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嫁成灰,二嫁為妃 024︰琉璃醉佳人

作者 ︰ 翌

高大的宮殿之外,燕子撲稜翅膀的聲音從樹梢間傳來。殢獍曉陽光晴好,涌進窗扇,灑在明亮如鏡的金磚上。

揮退了眾人,只剩李晟蕭逸二人。不知何時日光悄悄流轉在他們兩個人之間,那閃爍如碎金的光影,把兩人沉默的身影都勾勒在金磚上,修長修長。

李晟緊抿著唇,手中的茶未動,已涼。15384257

「蕭逸,朕記得你比朕年長。」李晟放下手中的茶盞,陶瓷與木桌稍顯沉悶的踫撞聲足以打破御書房內凝滯的氣氛。

蕭逸本坐在椅上,此時站起身來,拱手回道︰「回皇上,微臣去歲行了冠禮。」

「與你同齡的人大多已兒女繞膝,你的婚事朕可得上心了!」李晟面帶笑意,寬容溫和。

蕭逸一愣,雖心中萬般不願,卻無法拒絕,他拜倒在地︰「但憑,皇上做主。」

李晟親扶了他起來,雙手置于他的肩上,便如兒時一般。他緩聲道︰「朕與你自幼相識,一同習書練武。朕好文,你痴武。朕喜歡桂花糕,你喜歡糯米糕。沒有一樣東西是我們都喜歡的。」李晟頓了頓,繼續道︰「可是,為什麼偏偏是她?你,明明知道朕愛她,你為什麼還要去喜歡她?你有沒有把朕當做你的兄弟!」

他置于蕭逸肩上的手不自覺使了力氣,十指嵌進肉里,禁錮的疼痛感從肩上傳至心髒再彌漫至四肢百骸。

蕭逸啞然。四目相視,就這樣靜靜的相對而立。仿佛過了很久很久,久到陽光都停止流動。從窗外射進的日光正直直的照射在李晟的側臉,帝冠束起的青絲熠熠生輝,如玉雕刻而成的面上有著掙扎和苦悶,薄唇微抿,濃眉輕蹙。

他們在一起有多久?已經好久好久,久到蕭逸已經習慣性的遺忘他是如何進宮伴讀的!

蕭逸的父親是先皇身邊的侍衛,深受先皇寵信。先皇遇刺,他的父親挺身而出,用性命救了先皇。

他的父親心里只有忠誠,匕首插入胸口時,不知父親有沒有想起家中的嬌妻稚子。三尺白綾繞頸時,不知他的母親有沒有看到腳下痛哭流涕的孩子?

為什麼在他們義無返顧的赴死時沒有想想身後的孤子以後該如何?

先皇念他年幼失去雙親,特召入宮中為太子伴讀,與太子一同溫書習武。

當年那個稚女敕聰慧的孩童搖搖晃晃的走過來牽起他的手,笑顏如花,溫暖明媚。12y9b。

他們一同在前上官將軍跟前學文習武。

李晟習武時磕磕踫踫,總是喊痛,會有宮人來悉心上藥。而他身上的傷則是李晟親自上藥,他的動作稍顯笨拙,總是把藥粉撒得到處都是。可是那種被人關心在乎的感受足以支撐蕭逸承受任何傷痛。

他們偶爾偷偷的翹了課,甩開宮人的跟隨,鑽進御膳房去偷糕點。他還記得第一次偷到的是一盤桂花糕和一盤糯米糕。那時李晟腸胃不好,總是喊肚子痛。他記得娘說糯米糕不易消化,才搶了糯米糕,把桂花糕推到李晟面前。他背過身去,不去看李晟,對著自己的糯米糕狼吞虎咽。哪個孩子不貪戀桂花糕的香甜?他怕自己忍不住流口水。

原來已經這麼久了!

如今他入主金鑾殿,自己出宮建府。

恍然中蕭逸的聲音帶著一點滯澀,好像喉嚨哽住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一樣,一字一句,他清晰的回道︰「臣不敢對瑾昭儀有任何非分之想。只是看到瑾昭儀站在杏花里,讓微臣想起了娘親。她愛極了杏花!」

李晟松了口氣,不自覺繃緊的肩膀也放松下來。他的眼里帶著輕松的笑,左手輕拍蕭逸的肩膀,如釋重負道︰「那朕便叫瑾昭儀親自為你選門親事,朕為你賜婚!」

蕭逸後撤一步,單膝下跪道︰「謝皇上隆恩!」

陽光和煦,他卻覺得身上傳來陣陣寒意。

「娘娘,御駕將至。」得了外殿的宮人通報的消息,碧染快步走進內間。听說今兒早上娘娘滿面歡欣的去了御花園,可回來竟是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去問靈犀,靈犀閉口不答,她也不好再問。

只見杳杳神色懨懨的半靠在墊子上,手執卷帙,毫無反應。

碧染只得再道︰「娘娘,皇上就要過昭陽殿來看您了。」

杳杳神色未改,仍無反應。

碧染有些急了。據那小太監說,御駕離昭陽殿不遠了,此時再不出去迎駕,便來不及了。她上前一步,抽走杳杳手中的書,道︰「娘娘!」

杳杳扁著嘴,眼圈一紅,豆大的淚珠從瞳中滾下。她一把奪回自己的書,往日清脆如黃鸝般的聲音軟糯帶著鼻音︰「走開!」

碧染首次見到她生氣,這幅模樣,說是賭氣更為恰當!

李晟已帶著石公公走進內間。

「石海,你說說,這瑾昭儀不迎駕,該當何罪啊?」李晟調侃道。

「皇上,這奴才得去查查。」石海極有眼色的應著。

「還查什麼,這些不都是你們用慣的手段麼!」杳杳「噌」的站起來,梗著脖子硬聲道︰「杖責一百,一杯鴆酒,三尺白綾!臣妾任憑處置!」

李晟見她這麼出離憤怒,一愣,轉而笑道︰「那就賜鴆酒吧,石海,你去準備!」

石海也是第一次看到循規蹈矩的瑾昭儀鬧小脾氣,忍著笑躬身退出去。隨手喚了個小太監叮囑了幾句,那小太監便小跑著去準備了。

很快,石海捧著紫檀托盤走進來,上呈一白玉酒壺,和一只配套的小巧精致的白玉酒樽。

李晟輕笑道︰「給你主子端過去。」

杳杳不出聲,雙眼死死地盯著那壺酒離自己越來越近。

碧染本以為他二人不過鬧點脾氣,可這酒都端上來了,里面是什麼,她不敢冒險,也不敢讓自家娘娘冒險!

「皇上恕罪,娘娘身體不適,才未能出去迎駕,請皇上開恩!」碧染跪倒,以頭搶地,「叩叩」的聲音砸在杳杳心上。

杳杳本以為李晟不過是陪著自己鬧騰,看碧染這架勢,心里沒了譜。她以手墊在碧染的額下,硬生生將她扶起。上前幾步,閉著眼,將那酒樽里的酒一飲而盡。將酒樽放回托盤之上,手卻不听使喚,酒樽歪倒在托盤上。

杳杳踉蹌著後退幾步,頰生粉桃,頭暈目眩。她手一亂揮,碧染連忙扶住。杳杳無力的癱倒在碧染懷里。碧染被她一壓支撐不住,半跪在地上。

李晟心里也著了急,這端上來的是什麼東西,都把人喝倒了。

李晟躲過白玉酒壺,一嗅,問道︰「你端上來的是什麼?」

石海吞吞吐吐道︰「琉璃醉!」琉璃醉是烈酒。常人喝上兩三杯便醉,可這樣酒量不佳,一杯便倒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那怎麼成這樣了?」李晟重重的放下酒壺,上前將碧染懷中的杳杳抱至軟榻上。「快去拿些醒酒湯!」

石海迭聲應著,疾步走出去。

碧染看她人事不省,對李晟福了福身子,轉身出去端了盆水回來。碧染浸濕了帕子,想給杳杳擦擦臉,

李晟接過帕子,親自動手,細膩的白棉帕輕輕拂過那酡紅的兩頰,瑩白如玉的額頭,小巧的瑤鼻,不點而朱的丹唇。棉帕不經意間蹭過那紛女敕的耳垂,懷中的人兒極輕極輕的瑟縮了一下。可她此時在李晟懷里,她的變化哪怕在他人眼中微不可查的小動作,李晟自然可以感應到。

他揚手將棉帕扔給碧染,低聲道︰「下去吧,沒朕的吩咐,不準進來。」

待碧染端了銅盆出去,李晟雙手橫抱起杳杳,落在外側如女敕藕般的玉臂無力的從李晟雙手間垂落,一搖一晃。

站至床前,李晟突然開口道︰「再不睜眼,朕就把你扔下去!」

懷中的人緊閉著雙眼,毫無反應。

他作勢要拋,突來的騰空感嚇得杳杳猛睜開眼,雙臂下意識的緊摟在李晟的脖子上。李晟的雙手仍牢牢的握在杳杳的腋下和腿彎處。

大的鏡撲翅。被揭穿了小謊言,杳杳松開摟著他脖子的手,扭過頭不肯看他。

李晟輕晃著她,溫柔道︰「傻丫頭,看看朕。看朕一眼,乖!」

他本就在輕晃著杳杳,杳杳又在他懷里扭著身子不肯去看他。

于是,「啊」一聲,杳杳從李晟兩臂間滑落,掉在床榻上。

這一摔,可真是不清,杳杳呲牙咧嘴的想著,除了幼時習武,自己哪里摔的這樣慘?這樣一想,她索性嚎啕大哭起來。

他所接觸的女子,詩書中描述的女子,大多是梨花帶雨,紅淚沾巾。李晟哪里見過女子哭得這般豪放不羈?縱使杳杳雷聲大,雨點小,他也是手足無措,心里急卻也只能干站著。

睫毛上掛的幾滴淚本是硬擠出來的,可是自己好歹可得如此傷心,那根木頭卻在那干杵著,好久沒有見到他,自己都沒有埋怨過什麼,好不容易在御花園相遇,他竟然板著臉棄自己于不顧!

難怪人家說不能算賬,不能算賬,越算越傷心,那淚珠子像從泉眼里蹦出來一樣,汩汩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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