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第四章2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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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食堂倉庫里，董家亮趙秋芝田二水站著，董劍晨比手畫腳地指著幾代面粉，︰「你們看到了，就剩下這幾代面粉了，這里有幾袋玉米面，幾袋高粱面，還有幾袋豆面，你們知道，豆面做稀飯是不行的，大鍋里放的豆面再多，也煮不成糊狀，水是水，面是面，群眾還鬧著飯稀。」
董家亮︰「其余的還有什麼？」
董劍晨︰「其余都是用紅薯秧花生秧豆秸打成的面粉，群眾說吃了都大便干結，拉不下來。」
田二水︰「光和稀飯還能維持幾天？」
董劍晨︰「最多維持三天。」
趙秋芝︰「家亮，要不，給公社黨委匯報一下吧。」
董家亮︰「現在全國形勢都是這，咱反映的情況頂事嗎？」
趙秋芝︰「那也不能瞪眼把群眾餓死呀」
田二水︰「家亮，頂事不頂事給上級反映一下再說。」
董家亮︰「那好吧，秋芝嫂，要不，咱倆去公社一趟，找找焦書記。」
趙秋芝︰「對，我們得對群眾負責。」
隨後三人離開食堂倉庫，三人剛走出十幾步遠，董劍晨︰「嫂子，你先別走，我有一句話問你」
趙秋芝停住腳步︰「有啥事？」
董劍晨︰「你過來」
趙秋芝扭頭回到倉庫里。
董劍晨從旮旯的蒸籠篦子里拿出兩個窩頭︰「嫂子，剛才人多我不敢給你，你在這里吃了吧。」
趙秋芝︰「什麼？群眾都得了浮腫病，你叫我搞特殊？我不吃。」
董劍晨︰「嫂子，別死心眼了，吃了這兩個窩頭能頂一天不餓，要不然你們去公社一趟，路上得休息好幾次。」
趙秋芝︰「不行，我不能吃，這籠里還有多少饃？說著掀開蒸籠發現還有半籠窩頭︰」七弟，你這里偷偷放著這些饃？「
董劍晨︰「這不是偷放的，是昨天剩的。「
趙秋芝︰「你快把這些饃送到養老院去，那里幾位病號都餓暈了」
董劍晨︰「好好好，我听你的還不行嗎？」
趙秋芝邊走邊扭頭︰「小心你犯錯誤。」
董劍晨︰「死心眼，餓死你不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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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共食堂里，有人還排著長隊在領饃打飯，一旁是一些老年人三五成群地圍個半圈在吃飯。
甲︰「看看這飯稀的能照出人影兒來，能當鏡子用。「
乙拿著一個黑團子︰「你看，這那是人吃的動向，要是好年景連豬狗牲口也不會吃。「
丙︰「嗨，再這樣下去，非餓死人不可。」
丁︰「餓死人，我看再過一年，全村人都得餓死完，這是誰興的法呀？」
戌︰「這還用說，還不是下邊的人為了出風頭，虛報產量造成的，這情況恐怕黨中央**不會知道。」
甲︰「嗨！**要知道，咋會叫他們這樣干，這不是瞎胡鬧嗎？」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端著一個飯碗跑到甲跟前︰「爺爺，爺爺，我碗里有個女圭女圭」
甲苦笑道︰‘那女圭女圭就是你自己，喝吧孩子，喝了就不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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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社黨委焦書記的辦公室里，一張連椅上坐著董家亮和趙秋芝焦書記的桌子上一碗白開水，焦書記手里拿著一根紅蘿卜咸菜，吃一口咸菜喝一口白開水，一根咸菜吃完，把碗往前邊一推，擦了擦嘴。
董家亮︰「焦書記，大隊的食堂撐不下去了「
趙秋芝︰「如果再堅持下去非餓死人不可。「
焦書記︰「嗨，已有人餓死了，不少村來報告，一些年老體弱的老人由于營養不良的病死了。「
趙秋芝︰「焦書記，我們不能這樣等著，得想辦法「
焦書記︰「秋芝，不瞞你說，我父親也餓死了。「
趙秋芝︰「這情況就不能一級一級給中央反映一下？」
焦書記︰「反映了，開始怕反右傾錯誤，不敢向上邊講實話，現在我也豁上了，前幾天上邊的記者來了，中央也派了調查組，來調查情況，我一五一十的把情況反映了，我做好了各種準備，並寫了期刊反映，我怕牽連其他人，我是以個人名譽反映的，出了問題是我自己的。」趙秋芝︰「焦書記，不會的，我們如實向中央反映情況，不會受打擊的。」
焦書記︰「但願如此吧，我想如果黨中央**如實了解了情況，政策很快會改變的。」
董家亮︰「那我們等著消息了」
焦書記︰「哎，正好，我們這里困難，省里向兄弟省救助，弄來了一些副食品，你們到民政上問一下，抓緊從糧所領帶，早一點就會讓群眾少挨一點餓。」
趙秋芝︰「焦書記，那就謝謝你了。」
焦書記︰「謝我干什麼？還是政府的關心。」
董家亮︰「秋芝嫂，我們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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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秋芝家門口，趙秋芝扛著一把鐵鍬正準備出門，扎根捂著肚子走過來︰「嫂子，我不行了」
趙秋芝︰「八弟，咋回事快告訴我？」
扎根︰「嫂子，我肚子撐的厲害，快撐死了」
趙秋芝︰「傻弟弟，別說傻話，別人餓的受不了，你說快撐死了，別人听見笑話會說你多吃多佔的。」
扎根痛苦狀，捂著肚子︰「嫂子，我真的快不行了，如果我死了，你告訴我們其他的哥哥，如果有能力照顧一下我的養父母，他們把我養到十幾歲，他們有恩于我，我不能沒良心，我是報答他們不成了。」
趙秋芝︰「哎哎，別說傻話，兄弟，你到底吃了什麼東西？」
扎根︰「昨天我和校長加班寫標語，熬到天快亮的時候，餓的實在受不了發現學校食堂里還有一塊小面餅，我們兩個把面餅搗成碎面做成稀飯喝，不到兩個小時肚子脹的像個鼓，快撐死了。」
趙秋芝︰「兄弟，快去醫院，你們吃的是酵母，是做饃用的發酵餅，走，快走，上醫院去。」
趙秋芝拉著扎根跟跟蹌蹌向衛生所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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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生所里，兩張床上躺著扎根和李校長，趙秋芝站在一旁。
醫生︰「現在怎麼樣了？」
李校長和扎根各自撫模著自己的肚子。
扎根︰「好多了。」
李校長︰「哎，肚子下去了。」
醫生笑道︰「酵母是不能吃的，來的晚了會把人撐死的。」
趙秋芝笑道︰「你們倆個偷吃酵母？」
李校長︰「餓的真不行了，誰知道那是酵母呀？」
扎根一邊撫模著肚子︰「我說吃著咋有點酸酸的味道，原來是酵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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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剛蒙蒙亮，太陽還沒有出，趙秋芝還在睡夢中一陣「咚咚」的敲門聲把趙秋芝驚醒。
「秋芝，秋芝，秋芝」
趙秋芝折身坐起︰「誰呀？」
「我，快開門，出事了」
趙秋芝穿上衣服，下了床，把門打開，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氣呼呼地進了屋，進屋後把一個兜子狠狠地摔在地上，兜子開了，幾個窩頭從兜里滾出來。
趙秋芝︰「嫂子，咋回事？慢慢說。」
婦女︰「快氣死我了，這不，是你家七龜孫辦的好事，半夜三更的他提著幾個窩頭敲我家兒媳婦的門，你知道我兒子去大辦鋼鐵了，我兒媳婦不給他開門，他就用刀子把門撬開，撬開後不顧兒媳婦反對，月兌了衣服就往被窩里鑽，正好我拉肚子，出來方便，听到屋里有動靜，我推門一看，一看你家七龜孫正和我兒媳婦撕扯著。」
趙秋芝︰「嫂子，現在老七在哪里？」
婦女︰「讓我用棍子打跑了，你說咋辦吧？」
趙秋芝︰「嗨，這個不爭氣的東西。」
婦女︰「秋芝，我知道你們家成份好，干部多，也不能欺負人哪，他當幾天司務長不知天高地厚了，誰稀罕你們拿的饃，我們有門有戶的人家，即便餓死也不能吃這不干淨的東西。」
趙秋芝︰「嫂子，這事你說咋辦吧？」
婦女︰「你要不管，我向公安局報案去。」
趙秋芝︰「我管，我咋能不管，看你有啥要求，要不，叫他給你們賠禮道歉？」
婦女︰「賠禮道歉，知道的人更多，我們也丟不起那個人，你得好好管管他，告訴他，他不能再進我家的門，如果再進，我們就砍掉他一條腿。」
趙秋芝︰「那行，那行，我保證不叫他再去你家，大嫂，你消消氣。」
婦女︰「秋芝，你家老七從小就不是好東西，他也沒少給你惹出亂子，你咋咋作孽嫁到他家來？」
趙秋芝︰「大嫂，這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好好管教他就是了。」
婦女︰「還是個當兵的人呢，當他娘那個屁吧。」
趙秋芝︰「大嫂，你別生氣，我一定為你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