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第三節趙會計的賬本神秘失蹤
趙振國被抓走的消息當天晚上就在全大隊六個村屯傳開了,隨之而來的還有更多的壞消息接踵而來，張光宗搖身一變成了紅旗大隊黨支部書記。趙來福辭了職,方色子又回哈拉罕當上了隊長,大白梨也喜笑顏開地官復原職了。趕走了趙來福等于拔掉了方色子的眼中釘肉中刺,方色子高興得一宿沒睡著覺,第二天一大早就敲響了隊部房山頭上懸掛著的那塊鋼軌。
「當當當當……」
刺耳的鐘聲把人們從睡夢中驚醒，連三歲的孩子也听得出來，在哈拉罕屯能敲出這種動靜的人非方色子莫屬。不知道這個重新殺回來的方隊長又要起啥ど蛾子，社員們無可奈何地聚攏到隊部前。方色子神氣活現地站在一個糞箕子上，雙手叉在腰間，眼楮從一個人臉上掃過，又移到另一個人的臉上，瞅得人們身上直想起雞皮疙瘩。
「沒想到吧，我方守業又回來了！」看看人們到得差不多了，方色子說話了，「用我舅，張書記的話說，這是哈拉罕生產隊革命斗爭形勢的需要！是無產階級革命路線的重大勝利！在我離開領導崗位期間，有的人背後說我壞話，還有的人當面給我白眼，這些我都不計較，可是我不能容忍有人不听**的話，不按**的指示辦事！**說農業學大寨，可是有的人卻頂著干，打完場就當起了甩手自在王，幾十號的壯勞力囚在家里都快成咸臘肉了。這樣的干部能行嗎？大伙都知道我說的是誰，好在他還有點自知之明，自己辭了職，他就是不辭職也得一擼到底……」
趙來福沒到隊部去，昨天心里窩了一肚子火出不去，半夜里發了高燒，現在正躺在炕上說胡話呢。見趙來福沒在跟前，王有財溜須的勁頭上來了，他握緊拳頭高高舉起，突然喊起口號來。
「堅決擁護方隊長！」
人們被王有財的喊叫聲嚇了一大跳，沒有一個跟著喊的。王有財訕不搭地低下頭。
「我早就規劃好了，咱們要把北坨子那片鹽堿地修成梯田。學大寨嗎，就是要落實到實際行動上。當然，在制定這個規劃時，王有財同志也幫了不少忙。我建議從現在起，王有財就是咱隊的副隊長了，這個學大寨建梯田的艱巨任務就由王隊長總負責。有不少沒來的……趙來福沒來……集體戶的人咋也沒到呢？這可是政治任務，參加的人記雙份工分，誰不來誰倒霉……大伙回去準備家伙式兒吧，咱們說干就干，爭取大年三十前完成任務。咋樣？王隊長？有沒有信心啊？」
「有！」王有財受寵若驚地回答，「堅決完成任務！」
說完，這位新上任的副隊長就神氣活現地行使起特權。
「都麻溜地，趕緊回去拿鍬拿鎬，還有扁擔土籃子，動作快一點……別說我事先沒告訴你們，咱們每天都有進度計劃，干不完誰也別想回家……」
對王有財這個人社員們本來就都挺煩的，這功夫再小人得志般一個勁的得瑟，都像看見一只臭蟲似的從心里往外感到惡心。但是，老書記被抓，趙來福辭職的陰影時刻籠罩在眾人的心頭，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會輪到哪一個頭上，只好飲氣吞聲屈從于方色子的婬威之下，屢屢行行地跟著王隊長上北坨子學大寨去了。
方色子倒背著雙手在隊部一步三晃的閑逛，他的腦海里出現一幅幅畫面，畫面里全是曾經嘲笑、挖苦甚至戲弄過自己的臉，有趙振國，已經抓走了；有趙來福，已經辭職了；有梁寶祥這個老家伙，還有集體戶那幫小子……走著走著，他突然發現會計趙來順正在屋里記賬。對了，還有這小子一個，當初竟敢指著我的鼻子埋汰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方色子想，咋樣才能把他也踢出去呢？左思右想終于想到一條妙計。
「哎？我說趙會計！」方色子來到趙來福面前，裝作關心的樣子，說，「你咋不去修梯田呢？干一天可給兩天的工分啊!」
「啊，我這還有些帳沒記完……」趙來順說，「快要年終決算了，我能不能過兩天再去。」
「嗨！沒記完晚上加個班不就得了……這可是政治任務啊，你一個隊干部不帶頭參加恐怕不好吧？你說呢……你自己掂量吧。」
趙來順听出方色子的話里有話，心想，不就是出點力氣嗎，去就去！干點活又累不死！
「好！我這就去！」
「對了！這就對啦嗎。快去吧！」
趙來順前腳一走，方色子就掀開抽屜把其中一個賬本偷偷地拿出來，他琢磨把它藏哪旮耷呢，藏到柴火堆里？不行，晚上老朱頭一燒炕就能發現；藏到別的抽屜里？也不行，賬本丟了不能不找，一翻就全露餡了。那藏到哪旮耷好呢？方色子接連找了好幾個地方都不踏實，夾著賬本走出隊部。有了！他發現馬棚里幾匹馬正在吃草，笨重的馬槽子下面不是個絕好的地方嗎？這地方自打安放好後就沒人挪動過，就是神仙來了也想不到會在這下面啊。想到這里，方色子幾步竄到馬棚，搬開馬槽子把賬本放進去，又嚴絲合縫地把馬槽子壓在上面。放好後拍拍手上的灰土，心里默默地念叨著，趙來順呀趙來順！這回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天色擦黑的時候，趙來順回到隊部，他要把那本沒記完的賬本拿回家去。可是，翻來覆去地找了半天也沒找到賬本，急得他四下里詢問。
「方隊長！你看見那本賬本了嗎？就是早上沒記完的那本……」
「我哪看見了？你又沒讓我看著……咋的？賬本丟了？你這是咋搞的？會計丟了賬本就等于戰士丟了槍，眼瞅著就要年終決算了，我看你到時候拿啥決！」
「我就放在抽屜里了，咋不見了呢？」
「你這一天到晚也不知道想啥了，說你啥好呢……你趕緊找吧，找不著可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方色子說完摔門而去。趙來順又找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他預感到方色子要對他下手，他後悔自己一時著急竟忘了上鎖。嗨！如果真找不到那本賬本，他這個會計就算是干到頭了。
趙來順心情沉重地走出隊部，遠遠地看見楊光和科爾沁從杏樹林回來，往常見了面趙來順都上趕著說話，可這回沒了興致，低著頭只顧往家走。這個反常的行為引起楊光的注意，他叫了一聲。
「趙會計！」
趙來順一點反應也沒有，還是照樣走自己的路。
「趙會計！」楊光上前拽住趙來順，說，「你咋的啦？咋不吱聲呢？」
趙來順這才回過神來，抬頭一看是楊光，眼淚嘩的一下流了出來。
「楊光!不好了！我犯錯誤了，我犯了大錯誤啦！
「啥大錯誤？慢點說！」
「我把賬本丟了，我，我這個會計怕是當不成了……」
「啥賬本這麼重要……你放哪了？別著急，好好想想。」
「我就把它放在我的抽屜里了……方色子一個勁兒地催我去北坨子，我就忘了鎖了，回來一找就不見了……嗨！你說這可咋整啊？方色子說了，找不著就對我不客氣……楊光，你說咋整啊……」
楊光從趙來順的哭訴中隱隱約約地感到這有可能是方色子使的壞，他分析趙來順回到隊部後方色子還在，這就說明賬本不可能跑出隊部以外去，眼下當務之急是盡快找到賬本。
「趙會計！咱們現在就到隊部去！」
「干啥去？」
「幫你找賬本啊。」
「別費勁了。我都翻了底朝上了，找不著了。」
「你就走吧！這回肯定能找到。科爾沁！走！」
科爾沁听到主人的指令，馬上像上了戰場的勇士一樣雄赳赳地昂起頭，跟著楊光來到隊部。
「就放在這個抽屜里了，你說怪不怪！活拉拉地就不見了……」趙來順磨磨叨叨的說，「別找了，都找了八百回了……」
楊光沒吱聲，他看著抽屜里的東西問趙來順。
「這里哪個本子是挨著那個賬本放著的？」
「這本。」趙來順拿出一本報銷單據，說，「我記得清清楚楚，這本單據就放在賬本上面。」
「科爾沁！」楊光接過單據讓科爾沁聞了聞，然後說，「去！找回來！」
科爾沁馬上進入搜尋狀態，它從抽屜開始很快把整個屋子嗅了一遍，沒有找到。趙來順有些灰心喪氣，臉上露出一副沮喪地愁容。
科爾沁嗅著嗅著跑出了房門，徑直向馬棚跑去，楊光緊緊跟隨。周瘸子見了也跟了過去。只見科爾沁來到馬槽子前嗅了嗅後沖著楊光「嗚嗚」叫了幾聲，便蹲坐在地上。楊光知道科爾沁這是找到了，他在馬槽子里里外外查看，哪有賬本的影啊？他看看科爾沁，科爾沁仍舊「嗚嗚」叫著，同時還用兩只前爪不停地抓撓馬槽子。楊光明白了，他招呼趙來順。
「趙會計！找到了！」
「哪有啊？」
「來，咱倆把槽子搬開。」
「搬槽子干啥?」
「讓你搬你就搬。來！幫把手！」
馬槽子搬開了，賬本赫然出現在眼前。趙來順急忙拿過來一看，正是要找的那本。他欣喜若狂般握住楊光的手。
「我的寶貝疙瘩呀！可找到你了……楊光兄弟！謝謝你！謝謝……」
「別謝我啊！你應該謝謝科爾沁。」
「對！謝謝科爾沁！謝謝科爾沁……」
科爾沁伸著舌頭興奮地望著楊光，就像一個做了好事等待大人表揚的孩子。
周瘸子在一旁驚訝地大張著嘴，好半天才說出一句話。
「我養了這麼多年的牲口，天天圍著這槽子轉，不知道這里面還藏著寶貝呢……啥玩意啊？值不值錢啊……」
趙來順樂了，說，「值錢！可值錢了！」
「那是啥寶貝呀？」
「無價之寶！」
「那得值老鼻子錢了吧？」
「價值連城！給多少錢都不賣！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