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結大唐 第三十一章︰夢懸.靈盈暝鳩佩

作者 ︰

摩擦著手中的木牌,我詫異地將其翻過正面——心突然堵塞地很,一股強硬的委屈感充斥了我整個心房,那樣深重的痛楚令我感到不堪的沉重,我的心猛然間就由委屈變得疼痛了,我抬手捂著胸口,連呼吸也變得異常了,眼眶突然間也熱了起來,擱在胸前的手抬起捂著臉龐,眼淚就這樣在手掌和臉龐交疊之中遂下痕跡。

赤色的木牌上面,凸出的黃金字體「武」字狠狠地刺痛著我的心。

山洞里潮濕的氣味悠然滋生,我看著木牌的眼楮也朦朧不已,我的心情隱晦著某種痛苦,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慘淡的生活處境,真的是在逼我接受著不得不接受的現實,我就像是走在布滿荊棘的地域里,一條深遠悠長的冰冷的道路,兩旁是泣聲連綿的孤魂野鬼,我走在期間,雙腳被生在路上的荊棘折磨地血跡斑斑,沒有後退的可能,我只能強行地向前走著,盡管前面有無數個無法預知的可怕結果,有著無數個致命的陷阱……我的宿命,在武家的逼迫下,只有逃,逃,逃……

「你到底是什麼人?」祁蒙問我,臉龐上寫滿了疑問,我知道他是在懷疑我的身份了,我垂著腦袋,眼楮完全濕透,淚水沒有停止流動,祁蒙有些不忍心,他說︰「武家是皇室,他們為何對你……」「祁蒙,什麼都不要問好嗎?」。我的聲音哽咽,想起武皇對我的殘忍和追殺,心已經死了一大半了,我的母親,她還是不想放過我嗎,我的存在真的就這樣子重要,一定要我死去她才能安心嗎?

「十七娘……」見我抽泣,祁蒙伸手想要撫向我的臉龐,火光四射濺開,我輕巧地躲開他伸過來的手︰「我有著比你更加痛苦的原因和背景,原諒我不能把這一切說出來。」「為什麼?」祁蒙的聲音透著急促和酸澀︰「為什麼你不讓我幫你?」

「你為什麼要幫我?」「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可我不需要你用命來報恩。」我說著,聲音淡的連我自己都感到出奇︰「我感謝你對我的照顧……」「十七娘。」祁蒙打斷我︰「你當初選擇相信我,那我勢必要對你的生命和安全負責任。」

迎著祁蒙真摯的眸光,我看見那深潭似的眼瞳里有著濃濃的感激和愛護,慚愧地垂下頭︰「對不起,我選擇相信你,是因為我無路可走。」

話語一出,我頓時覺得自己無助又殘忍,可我實在不想欺騙祁蒙,祁蒙聞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又恢復了平靜︰「我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由自主,你是個率真的人,我只希望你能平安……我和你的相遇,也許就注定了我們不凡的際遇,只是希望你有一天能對我說出實話,說出你的事情。」他猛然抓住我的雙臂︰「十七娘,你能懂嗎?」。

眼神灼熱撩人,我發覺到他眼里燒著的火焰比這跳動著的火光還要熱烈幾分,那是屬于一種情感的溫度和混熱,我避開他的眼光,掙月兌了他的雙手︰「祁蒙,你……」祁蒙的雙手有些頹然地垂下,他是個正人君子,也不會強烈地去逼迫別人,對于我的反應,他唯有選擇的便是沉默。

我當時就在設想著他的身份,他的身份地位如同我給予他的一般,都是神秘和難以猜測,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更不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是無比尊貴的。那一晚的淺色火焰,迷離地跳動著點點焰光,山洞中潮濕的氣味還夾雜著青草泥土的味道,盤旋著糾纏著無法解開的心結,我沒有再次面對著祁蒙的勇氣,對于他突如其來的情感,我是多少都能感觸到的,我曾經在伊默塔深深凝望著太平的時候,看到過這樣的眼光,只是我不確認祁蒙對我是否就是這樣的情感,我自是知道自己的無可奈何,心里藏著一個人的時候,周圍的所有靚麗都會瞬間變得暗淡,在我心里,只有一個人能夠獲得我如此深刻的期盼。

無法入眠,我環抱著自己,屈起雙膝,我埋在膝蓋中悄悄地流淚,在此時此景我只有這樣子來發泄著我的痛苦,而祁蒙,隔著火堆淒厲的光芒,他側躺在山洞門口的稻草上面,我看不見他,不知道他是否已經安然入睡,只是,我和他之間,不該有這種的情緒和隔閡,那樣我們以後只會是尷尬。

柳馨閣內,柳依站在竹窗前,凝視著被風拂過而波光粼粼的湖面,陽光透著風塵中干淨的水印,斜斜地鋪在水面上。柳依十分忐忑不安,擔憂和緊張將她的心情填的滿滿,突然發生刺客這回事情,她是怎麼也猜不透,難道白蠻蒙的赤雲有這樣的能耐能夠打入南豫王府?她是越想越頭疼。

「姐姐!」吟兒推門而進。「怎麼樣,找到他和十七娘了嗎?」。吟兒嘆嘆氣,搖了搖頭︰掛在她脖子上的鈴鐺聲音響的有些憔悴︰「沒有,該找的地方都去過了,估計是往密集的山林跑去了。」

柳依失望地閉上雙眼,眸光流轉著清輝的痕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明明府內護衛武功都很高強,怎麼還進得了刺客?」吟兒亦是深感疑惑︰「不像是南詔人,當時十七娘的貼心婢女剛好去街坊為她買藥,那位荊公子和刺客交過手,可是他說他並不知道為何會遭遇刺客,本來十七娘和蒙哥哥在喝酒聊天的。」

柳依心中微微一震,想來十七娘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和她熱忱也是應當的吧!晃晃腦袋,她的聲音無奈又自責︰「真沒想到這兩族恩怨竟然把十七娘給扯進來了。」「姐姐,我倒是覺得那些刺客並非是赤雲派來的,他們像是漢人……難道蒙哥哥會和漢人結仇嗎?」。

「不會,他是親漢一族,不會硬踫硬地挑動漢人,況且現在是最極端的時候。」「那姐姐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吟兒向前走了幾步︰「蒙哥哥他……」「我相信他不會有事情,也相信他會保護十七娘。」柳依視線遠眺,望著不遠處直入雲端的山峰︰「是命運錯綜復雜,讓他必須得接受這麼多可怕的際遇,每一次他都能死里逃生,要麼就是偶遇貴人,我想他不可能會有事情的,他是命中注定的王者。」

柳依的眼角雜著亮光,堅定的眼神衍生于流光徐徐的眼眸︰「況且,他答應過父親,還給過我承諾。」竹窗前掛著由竹筒制成的風鈴,一陣風的吹襲,風鈴竹筒相交踫觸,蕩漾出淒清的聲音,柳依聞聲,瓖著一記憂郁,伸手撫觸著回響著聲音的竹筒風鈴。湖水瀲灩,倒映著青綠色的柳樹,樹影搖曳晃動,連著青綠色的柳馨閣映襯著柳依潔白色的身影,嬌美的臉龐上深邃著不容置疑的果敢︰「老天爺也不會對我如此殘忍的。」她裝過身子對吟兒說︰「吟兒,安撫下十七娘帶來的人,還有,吩咐下去,勢必找到他們二人。」

「好!」鈴鐺聲音干脆悅耳,有種振奮人心的沖勁,吟兒緊握著佩劍,帶著柳依的囑咐急急向外走去。柳依對著擱置在不遠處木桌上的蠱,眼光悠揚深長,但願他們是平安的。

芸舍里躁動不安,惜擔憂地不停向門外張望,荊玉庭臉色凝重地走進屋子︰「惜姑姑,還是找不到小姐,我走遍了整個市井,就是沒有看到她和祁蒙公子的身影。」荊玉庭的右手不禁緊握著拳頭,手指中端磨著劍柄︰「柳依姑娘也一早就派人去尋找了,只是從昨晚到現在都還沒有消息。惜姑姑,昨晚那群刺客,不是南詔人。」

如一個驚雷,惜失措地退後了幾步︰「不……」惜踉蹌地跌坐在椅子上,她的心里泛涼,涼意流傳到全身各處,麻痹了神經,連竹椅冰冷的溫度她都感覺不到︰「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都怪我沒有早早回來。」惜捂著額頭,不禁失聲痛哭起來︰「她要是出事了可怎麼辦?」

「惜姑姑,我也有責任,是我沒保護好她。」荊玉庭安撫她︰「我再到郊外看看,說不定小姐逃到那里去了,你也莫慌,在這里守著,說不定小姐會回來。」惜驚訝到︰「怎麼說?」「因為她是和祁蒙公子在一起走的,我想祁蒙公子是個重情義的至情之人,定是會以死保護小姐的,我相信祁蒙公子。」惜頓悟︰「可是他們倆要是……」「不要有那種設想,惜姑姑,對他們要有信心。」惜急忙站起身子︰「那小姐……」「我想應該是安全的,惜姑姑,我們不能夠在這里亂了手腳。」

吟兒急匆匆地從芸舍門外跑進來,她氣喘吁吁,然後很是疲憊地坐在竹椅上,整個人都掛在椅背上。「吟兒小姐?」惜對吟兒突然此舉感到莫名其妙,卻不失禮節地為吟兒倒上一杯茶,吟兒直接地便拿起茶杯往嘴邊湊,她邊喘息著,邊說︰「放心吧,十七娘是和蒙哥哥一塊的,他們只牽走了一匹赤馬,姐姐已經吩咐下去加多人馬去找了!哎呀!我也忙了一上午了呢!」

將茶水飲盡,吟兒轉向荊玉庭微笑道︰「等找到了十七娘,你可就得陪我去大理寺哦!」她的疲憊瞬間消散,亦是那樣興致勃勃地說著︰「十七娘和蒙哥哥他們應該是往雲台山林的方向跑的。」她走近一臉鎮靜的荊玉庭︰「我不介意你去找他們,還有,別忘記了回來給我帶糖葫蘆。」

荊玉庭不出聲音,但臉上明顯是有些掛不住,悄然的紅色不自在往臉上爬著。吟兒得意地看著他的迫窘,她不放過他的任何一個表情,接著,在惜詫異的時候,她轉過頭對惜說︰「惜姑姑,相信姐姐吧,我們誓將十七娘找回來。」

「好!」惜淺淺地努起嘴角,目光狐疑地移向一臉尷尬的荊玉庭,然後她點頭對著吟兒說道︰「謝謝你,吟兒小姐。」「不用謝!」吟兒再次望了荊玉庭一眼︰「我要走啦,一有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你們的。」見荊玉庭還是木頭一樣木訥,吟兒笑的更歡了︰「再見。」鈴鐺聲音響的脆耳動听,荊玉庭像是卸下了什麼沉重的殼,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眉眼不知覺地就涌上幾絲擔憂和歡欣的矛盾情緒。

「惜姑姑,我這就去……」「玉庭!」惜搶先一步開了口︰「吟兒小姐是個好女孩,她對你有意。」惜很想對著他笑,奈何此時的她卻笑不出來,只是表情溫和淡喜︰「這樣的姑娘難得呀!」「惜姑姑。」荊玉庭打斷她︰「我們背負著重大的責任和使命,玉庭只想保護好小姐,直至她平安,至于兒女情長,是玉庭福淺,吟兒小姐年紀尚小,興許只是孩童玩性罷了,請惜姑姑也別多想。」

惜搖了搖頭︰「玉庭,如果小姐同意的話。」「惜姑姑,玉庭先去雲台山林找小姐了。」不給惜說下去的機會,荊玉庭決然轉身,他心里自是明白,兒女感情,不過就是一場浮夢,對于吟兒,他平靜的心不免是激起一痕波瀾的,只是無可奈何也是所有苦衷的源頭。

惜有些無奈了,那本該是何其美好的一件事情,可忠誠秉義,思想成熟的荊玉庭怎麼可能會考慮兒女情長,為了忠義和承諾,他甚至放棄了將軍的頭餃,這樣難能可貴的人,和天真善良的吟兒剛好就是良佩。偏偏,無可奈何,責任擔在肩上,兒女情長皆是浮雲。

窗外是開的艷麗的桃花,桃花瓣淺紅深邃,與風交疊著賣弄舞姿,晃著輕盈的身子掂地著落。桃花淡然的幽香飄進屋子,太平失神地凝視著開的嫵媚的桃花,眼前的淺紅色如一張琉璃般透明的屏風,遮掩著她一直想捉模清楚的東西,內心布滿惆悵,桃花紅色映滿天地,賞花的人卻是少的可憐。

春的撫觸搖曳著桃花的身影,太平可以感覺到幽香撲面的親吻,桃花瓣在風兒的碎念之下纏繞著形成了一支華麗的舞,落寞地眨著雙眼,太平仰頭看向天空,眼里空洞的透明緩緩流出一絲憂郁。身後站著的武悠暨剛進來,見到此刻此景,竟也不忍開口擾了她的思緒,原地渡步,武悠暨只能安靜地凝望著她的身影,和窗外的一片淺紅色相疊印出輝光,就像是一幅畫,美不勝收。

「悠暨。」太平倒是先開口了︰「這長安的桃花有洛陽的美嗎?」。武悠暨微微一頓,然後回答她︰「我就看過一次洛陽的桃花,覺得這長安的桃花的確是比起洛陽的桃花略顯遜色,洛陽的桃花開得時候是十分明淨的。」

太平輕輕微笑︰「桃花都開得這麼美了,我想洛陽的牡丹此時也是開得歡喜的時候吧,牡丹是父皇最喜愛的花呢!若有閑暇,悠暨,你陪我去看吧!」她回頭看著他,眼里滿是真摯,武悠暨迎著她剔透靚麗的目光,點頭道︰「好!」

「長安的桃花太艷了,那紅色紅的太令人心寒了,甚至是紅的恐怖驚人,一點溫度也沒有,感覺真是肅殺。」「太平……」武悠暨有些遲疑。「悠暨,它們本來是粉白色的,今年卻開得出奇地紅,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武悠暨不解,伴隨著她略微蒼白的臉龐搖著腦袋︰「我不知道。」「因為今年灌溉它們的不是清水,而是血水,用我李氏皇族的鮮血灌溉而成的。」太平說著,語氣里藏著悲涼,又隱著慍怒︰「甚至連這花香里面都帶著血腥味。」

武悠暨悵然,張嘴語言,話到嘴邊卻又生生地吞進肚子里,聰明的太平看出了他的猶豫,她問他︰「是什麼事情?你說吧,我撐得住。」武悠暨猛然抬頭,他眼中的躊躇掩飾不了他的擔憂,他擔憂事實會給太平帶來打擊和悲傷,靜了半刻,他說︰「姑母戰勝了李沖,他已經敗死了,連一同起兵的李貞也被迫自殺了。」

「真是偉大。」太平冷笑,噙著戾恨的目光︰「都多少人了?韓王李元嘉,他的兒子黃公李撰,霍王李元軌,江都王李緒,範陽王李煒……我想父皇和祖父在天有靈,定會感覺罪孽深重,後悔當初讓千嬌百媚的武媚娘進了皇宮,成了李家最陰狠的媳婦了。」

「太平,裴震,裴大人一家也都被誅了。」「什麼?」太平此時倒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她克制住心中強烈的震動︰「連前朝重臣她也不放過?」聲音有些沙啞了,太平對自己的母親儼然不再是反感和厭惡。

「太平,還有一件事。」武悠暨望著她,眼中驚起一片苦楚︰「昨日南安王李穎因為先前的謀反之罪已被賜死,而李元名被流放……」武悠暨看著臉龐已無血色的太平,內心滿是疼痛,這些誅李的罪孽,作為武家人的他,亦是深感罪惡深重。

「我是幸運的,對嗎?」。太平空洞的雙眼投在他的身上,像是難過,卻又掉不出眼淚的模樣︰「她忘了我也姓李,她殺的人與她無關,與我卻是有著千絲萬縷血緣關系的親人,我得以平安生存,留守在長安,是因為我身上流著她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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