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風錄 93.蘿拉小姐

作者 ︰ 東方既白

繆賽爾絲輕柔地幫陸飛處理傷口,如果陸飛有心的話會發現,女人很痛心,但她很堅強。而實際上,陸飛並不喜歡這種堅強,因為司空見慣而太可憐。

他的精力用來對抗疼痛,還有面對跪在那里的四個人。

「說說損失。」讓**起來,陸飛咬牙開口道。

「大火中,港口的暗月族民五十多個輕傷或燒傷,其中三十個可能嚴重殘疾,被燒死和砸死的有十多個。」**沉聲道︰「戰斗中……」

「這是人命,不是財物,給我說具體一點。」

「是。」暗月的二把手繼續說︰「五十五個輕傷或燒傷,三十人可能嚴重殘疾,被燒死或砸死的有十三人。戰斗中,暗月死亡一百零二人,九十六人重度傷殘,其余個個帶傷。」

陸飛心中嘆息一聲,再怎麼尊重生命,依然是數字。他看向馮思︰「該你了。」

馮思一驚,咽了口唾沫道︰「駐地一千人無死亡,重傷二十人,輕傷一百多人。」

陸飛沒有表示,而是看向最後兩個人︰「你們有什麼想說的?」

眼神明亮的獨臂男人和跛子心中發苦,如果不是他們在瞭望點偷懶睡覺,有望遠鏡的他們,一定可以發現三十多條船靠近港口外沿,黃昏中的黑帆並不是月兌罪的借口。他們偷懶了,海盜甚至沒有派強者過來清理暗哨,約好了似的從他們眼皮底下經過,等到船隊拐過西南角從東邊繞過來偷襲,二線瞭望塔發現時,港口東邊的小鎮已經在投石機的射程之內。

「我們願意接受懲罰。」狩獵中被野獸咬斷腿骨的跛子早已了無生趣,他活著就是家人和部族的負累。但是他死的並不甘心,他不想背負著罪孽去死。但錯已犯下,能怎麼辦呢?只求大人不要怪罪他的家人,他也清楚地知道,大人不會。

獨臂男人眼神灰暗,他舍不得死,他還沒有過夠悠閑幸福的生活。不過人生總有遺憾的,那些枉死的同胞,哪個想要在死神的注視下過活?他必須去陪伴他們,這是代價和補償。

陸飛擺擺手,幾個軍人就將他們拖出去了,軍人也是黑熊人,他們都是,可是他們什麼都沒說,就這麼送他們去了遠山。

「戰斗打了十分鐘,你們像娘們一樣姍姍來遲,多虧了你們這支奇兵,讓海盜措手不及。你瞎了眼,你的部下跟著你瞎了眼。」陸飛冷笑道︰「你說我要一群瞎眼的士兵干什麼?」

馮思很難過,他知道自己錯了,不該像狩獵一樣沒有規矩,不該只顧聊天打屁,不該偷酒喝,不該對屬下和自己太寬容……

「每人十軍棍,你二十,去吧。」等馮思走了,陸飛對**說︰「去安頓族人吧,戰死者的家庭補償款有人發放,重傷的人以後可以治好,你告訴他們別灰心。如果想回城里的,都可以回去,我在那里給你們準備了家業。」

**應是,走了。

暗月是族長的暗月,暗月人老早就知道,逍遙港的旅館酒館是他們的產業,這是陸飛照顧他們,而他們報答的方式就是為族長和他們自己好好經營這里。于是哪怕犧牲再大,為了任何人,他們無怨無悔。

在護衛孩子時,萊西的肩膀被釘錘砸了一下,熱血退去後,生疼。敷藥打過繃帶,他便在這里了,同樣的一宿沒睡。

「大人,你的劍。」萊西提著逍遙,送到陸飛面前。

對這把不爭氣的劍能怎麼辦呢?罵不醒說不疼。陸飛將它回鞘,知道不怨逍遙,怨他太廢柴。

等到繆賽爾絲將陸飛的傷口包扎好,馮思又急急忙忙地來了,看來還沒有領軍棍,走路利索。來不及喘勻一口氣,馮思嚷道︰「大人,不好了,我叔叔挨軍棍時忽然……」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麼忌諱的,說︰「死了,心痛死了。」

「你那個好男風的叔叔?」陸飛眯著眼,表情平淡。

「啊,就是他。」馮思有些驚惶,急道︰「是他不要緊,我也不喜歡他,關鍵是本來說好不會心疼死人的,可是現在卻死了,大家都在鬧,說大人你……說你……」

「說我騙你們是吧?」陸飛冷聲道︰「我禁止屬民玩那種調調,他恨我,我打他,他恨我,按理說不該死的,不過既然死了,倒也清靜。」想了想又道︰「回去約束你的部下,鬧事的給我打,還鬧的就綁了扔進海里,來回幾次應該就安分了。」

「可是大人,大家都在鬧,我怕……」馮思有些話不好說,他既沒有理由說服大家,也沒有力量約束眾人。

「明白了。」陸飛笑著對萊西說︰「帶兩千人把他們都綁了,另外城里安排人巡邏,有鬧事的都綁了,到時候看我心情好不好,不好的話就殺。」

見到萊西領命而去,馮思驚出一身冷汗,他不怕死,他怕陸飛。他感覺自己太小看陸飛了,只以為他是個老好人、小雛鳥,卻不想他也可以是個魔鬼。他現在有些迷茫︰我們下山到底是對是錯?

陸飛沒有給他時間思考這個問題,而是讓他回營了。萊西回來道︰「他們是想造反哪。」

「造反不至于。」陸飛笑道︰「不安也可以理解,過段時間就好了。」

讓繆賽爾絲和萊西去休息,陸飛來到別墅二樓蘇茜的房間。蘇茜睡得安詳,並沒有被晚上的情景嚇壞。即便這樣,陸飛依然心疼,小小年紀,神經就這麼粗大,都是因為跟著他吃過太多苦的關系。沒有多此一舉的給她掖被角,她睡得很乖用不著。

太陽不會因為人類愚蠢的廝殺而晚點,它已經給那些無聊的作為留了足夠的時間了,海風吹散秋露,太陽慢慢升起。

「哥哥,你怎麼在這里?」蘇茜費力地睜開眼楮,有氣無力地說︰「和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隨便進女孩子的房間。」

陸飛傻笑,小不點就知道男女大防,他真不知道說什麼好。

忽然記起昨晚的大戰,蘇茜猛地坐起,模著哥哥的臉,關心地問道︰「哥哥你昨天有沒有和人打架?有沒有受傷?」見陸飛搖頭,他身上的衣服也是新的,蘇茜才開心地一笑,卻又皺眉道︰「那些壞人太討厭了,如果不是萊西哥哥很能打,我們就要被那個壞人抓去賣掉了。繆賽爾絲阿姨帶我們藏得很好,她讓我們不要動不要說話,自己往另一個方向跑了,那個地方其實還藏得下人的……」

蘇茜喋喋不休地講述她的歷險記,事無巨細,連刷牙洗臉吃早飯都在講,陸飛一直微笑著傾听,並適時露出驚愕的表情或感嘆。

吃過早飯,杜魯莫來了,同來的還有本尼拉和一個女子。穿著水手服的女子齊耳短發,只帶一邊耳環不知是掉了還是故意的,看起來十分潑辣干練。那雙炯炯有神的眼楮直直地看著陸飛,似乎對這個天使公爵、逍遙城主十分感興趣。

陸飛對于她的無禮沒什麼表示,眾人就坐,他得把背慢慢放松才能坐得安穩,否則會疼。

本尼拉還沒來得及介紹,帕姆恩就帶著拉斐爾闖了進來,滿臉的焦急。

「听說你受傷了?」帕姆恩只打量了一眼,就知道陸飛傷在背上,老弟氣色看起來不錯,他也微微松了一口氣。沒有多說話,找了張椅子坐下,微眯著眼楮看向本尼拉和那個女子。

拉斐爾見到女孩,一陣驚喜︰「表……姐姐,你怎麼來了?」

女孩朝拉斐爾嫣然一笑,道︰「我怎麼能不來,這里有大生意要做,難道真的交給你這個小鬼打理?」聲音略微有些沙,這就是傳說中的磁性。

拉斐爾小臉一紅,嘀咕道︰「我才不是小鬼,我一定會證明給你看。」

女孩一笑,露出一嘴雪白的牙齒,健康明亮。

本尼拉見場面不好看,有點喧賓奪主的意思,連忙起身道︰「尊敬的公爵大人,這位是我們洛可可商會的大小姐蘿拉,也就是拉斐爾的姐姐。她這次來是為了和逍遙城談一筆大生意的……」

「我想購買逍遙城的股份,不知道公爵大人以為多少錢合適?」蘿拉見本尼拉嗦個沒完,十分不爽,于是便接過話頭說道︰「我們洛可可商會是西海岸最強大的商會之一,海運一直是我們的強項,我們的商隊足跡遍布世界,只要我們兩方合作,憑你的產品和名聲,加上我們洛可可商會的經營能力,我們一定會獲得巨額利潤……」

蘿拉說得正興起,陸飛忽然對本尼拉幽幽道︰「昨天晚上的事和你們沒關系吧?」有三皇子拉斐爾在,洛可可襲擊逍遙港的可能性不大,可他們來的也太及時了,不得不讓人生疑。

蘿拉秀眉倒豎,這個人怎麼這麼無禮?他算什麼公爵,算什麼貴族。

本尼拉一听大小姐的話就知道壞了,心中苦澀,他可沒想帶這位姑女乃女乃來,是會長硬塞過來的,這不是擺明不想談成這筆生意嘛。陸飛是和善,是平易近人,但是做為絕頂聰明人之一的天使公爵,怎麼可能受得了這種擠兌。

本尼拉對海盜這件事倒是沒多想,說︰「這伙海盜跟我們沒關系。」磨砂般的嗓音透著誠懇︰我們與海盜有聯系,但這伙人不是我們派來的。

陸飛有些信他,畢竟最近來港的船不少,鬼知道有沒有海盜的探子。既然心中稍安,那就此別過,陸飛做了個手勢︰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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