出她的調笑之意,咬牙瞪眼作勢揚起拳頭,惹得霍文均掩住櫻唇也沒攔住一連串銀鈴般的笑聲。陳襄吃了一虧心有不甘,眼珠一轉,遂搖頭晃腦地說道︰「這個巫大小姐呀,還得是人家大家閨秀哇,又溫柔又體貼又有禮數,千恩萬謝不說,又倒茶又添酒的,臨走還拉住我依依不舍……」

「還說,還說。」霍文均抬身一把揪住陳襄的耳朵,「再說看我不把你的耳朵揪下來。」許是一使力牽動了傷口,她輕呼一聲皺起了眉頭。

陳襄揶揄道︰「看看,現世報不是?把胳膊伸過來。」

霍文均這次倒順從,紅了臉自己褪下衣袖,把潤潔如玉的手臂伸給他。夜里包扎的匆忙而馬虎,陳襄看那刀口深及肱骨,不由一陣心悸。他取出銀針,在她外關、澤下、三池等穴位上施針捻轉震顫為她止血止痛,一邊扯些閑話移開她對痛處的注意。

陳襄道︰「文文,你拿了他們啥東西,讓他們這麼大動干戈的盯住不放?」

霍文均從枕頭下面模出塊綠瑩瑩的物件拿給他,「喏。」陳襄接過來,見是塊碧玉的虎形佩飾,雖然雕琢的並不j ng細,但線條古樸圓渾,十分生動,後背是平面的,刻了些彎彎曲曲的文字卻不認得。他掂了掂道︰「怪不得,也許是她家傳的寶玉,像是很古的東西呢,應該值好多銀子吧。」

霍文均對他皺起俏鼻子,「,大牛哥也是個財迷。你好好看清楚咯,這小東西是巫家十二樓調動人財物的虎符,憑這個信物到他們的錢莊可以任意支取,你說該值多少銀子?」

陳襄把碧玉虎符翻過來掉過去地擺弄半天,還給她道︰「這個禍可惹大了,不如,明天還給人家罷。」

霍文均听他說得認真,悻悻地說道︰「什麼人家人家的,哪個人家呀?」

陳襄見她臉s 不對,便不再惹她,仔細清洗過傷口,用針線將傷口縫攏來,再把一碗燒酒盡數澆上去。霍文均看他不理自己了,忍著痛嘟起小嘴,隨著他一雙有力的手和輕巧的動作轉動著水汪汪的雙眼,十分的委屈。

重新敷藥包扎妥當,陳襄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哄她道︰「這回可別亂動啦,讓傷口迸開落下一個大疤,讓你嫁不出去。」

霍文均氣極,跺得床板  響,「哼嗯,破小師叔欺負文文,這一條也得告訴烏有爺爺。」

陳襄覺得已撈回了面子,心滿意足地笑道︰「好啦,好啦,好好睡一覺吧,睡醒了帶我去見烏有師父,啊。」他吹滅燈火,天亮了。

霍文均卻拉住他衣角央道︰「大牛哥,這里很痛呢,你陪陪我好不好?等文文睡著了你再走嘛。」

陳襄點點頭,模模她的額頭有點燙,又倒出一丸清熱解毒的天女木蘭嬌喂她服下去,替她掖好了被子,遠遠地在牆邊小幾旁側身坐了看著她。

陽光已sh 到窗欞上,陳襄盯著緩緩移動的光影,巫雨濃流淚的樣子越來越清晰了。霍文均也是睡不著,隔一會兒便睜開眼楮瞥他一眼,看他溫情脈脈地一直盯著自己,羞得滿面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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