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小皇“叔” 094 秦川之心

作者 ︰ 亂鴉

「我有些意外,別人都說人死了,會有回魂之日,可那魂魄只會回到他生前最想去的地方,見見他最念想難以割舍的人。」頓了頓,秦川微笑道︰「所以……你怎麼來我這了。」

無邪愣了一下,方知眼前站著的這個人,不是仿佛醉意燻然,而是真的染了醉意。他那自眼底閃過的一絲意外的神情,原來不是因為看到無邪竟然未死,而是因為無邪死後,魂魄竟然也會回到這個地方來看一看他。

畢竟這十幾年來來,秦川與無邪的交際並不多,即使見面,他是彬彬有禮,風度翩翩,她是駑鈍紈褲,眼高于頂,兩人各自都帶著面具。他的眼楮總是那樣高深莫測,仿佛能洞穿世事一般,看著無邪的目光總是那樣意味深長,面上卻能若無其事地與她東拉西扯,正兒八經地向這位「小皇叔」請安,也不拆穿她,也不點破她,只那麼笑而不語,面對著各自的面具。

他也曾與無邪說些似是而非的話,然後每每都是點到即止,無邪這小家伙,固執得很,大概是不願與他「同流合污」?畢竟就連朝中大臣那些老狐狸們,在太子與宣王之間暗自站好了隊,也都是輕易不會動搖退縮的,這種事,要麼遲遲不作決定,要麼作了決定,最忌諱的便是搖擺不定。更何況無邪還是自小交由宣王教導的,與宣王關系親厚些,也不奇怪。

想到這,秦川失笑,虧得他也極為耐心,不逼不迫,不急不躁,似乎覺得當年他父皇將無邪交由宣王教導之時,自己那太過理智與謹慎的決斷,令自己有些後悔了。

若不是當年自己太過謹慎,不願與靖王之子牽扯太大的關系,招惹建帝忌憚,在建帝詢問朝臣撫養教導世子之事時,教導她的是他,或許今日又是另一番景致了。

秦川站在殿門口,並未進入,身後是冷清沉寂的東宮,漆黑一片,星子淡薄,唯有霧氣濃濃,前方是寢殿內躍動的燭火帶出的一室堂皇,紛飛的紗幔阻擋在視線之間,一陣波動,那後頭的燭光輕輕地將無邪的影子投射在了撩動的紗幔上,從他的位置看去,便更顯得飄渺不定,仿若真的看到了魂魄歸來一般。

此刻他心中想著,無邪死後,魂魄必不是來看自己的,她的魂魄,最想去的地方,應當是宣王那吧?

人前的太子,寬厚儒雅,而眼前的太子,俊朗中帶著幾絲艷麗,和無邪印象中的秦川,簡直判若兩人,太子雖然被軟禁了,可這境況,到底還是比起秦燕歸來說,好得太多了。至少在這東宮之中,他仍是如此逍遙自在,輕松愜意,甚至能夠在東宮之內來去自如。

無邪自然是知曉秦川這樣的狐狸,做什麼事都是滴水不漏的,這一回卻給自己招惹來建帝這樣的忌憚,是因為什麼,不過眼下想來,倒是秦容白白替人家擔心了,秦川被軟禁在這東宮之中,日子不同往日,什麼也不必思索,不必謀算,不必與任何人斗心斗智斗謀斗忍,他倒是對這種軟禁感到無所謂,日子過得清閑得很,也是難得的清閑。

頓了頓,無邪回過神來,便輕輕揚起嘴角笑了,她站在紗幔之外,面對著殿門的方向,也不動,只就那麼站在那︰「我死了,魂魄許是不會來你這里的。但是我沒死,這腳自然是哪都去得了了。」

听到了這句話,終于,那個慵懶地倚靠在門口的身影動了動,直起身子來,那披散的墨發與一身的墨色長袍翻飛,那高大的身影已經迅速從門口向無邪所站立的方向邁著大步走了過來,隨著他的走近,一陣燻然的酒味自他身上飄散開來,融入了這殿內淡淡的燻香中,身上猶帶著從外而入的冷氣,無邪仰起頭來,便見到那張素日溫文爾雅的面容,如今卻顯得異常妖冶狂肆,如融融春水,頗有些顛倒眾生之勢。

果然見到無邪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而她的腳下,是滿地的狼藉,皆是他仍得到處都是的殘畫,他並不許宮人來收拾,為此就成這副模樣了,沒想到竟讓她看著了。

那一瞬,他的眼底閃過了激烈的情緒變化,慵懶的醉眸之中,染上了幾分清醒與怔忡,然後便是笑意,高高地揚起嘴角來,伴隨著那眼底的笑意而蔓延開來︰「你果然還活得好好的。」

他忽然伸出手來,向無邪的臉頰探來,似乎是想要確信一番她真的還活著一般,無邪微愣,然後不動聲色地側了開來,秦川的手便在半空中突然落了個空,然他嘴角一翹,竟也無半分失望之色,只是十分瀟灑翩翩地收回了手,似笑非笑地問道︰「你來我這,可是為了老三之事?」

無邪面色無波,搖了搖頭,秦川也不管她說得是真是假,只滿含深意地哂笑了一聲,見無邪的目光落在地上離他們最近的那一幅未做完的畫上,那畫上的人,神形輪廓皆是個清俊秀氣的少年,眉眼神韻之間一眼看去,便能認出是誰來,除卻那張畫,幾乎地上每一張畫,或只寥寥數筆,或是只一個模模糊糊的背影,一地的狼藉,那畫中皆是她,被無邪看到了這些,秦川似乎也不尷尬,抬唇笑了笑︰「緬懷之作,卻無一可繪出你的神韻,不看也罷。」

他說得十分雲淡風輕,仿佛這些畫真的只是他閑暇所作,不值一提,但那滿地的狼藉,自無邪還是個孩子時,一直到日漸長高,眉眼日漸長開,幾乎描繪到了極其細致處,一張張,一幅幅,怕是要畫了幾天幾夜才能扔出這樣的滿殿殘畫,所以他自被幽閉在東宮之日起,安然處之,哪也不去,待在東宮里,就是為了緬懷她?

無邪的眼底有什麼復雜的東西一閃而逝,然後抬唇一笑,闊步從秦川身邊走出去︰「走吧,我們喝一杯。」

無邪自他身旁經過,秦川垂著眼翼,讓人看不到他眼底的表情,只看到那嘴角噙著一抹似有若無的幽長笑意,下一秒,他的大手便突然扣住了無邪的手臂,稍稍一個用力,便將往前走的無邪往自己身上一帶,一個天旋地轉,那高大的身影忽然帶著無邪一同自那地上摔了下去,他的手臂在下方,自然是給無邪殿了底,托在她的腦袋上,那帶著酒香的身形也隨之覆壓在了無邪身上,披散的墨發滑落下來,像流水一般,飄飄揚揚凌亂地撒了一地,有幾縷發絲,是擦著無邪的面頰滑落的。

無邪一怔,眼楮也驀然睜得大大了起來,她是沒有任何防備,這才突然就變成這副模樣了。見無邪睜大了眼楮,滿面錯愕的模樣,還真頗有些可愛,秦川不經笑意盎然,這哪里還是平日那個盡管幽深莫測,但到底總是溫潤儒雅禮數周全的太子?分明就是一朵暗夜撩開的罌粟,妖冶得讓無邪極想用「嫵媚」一詞來形容他。

「要喝酒,何須出去,我這東宮里,什麼都缺,唯獨不缺酒。」秦川低沉慵懶的聲音自喉嚨間溢出,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無邪的面頰上,無邪面色一窘,當即紅了起來,回過神來的她,眼底也立即恢復了一派清醒冷靜,便要推秦川起身。

「秦川,你我皆是男子,這樣成何體統,若是讓人看到了……」無邪皺著眉,眼底有些戾色。

秦川就好似沒有看到無邪眼中的惱火一般,玩味地眯起了眼,意味深長地重復著無邪的話,有些揶揄之味︰「若是讓人看到了……」他笑了,卻沒有起身,這人看著溫文儒雅,實際上卻奸詐狡猾得很,似乎早就料到無邪不是好惹的,她的手腳四肢,幾乎都被他刻意制住了︰「這里是東宮,不是你的靖王府。」

無邪面色一沉,果真又是這句話,和秦容說的,如出一轍。

這里是東宮,他自然不怕有人會擅闖他的地方,當然,除了她意外地出現在這里以外,即便是真有人看到了,自然也是他的人,不會給他帶來什麼麻煩。

無邪一時也不再掙扎了,皺著眉,直視著他的眼楮︰「我的王府,也有你的人吧。」

秦川十分爽快地承認了,面上含笑︰「有好些年了,自你父王還在世之時。你小時候,便是這般地不可愛,昔日我曾與你說過,老三縱使待你再好,他到底是個面冷心也冷的,兩王相爭,必有一敗,他日若要他棄了你,也不是不可能。你說,我這般護你,你怎的就如此鐵石心腸,一根筋地要圍著老三轉?」

的確,若她是太子,靖王之子的存在,對自己絕對是百害而無一利的,他沒有必要想著如何利用她,因為他是太子,他可以理所當然地獲得一切,而她對他來說,卻是一顆定時炸彈,她若死了,于他反而是件好事。

秦川笑了,似乎早就知道無邪的反應會是如何︰「老三果真就這麼好?令你這樣喜歡他?今日我且再問你一遍,你果真要站在老三那邊?不再考慮了?」

半晌,一陣沉默。

秦川哈哈笑出了聲,看起來心情卻也沒有太壞,只是揶揄之味更深,全無平日的儒雅,只有面若桃李,風流若狐狸︰「也好,我仍是那句話,他日我與老三不論誰成誰敗,總是有人護你一命的。其實這一回,你若真的一去不回,倒也不算件壞事,雖然我會有些難過,但至少不會教我太過為難。」

無邪皺眉︰「若我沒有猜錯,當年我父王忽然會舉家遷往金陵三郡,令我遠離卞京紛擾,其實其中也有你的推波助瀾吧?為什麼。」

太子秦川,其實也是最教無邪猜不透的人,按道理,他們之間並無太多交情,以他的身份地位,以他的立場,也定不會留下她于這世上,為自己帶來那樣多的麻煩,可這麼多年,秦川的確不曾對她動過手,無邪甚至懷疑,秦川的本意也與秦燕歸一樣,要她離得這里遠遠的,至少離得卞京越遠,她便越是安全的,這讓無邪想不通,畢竟秦川沒有這麼做的理由,她活著,永遠對他來說是一種威脅。

「為什麼呢?」秦川也笑了,卻沒有回答無邪的問題,他的眼眸里似乎又染上了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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