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成灰,二嫁為妃 日暮長檐鳥應度

作者 ︰ 翌

碧染連忙拽了靈犀的袖子,道︰「娘娘,該用膳了。殢獍曉奴婢去傳膳。」

靈犀只當是杳杳還在為原先流產的事耿耿于懷,乖巧的閉了嘴,扶著杳杳進殿,靈犀奉了茶,輕語道︰「听說昨日玉瑤公主再提下嫁蘇家之事,卻沒有再遭太後拒絕。太後也在皇上面前提起公主的婚事。」

杳杳輕抿了茶水,苦味入喉,清香猶繞鼻間。

又過了幾日,李晟留宿昭陽殿,卻輾轉反側。杳杳自然難以成眠。

盯著頂上的帳子,猶豫了許久,杳杳才開口相詢。

李晟轉過身來,注視著杳杳側臉,道︰「皇額娘提起玉瑤的婚事。」

見杳杳不搭話,李晟繼續道︰「玉瑤想要下嫁蘇意。」

他專注的目光,讓杳杳無法再躲避,索性側身迎向他的眼楮。

「太後是不會反對的,蘇意是可造之才。若能拉攏他,王家之勢更令人難以直視。皇上當初不也是看重他這一點麼?」

李晟微撐開眸子,杳杳視而不見,古井不波的繼續道︰「若要將一人收為己用,威逼利誘實非良策。我听說馴馬是要用蠻力和巧勁讓它臣服,養一只貓卻要順毛模,若是將貓逼急了,它的爪子可鋒利的很。」

杳杳側過身去,背對著他,暗松一口氣,合上了眼。

庭院里的雪人消融得沒了人型,宮人索性將它鏟了去。

靈犀從外邊進來,手捧著幾枝梅花,插進瓶中。

「娘娘,奴婢听說景萃宮的蘭婕妤有孕,月復中胎兒已經一個半月左右了。今日蘭婕妤開始孕吐,才請了李太醫去診脈。」

杳杳眨眨眼,思緒一直圍繞在他有孩子了這個念頭上。片刻,才回過神來,故作淡然道︰「該送些什麼,便叫碧染去準備。她謹慎。」

蘭婕妤有孕的事便像一場早到的春風席卷了宮廷的每個角落,可並不是所有人都感到溫暖,春寒仍料峭啊!

新月漸盈,滿月則虧。

近一個月,李晟沒再來過昭陽殿,听說大多數時日都宿在永壽宮。

杳杳心里暗惱,卻從沒去過乾陽殿。正月將盡時,宮里又傳來一個消息,想必對不少人都是晴天霹靂。皇後懷孕了!

皇後三年無所出,一朝得子!听說太後親自去永壽宮探望。

杳杳正喝著茶,聞此消息,嘴里的茶水沒噴出去,卻也嗆到了嗓子眼。碧染輕拍著她的背,遣退了在殿里伺候的宮人。

「用帕子掩著唇輕咳了幾聲,這才舒服了。

「碧染,」杳杳幽幽的問道︰「本宮真的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麼?」

「娘娘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長著呢。娘娘心善,老天爺都是看在眼里的。」碧染斟酌著回道。12y9b。

杳杳輕輕搖頭,並不言語。半晌,才開口道︰「去幫本宮叫靈犀進來。」

碧染退了出去,靈犀很快走進來。

「玉瑤最近如何?」

「玉瑤公主最近閉門不出,她和蘇大人的事也沒再被提起。」

果真如此!杳杳嗤笑一聲,道︰「本宮也該去給皇後娘娘賀喜。」

過永壽宮的路上,踫到了御駕,想躲開已來不及,杳杳只得攜著碧染等人行禮。

御駕中的人對著石公公低語幾句,石公公便走到杳杳面前,道︰「皇上請娘娘上御駕同行。」

杳杳眉頭輕蹙,到底還是上了御駕。李晟靠在墊子上,正看著她上來。

杳杳張了張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只安靜的坐在他身側。

「皇上是要回永壽宮?」一張口,便滿是醋意。

李晟擁她入懷,低聲道︰「朕高興。」杳杳紅唇微嘟,滿腔怨氣幾乎要沖昏頭。15384257

「因為你在乎朕。」溫柔的語氣,令人如沐春風。

「啪嗒」淚驟然砸下來,杳杳僵硬的後背松軟下來,伏在李晟懷里。「皇上都已經把一切都計劃好了,還來問臣妾!」

早在太後縱容玉瑤出宮時,他沒有阻止,便在尋謀良策。蘭婕妤懷孕也是他計劃好的。那女子安分沉穩,她月復中的孩兒會在該出現的時候出現。蘭婕妤身懷龍裔,太後自然心急,以嫡長子和玉瑤的婚事作交換,太後不會不同意。

「杳杳,你聰明的讓朕有些害怕,不過朕喜歡。」他輕拍著杳杳的後背,嘆道。

「那,」杳杳猶豫道︰「蘭婕妤?」

李晟不假思索道︰「朕會補償她的。」

進位?榮華富貴?這補償得了一個孩子麼?

御駕不知何時停了下來,石公公開口道︰「皇上,永壽宮到了。」

他應了一聲,捏捏杳杳的手心,牽著她起身下去。

早有永壽宮的宮人進去通報,才進了永壽宮,夏宛正扶著皇後出來迎駕。

皇後才欠了身子,李晟早已松開她的手,上前親扶了她起身,神色溫柔深情︰「皇後有孕在身,日後這些虛禮能免則免。」

皇後痴痴地笑著,滿臉幸福。

杳杳心里不舒服,卻不能失了禮數,連忙上前行禮︰「恭喜皇後娘娘!」

皇後笑著迎過來,握了杳杳的手道︰「妹妹多禮了。想妹妹也曾有過孩子,如今本宮為人母,才懂得妹妹的傷痛。」

李晟在一旁冷了眉眼。

杳杳亦黯然,強顏歡笑道︰「都怪臣妾不小心!」

實情如何,她怎會不知?

故作淡然地笑著︰「臣妾不打擾皇上和皇後娘娘,先回了。」

從永壽宮出來,杳杳遣退了隨行的宮人,只碧染不放心,執意跟著。

杳杳與碧染二人,緩步走著,「碧染,」杳杳突然開口喚了一聲,卻再無下文。碧染只耐心的跟在她身後,等她開口。

舉起手伸向天空,淺藍的天那麼高,那麼遠,永遠也觸及不到。杳杳不知道自己入宮是為了什麼?勾心斗角?明爭暗斗?爭風吃醋?她只是想跟自己在乎的人好好生活在一起!她想爹爹,她想回家!

杳杳扁起小嘴,眼眶紅了一圈,仰著頭,生怕淚水「噌」的掉下來。

「微臣見過瑾昭儀,瑾昭儀萬福。」

蕭大人。」碧染福了福身子。

「碧染姑娘多禮了。」低沉的聲音溫和輕緩。

她回過頭,蕭逸站在不遠處,日光勾勒出他俊朗的面容,笑容溫和,微風輕拂他的衣衫,飄飄欲仙。

撥開雲霧見月明,她的心明亮了。

「蕭侍衛,許久不見。」

「娘娘可安好?」

杳杳微笑著看著他,「春天來了。」

蕭逸從懷中掏出一紙包,笑道︰「新春賀喜,微臣沒什麼可送的。在宮外尋到這樣的玩意兒,想著娘娘喜歡,便帶過了。」

碧染正要去接,杳杳上前幾步,接過紙包,小心翼翼的打開,里面一個栩栩如生的糖人晶瑩透亮,她欣喜的抬頭道︰「多謝!」

「娘娘,該回去了。」碧染輕聲提醒道。

杳杳正欲再說,蕭逸拱手道︰「微臣恭送瑾昭儀。」

杳杳只好扁扁嘴,用口型回道︰「謝謝蕭大哥,我很喜歡。」

任碧染攙扶著離去。

回到宮中,倚窗而坐,窗外的光透過杳杳手中的糖人,映在杳杳的面上,原本白希的臉龐披上一層柔和的淡黃。

靈犀捧著幾枝新摘的梅花將瓶中的換下,道︰「娘娘,這可是御花園最後幾枝梅花了。」

她回過頭,見杳杳專注的看著手中的糖人,好奇道︰「娘娘,這是哪里來的糖人,好精致啊!」

杳杳暗暗得意,那是自然,蕭大哥送的東西永遠是最貼心最好的!

靈犀見她不回答,笑道︰「娘娘還說奴婢不成熟呢,您自己不也像個小孩子麼,一個糖人這麼歡喜!」

杳杳終于應了聲︰「怎麼能一樣呢?這宮里就是一個讓人成熟的地方,可是不管本宮長多大,以後老了,在爹爹面前,本宮也是個孩子。」

靈犀試探道︰「娘娘想回家?」

杳杳點點頭又搖搖頭。

「誰想回家?」

被突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杳杳猛地看向門口。

靈犀行了禮,李晟揮揮手,靈犀識趣的退了出去。

杳杳放下手中的糖人,胡亂一福身子︰「臣妾宮里的奴才都成懶骨頭了!您來,他們也不通報臣妾,臣妾好去迎駕。」

「拐著彎的埋怨朕!朕不叫他們通報,若是你出來迎駕了,朕怎麼會听到你說心里話呢?」

「那下次臣妾一個人的時候也不敢說話了,省得叫皇上听去。」

李晟過來摟著她的肩坐在錦塌上,「想回家?」杳杳搖搖頭,又點點頭。

「傻丫頭,這些日子宮里事多。再過些日子,朕陪你去看看先生。」

杳杳抿著下唇,乖巧的點點頭,伏在他的懷里。

「哎?皇上不是在永壽宮麼,怎麼過這來了?」杳杳猛地挺直身子,卻听到「咯」牙關相踫撞的聲音。

她磕到了他的下巴!

她忍著笑輕揉著他的下巴,「抱歉,抱歉……」

「不準笑!」李晟故作惡狠狠的低斥道。

杳杳搖著頭,「不笑,堅決不笑。」手上動作不停,眼里卻掩不住笑意。

她輕聲問道︰「還疼麼?」

「疼……」李晟一臉委屈。

杳杳斜睨他一眼,沉了聲︰「皇上這幅模樣,倒像討不著糖吃的小孩。傳出去讓人笑話!」

「誰敢笑話朕!」李晟瞪大眼楮,「咬到舌頭了!你看看,破沒破。」李晟輕吐舌尖,杳杳湊上去仔細看了看,疑惑道︰「沒破啊?要不,吹吹?」

李晟一臉天真無邪的點點頭。

「好些了麼?」一手輕捏李晟的下巴,杳杳輕輕吹了幾下。

張著嘴,李晟含糊不清的說道︰「沒有……」

杳杳又湊近了些,剛張開嘴,想再給他吹吹,卻被背後的兩只手輕輕一按,她的唇印在李晟的唇上,他的舌尖伸進她的口腔。直到吻得杳杳喘不過氣來,李晟才放開她。

杳杳面色潮紅,心跳急促。李晟的大掌撫上她的左胸口,故作訝異道︰「心跳好快!做賊心虛了吧?」

「誰做賊心虛?」杳杳嗔道,軟糯的聲音像含了糖一般。

李晟定了定心神,道︰「是誰撲上來強吻朕?」

「你,你……」杳杳紅著臉,卻沒法辯駁,是她不小心迎上去的,可是還不是他在背後推自己麼!

「朕餓了!」他理直氣壯的樣子,真是,可愛……

杳杳站起身來,整整衣襟,道︰「臣妾去叫人傳膳。」

「這不是有這個麼?」李晟這才看到放在小幾上的糖人,隨手拿起。

杳杳撲過去想搶回來,李晟卻舉高了胳膊。

糖人沒搶到,卻又倒在他懷里。李晟瞪大眼楮道︰「你又想強吻朕?」

杳杳羞赧的站起身來,哀求道︰「皇上,臣妾叫人去炖些甜品,好不好?那個,是臣妾的!」

「你是朕的,那你的東西也是朕的!」

杳杳惱羞成怒道︰「你,你,你無賴!」說完,就出去了。

靈犀本在外間候著,听著她們的對話,心里正偷偷笑個不停。見杳杳突然出來,下了一跳,憋紅了臉。好在杳杳沒那份心去看她。

「傳膳吧!記得叫小廚房多炖些甜品來。」

等杳杳再進去時,李晟半靠在軟枕上,睡著了。那糖人完整無損的放在小幾上的碟中。

取了薄毯,蓋在他身上。杳杳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他驚醒。可是,他還是睜開了眼。

杳杳溫柔的摩挲著他的眼角,「看您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有什麼煩心事?」

李晟坐起來,薄毯順著他的動作滑落。他揉著太陽穴,疲憊道︰「最近事多,可能休息不太好。」

杳杳將薄毯疊整齊,放置一側,問道︰「要不傳太醫來瞧瞧?」

「不必了。」他站起來,展了展身子,道︰「朕今晚過來陪你。」

「您還是去永壽宮吧,皇後娘娘好不容易懷了皇子,不差這一天。別叫太後不高興!」

「那你把朕往她那推,你高興麼?」

杳杳沉默著,不肯回答。

「皇上,娘娘,該用膳了。」靈犀在外間喊道。

那個問題被擱置了,沒有人再提起。

用過膳,李晟便離開了。

昨夜里下了雨,這日的空氣格外新鮮濕潤。從永壽宮出來,回昭陽殿的路上竟遠遠的看到了玉瑤,杳杳只帶了碧染,此時挑了小路繞了開去。隨意走著竟走到了御花園附近。

正走著,杳杳腳下一滑,身子往後摔去,碧染在身後跟得緊,想托住她,怎奈力氣不夠,只好轉了身子,墊在杳杳身下。

「碧染,你怎麼這麼傻?」看著墊在身下的碧染,杳杳有點想哭,碧染給了她太多的感動。一點一滴,等發覺時,早已匯成了湖泊。

杳杳拉了碧染起身,地面上濕滑的青苔,一不注意,便會跌倒。可是怎麼會有兩條滑過的痕跡?碧染跟在杳杳身後,杳杳跌倒,碧染卻沒有機會踩上那一小片苔。

主僕二人相互攙扶著,走進御花園,想進亭子歇息歇息,卻發現亭中早有人在。

看著蘭婕妤裙擺上的污穢,杳杳心下明了。才走進亭中,蘭婕妤已在婢女的攙扶下起身行禮,杳杳親扶了她起身,道︰「蘭婕妤不必多禮,如今你有孕在身,一切以月復中的皇子為重。」

杳杳扶著碧染坐至一側的坐凳楣子上,這才坐到石凳上,軟語道︰「本宮這宮女為了護著本宮摔倒,傷了腿腳。還希望蘭婕妤不要介意她坐在這里。」

「娘娘待宮人寬厚,是她們的福氣。」蘭婕妤輕聲應道。

「蘭婕妤,若是不介意,能否請你的婢女去找人過來幫本宮把碧染扶回去。」

蘭婕妤點點頭,那宮女連忙行禮離開。蘭婕妤只帶了她出來,適才跌倒,御花園附近又少有人來往,她想去找人,又不放心自家娘娘一人在此。瑾昭儀在此,她就可以回宮找人來了。

「快四個月了吧?」杳杳看向她的微微隆起的月復部,被罩在衣衫里掩不住美好弧度。眼中欣羨之意毫不遮掩。

「嗯。」蘭婕妤滿臉幸福的點點頭,「老嬤嬤說臣妾得多走動走動,對日後生產有好處。卻不想……」

「老嬤嬤有經驗,」杳杳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但是凡事還得自己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蘭婕妤略有所思的看著她,須臾,點點頭,「多謝娘娘提點。」

杳杳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本宮可以模模麼?」

她眼里的渴望,羨慕,期待,叫人怎舍得拒絕?蘭婕妤心想,瑾昭儀能得盛寵,絕不是僅憑一副絕美的容貌。

杳杳修長的手指泛著瑩白的光,輕輕落在蘭婕妤的月復部,手心緩緩滑過那座平緩的小山丘。

「長得真好!若是太醫診出這是位小公主,就好了!」杳杳低不可聞的說了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語。

蘭婕妤撐圓雙目,看向她,這絕不是無心之語!

「瑾昭儀萬福,蘭婕妤萬福。」蘭婕妤身邊的婢女很快便帶著幾位宮人返回來。

「蘭婕妤,本宮先回了!」杳杳款款起身,叫昭陽殿的幾位宮女扶著碧染回宮。

待杳杳走遠後,一輛轎輦進了御花園,那婢女扶著蘭婕妤上了轎輦快步離開。

「宣太醫!」杳杳跟著進了碧染的房間。

「娘娘,這不妥吧!宮人傷病需自己去太醫院求診。」溪橋在一旁提醒道。

「宣,便說本宮扭傷了腳腕。」杳杳一臉堅決。

溪橋只好依言退出去宣太醫。

半晌,碧染開口道︰「娘娘,蘭婕妤也摔倒了是麼?」

杳杳不答話,只撩起碧染的裙衫,腳腕又紅又腫,「像肥豬蹄!」

碧染本驚慌的去遮,這樣不合規矩,哪有主子這樣對待下人的。听杳杳這麼斷言,忍不住笑出聲來。

太醫來得很快,被宮女引進了宮女的房內,本還心里暗惱,見瑾昭儀在此,倒也不敢多言。

他要看杳杳的傷勢,杳杳卻讓他去看碧染,「本宮的宮女墊在本宮身下,替本宮受了傷。你給她仔細看看。」

太醫看了傷勢,為碧染揉散淤血,留了些外傷藥,便離開了。

「這幾日,你且歇著吧。」杳杳起身,準備離開。

「多謝娘娘。」碧染欲下床恭送杳杳,杳杳輕按住她的肩膀,轉身離開。

薄暮暝暝,夕陽將盡,好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平靜的日子總不能長久。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夜,不知何時才停。庭院里的枝椏猶帶著濕氣,走廊上的山茶亮綠的葉子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

「小樓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杳杳歡快的喊道︰「靈犀,靈犀,我們去御花園看看杏花開了沒?」

杳杳一路走得極快,靈犀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追著。

「娘娘,您慢點啊!」

杳杳笑著看她一眼,竟跑了起來。

靈犀瞪大眼楮,環顧四周,時辰尚早,宮里還安靜著,附近無人經過,索性也跟著跑了起來。

「娘娘,」靈犀拼了吃女乃的勁兒,終于追上去,不管不顧的拉住了杳杳的衣袖。「您別跑了……宮里是不能隨意跑的。」

「你看看,這附近又沒人經過,沒人會看到的!」眉眼彎彎,顧盼生姿,可愛動人。

靈犀看呆了去,痴痴的被杳杳拉著繼續小跑著,喃喃道︰「娘娘怎麼今日這般高興?」

杳杳停下腳步,彎著腦袋,蛾眉輕蹙,朱唇微翹,「什麼?」

「娘娘從來沒想今天這般開心,笑都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靈犀認真的回道。

「是嗎?」一雙素手撫上白希如玉的面龐,竟分不出哪個更白一些。杳杳聳聳肩,一臉輕松歡暢,道︰「不知道……也許是今天听到喜鵲報喜了吧!」

「看吧,看吧,杏花果然開了!」杳杳小跑著,裙裾散開,融進這新開的杏花里。

「不學梅欺雪,輕紅照碧池。小桃新謝後,雙燕卻來時。」瑩白如玉的柔荑輕舉,落在如點點胭脂的杏花間,杳杳精致的容顏在枝椏間飄浮,「鷓鴣鉤輈猿叫歇,杳杳深谷攢青楓。花木本無情,怎會因人的悲歡離合而百態叢生呢?或喜或悲,或輕浮或堅貞,言愁說恨,不過是看花人的心情罷了。」

靈犀遠遠站著,不敢上前一步。人比花嬌,在這胭脂萬點中傾訴春愁。清晨的陽光干淨透徹,灑了一地一身。她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詞匯來描述這樣和諧無間的美,听著杳杳檀口輕啟,她只能半懂半不懂的點點頭。

等杳杳再進去時,李晟半靠在軟枕上,睡著了。那糖人完整無損的放在小幾上的碟中。

取了薄毯,蓋在他身上。杳杳的動作很輕,小心翼翼的生怕把他驚醒。可是,他還是睜開了眼。

杳杳溫柔的摩挲著他的眼角,「看您的黑眼圈都出來了?有什麼煩心事?」

李晟坐起來,薄毯順著他的動作滑落。他揉著太陽穴,疲憊道︰「最近事多,可能休息不太好。」

杳杳將薄毯疊整齊,放置一側,問道︰「要不傳太醫來瞧瞧?」

「不必了。」他站起來,展了展身子,道︰「朕今晚過來陪你。」

「您還是去永壽宮吧,皇後娘娘好不容易懷了皇子,不差這一天。別叫太後不高興!」

「那你把朕往她那推,你高興麼?」

杳杳沉默著,不肯回答。

「皇上,娘娘,該用膳了。」靈犀在外間喊道。

那個問題被擱置了,沒有人再提起。

用過膳,李晟便離開了。

昨夜里下了雨,這日的空氣格外新鮮濕潤。從永壽宮出來,回昭陽殿的路上竟遠遠的看到了玉瑤,杳杳只帶了碧染,此時挑了小路繞了開去。隨意走著竟走到了御花園附近。

正走著,杳杳腳下一滑,身子往後摔去,碧染在身後跟得緊,想托住她,怎奈力氣不夠,只好轉了身子,墊在杳杳身下。

「碧染,你怎麼這麼傻?」看著墊在身下的碧染,杳杳有點想哭,碧染給了她太多的感動。一點一滴,等發覺時,早已匯成了湖泊。

杳杳拉了碧染起身,地面上濕滑的青苔,一不注意,便會跌倒。可是怎麼會有兩條滑過的痕跡?碧染跟在杳杳身後,杳杳跌倒,碧染卻沒有機會踩上那一小片苔。

主僕二人相互攙扶著,走進御花園,想進亭子歇息歇息,卻發現亭中早有人在。

看著蘭婕妤裙擺上的污穢,杳杳心下明了。才走進亭中,蘭婕妤已在婢女的攙扶下起身行禮,杳杳親扶了她起身,道︰「蘭婕妤不必多禮,如今你有孕在身,一切以月復中的皇子為重。」

杳杳扶著碧染坐至一側的坐凳楣子上,這才坐到石凳上,軟語道︰「本宮這宮女為了護著本宮摔倒,傷了腿腳。還希望蘭婕妤不要介意她坐在這里。」

「娘娘待宮人寬厚,是她們的福氣。」蘭婕妤輕聲應道。

「蘭婕妤,若是不介意,能否請你的婢女去找人過來幫本宮把碧染扶回去。」

蘭婕妤點點頭,那宮女連忙行禮離開。蘭婕妤只帶了她出來,適才跌倒,御花園附近又少有人來往,她想去找人,又不放心自家娘娘一人在此。瑾昭儀在此,她就可以回宮找人來了。

「快四個月了吧?」杳杳看向她的微微隆起的月復部,被罩在衣衫里掩不住美好弧度。眼中欣羨之意毫不遮掩。

「嗯。」蘭婕妤滿臉幸福的點點頭,「老嬤嬤說臣妾得多走動走動,對日後生產有好處。卻不想……」

「老嬤嬤有經驗,」杳杳打斷了她的話,說道︰「但是凡事還得自己小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啊!」

蘭婕妤略有所思的看著她,須臾,點點頭,「多謝娘娘提點。」

杳杳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本宮可以模模麼?」

她眼里的渴望,羨慕,期待,叫人怎舍得拒絕?蘭婕妤心想,瑾昭儀能得盛寵,絕不是僅憑一副絕美的容貌。

杳杳修長的手指泛著瑩白的光,輕輕落在蘭婕妤的月復部,手心緩緩滑過那座平緩的小山丘。

「長得真好!若是太醫診出這是位小公主,就好了!」杳杳低不可聞的說了一句,更像是自言自語。

蘭婕妤撐圓雙目,看向她,這絕不是無心之語!

「瑾昭儀萬福,蘭婕妤萬福。」蘭婕妤身邊的婢女很快便帶著幾位宮人返回來。

「蘭婕妤,本宮先回了!」杳杳款款起身,叫昭陽殿的幾位宮女扶著碧染回宮。

待杳杳走遠後,一輛轎輦進了御花園,那婢女扶著蘭婕妤上了轎輦快步離開。

「宣太醫!」杳杳跟著進了碧染的房間。

「娘娘,這不妥吧!宮人傷病需自己去太醫院求診。」溪橋在一旁提醒道。

「宣,便說本宮扭傷了腳腕。」杳杳一臉堅決。

溪橋只好依言退出去宣太醫。

半晌,碧染開口道︰「娘娘,蘭婕妤也摔倒了是麼?」

杳杳不答話,只撩起碧染的裙衫,腳腕又紅又腫,「像肥豬蹄!」

碧染本驚慌的去遮,這樣不合規矩,哪有主子這樣對待下人的。听杳杳這麼斷言,忍不住笑出聲來。

太醫來得很快,被宮女引進了宮女的房內,本還心里暗惱,見瑾昭儀在此,倒也不敢多言。

他要看杳杳的傷勢,杳杳卻讓他去看碧染,「本宮的宮女墊在本宮身下,替本宮受了傷。你給她仔細看看。」

太醫看了傷勢,為碧染揉散淤血,留了些外傷藥,便離開了。

「這幾日,你且歇著吧。」杳杳起身,準備離開。

「多謝娘娘。」碧染欲下床恭送杳杳,杳杳輕按住她的肩膀,轉身離開。

薄暮暝暝,夕陽將盡,好戲才剛剛拉開帷幕。

平靜的日子總不能長久。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了一夜,不知何時才停。庭院里的枝椏猶帶著濕氣,走廊上的山茶亮綠的葉子上滾動著晶瑩的露珠。

「小樓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杳杳歡快的喊道︰「靈犀,靈犀,我們去御花園看看杏花開了沒?」

杳杳一路走得極快,靈犀在後面氣喘吁吁的追著。

「娘娘,您慢點啊!」

杳杳笑著看她一眼,竟跑了起來。

靈犀瞪大眼楮,環顧四周,時辰尚早,宮里還安靜著,附近無人經過,索性也跟著跑了起來。

「娘娘,」靈犀拼了吃女乃的勁兒,終于追上去,不管不顧的拉住了杳杳的衣袖。「您別跑了……宮里是不能隨意跑的。」

「你看看,這附近又沒人經過,沒人會看到的!」眉眼彎彎,顧盼生姿,可愛動人。

靈犀看呆了去,痴痴的被杳杳拉著繼續小跑著,喃喃道︰「娘娘怎麼今日這般高興?」

杳杳停下腳步,彎著腦袋,蛾眉輕蹙,朱唇微翹,「什麼?」

「娘娘從來沒想今天這般開心,笑都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靈犀認真的回道。

「是嗎?」一雙素手撫上白希如玉的面龐,竟分不出哪個更白一些。杳杳聳聳肩,一臉輕松歡暢,道︰「不知道……也許是今天听到喜鵲報喜了吧!」

「看吧,看吧,杏花果然開了!」杳杳小跑著,裙裾散開,融進這新開的杏花里。

染連懷袖道。「不學梅欺雪,輕紅照碧池。小桃新謝後,雙燕卻來時。」瑩白如玉的柔荑輕舉,落在如點點胭脂的杏花間,杳杳精致的容顏在枝椏間飄浮,「鷓鴣鉤輈猿叫歇,杳杳深谷攢青楓。花木本無情,怎會因人的悲歡離合而百態叢生呢?或喜或悲,或輕浮或堅貞,言愁說恨,不過是看花人的心情罷了。」

靈犀遠遠站著,不敢上前一步。人比花嬌,在這胭脂萬點中傾訴春愁。清晨的陽光干淨透徹,灑了一地一身。她不知該用什麼樣的詞匯來描述這樣和諧無間的美,听著杳杳檀口輕啟,她只能半懂半不懂的點點頭。

陽光傾灑,淙淙如跳躍的碎金。紅如胭脂,白如碎玉,相偎在枝頭。燕子輕喃私語。裙裾飛揚,悠然的踩著惷光而舞。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搜腸刮肚也只能用最樸實的詞語來形容,好看!

不遠處,李晟帶著蕭逸緩緩踱進御花園,身後石公公帶著幾位小太監遠遠的跟著。

「此事,你以為如何?蕭逸?」听不到回應,李晟側目而視,順著蕭逸的目光看去,有女皎若太陽升朝霞,桌若芙蕖出綠波。

他很不悅,極度不悅的重咳兩聲。這一咳,驚醒了在場的所有人。靈犀如夢初醒的轉身,看到李晟,緊忙著行禮,蕭逸察覺自己失態低下了頭。

杳杳回眸帶笑,正欲上前行禮。李晟卻轉身離開。蕭逸戀戀不舍的偷看最後一眼,緊跟著離開。

杳杳愣在原地,身子一顫,一朵嬌女敕的杏花從手中無力的墜落。

靈犀也是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皇上已數日未曾來過昭陽殿,今日難得一見為何竟是這般場面?

杳杳彎腰拾起不慎打落的杏花,小心翼翼的將它置于枝干之上,苦笑道︰「如何能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此時望君君不來,此時思君君不顧。

「我們回去吧。」杳杳低聲道,語氣中難掩失落惆悵。

日光傾灑,背負于肩,步履千斤重。

身後,微風掠過枝稍,一朵杏花無聲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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